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夫人气得脸色雪白,长剑铮的一声拔出一半有多,双眼喷火,狠狠地瞪着无忌。庄而重毕竟是一方领袖,城府与涵养也颇深,他把手向下一压,止住了众人的喧哗,沉声说道:“你不服审问,是非要我们把你的劣行公诸于天下吗?”
无忌亢声说道:“请庄大侠示下,我犯了什么罪?”
庄而重道:“你的师父是不是死在你的天龙剑下?”
无忌说道:“不错,师父是死在天龙剑下,不过杀师父的不是我!”
庄而重不觉变了面色,问道:“你为什么杀你师父?”
无忌冷笑道:“庄大侠是不是聋的,没听见我说师父不是我杀的吗?!”
庄而重怒极反笑道:“我是不是聋的不打紧,我有个证人,他亲眼看见你把我三妹刺杀,你还有什么可狡辩的?”无忌冷冷地说道:“你说公羊无伤?你带来的两家人马,一家是飞鹰堡,另外一家就是公羊无伤,对不对?他能证明我的罪过,那庄大侠现在就请他出来,我和他当面对质!”
成青岩又开始暴跳如雷,喝道:“你公然称呼长辈名讳,还有没有一点点名门正派的教养?”他见无忌不说话,继续骂道:“你这禽兽不如的小畜牲,敢做弑师的恶行,为什么没胆量承认!好,老大,这小畜牲既然不肯承认,咱们就不用再管什么江湖道义,先把他抓住,废了他的武功再说!”
无忌给他一再骂成“小畜牲”,不由怒火大发,陡地站起身来喝道:“姓成的,你嘴里放干净点!既然你不讲道理,我也无须对你再客气,你无端无由地骂我小畜牲,我要你当众向我磕头陪罪!”铮的一声,把祝禽剑拔了出来!
成青岩不禁勃然大怒,他立即拔出护手钩就扑上去,喝道:“小畜牲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敢跟我动手?我劝你还是赶快认罪伏法的好!否则只怕你会身死名裂,遗臭万年!”无忌气怒之下,再无暇考虑后果,一声冷笑道:“我高无忌就是死了,也不会向你们这些忘恩负义猪狗不如的东西认错!”
此言一出,本来还是打定主意要“公审”无忌的庄而重也不禁勃然大怒了,气得颤声喝道:“高无忌,你,你当真无药可救!”声出掌发,这一下可是毫不留情了,一出手就使出了他的成名绝技太乙罡气,力透掌背,一招之内,指掌齐发,对准了无忌胸口的七处大穴。
太乙罡气虽是道家功夫,但快逾飘风,无忌连换了三种移形易位的身法,也未能完全闪开,只听嗤的一声,他的衣角被庄而重的指尖勾了一下,撕开了一个大大的口子,只差毫黍,险些就要给他击中心口要害。心口正中倘给打着,就算不死,也是半身瘫痪。
庄而重双掌一错,喝道:“好,我倒要看看你背叛师门,从哪里学了什么邪门歪道,辄敢如此猖狂!”一招“道而不径”的凌厉掌法向无忌拍出,只听风雷隐隐,大有朔风怒号、飞雪扑面之意。无忌不敢怠慢,横剑一封,只听得叮当一声,无忌的祝禽剑给庄而重一指弹开,庄而重亦觉指尖隐隐酸麻,不禁暗暗吃惊:“这小子内功这么了得!”他可不知,前次在杭州交手,无忌是看在庄而重是师父冯素素的结义兄长,宁肯自己受点儿伤,也不肯尽出全力以死相拼,其实他正邪相合的内功即便胜不了庄而重,庄而重想在二十招内将他伤了,也绝不容易。
可庄而重这时已经动了真怒,他一面出招,一面跟着想道:“我可不能败给他,我败给他丢了面子事小,让他跑了以后想找他可就千难万难!”无忌也是怒火满腔,此时使出的剑法凌厉无极,庄而重空着一双肉掌,在二十招内迭遇险情,此际连取胜也没有十足的把握,更遑论废掉无忌的武功?到了三十招之后,连庄而重这样的驰名高手,也不敢和无忌硬拼,只好运掌如风,稍合即分,一沾即退,希望以迅捷异常的掌法,乘暇压制无忌的奇诡无极的剑招。无忌见他掌法如此辛辣,不禁勃然作怒!
