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照止,一个享誉海外的密码专家,被国际上誉为“中国眼睛”的神秘人物。
当我从资料上了解到这个人的时候,就想考证一下这个“密码专家”的生平,最好是把他的家庭出身、在哪里上过学,幼年时有没有什么传奇故事等等,一一讲述一遍,致力于为大众分享这样一个人物小传。
图|章照止可现实无情的打击了我,因为我根本就找不到这位老人的生平,能够找到的一手资料,也就只有寥寥几段文字,以及老先生编写的几篇论文以及教科书,诸如《现代密码学的基础》、《数学进展》。
提到章照止,比较详细的就是萨苏写的文章《科学大院的故事》。
当然,这中间也会穿插的聊一些其他数学家、密码专家的故事,在此以飨读者。
一聊起密码专家,其实我们能想起来的多数还是在影视剧中,比如《暗算》,又比如电视剧《风语》中提到的黑室。
黑室在历史上确有其事,是美国人雅德利在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50名密码专家和机要员,成立的密码组织机构,美国黑室组建成功以后,曾帮助美国陆军部军事情报处破译了上万份的情报,“美国黑室”关门大吉后,雅德利在家著书立说,写了《美国黑室》一书。
有意思的是,这本书后来流传到了中国,引起了上海国际电信局的电讯专家温毓庆的重视。
1940年初,蒋介石批准温毓庆、戴笠的建议,在军事委员会下属的军统局电讯处设立特种技术研究室,专门破译日军的无线电码IMA。
电视剧《风语》中提到的数学家陈家鹄,则颇有池步洲的影子。
池步洲是中国密码破译专家,早年留学日本,不过他是隶属于中统的情报组织,1941年12月,池步洲通过截获由日本外务省致驻美大使野村的特级密电,推断出了日美即将开展,并确定地点是在檀香山的珍珠港海军基地。
局限于影视剧中的形象,我们所认为的密码专家,多数都是应该在某个隐秘的角落,从事密码破译。
可章照止老先生并不是这样,他的办公地点就在科学院数学研究所的一个平房里,每天按时上下班,他的家也很普通,门口搭着一个油毡的棚子,里面放得是老人过冬要烧的煤,他可能就是站在你面前,你也不会认为这个老头有什么神奇之处。
在上世纪六七十年代,国际上一直流传着一个说法,中国有一个神秘的人物,无论什么样的密码,在他的眼中都如同草芥一般,因此被称为“中国的眼睛”。
据说苏联统帅部的破译中心,就写着这样一句标语:
“警惕中国的眼睛”
有意思的是,虽然国际上知道有“中国的眼睛”,却一直不知道此人是谁?
图|电视剧《风语》中的陈家鹄1982年,原中国科学院数学研究所老所长关肇直病逝后,研究员周龙骧谈到老所长时,还提到了一个故事。因为老所长关肇直的名字发音与章照止的名字类似,所以苏联方面在截获有关情报后,一度认为“章照止”是关老先生的化名。
其实不仅仅是苏联人,就连萨苏谈到这位受人尊重的数学家时,一开始也弄错了名字,把“章照止”写成了“章兆旨”,后来是萨苏的老爹打来电话,在电话里才纠正了他这一错误。
上世纪七十年代初,中苏珍宝岛战役一年多以后,苏联远东司令特列奇扬科上将接到了下面递上来的报告,报告中提到了一个团长莫名失踪了。
当时中苏交恶中,苏联方面对此事高度重视,特意派出了直升机和部队四下里寻找,特列奇扬科同时也担心是中国人搞的鬼,于是在派出部队四下寻找的同时,还跑到了情报部,用他本人掌握的一条通往中国的电话线,来监听中国方面的动静(据说这条电话线是中国前线一个步兵连和后方通信的)。
苏联人大张旗鼓的寻找人,我们自然也要警惕,毕竟在过去这方面,我们吃过大亏。
前线将苏联方面的动向报告给了后方。
(备注:以下对话来源于萨苏的文章)
前线连:“X部X部,对面直升机飞我头顶了,是不是进入阵地?”
后方:“不要不要,没事。”
前线连:“是不是有情况?”
