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儿子一个月挣多少钱啊?”我妈坐在沙发中央,手里端着茶杯,语气里带着一丝不经意的试探。她这话问得轻描淡写,眼睛却一直盯着我,像是在等一个答案,又像是在掂量这个答案的分量。
“妈,他一个月……”话刚出口,我余光瞥到坐在旁边的二姐,她的眼睛猛地瞪了过来,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警告。我心里一紧,本能地将后半句话咽了下去,改口道:“五千吧。”
二姐的眼神这才缓和了些,转过脸去,似乎对我的回答很满意。可我心里像被什么堵住了一样,又酸又闷。
五千?那是三年前我儿子刚刚毕业时的薪水。现在,他早就升职了,每个月轻轻松松过万。可我刚才为什么不敢说实话?
我妈放下茶杯,脸上露出一种若有所思的表情。“五千啊,还行吧,够花。现在年轻人嘛,不指望他们给家里贴补什么,自己过得去就行。”
她说着,又扫了一眼坐在不远处的二姐,语气变得随意了些,“你姐家那侄子,可是比不得你儿子,他刚开始工作,一个月才三千,真是愁人啊。”
二姐低着头,没接话,但我分明看到她的手攥紧了沙发的扶手,指节都有些发白。我知道她心里不舒服。
侄子大学毕业后一直挣扎在小城市里,薪资不高,二姐一家为了他操碎了心。
可即使这样,我妈对二姐的态度却总是明显偏向,哪怕侄子条件差,她也总是念叨“他还年轻,以后有的是机会”。
可我儿子呢?即使他如今收入不错,她也从来没有表现出过多的欣慰,反而总是挑剔这个嫌弃那个。她甚至连问他工资的语气,都像是在审问。
我心里一阵难受,又不敢多说什么。这个家,从我小时候起就是这样。我妈一直偏心二姐,什么好的都想着她,哪怕到了我们各自成家立业,她也总是站在二姐那边。
二姐家有困难,她张口就问我要钱,说什么“你条件好,帮帮你姐是应该的”。可我呢?我自己有困难的时候,她却总是一句“你自己解决吧,别给家里添麻烦”。
小时候,这种偏心让我哭过、闹过,可到后来,我学会了忍耐,学会了不去计较。我以为,等我们长大了,这种偏心总会慢慢消散。可现在,我才发现,有些事情根本不会改变。
吃饭的时候,我妈又开始问起我儿子的事情。“他工作那么忙,有没有对象啊?这都快三十了,别光顾着挣钱,赶紧找个人成家才是正事。”
我刚想回答,又被二姐抢了话头。“妈,他挣得多,眼光肯定高,哪能随随便便找个人啊?”她的语气里带着一点刺,一点酸,虽然脸上还挂着笑,可那笑容怎么看怎么别扭。
我放下筷子,心里一阵烦躁。我知道二姐在想什么,她一直对我儿子有一种隐隐的不满。她觉得我儿子赚得多,比她家侄子条件好,所以每次只要一提到我儿子,她总要阴阳怪气地说上几句。可我能说什么呢?说实话只会让矛盾更深,说假话又让我憋屈得难受。
饭桌上的气氛有些凝滞。我妈看了我一眼,似乎察觉到了什么,赶紧岔开话题,开始讲起了邻居家谁谁谁的事情。我低头扒着碗里的饭,心里却越来越不是滋味。
回家的路上,我忍不住问二姐:“刚才妈问我儿子工资,为什么你瞪我?”
她一愣,随即不以为然地说:“你不会不知道吧?妈要是知道你儿子赚一万,还不得天天念叨着让你多贴补家里?到时候你不累啊?”
“我累不累是我的事,我儿子挣多少,妈有权利知道。”我有些生气,声音也不自觉地提高了。
“你别傻了!”二姐的语气突然变得很尖锐,“你知道妈是什么人!她最会打着‘家’的旗号让你付出。你儿子挣得多,她肯定会让你拿钱出来给侄子用,到时候你拒绝试试,看她能不能把你骂死!”
听到这里,我心里猛地一沉,半天说不出话来。二姐的话虽然难听,可又像一根针一样扎中了我的心。她说得没错,我妈就是这样的人。如果她知道我儿子的真实收入,下一步肯定就是各种明示暗示,让我多帮帮二姐家。到时候,即使我心里再不情愿,也很难拒绝。
可我真的甘心吗?我儿子辛辛苦苦工作,凭什么要被拿来和侄子比较?凭什么我要因为家里的偏心,连实话都不敢说?
回到家,我越想越气,最终拿起手机,拨通了我妈的电话。“妈,我今天有件事想跟你说清楚。我儿子现在一个月工资是一万,不是五千。”
电话那头顿了一下,随即传来我妈的声音:“一万?这么多?那他每个月给你多少钱啊?”
我早就料到她会这么问,冷笑了一声:“我儿子赚的钱是他自己的,我从来没问他要过一分钱。他自己能安排好。”
“你这个人怎么这么死脑筋!”我妈的声音立刻高了八度,“他是你儿子,挣这么多,难道不该孝敬你?你姐家侄子条件不好,你也该让你儿子帮帮忙,大家都是一家人,有什么不能分担的?”
“妈,他已经是成年人了,他的钱我管不了。”我的语气冷得像冰,“再说了,侄子是二姐的儿子,不是我的责任。你要是觉得我不孝,那就随你怎么想吧。我儿子赚钱不是为了养你们所有人。”
我妈在电话那头气得直骂,可我一句都没放在心上。这么多年来,我第一次觉得自己是站直了的,头一次觉得自己不用再去迎合她的偏心和不公平。
挂了电话后,我的心情却出奇地轻松。这么多年,我一直活在她的期待和控制里,习惯了妥协,习惯了忍让,甚至连实话都不敢说。可今天,我终于说出了自己的底线。
晚上,我儿子回来,看到我的表情有些奇怪,问我出了什么事。我笑了笑,只是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没事,以后你不用担心家里让你贴补什么了,你的钱,你自己安排就好。”
他愣了一下,随后笑着点了点头。我看着他年轻的脸庞,忽然觉得,或许我今天的反击,不只是为自己,也是为他。我不能让他像我一样,被家庭的偏见和重担压得喘不过气。
那个晚上,我睡得很安稳。虽然我知道,我妈可能还会生气,还会责怪,但这些都已经不重要了。我已经不再是那个只知道忍让的小女儿,我有了自己的想法,也有了自己的底线。
从此以后,我只会为自己和我的儿子活,不会再为了任何人的偏心委屈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