他陡地大喝一声道:“庄大侠,你一再苦苦相逼,就请恕我高无忌不客气了!”腾空飞起,双臂振处,风雷顿生,剑光似练,剑气如霜,庄而重使出了十成十功力,化解无忌的剑招不但渐渐感到吃力,好几次还遇上险招,旁观的所有人看了,都暗暗吃惊。高七娘子看了一会,放下心上的一块石头,想道:“天山剑法,内家第一。庄而重虽是义军中一等一的高手,无忌的剑法一点也不逊色于他。而且无忌功力深湛,看来是用不着我出手了。嘿嘿,让姓庄的知道知道我孩儿的厉害也好,免得我排教让他们小看。”
她哪知道,一直斗到四十招上,无忌可还是未尽全力的。天山派四大镇派绝学人人皆知,庄而重同样也熟稔于心,但四十招后无忌剑法忽然一变,庄而重可就未必见过了。原来无忌出山时在兴亡殿中取得“天山冰鉴”内功心法,因心法过于生涩,他没有名师指点,加上抢夺天山武功秘籍的武林群雄就在不远,是以他只来得及将“天山冰鉴”中的奇招怪式记在心里,此后就再无机会深精,一直到在杭州给庄而重打了一掌,在宇文家养伤时,才将“天山冰鉴”上记载的剑法招式在脑海里重温一遍。
“天山冰鉴”记载的剑法以刚猛见长,招数的精微比不上一百零八路须弥大悲剑法,剑势的浑雄则有过而无不及。认真说来,两种剑法同出一门,功效与威力实是各有千秋。
庄而重陡然之间看见无忌使出了一种怪异的剑法,自己掌法竟然隐隐有给无忌的剑招克制的迹象,方始暗暗吃惊。他有心看清楚剑法全貌,太清神掌使出,无形之间功力松了两分。但无忌的“天山冰鉴”以刚猛雄浑见长,庄而重不尽全力,就有些相形见拙。再过一会,无忌出招越来越快,好几次险些就要刺着庄而重。庄而重正在举棋不定,无忌忽然一声长啸,一剑刺来。
这一剑又快又狠,一招之内,连刺庄而重九处穴道。这是“天山冰鉴”中的一招“九垓八埏”,一剑刺九穴已是世所罕见,更罕见的是还藏有八个后着,庄而重这样的武学大行家一看便知。尽管如此,庄而重也还是为之愕然,不知该如何破解,匆忙之间只好潜运内力挥袖一拂,使出了八成内力。无忌只觉劲风如刀,脚步一个踉跄,一剑刺歪,连庄而重的一处穴道也没刺着,但庄而重为了化解无忌这一剑,几乎出尽全力,无忌剑力之所至,竟也将他迫得连退了三四步,方始站稳脚跟。他身后就是码头边缘,再退就要掉进水里去了!
无忌被庄而重一拂,胸口也隐隐作闷,呼吸一时未畅,胸中气血翻涌,眼前金星乱飞。好在两人并未实打实接触肢体,否则无忌非受内伤不可。
成青岩等人武功远不及庄而重,看不出其中奥妙,叫道:“庄老大,你为什么手下留情,趁早将这小畜牲毙掉算了!”
无忌哈哈笑道:“姓成的老畜牲,你武功好,你来试试!”
成青岩本来就想亲自动手,这一下更激得他暴跳起来,喝道:“庄老大,你不杀他,我来杀他!”手挺钢钩旋风般扑了上来,立即痛下杀手!
