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夭新婚当天,还惦记着相柳。
她求了玱玹一件事:
“哥哥,你能不能放过相柳,我知道让你很为难,但我从未求过让你为难的事,这是我第一次求你,也是最后一次。”
小夭希望相柳活着。
哪怕相柳杀死了丰隆,哪怕相柳是玱玹的敌人,哪怕她曾发誓跟相柳永不相见。
可是,她也知道,相柳不会独活。
相柳曾经说过,对一个将军而言,最好的结局就是死在战场上。
相柳是一个九头妖兽,从蛋里钻出来,连自己的父母都不知道是谁。他因为从小有九个头,比别人能吃一些,从小就为生计发愁,日子过得惨不忍睹,一会儿别人喊打喊杀,一会儿九个脑袋还要自相残杀。有一次饿极了,一个脑袋差点把另一个脑袋吃掉。
他也曾相信别人,却被卖进了斗兽场,九死一生。
可就这样一个无人教导,在恶意中长大的妖兽,竟然比任何人都懂得感恩,懂得信仰。
洪江是第一个对他好的人,他要报恩,不惜赔上一生和性命。
他是妖兽,可当他成了一个将军,便有了将军的最高信仰。
《长相思2》的作者桐华,最喜欢的人物就是相柳,她只为相柳写了番外,在番外中,桐华用极其简单的笔调,写出了相柳一身白衣的真相:
只要那道白色的身影一出现,就会立即吸引敌人的注意,最厉害的攻击都被他引走了,总会有更多的士兵活到下一次的战役。
相柳惨死。最后打败相柳的是蓐收。
原著中这样写道:
一千多人对十万大军,没有一个投降,全部战死。禺彊是神族第一高手,却打不过早已受伤的洪江。后来,蓐收大将军下令所有失败,万箭齐发,洪江被万箭射杀。他死后露出了原身,是九头妖……
原著中,还描写了这样一个细节:
因为相柳杀死了太多士兵,很多士兵想要拿相柳的尸体泄愤,可蓐收大将军鞭挞了企图冒犯相柳尸体的士兵,下令撤退。他们刚撤出海岛,相柳的尸体竟然化作了黑血,喷涌而出,毒性剧烈,所过之处,草木皆亡,连土都变得焦黑,到最后竟然整个海岛再无一个活物,所有士兵都很恐惧,连蓐收大将军都觉得后怕。如果不是他敬重这位对手,不允许任何人亵渎,只怕连他也逃不掉。
看这就是相柳,看似决绝,却也总给那些存有一丝善念的人,留了最后的生机。
他没有给自己留一丝生还的可能,他以最决绝的方式,彻底离开了这个世界。
相柳的番外,叫做:愿你一世安乐无忧。
在最残酷的决战来临前,相柳在为小夭雕刻大肚笑娃娃。大肚笑娃娃的肚子里,装的是小夭为相柳制作的水晶球,他以指为刃,在男鲛人旁写下了两行字:
有力自保,有人相依,有处可去,愿你一世安乐无忧。
他以血布阵,彻底封住大肚笑娃娃的肚子,让它刀砍不裂,火烧不毁,让小夭永远不知,他曾经怎样无悔地爱着她,希望她幸福。
全书大结局,最后一句话,是相柳在心里默默地说:
小夭,从今往后,我再也不能守护你了,你要好好照顾自己,愿你一世安乐无忧。
涂山璟和玱玹口口声声地说爱小夭,一个伤害小夭,一个利用小夭。他们从不知道小夭最深的恐惧,也从不曾这样无怨无悔无求无声地为小夭做好了一切。
小夭小时候,就记得她的娘亲带着她去见赤宸。她一直都知道,她的父亲不是高辛王,她也根本不是尊贵的高辛王姬。
她知道,她的父亲是赤宸,是那个六亲不认,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轩辕的老氏族和中原的氏族,没有丝毫共同点,可在恨赤宸这一点上,完全一致。而小夭只要是赤宸的女儿,那么天下之大,她就无处可去。
所以,她只对相柳那样深刻地展露过自己的痛楚:
她无力自保,无人可依,无处可去。
而相柳,一个九头妖兽,连命都不属于自己,却尽了最大的努力,让小夭:
有力自保,他化作防风邶,教了小夭最厉害的箭术。这箭术,数次在小夭遭受危险的时候,救了她的命。有人可依,玱玹要杀涂山璟,而因为小夭喜欢涂山璟,相柳救了涂山璟,让涂山璟有机会和小夭相伴。有处可去,他几乎把自己全身的血换给了小夭。当小夭是赤宸女儿的消息,传遍大荒,小夭觉得天下之大,她却无处可去,而相柳提到了大海,小夭一下子就心安了,像是发现了一条任何人都不知道的逃生密道,天高海阔,任她遨游。没有玱玹,小夭还会活着,不会一次次历险,不会一次次靠出卖自己而成全玱玹。
没有涂山璟,小夭也会活着,甚至不用经历一次次的背叛,伤心欲绝。
可没有相柳,小夭早就死了不知道多少次,而涂山璟也早就被涂山篌虐杀,让小夭再一次形单影只,与孤独作伴。
涂山璟坐享其成。最后与小夭相伴的是涂山璟。
有人说:
玱玹是青梅,相柳是爱情,涂山璟是婚姻。
婚姻是现实,是既得利益。
桐华山海经系列,出版了两部,一部《曾许诺》,一部《长相思》,写了祖孙三代人的爱情:
小夭的外祖母嫘祖,明知道轩辕黄帝有心爱的女人,还是不顾一切奔赴了他,最后惨被辜负,连她生的孩子,都全部被害死。
小夭的母亲爱上赤宸,她明知道两个人不会有好结果,却飞蛾扑火,最后一个死了,一个成了怪物旱魃,唯一的女儿小夭则受尽了苦楚,颠沛流离。
而因外祖母,母亲不顾一切奔赴爱情,受尽苦楚的小夭则发誓这辈子都不再受爱情之苦。
她明明对相柳动了心,两个人有了连情蛊都认定的爱情,却死死克制住,而是选择了:好拿捏,能哄着她,让她感受甜蜜和安心的涂山璟。
哪怕涂山璟,根本不值得托付终身。
纵观全书,你会发现,涂山璟身上有三大糟点,他之所以最后能跟小夭相伴,不过是前面有一个守护小夭,为小夭铺好了一切好路的相柳。
糟点一,既要又要还要。涂山璟既想要跟小夭在一起,又想要听奶奶的话,尽自己的孝道,还想不伤害防风意映,甚至完全纵容防风意映在所有大的场合里,以他的未婚妻,涂山未来的女主人自居。他不仅不阻止,还维护。
他是在全程有未婚妻,甚至有妻有子的情况下,对着小夭深情表白,要死要活的。
并且,她想要尽孝道,想要维护防风意映,原本就意味着伤害小夭,背弃小夭。小夭从来都不是他的第一选择。
而最后,他也确实背信弃义,抛弃了小夭。
哪怕小夭等了他很多年,哪怕小夭救了他奶奶的命。
糟点二,拎不清,太过圣母心。爱,是相互的。
涂山璟爱自己的奶奶,爱自己的哥哥。可是,他的奶奶和哥哥爱他吗?
他的哥哥涂山篌,一心只想要虐杀他。不仅要杀,还要虐,可想而知对他有多恨之入骨。
最阴险的是涂山璟的奶奶,涂山老夫人。涂山篌杀涂山璟这件事,连防风意映一个外人都查了出来,涂山老夫人精明了一辈子,难道不知道?
可是,她明知道,也不愿意伤害涂山篌一丝一毫,她这样对涂山篌说道:
“你是我抱在怀里疼大的亲孙儿。因为你娘疼璟儿多,我一直更偏疼你,你就是我的心头肉,我舍不得动你……”
她舍不得动涂山篌,却舍得涂山璟九死一生。甚至,她从来都不在乎涂山璟的感受,只要不死就行,死了也没事。
她真的没有察觉涂山篌和防风意映的奸情吗?她真的不知道,孩子不是涂山璟,是涂山篌的吗?
可是为了控制涂山璟,让涂山璟按照她的意愿做事,她不惜亲手给涂山璟下药,不惜纵容涂山篌的一切打算。
而涂山璟为了这样压根不爱她的亲人,一次次抛弃小夭,伤害小夭。
糟点三,为了善良,放弃自保。人谈爱之前,想要有资格,有能力。
涂山璟口口声声爱小夭,各种深情表白,可是他有未婚妻,还没有解除婚约,就跟小夭各种纠缠。
最关键的一点是:他还没能力解除婚约,或者说,他有能力,却放弃了行使权利,并且完全放弃了自保。面对要杀他的人,他只自伤,伤害身边人,却原谅恶者。
原著中,涂山篌和防风意映的奸情被发现,族中的人都要防风意映死,要严惩涂山篌。可是,涂山璟竟然坚决不肯杀防风意映,并且对涂山篌也只是同意流放,让涂山篌继续以青丘大公子的身份行使权利。而对二人的孩子,涂山璟更是视如己出,把孩子当青丘的继承人抚养。
一族之长,一个铁铮铮的男人,要保护妻子,要整顿整个青丘,却不懂恩威并施。对待仇敌,一直是仁慈放纵,一次次养大了仇人的野心,给自己招致了杀身之祸。
如果不是相柳救了他,他早就死了,还谈何给小夭幸福,陪伴小夭一生。
小夭新婚哭到天亮。小夭得知涂山璟的死讯时,尚且能支撑自己。
可是,当她得知了相柳的死讯,她如同利刃穿心、痛不欲生,死活不肯接受现实,她喃喃着不可能,然后彻底昏死过去。
那时候,她和涂山璟刚新婚。可是,她完全没心情洞房,她整夜睡不着,想着相柳,流泪到天亮。
小夭爱相柳吗?
爱的,只是她知道不会有结果,于是死死克制住了这份情感。她和相柳,是情蛊都认可的两情相悦。
以相柳的决绝开始,也以相柳的决绝结束:
相柳死之前,把小夭记录在狌狌镜中回忆全部删除了。小夭一遍遍探查,再也找不到后,她崩溃大哭,她不明白为什么相柳这样狠心,连最后的念想也不肯留给她。
为什么一定要删掉,如此决绝呢?
跟相柳相似的左耳曾经这样诠释过:
“我们从来都不怕死,我们什么都不怕。可我们怕黑。如果我死了,有一个人会想念我。”左耳手握成拳头,用力地砸砸自己的心口,“这里就不会黑了,很明亮!很开心!”
可是相柳掐断了自己的光亮,就像他对小夭的爱情,只要小夭好,他宁愿被忘记,永坠黑夜。
他怕小夭记住他会伤心,她怕小夭只要看到狌狌镜就永远记得他,不忘记他。
他删掉了一切,最后一面跟小夭恩断义绝,只是想要在他死后,让小夭不那么伤心。
相柳尸骨无存。
小夭有力自保,有人可依,有处可去。
涂山璟坐享其成,与小夭相伴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