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亲病亡后,爹爹思痛不娶。
偏他生得绝好,总是遭人惦记。
将军之女见求嫁不得,竟设计爬了我爹爹的床。
妘小娘入府之后,真的讨得了爹爹的欢心。
我被她使计害死弟弟后,赎罪嫁给她那暴戾无常的侄子,最后活活被打死。
绝世容,是上天在帮爹。
发妻骨,是爹给自己找的复生春风。
而魏府,魏将军,便是爹爹的第二个春。
重活一世,我断不会让他们如愿。
第一章
我不想再回忆上一世,可我不得不想。
成亲后的第一夜,我的身上已有了数道伤痕。
「我那弟弟温柔体贴,小瑾你啊,见了他定会喜欢!」
妘小娘兴致盎然,为我挑选发簪。
我一针一线的绣着嫁衣。
婚期将至,妘小娘又怀上了新子,爹爹说这是双喜临门。
那我的小珺呢?
爹爹可还记得自己十岁病亡的亲子。
成婚夜,魏兹醉了酒,直勾勾的看着我,眼神里尽是欲望。
「沈宣从前,驾车从街道而过,惹得这儋州城中的小娘子纷纷向马车上掷花。
他的女儿,果然生得国色天香。」
我低头看去,不是一张因烧伤而褶皱丑陋的脸。
「贱人!」他猛的挡住自己不堪的面庞,一个巴掌甩在了我脸上。
怎么?看不起我?嫌我是个丑八怪!
一夜的鞭打折辱,让我醒悟自己到底嫁了个什么样的人。
魏兹自卑面容烧毁,因此扭曲变态。
如此半年,我日日受折磨,被他以关心之名囚禁在院内。
我精神倦苦,不得已书信回家,写下遭遇,央爹爹帮我和离,想离开这暗无天日的魏府。
可这封书信却是石沉大海。
我没等到爹爹,等到的却是魏府的问罪。
书信被公然呈在大堂之上。
公公婆婆骂我不守妇道,竟然诋毁自己的丈夫。
我被关在柴房整整五日,第五日夜,魏兹从青楼回来了。
他知晓此事,直接提刀踹开了柴房的门。
「想和离!你以为你是谁啊!沈瑾你是不是在外面偷人了,是不是嫌弃老子长得不好看!啊?」他怒火直烧,暴戾无比,边说边开始踢打我。
一夜的折磨使我全身上下没有一处好皮肤。
我忽然想起了娘,想起了小珺,和妘小娘那副慈面恶骨的模样。
只觉懊悔不甘。
「都这般了,还是如此美丽。沈瑾,你生是老子的人死是老子的鬼!」
他说罢开始撕我的裳衣。
我看着他醉酒禽兽的姿态,和被他砸了一地的倒酒,忽然笑了。
霎时间火光蔓延,青烟冲天。
我要你的命!
我冷笑:「如你所愿,你我共赴黄泉!」
只是我的从前——
如若生死有命,我诅咒你们不得好死!
上天垂怜我,我没入黄泉。
再睁眼,我正守在小珺床塌前。
「阿珺!」我不敢置信,握住小珺的手,热泪盈眶。
这一年,我十三岁,小珺才十岁,正是他病死的那年。
如前世那般,小珺因害妘小娘流产被关了禁闭。
小珺从出生起便遗传了娘亲的肺心病。
这回受了惊,开始高烧不退。
外祖父是儋州第一富商,娘亲的嫁妆里有十几株罕世珍贵的天寒子根专治肺心病。
除去娘亲生前与小珺这些年的消耗,应是还有五株的。
这五株,让小珺一世无恙,足矣。
可这些天寒子根却被爹爹两年前娶妘姨娘时一同算在了聘礼里。
上一世,我在爹爹屋前跪了整整一日,却没见到爹爹一眼。
只有方才失去了腹中胎儿的妘小娘来“施舍”我。
我的回忆烙印着她那张兔面虎心的怖容。
所有人都说这位刺史大人的新夫人大度善良,菩萨心肠,是儋州百姓的福气。
我上一世也是这般认为的,所以即便我跪到头晕目眩没见到爹爹,当我见到妘小娘时也激动不已。
我天真的认为她会救小珺的。
她被众人搀扶着,眼角泛红,像是为失去的孩子大哭过一场,她扶起我,道:「小珺怎么样了?」
我乞求道:「弟弟高烧不退,烦请妘姨娘同爹爹说说,请个郎中去给小珺瞧瞧吧。」
搀扶着妘小娘的丫鬟给她主子道不平:「小公子害死了自己的亲弟弟,小姐还来求一个刚失去自己孩子的母亲去救害死她腹中胎儿的凶手,真是可笑!」
「秀云!咳咳咳……」妘小娘打断她,命人将我扶起。
「小珺的肺心病不是一日两日了,纵然是请了郎中想来也是无济于事的,还得靠这孩子自个儿坚强……」
我听此,鼓起勇气道出真正目的,再次跪下,直接跪在了妘姨娘身前:「那请妘姨娘舍出一株天寒子根,让小珺渡过难关!」
秀云冷哼一声,道:「大夫说了,夫人因为流产,这身子已大不如从前了,正需要那天寒子根养命!」
「可那天寒子根本就是娘亲留给小珺的……」我反驳。
妘小娘平日对我与小珺不错,我何曾想到她会如此害我们。
她呵退下人,当真大度予了一株天寒子根给我。
我满心欢喜的给阿珺熬药,想看到第二日清晨阿珺好转的模样。
可等到的,只有他冰冷的尸体。
从此每当午夜梦魇,我总能梦到小珺那稚嫩的脸庞。
他哀求的想抱住我:「阿姐救我,阿姐我不想死!」
思绪暂弃。
我看着窗外的朱门,又看向床榻上脸色苍白的小珺,这真是天不弃我。
「小姐,要去求妘姨娘吗?」我的贴身丫鬟林至焦急道。
妘姨娘?