后方:“没有没有,休息。”
有意思的是,就在前线部队放松心情以后,后方突然又说了一句话:
“没事,他们丢了一个团长,已经找到了,死了。没事了。”
电话那头特列奇杨科还在奇怪,苏联部队已经把调查结果层层上报上来,那个团长确实找到了,是因为翻车摔到沟里死了,因为是大雪天,被雪给埋住了,所以一开始没有发现。
特列奇杨科一股冷汗就冒了上来,他这边还没有收到汇报,对面的中国人就已经知道了消息了。
据特列奇杨科回忆,以后每次有重要的事情发密码电报,就有一种脱光了在人前面走的感觉。
十天以后,苏联方面更换了密码,可没想到的是,他们的密码就又被章照止破译了。
二1972年尼克松访华后,中美关系迅速走向步入正常。
两国建交以后,照例要互相送礼物,美国人送给中国人的礼物,是日本二战时期“阿波丸号”货船沉没的位置图,中方对此也曾欢呼雀跃过,因为遗失的北京猿人头盖骨就可能在这艘船上,不过后来通过打捞后并没有发现,只有锡锭、橡胶、水银、铌钽、云母等5418吨货物,总价值在5000多万元。
不管怎么说,这份礼物还算是丰厚,中方本着友好的精神,也赠给了美国人一份礼物——中方最新破译的苏联军队军区级的密码。
美国人接到这份礼物后,一度怀着半信半疑的态度,毕竟从破译密码这方面来看,美国人研究的很早,怎么可能不如中国人。
主持破译密码的大师罗伯特亲自主持测试,结果显然,这份密码是真的。
罗伯特随后陷入狂喜以至于过于激动而晕倒,醒来以后立刻萌生了一个想法:
“我想见见那位‘中国的眼睛’。”
毕竟从六十年代,国际上就一直流传着这样的想法,要说罗伯特不好奇,那谁也不相信。
“中国的眼睛”当然不可能是一个人,但要说起最大作用的,还要是章照止。
对罗伯特的请求,中方一开始也很踌躇,毕竟不谈章照止先生的身份,当时这位老先生住的地方,还十分的破旧不堪,用来接待客人实在是太不堪。
按照罗伯特的猜想,这位“中国的眼睛”一定住在保安十分严密的地方,里面设施豪华,可实际上,章照止所住的房子,就是数学研究所的一个普通平房,房子只有一间半,据说就是这一间半的房子,也不是章先生的能力,而是他的夫人的待遇,因为按照规定,只有生下不同性别的子女,才能额外多分一间房子。
经再三考虑,中方同意了罗伯特的请求,同时也下达命令,让院领导马上从家里搬出来,先让给章先生见了客人以后再说。
于是在这样一种情形下,章照止与美国来的密码专家见了一面。
图|章照止主编《现代密码学基础》令罗伯特吃惊的是,不仅仅是章照止居住的普通的房屋,更重要的是,这位老先生并不是一个中国军人,他只是一个普通的中国知识分子。
章照止不仅有出色的数学功底,英文说的也很溜,因此事先安排的翻译完全是做了无用功。据萨苏文章中交待,这位安排在现场充当翻译的正是他的老爹,因为萨老爹不仅是个数学的专业人员,同时还要承担起照顾章照止的任务。
因为这个翻译太无所事事,美国人后来对章照止提了要求:
“章先生,我们能不能单独谈一谈?我们不需要翻译。”
大概在美国人眼里,这个无所事事的翻译就是个特务。
章先生一辈子与数学打交道,哪懂得美国人的弯弯绕,连忙阻拦:
“不行,不行,他不是翻译,是我的朋友,而且,我新搬来这里,他不帮我,我找不到论文在哪里,也找不到椅子。”
这句话一出口,让美国人大感意外。
罗伯特直接问了一句:
“为什么?”
章照止先生很老实的答了一句:
“因为我看不见。”
“您……看不见?”