在昆仑七友中,成青岩武功名列第四,仅次于无忌的师父冯素素,一身十三太保横练硬功、一柄四十斤重的虎头钩,花了二十多年的寒暑之功。他一钩劈下,呜呜怪响,隐隐挟着风吼雷鸣之声。他虽然暴怒,毕竟还是有些忌惮。他看见庄而重和无忌斗了五十多回合一点便宜也没占到,方始知道无忌的武功不凡,但真正深浅如何却还未知。他怕杀不了无忌,到时不仅星宿海的名声受损,给三姐冯素素“报仇”也恐怕遥遥无期。他自忖武功不如无忌,仍是不能不挥钩扑上,而且尽量抢攻,希望能凭借他狂风暴雨一般的攻击制住无忌,再由庄老大猝然出手,两人联手,废掉无忌的武功。只要能废掉无忌的武功,取他性命的指望和理由也就名正言顺了。
成青岩是庄而重的结拜兄弟,成青岩的武功如何别人或许不知,庄而重却是了如指掌。以成青岩一人之力,不用十招非败不可,所以庄而重也不得不加入战团。霸王门两大高手合斗无忌,无忌可就无法手下留情、从容应付了。在此时刻,他逐渐把“天山冰鉴”全力施展开来,但仍是险象环生。
他憎恶成青岩的横蛮不讲道理,却不愿伤他,成青岩虽然可恶,到底是师父的生死之交。但他顾念情分,成青岩却是势如疯虎,钩光霍霍,摆明了是要取他性命来的。在这样的情形之下,无忌要避免伤到成青岩,又要分神对付庄而重,自然便渐渐落在下风。
而庄而重虽然不想当场便取无忌的性命,也打定主意要废无忌武功的,掌法催动,再无容情。好几次无忌为了避开成青岩,险些给庄而重的掌力打着。无忌在两大高手联手猛攻之下使出了天山冰鉴中记载的绝世武功,在一钩双掌中移形换位,见招拆招,蓦地喝道:“姓成的,你退下,我不想伤你!”
他不说这句话还好,他这一说,成青岩更加怒火万丈,一口单钩攻得越急。无忌大喝一声,一剑刺去,成青岩挥钩急荡,“当”的一声火光四溅,无忌的宝剑给他的单钩荡开,但想要刺他身体,差之毫厘。说时迟,那时快,庄而重趁着他稍稍分心之际,一招“文治武功”,掌挟劲风,一掌拍到他的胸膛。无忌急忙身形疾转,胸口虽然没给庄而重打个正着,左臂却给成青岩的钩尖划开了几寸长的伤口,顿时鲜血直流。
无忌勃然震怒,猛地一声大喝,连人带剑反扑回来,剑掌齐发,势若排山倒海。只听喀喀两声,成青岩手中单钩断成两截,摇摇晃晃,忽地一口鲜血喷了出来,倒在地上。庄而重尚未来得及出手救援,成青岩已是重伤倒地!
最后一招,无忌已是出尽全力,剑法的刚猛也还罢了,掌上力道更是有如金刚摩顶、大岳飞来,就算庄而重也未必承受得住,更何况武功比庄而重还弱的成青岩?
庄夫人惊叫一声,从人群中跑了出来,一把抱住成青岩,但见他面如金纸,气息奄奄,双目紧闭,饶是庄夫人见惯风浪,陡见把弟伤得如此之重,也不禁慌了手脚,一下子就六神无主了!
无忌见成青岩伤得这样重,心里不觉有点后悔,但结果已经造成,他再后悔也已于事无补了。
庄而重缓缓站起,面对着无忌嘿嘿发出几声冷笑。庄夫人怒喝道:“老大,你还不杀他,更待何时!咱们纵然都活不成,也不能让他留在人世!”话中之意,即是要庄而重将无忌毙在掌下、斩草除根。她以为无忌打不过庄而重,而无忌此时已受伤挂彩,庄而重则尚未受伤,要是庄而重肯尽全力,不留情面,就未必没有将无忌格杀的指望。
庄而重拾起成青岩的断钩,大喝声中,断钩化作了一道经天银虹,掷向无忌。这时只听卓夫人叫道:“邪魔妖人,武林正道,人人得而诛之,大伙儿一起上,杀了这个小魔头!”庄而重带来的四十多人立即大声鼓噪,人人都将兵器拔在手中。高七娘子见状跳上高台,喝道:“谁敢动!不怕死的尽管试试!”一声长啸,寨楼之上,排教教众齐齐现身,几百张弓箭三面将群雄围住了,只要高七娘子一声令下,立即便箭发如雨,码头空旷,无处躲藏,万箭齐发,无人能得幸免!
