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色,性也。——《孟子·告子上》
很久以前,中国的古人就认为人对饮食的向往,和对男女的需求,都只是人的天性罢了,没什么好讲的。不过,在一些特定的历史时期,人的理性往往能完全地压制住人的天性,理性到什么程度?一对夫妻生下七个孩子,却连对方的肚脐都没见过。
1958年,在意大利的新现实主义热潮从巅峰坠入低谷的时候,兰佩杜萨的《豹》却在意大利掀起了一阵狂风。
它讲述的是19世纪60年,在意大利统一革命的背景下,西西里岛的一个古老贵族家庭在革命风暴中的奋斗、更迭和衰亡的错综复杂的故事。这本划时代的小说一经出版,便风靡全国,一年内重印了18次。
尽管小说是艺术的产物,具有一定的虚构性,但正所谓“艺术源于生活”,兰佩杜萨笔下的故事几乎都来源于现实,比如战争,社会状态,以及权贵们的生活,所以才能让万千读者产生共鸣,令人们身临其境。
小说中的古老贵族,名叫萨利纳亲王,这个人物的原型,其实就是兰佩杜萨的祖父。他是旧时代的权贵代表,也是一个浸染在天主教“禁欲主义”思潮中的模范贵族。
比如,萨利纳亲王夫妇有七个孩子,但两人都没有亲眼见过彼此的肚脐,对他们而言,X生活仅仅是为了传宗接代而进行的活动。在平时,除了露出“指定”的部位用于生育之外,夫妻之间基本都是墨守成规,没有任何过分的举动。
而萨利纳王妃和丈夫亲吻过后,还必须在胸口画一个十字,以求上帝的宽恕。
风靡中世纪的“禁欲主义”欧洲人的禁欲主义,源自于古希腊的哲学和社会风气。在古希腊社会,很多运动员和战士都会进行某种严格的训练,以此达到最完美的体质和最优雅的状态,这就是早期的禁欲主义。
类似的生活方式,在往后的宗教体系中尤为流行,比如古希伯来教徒就通过绝食的方式成为圣人;早期的希腊人执行一种特殊且严苛的养生方法,来为战争作准备;
而在所有禁欲行为中,又当属压抑身体的欲望最受关注。古希腊哲学家柏拉图就曾说过:“rou体是一切罪恶之源,它抑制人类获取智慧,只有挣脱肉体束缚,人们才能看见真理之光。”由此便产生了追求灵魂沟通和纯洁理性的“柏拉图式爱情”。
而罗马时代的哲学家斯多噶同样反对肉体上的欢愉,认为只有憎恨肉体和鄙视所有快乐,人才能获得更崇高的精神。
在“去人欲、求真理”的熏陶下,加上《圣经》中偷食Jin果的堕落经历,和法律中的一些“禁欲”条规,让禁欲主义成为欧洲宗教哲理中的公序良俗。
从公元前6世纪开始,禁欲主义逐渐盛行,到公元5世纪,在基督教奥古斯丁时代走向了顶峰。
在圣父奥古斯丁眼中,婚姻对人的意义就是“生育、忠诚和圣礼”,同时他还表示,夫妻之间的X行为只是为了传宗接代,所以一定要控制尺度,不应该为了rou体上的欢愉而发生关系。此外,奥古斯丁又将婚礼归为圣礼的一部分。
就这样,教会以神圣的名义,成功操纵了每一个家庭,从此,人们的婚姻便一点点被教会接管。到后来,几乎所有的婚礼仪式都演变成了在教堂中举行,而禁欲且压抑的婚姻观念也早已在欧洲各国流行开来。
实际上,在中世纪的欧洲,类似于《豹》中“只见部位,不见彼此肚脐”的情节并不罕见,特别是同时期的英国,对女性的束缚甚至比南欧的意大利的还要严苛几分。
维多利亚时期的英国,是一个最好的时代,也是最坏的时代,它对X的管制,可以说是英国史上,乃至整个欧洲历来最严肃,最狭隘的时代。
当时的英国,大部分中上层女性在成婚之前,对X知识几乎是一无所知,更不会有人教授这些懵懂的少女怎么做,所以在新婚之夜,她们往往会被丈夫的举动吓到昏厥,甚至刺激出精神疾病。
就像《绛红雪白的花瓣》中的艾格尼丝,在结婚之前,艾格尼丝对那些事浑然不知,然而越懵懂,就会越恐惧,结果人就被吓疯了。
在维多利亚时代,女性从小就被教育禁止讨论异性和自己的身体。比如在《简爱》中,那些寄宿学校的女孩们,洗澡时都不能全露,必须身穿睡袍来洗。在平时,女性的身体则被裹在严密的钟形裙内,就连脚踝都见不到太阳。
而那些身为“道德模仿”的贵族家庭,夫妻结合时也只会裸露“必要”的部分,因为这个活动的目的是在为上帝创造小基督徒,而不是爱情,更不是欲望,甚至私下有想法的,都会被认定是对上帝的亵渎。
很难想象,此时的西方正在如火如荼地进行工业革命,轮船、蒸汽机车都登上了人类的舞台,1863年的伦敦已经通了地铁,但同时,禁欲主义和男权却充斥着城市的每个角落。
所以,萨利纳亲王夫妇亲吻过后,亲王不用为这个行为内疚,而亲王妃却要画十字,求主原谅。
这些盛极一时的禁欲观,将人的天性和X生活视为精神信仰和灵魂救赎的敌对方,而憎恨rou体欲望的理性,才是那个时代最崇高的精神境界。
久而久之,整个社会也产生了一种病态的价值观。
社会主流认为,符合教会道德的家庭就应该多生,以传播主的荣光,但夫妇间的那些事,却是最低贱的活动。
不过,人的天性真的有那么容易熄灭吗?显然不是的,当压抑的时间足够长,人们总会用各种各样奇怪的方式来宣泄,以寻求快乐之源。
既然家中的合法配偶不能多碰,那何不在外寻找爱情?毕竟教会只管家庭内,而不管婚姻外,只要让这段婚姻保持相敬如宾,除了指定任务外,其余时间都不会有人多问。
就像《道林·格雷的画像》中描述的那样,哈利勋爵每个礼拜都要和妻子共进一次晚餐,其他时间就得看能不能在社交场合遇上了。
《豹》中的萨利那亲王虽然很少和妻子过度接触,甚至严苛地守着“道德标准”,却可以和年轻貌美的安琪莉卡跳一曲华尔兹。
只要你给他生下继承人,往后就可以尽情地过自己的生活了。——这就是19世纪欧洲中上层阶级的婚姻观。
于是乎,欧洲便出现了一种荒诞的婚姻模式:在家中,两人是和谐的模范夫妻,在家外,则是一头头寻求快感的饿狼,看似“无欲无求”的社会,实则充斥着放纵和糜烂。伯爵和交际花,或者是伯爵夫人和骑兵上尉,这都是独属于中世纪欧洲的戏码。
在《绛红雪白的花瓣》还有这样的情节,威廉面对神经质的妻子艾格尼丝,深感尴尬和痛苦,却在才华横溢的J女休格身上找到了释放的出口。而在同样痛苦的艾格尼丝眼中,休格就是她的守护天使。
综上,过去欧洲大肆宣传的“禁欲式”伦理道德观,不但没有让人的心灵崇高,也没有净化社会,反而衍生出了层出不穷的乱象,梅毒等疾病也成功在欧洲大流行。
直到进入到20世纪,经过两次世界大战,旧有的价值观受到了巨大冲击,禁欲的婚姻也随之沉沦在了历史的长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