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壹 梦境
天空长满了星星,这斑斓的宝石花园,没有一朵凋零的花。
天地阔大。雪覆盖了村庄、道路,给光秃秃的树枝全部挂上雾凇。
一只黄色的小狗,被主人唤着,踩着雪走远。
一个冰蓝色的大湖来了。湖边有一点点冰。两只黑羽天鹅在湖心游泳。
它们竟然不是情侣。
冬天无孔不入,从被子的每一个缝隙钻进来,连耳朵也不放过。
手冰凉。脚冰凉。脑门、耳朵都冰凉。像泡在大湖里。
舌下,压着她从袖珍小药瓶里倒出来的黑色药粒,被口水消融了大半。
用了很久,才从大湖那里回到我和她的房间。我睁开眼睛,看见她正趴在纱帘后的窗台上看雪。
太阳出来了,雪其实没有多少了,不抓紧,就完全看不到了。
她用冯唐的金句激励我,想让我打起精神,离开对我而言比白马王子都亲的床。
要是换作我,因为矫揉造作,我就会背阿赫玛托娃、茨维塔耶娃和米沃什。她要是有需要拔的牙,无需去医院,我就能替她酸倒。
前一晚,她读我们共同认识的几位诗人的诗。她举起书的手臂很白,腕上一枚玉镯水色晶莹。我拍床大笑。现在我蔫儿了,她说:有一欢就有一蔫儿。
太阳出来后,我的手也热乎乎的了。
那些画面,原来都不属于现实。而我终于回来了。
♛ 贰 二姐
我在全季酒店大堂等二姐。二姐是我先生的二姐。
大堂有音乐,有书,坐着很舒服。
我拿了一本庆山的《夏摩山谷》。还没看几个字,二姐就来了。
记得去长春雪铁龙4S店,发现他们店里书架上有《居里夫人传》。没想到精神食粮如今也极易得了。
两年没见过二姐了。她脸上没怎么添皱纹,只是头发少了一些,身板不那么直了。
两个人坐在窗前说话。我说了很多话。这些天,我努力克服胆怯,想让自己社牛些。
我刚刚得到诗人石头的鼓励:老子就要做自己,管球他!
分开前,二姐陪我沿着人民大街走了很远。
夜晚天凉,小风儿嗖嗖的。忽然想起,我们忘了拍张合影了。
♛ 叁 火车上
身旁坐着一个女孩,因为身体宽,她把座位塞得满满的。
她在打电话。对方说,我很想你。她说:好好养,按时吃药。又咳嗽啦。
她的脸都埋在干枯的褐色长发里,看不见表情。
小桌板上,放着她的驴包。包很大,杂乱的针脚。无需仔细辨别,就可以断定,那是一只赝品。
她的大行李箱放在小桌板下面。大约太大太沉,举到行李架上太费力气。
关掉电话,她把手机放在冰红茶瓶子前,开始看一部电视剧。我放下手里的书,去看她的手机屏幕。
她一觉察到,马上调整手机角度,以便使我看得更清楚,又稍稍调大一点音量。
画面上,两个妆容精致五官相似的女演员,说着无聊的鸡毛蒜皮的口水词。
后来,大约看我睡着了,她总算可以关掉那个拍得极烂的职场精英剧了。
下车时,女孩帮身后一个拿着烟的男子捡起了掉在地上的打火机。
她穿着一件粗劣的白色羽绒服,背着一个赝品包,很快消失在出站的庞大人群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