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向年光有限身:晏殊下线时所唱之词《浣溪沙》解读

无心随墨 2020-05-03 11:46:27

电视剧《清平乐》已到四十余集,也到了宋仁宗最尊敬的老师晏殊的下线之时了。在这一集中,由于晏殊坚持将欧阳修外放,遭到蔡襄、孙甫的弹劾,他们利用当年晏殊写给彰献太后刘娥神道碑作文章,攻击晏殊不忠不诚,宋仁宗为了免使恩师有更多攻击,让他以工部尚书知颍州。他整顿好家事,并告诉韩琦,他已经宅子卖掉,且再不会回京后,带着他尚年幼的第七子,也是未来的大词人晏几道乘船离开。

在离开之时,电视剧的刻画很有意境,也很伤感,喻恩泰表演的也很到位。一船横江,流水悠悠,两山青翠,而在此时,小晏撩拨琴弦,大晏凄然放歌:

一向年光有限身,等闲离别易销魂,

酒筵歌席莫辞频。

满目山河空念远,落花风雨更伤春,

不如怜取眼前人。

在电视剧中,在此之前,已经给我们带来了晏殊的两首名作,《浣溪沙·小阁重帘有燕过》《采桑子·时光只解催人老》,尤其在涉及《采桑子》这一段,还专门加入了宋仁宗和晏殊的对话。宋仁宗很疑惑为什么身居高位的晏殊,总喜欢做些惆怅之词,而词虽惆怅又不至于过分感伤。晏殊则说,生命如流水,伤悲无益,但人间之聚散,又不能不让人惆怅。他们的这番对话,用来为这首词作注脚,依然是适用的。

下面我们一起来品味一下这是词。这首词的词牌依然是《浣溪沙》。晏殊喜欢作小令,《浣溪沙》是他经常用到的一个词牌,也多名作,除了这首和刚才提到的“小阁重帘有燕过”,还有最有名的那首“一曲新词酒一杯”都是这个词牌。

这是首作于筵席之上的感叹之词,全词也围绕宴会展开。

“一向年光有限身”,一向就是一会儿,片刻。年光就是时光。有限身者,生命有限也。词一开始,就劈空道出自己经常吟咏的一个主题:人生短暂,美好难留。

“等闲离别易销魂”,这一句更应了电视剧中晏殊的自我解释。等闲就是寻常,平常,这句之意就是,人生中有多少看似寻常的离别,但正是这些,让人惆怅,让人感伤。这个离别,已经不是普通的人的分别,也可以说是说的生命中一切的聚散离合。

生命有限,美好难留,一切皆会逝去,所以不妨及时行乐,在现在这欢乐的时刻,有曲请听,有舞请赏,有酒也请你饮下,不要拒绝。

“满目山河空念远,落花风雨更伤春。”这两句,境界忽然阔达起来,写人生常见的两种情形。人总喜欢登高望远,也喜欢欣赏美丽繁花。可是,登高望远,却总引起人对远方的或人或物或家等等的感伤,空间的距离阻隔了心与思;繁花美好,难免春末风雨摧残,让人惜春怜春,感念时间的匆匆,美好之不长久。时间与空间的局限,是人惆怅的两大主因。

既然我们无法回到过去,无法把握未来,无法长久保留美好,那就珍惜现在,“不如怜取眼前人”,好好欣赏这些美丽女子的动人之歌声,撩人之舞姿,珍惜我们间的情谊。到这里又接回上阙宴会之欢,给人颓废、伤感而又带豁达之感。

“等闲离别易销魂”“不如怜取眼前人”的感受,晏殊一直存在,在电视剧中的另外两首词,也都不同程度的有这样一种感伤。为什么“不如怜取眼前人”,他在自己的另一首词《木兰花》中给了我们答案。

木兰花·帘旌浪卷金泥凤

帘旌浪卷金泥凤,宿醉醒来长瞢忪。

海棠开后晓寒轻,柳絮飞时春睡重。

美酒一杯谁与共,往事旧欢时节动。

不如怜取眼前人,免更劳魂兼役梦。

这首词写酒后醒来之感言。正是暮春时分,海棠开过,柳絮濛濛,一派晚春之景象。而与谁共尽此酒,消我愁怀呢?现在已经被眼前之景,撩动心弦,“往事旧欢”难以抑制的又上心头,这不就是“满目山河空念远,落花风雨更伤春”吗?

“不如怜取眼前人”之缘故,不过就是暂借眼前之人,手中之酒,消去愁绪而已,“免更劳魂兼役梦”,免得再让我胡思乱想,心绪不宁,不要让自己有空闲的时间去惆怅,去痛苦。

晏殊的词善于写人生淡淡的愁绪,这应该和他的身世与经历有关。作为“太平宰相”,虽有过被贬,但一生相对比较顺遂,可能他在悠游的日子里,才会有时间去仔细品读,自己人生中的这一番淡淡的滋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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