“是的。”章照止先生回答到:“我天生几乎就是个瞎子。”
罗伯特这时才发现,这位号称“中国的眼睛”的密码专家,竟然是一个先天视障人员。
显然,到此时罗伯特也发现了不对劲儿,因为章照止说他今天才刚搬来这个屋子,从他对这个屋子的熟悉来看,这显然不是他的居所,罗伯特观察了一下四周,发现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有张陌生的照片,顿时就明白了一切。
然后,这位美国的密码专家低下头,哭了起来。
三事实上,章照止当时的情况并非是个例。
章照止先生是上世纪八十年代一个中国典型的学者,这一批老一辈儿人出来的科学家,从来都不看重待遇,他们把他们的一生都献给了挚爱的科学事业。
对于交给他的密码,章照止先生只是提供一个算法,对于密码情报中是什么内容,他并不了解,因为这只是他的一份工作,他日常的工作除了要自己动手研究课题,还要写论文,教学生,异常忙碌。
比较典型的一个例子还有陈景润,就是那个研究哥德巴赫猜想的数学家。
图|数学家陈景润陈景润先生在数学上有着常人难以企及的天赋,但在照顾自己生活上就要差得多,早年从大学毕业后,被安排到北京四中去教书,却因为词不达意,不能很好的授课,遭到同学家长举报。
陈景润在家失业了一段时间,后来他的老师,厦大校长王亚南把陈景润调到了学校当数学系图书阅览室管理员,才算是给了他一个安身立命的工作。
1956年,陈景润发表了论文《塔内问题》,引起了华罗庚注意,这才被调到了中科院数学研究所工作。
在人生漫长的岁月里,陈景润把一生都献给了数学,甚至连恋爱也没有谈过。
在那个艰难的年代里,陈景润研究数学的条件很艰苦,居住的房屋只有6平米,里面堆满了验算用的草稿纸,从早到晚就只有数学,晚上碰上停电,就点着煤油灯继续研究。
一直到1977年,陈景润生病住院,认识了当班医生由昆,两人相处了几年后结婚,陈景润才有了一个温暖的家。
上世纪七八十年代以后,陈景润的生活状况才有所好转,特别是后来结婚以后,有了人照顾,陈景润的生活作息才与正常人差不多同步了。
之前我们还提到一个人,即数学研究院的老所长关肇直。
图|关肇直关肇直也是一个一生痴迷于数学研究的科学家,这位关先生一直到年龄很大才结婚,据萨苏回忆,这位关老先生比他父亲还大一辈儿,但女儿却比萨苏本人还要小很多,以至于关肇直1982年病逝后,女儿因为年龄太小,以至于无人照顾,是科学院专门安排了一位干部,照顾关先生女儿,那位科学院干部,始终对关先生的女儿视如己出,一直到关先生的女儿长大成人。
相比之下,曾获得过国家科学技术二等奖的毕大川研究员(中科院数学研究所),就要算是会照顾自己的了。
萨苏曾提到这位毕大川研究员大冬天只穿着一件西装,但并不是因为他是赫哲族,不怕冷,而是因为他是运动员出身, 本身就很耐寒。而且据萨苏文章中回忆他父亲的话来看,毕大川那会儿经常到国际上参加各种交流会,但随身衣服却很少,只有一件西装是像样的。
那个年代的科学家,似乎对自己的待遇并不是很看重。
与以上几位数学家相比,章照止先生更需要人照顾,因为他是先天视障。
当初分房子时,章照止和另外一位数学研究院的科学家龙瑞林(资料,龙瑞麟,1995年3月曾任中国科学院数学研究所所长)分数一样,后来被分配到了一起,当时这位龙先生调了最靠里面的房子,因为这个房子最靠近院里的公厕,龙先生曾幽默的说过一句话:
“章先生眼睛不灵,鼻子肯定好使,我就照顾照顾他吧!”
图|中科院数学研究所老照片值得一提的是,章照止有一子一女两个孩子,当时院里不少人都忧虑,担心章照止先生的先天毛病遗传给两个孩子,长子章琪出生后,大家都一度担心这个事儿,但让人都没有想到,章琪有一双明亮的眼睛,但女儿章虹却遗憾的继承了父亲的缺陷,尽管她学习很用功刻苦,却未能步入心仪的学府,后来做了一个小卖部的售货员。
美国人拜访了章照止先生后,一个新华社的记者将他的情况写进了内参,这也极大的促进了国家对这些科学家的重视。
一个礼拜以后,中国科学院接到了中央打来的电话,电话里要求科学院把新建的一批楼房封存,分给科学家们居住,据说当时这栋楼房是专门为院里处级以上干部准备的。
并且还下达严令:
“行政干部一个也不许住进来,全部分给科技人员。”
据萨苏文章中称,这一批楼房质量非常好,屋子里还有专门给洗衣机留的凹槽。
而下这个命令的人,是党和国家领导人之一的胡耀邦。
胡耀邦1975年重新工作后,曾担任过中科院党组织负责人,对这些在科学院工作了一辈子的科学家很重视,格外关心他们的生活状况。在他的推动下,科学院的专家教授们解决了夫妻分居两地、孩子教育以及住房紧张的问题。
图|胡耀邦就在胡耀邦下令的当天晚上,科学院的领导连夜研究了分房的情况,三天不到的功夫,包括章照止在内的一大批专家就拿到了住房钥匙。
据说就在搬家那天,胡耀邦曾亲自到现场,还亲切的对他们说:
“我来帮你们搬家。”
后来在一次会议上,胡耀邦谈起帮这些科学家搬家的经历,说到动情处竟然掉了眼泪,因为当时科学家们从家里搬出东西时,胡耀邦注意到,几乎每家每户都只有简单的行李,一些破损的家具,连稍微值钱一些的东西都没有。
“我很惭愧!”
胡耀邦一句话,让人不禁感慨万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