她现在巴不得将天寒子根给我,然后让我亲手害死自己的亲弟弟吧。
上一世,事态发展于我如天崩地裂。
「小公子体内有卒火毒,又食了至寒的天寒子根,两相冲突,再加上小公子本就体弱,小姐准备后事吧,小医无能为力了!」
爹爹一巴掌将我甩出血。
「你害死你娘亲不够,还害死你弟弟,打,给我使劲打!往死里打,去给你母亲、给你弟弟偿命!」
卒火毒是何物?
我又如何敢想阿珺体内会有卒火之毒。
直到醒悟阿珺是害死妘姨娘腹中胎儿的罪魁祸首,才恨自己竟然会相信她。
真是可笑至极。
那天夜里下着雨,爹爹不管不顾,即刻要将小珺下葬。
说这些日子府内有太多伤心事,要快快解决了去。
「爹爹,小珺不是病死的,小珺是被毒死的,爹爹!」
雨水将我淋湿,我开始怀疑种种。
爹爹却拂袖而去,重道:「小姐因小公子的死精神错乱,管家,看好小姐,不许她出自己的院子,更不许她胡言乱语!」
从此,我被爹爹禁足在自己的院内,如此一年。
如今重活一世,我又怎会再自投罗网。
「林至,备马车,我要出府,若是妘姨娘问起,便说我去请郎中。」
府内谁人不知,小珺的病是娘胎病,请多少大夫还不如一株天寒子根见效。
我从小心气高,是在小珺死后才逐渐被磨的胆小甚微。
十三岁的我,若说不愿放下脸面去求一个继母。
宁愿再自己做些挣扎,也是符合心气的。
上一世,我受爹爹离间,十分疏离外祖父家。
直到前世出嫁之日,是舅舅看不过为我出了撑场面的嫁妆。
我才知晓此生种种,一直在被欺骗。
可为时已晚,外祖家不久后便被抄家了。
娘亲生下阿珺不久后病亡,那一年我才三岁,此后从未再见过外祖父。
今生,去求妘姨娘,不如去求外祖父。
快马加鞭,一夜便能到临城。
可方要出城,为我赶马车的小厮却忽然停了下来。
「小姐,您不可擅自出城,若是被夫人知晓会受训的!」
林至训责道:「大胆!你是先夫人留给小姐的人,怎么处处听那妘夫人的!小姐让你做什么尽管做便是了!」
这……那小厮犹犹豫豫,硬是不肯。
真是讽刺。
原来这沈府上下,早就被那妘姨娘一一收买。
便是娘亲留给她的人,也不曾例外。
「阿福,你去左街的医馆那抓些寒秋草,事态焦急不得有误,我在马车内等你回府。」
我吩咐道,这事他不会拒绝。
待阿福进了医馆后,我迅速换好事先带出的男装。
这是小珺的衣服,他长得快,虽小我三岁,身量却与我一般高。
我解开马绳,即刻驾马出城。
我嘱咐林至看好小珺:「明日我必定和舅舅回府。」
说来这御马的技巧,我还得感谢魏兹。
他想着法子折辱我,这种让一个从小养在闺阁里的女子独自驾马的事,他乐此不彼。
只要我不死,他才不会管我摔下了多少次,更不会管我被马活活碾断了左臂。
「哈哈哈哈,我丑陋不堪,你身体不全,你我都是废人,我们天生一对,阿瑾,你永远属于我!」
魏兹疯笑,竟然欢悦于我的痛喊。
我握紧手中的缰绳,只觉恍如隔世,不禁又鞭快了些。
日夜兼程,所幸路途并不遥远。
我进了临城,向百姓打听徐府的坐落。
直到站在外祖父家府门前,才觉得陌生至极。
这样的距离,前世竟是一次也未曾来过。
第二章
我从怀中取出一块成色极好的玉佩,将它交予徐府的门童。
「我是徐老家主的外甥女,劳烦小哥通报一声,说我有要事请外祖父帮忙。」
那门童看了玉佩,速速入府前去通传。
少顷,徐府大门被轰然推开。
目光里,外祖父拄着拐杖被人搀扶着一步一蹒跚的欢喜走来。
「表小姐,请!」
我疾步奔入府,直直撞抱在了外祖父怀里。
前世不公,今生苦楚,皆汇聚于此。
「外祖父,您快救救阿珺,阿珺要被害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