妙慧师太越众而出,走到卓夫人面前,说道:“大姐,请你稍安勿躁,弄清楚来龙去脉再说,千万不可冤枉人家!”卓夫人指着她的鼻子骂道:“贱婢,你才做了几天的好人,就胳膊肘向外拐,和外人对付起你的亲姐姐来了!天行,天行!”她声嘶力竭地大叫飞鹰堡主的名字,却听不见一声回应,原来飞鹰堡主卓天行正和韩大方夫妇坐在一起,三个人一言不发,对卓夫人的尖叫,恍若不闻。
他们三人心中的疑团更重了!
庄而重要“揭破”无忌的本来面目,又说当日天山恶战、祸变当场时有人目睹无忌杀师,三人听闻,心中是一动一静,动,是终于“坐实”了无忌的“罪名”;静,是心情平静,就算杀掉无忌,他们也不会再有任何愧疚。可是无忌横眉怒目,压根没有“认罪”的打算,而庄而重的“证人”却一直没出现,三人的心一下子又悬在了半空。这三人都是行走江湖半生,一个人是否假惺惺,他们一眼就看得出来,尤其韩夫人,看人识人眼光更是厉害,无忌的怒气,看得出来是无论如何都假装不来的。但他三人情知不但庄而重欲得无忌而甘心,且有令无忌即便不死也不容于武林之意,当即便打定主意,不做一声,静观事态发展。
飞鹰堡主站起来低喝一声:“贱婢,你给我滚回来,坐下!”声音严厉而深沉,卓夫人吓了一吓,瞥见丈夫刀子一样的眼光,听见丈夫不容分辩的语气,只好一肚子气走了回来,坐在飞鹰堡主身旁。韩夫人低声说道:“嫂子,你是不是有什么瞒着我们没说出来?你要说什么尽快说吧,真等到真相大白,恐怕就没人愿意听了!”卓夫人大吃一惊,还没开口,只听飞鹰堡主斥道:“姓高的小伙子逃走之后,我和纪药师都去疗伤,你对随后赶来的韩老弟他们夫妻俩说了什么话,现在原原本本说给我听,有一句混账话,你这辈子都别回飞鹰堡了!”
妙慧师太走了过来,飞鹰堡主急忙起身,并向妙慧师太引荐韩大方夫妇。飞鹰堡主面露愧色,对妙慧师太说道:“都是老夫疏于管教,以至于误会一再加深,二妹,你不会怪我吧。”妙慧师太道:“不敢。大姐,当时无忌为什么到的飞鹰堡,又为什么离开,你能跟我说说么?”卓夫人面色尴尬,胀红了脸,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妙慧师太道:“姐姐是想看着无忌和庄大侠拼个你死我活才算完?”飞鹰堡主喝道:“真是如此,其心可诛!”卓夫人心急口急,正要回答,忽听远远传来一声长啸,山道之上,两人大袖飘飘,向码头上飞奔过来,领头一人,是个白须如银的黄衣老僧,他身后跟着一人,约莫四十来岁。两人长笑声中飞身上了码头,向正在恶斗的无忌和庄而重合十一礼,说道:“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都是同道中人,何苦生死相拼?且请罢斗。”
庄而重充耳不闻,呼的一掌向无忌急拍过去。无忌左手一拂,凝运功力,要将他掌力化去。喀喇喇一声响,脚下落得重了,竟将一根合抱粗细的木排踏得木屑纷飞,断成两截,塌将下去。庄而重这一掌劲力雄浑,无忌虽然将之化开,却未能将袭来的劲力悉数消解,只是将掌力转移到双腿,敌我重力交叠,竟将脚下扎成码头的一根数百斤重的巨木踩成两段。
黄衣老僧微微一笑,说道:“太乙罡气果然名下无虚!小伙子,且请罢手,不知终南山度虚散人跟你怎么称呼?”伸指一弹,将无忌的祝禽剑轻轻弹开,笑道:“想不到天山冰鉴重现人间,老僧今日得见,真是何幸如之,小伙子,你也停手。”袍袖一拂,举重若轻,将二人余力同时化开,笑道:“终南天山两家,以今日之势,要分胜负,只怕未必能够。庄先生,请问你们此行,谁多占胜面?”
