《呼兰河传》:藤蔓的觉醒与无奈——胡家大孙子媳妇为什么跑了?

杨柳依依挑 2024-12-02 18:51:01

《呼兰河传》是民国四大才女之一萧红的作品,这是一部带有回忆性质的诗化小说,全书共分为七章,每一章都可以单独作为一个故事来看,因为这本小说当中并没有贯穿性的人物和故事主线。可以说《呼兰河传》是一部最不像“小说”的小说,但是,这也正是它独特的魅力所在。

在《呼兰河传》的第五章,萧红给我们讲述了她家的租客老胡家的故事。老胡家是外来户,来的时间不长,没有自己的房子,租了文中“我”家的几间屋。胡家人口不少:奶奶婆婆领着两房儿子、媳妇过活,两个儿子家各有一子,也都娶了媳妇。

大孙子是二房生的,已经成年了,娶了一个精明、能干的媳妇。二孙子是老大家的,还小着呢,也娶了媳妇——是一个刚刚十二岁的小姑娘。

第七章的故事就由这个十二岁的小团圆媳妇展开。自从童养媳到了老胡家,他家就没消停过。老胡家二儿媳妇,也就是这个童养媳的婆婆,为了给刚进门的小团圆媳妇“立规矩”,对这个孩子实施了各种惨无人道的虐待,把孩子打得“失了魂”,又采取了愚昧的“跳神”、“抽帖”、“洗滚水澡”等治疗方式,最终可怜的小姑娘活活地被折磨死了。

童养媳死了以后没多久,老胡家的大孙子媳妇就跟人跑了。因为跑了儿媳妇,觉得太丢人,老胡家二房儿媳妇得了疯病;大房儿媳妇,也就是小团圆媳妇的婆婆,因为心痛给小团圆媳妇治病、出殡花的钱日哭夜哭,哭瞎了眼。老胡家就这样“败”了。

在整个第七章的故事当中,作者主要叙述的是作为童养媳的十二岁小姑娘在婆婆家的遭遇。萧红通过对小团圆媳妇的惨死描述了那个时代妇女的悲惨处境,表达了对造成广大女性悲剧的封建宗法制度、男权制度的控诉。

萧红给小团媳妇的叔伯妯娌——大孙子媳妇的笔墨少得可怜,不过,通过文中不多的几处描写,我们可以发现,萧红把对腐朽的封建宗法制度、专制的男权统治、愚昧落后的风俗的讽刺、嘲弄与反抗全都寄寓在胡家大孙子媳妇的身上了。

胡家大孙子媳妇是什么人?

贤惠、孝顺、漂亮、能干是胡家大孙子媳妇身上的标签。胡家大孙子媳妇长得好,嘴甜,孝敬老人,勤快,能干活,家里老人对她很满意,邻居也都说胡家有福气,娶了这么好的媳妇进门。

大孙子媳妇通红的脸,又能干,又温顺。人长得不肥不瘦,不高不矮,说起话来,声音不大不小。正合适配到他们这样的人家。

车回来了,牵着马就到井边去饮水。车马一出去了,就喂草。看她那长样可并不是做这类粗活人,可是做起事来并不弱于人,比起男人来,也差不了许多。

放下了外边的事情不说,再说屋里的,也样样拿得起来,剪、裁、缝、补,做哪样像哪样,他家里虽然没有什么绫、罗、绸、缎可做的,就说粗布衣也要做个四六见线,平平板板。

这孙子媳妇回了娘家,娘家的人一问她婆家怎样,她说都好都好,将来非发财不可。大伯公是怎样的兢兢业业,公公是怎样的吃苦耐劳。奶奶婆婆也好,大娘婆婆也好。凡是婆家的无一不好。完全顺心,这样的婆家实在难找。

虽然她的丈夫也打过她,但她说,那个男人不打女人呢?于是也心满意足地并不以为那是缺陷了。

这胡家大孙子媳妇的形象正是传统封建社会推崇的典型的女性形象,是旧时代背景下千千万万传统女性的缩影。

在男性主宰的世界里,女性没有独立的生存空间,没有生活话语权,她们只有依附在男性的身上才能生存下去。

《仪礼·丧服·子夏传》中有这样的句子:妇人有三从之义,无专用之道。故未嫁从父,既嫁从夫,夫死从子。

女性在封建社会只能依附于男性,做一株攀爬的藤蔓,以男性为中心,卑微地活着。在这样的环境下,女性大多被塑造成了掌握着社会资源和社会话语权的男性需要的形象。她们压抑着自己的个性,迎合着男性的喜好,按照男性定下的规矩,一代一代这么活着。到了最后,连女性自己都认为就应该成为社会期望——其实是男性期望自己成为的那样的女性。然后,她们也会用这种要求去对待别的女性,自觉地按照男性给女性定下的精神枷锁去要求自己的女儿、儿媳,要她们也像自己一样“贤良淑德”。

这是很可悲的,明明自己都成了受害者,自己却一无可知,还以为就应该那样,这不就是精神控制吗?像大孙子媳妇那么好的女性,她的丈夫还打她,而她却还为丈夫开脱,说什么,那个男人不打女人呢?