庄而重说道:“强龙不压地头蛇,庄某虽有勇力,毕竟在人家地头上,自忖声势无论如何都要弱三分。”
黄衣老僧又问无忌,无忌说道:“晚辈不如庄大侠,庄大侠英名盖世,生平怕过谁来?可是惧虽不惧,要想杀我,却也甚难。”
黄衣老僧笑道:“这是赤子之言,诚而不欺。贫僧愿为两家作鲁仲连,不知双方意下如何?”庄夫人还在怒气填膺,戟指无忌骂道:“你是个卑鄙小人,为非作歹,幸灾乐祸,有什么和解诚意?”踏上一步,呼的一掌便击了过去。
无忌尚未招架,黄衣老僧身后那汉子忽然斜刺里闪至,双掌一封,啪的一声,两股掌力相互激荡,地上灰尘沙沙乱飞。两掌相较,庄夫人趔趄退开几步,脸色一红,迅即恢复如常,那中年汉子却是岿然不动,稳如泰山,两人功力高下,便是武功寻常的人也都看得明明白白。
黄衣老僧笑道:“贤伉俪暂抑怒气,且听贫僧一言。”
庄而重心中一凛,他纵横半生,生平未遇敌手,但眼前这老僧轻而易举就可将自己与无忌分开,功力显比自己强过太多,他既出手阻止,今日之事是决不能随心所欲了。他想到这里,微微躬身道:“拙荆粗鲁,冒犯神僧,尚请恕罪。”
黄衣老僧微笑道:“好说,好说。老僧对庄施主好生相敬,唯大英雄能本色,庄施主这十数年来的所作所为当之无愧。庄施主少年时豪气干云,练成一身出神入化的武功,一心一意为民奔走,做一个名标青史的人物。成名之后襟怀爽朗,意气风发,但觉事关百姓便无事不可为,豪迈诚朴、胸怀天地,真可算这三百年来,承前启后的一代英侠。”
庄而重道:“大师实是过誉。”
黄衣老僧微微一笑道:“庄大侠生平,甚是值得夸赞,不过在对这孩子一事上,确乎有失偏颇。贫僧大胆直言,施主千万莫怪。”庄而重点一点头,道:“在下恭聆高见。”黄衣老僧笑道:“贫僧请二位演示武功。皇甫,你也算一个,今日教天下英雄心服口服,消解了这段误会。”两边人马个个面面相觑,不知这老僧所言何意?
黄衣老僧叫无忌站在三尺之外,对庄夫人说道:“这孩子身上干系重大,便请他扮演他自己,皇甫,你扮演甘凤池,庄大侠扮演这孩子的师父,你们三人所站方位,是甘凤池与他的儿子站在差不多一条线上,皇甫你的位置在这孩子左上,这孩子在右下,是不是?”这回问的却是无忌。
无忌心头一省,说道:“是。”
黄衣老僧叫三人各取宝剑,庄而重不用宝剑,把自己腰间的那支铁箫权作宝剑来用。那复姓皇甫的中年汉子取剑在手,三人同时站好方位。黄衣老僧道:“贫僧叫你们使哪一招,你们只管使来便是,不可弄虚,须得全力以赴。”三人应了。
黄衣老僧道:“皇甫迎面跑来,庄大侠和这孩子双剑齐出,记住须用全力!”皇甫果然手挥长剑,向无忌和庄而重扑来,无忌与庄而重先后发招,庄而重扮演的冯素素人在半途,无忌的祝禽剑如影随形,唰的一剑,从旁攻向那姓皇甫的汉子扮演的甘凤池的左面空门,庄而重扮演的冯素素立即移形换位,铁箫虚晃一招,引开了皇甫的剑锋,他扮演的冯素素剑已递到了皇甫的肋边。此时他使出一招“日月争辉”,身形微微一转,正好冲过无忌身边。
铮铮铮三声,双剑一箫瞬间相交,火星四溅,三人都不禁虎口发热,但并未着伤,连各自的衣裳都未碰着。黄衣老僧喝声:“住着!”缓缓走到庄夫人身旁,微笑道:“庄夫人及各位可看,这便是当年这孩子的师父死前遇上的局面。大家不妨看看,他们三人有谁因此受伤了么?”