这就是最悲哀的地方。鲁迅先生常常说的,哀其不幸,怒其不争,在以大孙子媳妇为代表的传统女性身上表现得是这样的明显。

大孙子媳妇算不算残害小团圆媳妇的帮凶?

胡家大孙子媳妇是贤惠的,能干的,也懂得孝顺公婆,用心服侍奶奶婆婆。家里各种粗活、细活,她都能拿得起,放得下。又会说话,街坊邻居没有不夸她的。这样温柔、可爱的女性是符合封建社会对女性的要求的。

然而,我们在书中看到,大孙子媳妇也经常挨打。挨打的大孙子媳妇不怨不怒,认为女人都得挨打。也就是说,大孙子媳妇是完全认同男性掌控社会,主宰一切的那一套理论的。她是心甘情愿做男性的附庸、做男性的奴隶的。

因为对自身的认识如此,大孙子媳妇不自觉的就希望自己的妯娌——小团圆媳妇也能尽快的进入到角色当中来。当她发现自己的大娘婆婆一家虐待小团圆媳妇的时候,也是心疼的,但是,本着家丑不可外扬的心态,她还是尽可能地帮婆家圆谎。

胡家大孙子媳妇心地善良,虽然在弟媳被虐待这件事上没起到帮助、保护弟媳的作用,但是,她并没有直接参与虐待弟媳。所以,从这一点上来说,我个人认为她算不上残害小团圆媳妇的帮凶。

梦醒了却又无处可逃的大孙子媳妇

刚刚过门,还是一个十几岁孩子的妯娌被大娘婆婆家虐待死了,这件事对大孙子媳妇的刺激是巨大的。

弟媳妇的惨死唤醒了她。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呢?为什么累死累活的干活、伺候一大家子人的吃喝拉撒还落不下一个好呢?

弟媳妇还是一个孩子,刚嫁过来,还什么都不懂,大娘婆婆就对她朝打暮骂。小小的孩子,被吊在房梁上,由大伯公和小叔子一起拿鞭子抽;用烧红的烙铁烫她的脚心。甚至都不是因为那孩子做错了什么,仅仅是大娘婆婆想给自己的儿媳妇“立规矩”。

活生生的一条人命啊,就死在了那荒唐的当众脱衣洗滚水澡的闹剧当中。那个刚来的时候,黑乎乎的脸颊,走路像风一样,能吃三碗饭的健康可爱的姑娘就这样被活活虐待死了。

这事儿叫谁听起来不害怕呢?这样的人家还能呆吗?这样的命运难道不会落到自己头上吗?大孙子媳妇越想越害怕,越想越觉得自己不能跟胡家过下去了。

那时候,女性工作的机会特别少,像胡家孙子媳妇这样的乡下女孩无知无识的,更是很难找到独立生存的方式。“梦”醒了的大孙子媳妇更加迷茫,她告诉自己要逃走,要离开,但是,她都不知道自己要往哪里逃?

书中有几句话,交代了老胡家几个人的结局:大孙子媳妇和人跑了;奶奶婆婆死了;跑了儿媳妇的婆婆觉得羞臊得慌,憋闷出了疯病;死了儿媳妇的婆婆因为心疼娶儿媳妇花的钱天天哭,终于哭瞎了一只眼。老胡家从此败了,慢慢地也就不再有人记得他家了。

胡家大孙子媳妇从一个符合封建社会要求的孝顺、温柔的小媳妇,变成最后的逃妇,其实是她对那个不公平的男尊女卑的世界做出的极其微弱的一点反抗。可悲的是,胡家大孙子媳妇“跟人跑了”本质上并没有改变什么,她仍然是依附于男人身上的藤蔓。

萧红 曾说 :“女性 的天空是低 的 ,羽翼是稀薄的 ,而 身边的累赘是笨重 的。??女性有 着过多 的自我牺牲精神。 这不是勇敢 ,倒是怯懦 。是在长期无助的牺牲状中养成的自甘牺牲的惰性。”

萧红的话是对旧时代传统女性的高度概括,让人读了以后,不由得满心生出悲戚与怜悯。庆幸我们生在了新时代,不用再吃旧社会女性吃过的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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