庄夫人心头一震,半晌才说道:“我们都未曾亲眼见得,大师说这个局面就是当年三妹所遇,我们如何相信?”黄衣老僧呵呵一笑道:“贫僧必会让大家信服。”转首向他来时路望去,不多时就见又有两人跑来。这两人可是武功不济,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待这两人跑来,无忌定睛一看,失声叫道:“周大哥,黄大哥?”这两人一个叫周群,一个叫黄刚,乃是无忌当年以斜月三星手打伤石天豪、给罚到三省池挑水三千担时,负责“监督”无忌的两位天山派的杂役弟子。周群心善,怕无忌不停挑水累坏筋骨,拉着黄刚去看无忌,情情景景,无忌无不一一记得。天山派给毁灭之后,无忌就再未见过二人,也不知二人身在何处,是死是活。
周群和黄刚跑得气喘吁吁,周群拍了拍无忌的肩头,笑了,黄刚则是笑着骂一句:“小混蛋,你真的没死,让老周说中了。我输他六十文,这钱你得替我出,否则我可不答应。”
周群是为人老实木讷,平时不太言语;黄刚却是时常偷奸耍滑,但也无碍他本性善良。当日官军攻破天山派三道天险,两人乱走乱跑,在乱军中看见无忌在人群中忽隐忽现。两人在剑宫执役多年,宫中路径自是再熟悉不过,他们躲过了官军,跟着无忌跑到了后山悬崖,白眉师太如何惨死,无忌的剑又如何刺中他的师父冯素素,两人藏在两株大树之间的草丛中,看得清清楚楚。两人虽是武功低微,但后来他们逃出天山之后偶然说起,都觉得无忌刺出的那一剑似乎极不合常理,就算换了他们俩,他们也绝不会这么使。只是他们一路上疲于逃命,一时想不到那么多而已。
黄衣老僧待二人讲完当时所见,微微一笑道:“庄大侠,你现在想到这场在江湖中传得沸沸扬扬的弑师闹剧,是如何传扬开来的么?”
庄而重一呆,良久才说道:“大师的意思,是有人弄鬼?”他说道这里,忽然点头道:“是了。那人躲在公羊无伤无法看到或注意不到的地方,使出绝顶功力,远远地推了无忌的手肘一把,无忌猝不及防之下短剑转向,这才可以刺着三妹!”
庄夫人但仍心有狐疑,说道:“照他们三人所站的位置,那人要使出这种移祸江东的手段,武功岂不是高得令人无法想象了么?老大,你见识多,江湖上有多少人能做到?”
庄而重想了很久,才说道:“以我所见,这世上能做得到的只有三四人。甘凤池可以做到,但他是当事人之一,当时他痛失两个师弟,要报仇都在明面上,无须弄鬼,所以他不在怀疑之列;我若以太乙罡气辅以劈空掌或劈空指,也能做到,但当时你我都在西藏刺探军情,甘凤池那厮行事又密,我们来不及赶到天山赴援,因此我也不是那个人。另外江湖中还有一个人,这人名叫毒手罗汉,不过他和天山派没什么梁子,而且这人恃艺横行,唯利是图,一般人请他不动,且他武功虽高,也强不过天山双绝,所以我看毒手罗汉也不像。这几个人都不是,那就只剩最后一个了。”
黄衣老僧微微点头,缓缓说道:“这最后一个人,就是逐鹿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