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满江红》说宋金“绍兴和议”

清浩谈军事 2023-04-25 12:25:02

今年春节期间火爆的电影《满江红》,讲述了南宋绍兴年间,岳飞死后四年,秦桧率兵与金国会谈。会谈前夜,金国使者死在宰相驻地,所携密信也不翼而飞。一个小兵与亲兵营副统领机缘巧合被裹挟进这巨大阴谋之中,宰相秦桧命两人寻找凶手和真相的故事。

有不少人指出,影片的一些情节与史实有较大出入,毕竟是一部文艺作品吧。也有很多观众对当时宋金两国议和的大背景不太了解,这还得从头说起——

“靖康之变”

北宋宣和七年(金天会三年,辽保大五年,1125年)二月,女真族建立的金朝经过对契丹族建立的辽朝十年战争,俘获辽天祚帝,辽朝灭亡。接着,金军马不停蹄,分东、西两路南下攻宋。十月(1125年11月),东路由完颜干离不领军攻燕京,西路由完颜宗翰(粘罕)领军直扑太原。东路金兵破燕京,渡过黄河,南下汴京(今河南开封)。宋徽宗赵佶见形势危急,就禅位给太子赵桓,十二月十三日赵桓在哭哭啼啼中登上皇位,是为宋钦宗。钦宗继位16天后就是新年,新君将这一年改元为“靖康”。迫于压力,首先严肃处理了以蔡京为首的六大“贼人”,其中蔡京流放,童贯、王黼、朱勔包括蔡京的两个儿子先后处斩,李彦、梁师成赐死。然后任用李纲固守东京,也不再提弃城之事。这两件政治革新多少唤回了一些士气人心,也使得李纲成功地暂时保住了帝国的都城。

但没过多久,靖康元年正月(1126年2月),金室名将粘罕率金兵东路军进至汴京城下,逼宋议和后撤军,金人要求五百万两黄金及五千万两银币,并割让中山、河间、太原三镇。令人悲哀的是,这时陆续而来的各地勤王之师已将近有二十万之众,而围攻东京的金军只不过区区六万人。同年八月,金军又两路攻宋;闰十一月,金两路军会师攻克汴京。宋钦宗亲自至金人军营议和,被向来不讲信义的金人拘禁。

靖康二年(1127年)二月丙寅日(3月20日),北宋灭亡,金太宗下诏废宋徽宗、宋钦宗二帝,贬为庶人,强行脱去二帝龙袍。三月丁酉日(4月20日),金军大肆搜掠后,立张邦昌为帝,国号“大楚”。因忌惮被各地勤王的宋军抄了后路,金军分两路撤退:一路由宗望监押,包括徽宗、郑皇后及亲王、皇孙、驸马、公主、妃嫔等一行人沿滑州北去;另一路由宗翰监押,包括钦宗、朱皇后、太子、宗室及大臣孙傅、张叔夜、秦桧等人沿郑州北行,其中还有教坊乐工、技艺工匠等数千人,携文籍舆图、宝器法物,百姓男女不下10万人等北返。史称“靖康之难”或“靖康之变”。抗金名将岳飞《满江红》中的“靖康耻,犹未雪;臣子恨,何时灭”指的就是“靖康之难”。又因靖康元年为农历丙午年,此事件也被称为“丙午之耻”。

建炎南渡

北宋灭亡的同一年,宋徽宗赵佶第九子、宋钦宗赵桓的异母弟康王赵构南逃,即传说中的“泥马渡康王”,在南京应天府(今河南商丘)做了皇帝,改元建炎,后来定都临安(今杭州),历史上称为南宋。赵构就是宋高宗(庙号)。此后一直到绍兴十一年(1141年)的15年间,与金国始终处于交战状态。而交战期间,苟且偷安的赵构一面抗战,一面请和。

被虏到北方宋朝大臣,孙傅等人都守节不屈,唯独秦桧屈服于威逼利诱,见风转舵,认贼作父,得到金室赏识,任命为金将挞懒部“参谋军事”。《宋史·秦桧传》记载,宋高宗建炎四年(1130年),秦桧被放回到了临安。秦桧归宋后,自称杀了监视自己的金兵,抢了小船逃回。但朝臣多持怀疑态度。南宋政府虽几次派代表与金朝谈判,但仍是一边防守,一边议和。而专与金人解仇议和,实际是从秦桧开始的。因为秦桧在金国时,首倡和议,所以他南归后,就成为女真贵族的代理人。从他后来的所作所为看,简直就是被金国派来的!

南宋初年,金军几次南下,追击南宋统治者。后来,在金军北撤时,南宋抗战派将领韩世忠把金军阻截在黄天荡(南京市栖霞区栖霞山和龙潭之间的冲积平原上)48天。紧接着,岳飞收复被金军占领的建康(今南京),金军被迫撤至长江以北。形势开始对宋有利。

主战与主和之争

宋高宗绍兴五年(1135年),宋徽宗死于五国城(今黑龙江省依兰县)。绍兴七年(1137年),宋金两国酝酿议和。当时,金熙宗新立,内部不安,无暇南顾,正是大宋光复河山大好时机。但赵构顾虑重重,既惧金国放还宋钦宗,自己失去皇位,又惧一旦战胜,造成武人跋扈。因此尽管岳飞、韩世忠、张浚一班战将与宰相赵鼎等力请决战,赵构还是听从秦桧之意,一味避战,专心媾和。

绍兴七年二月,南宋高宗趁着派遣王伦出使金国奉迎北宋徽宗棺木之机,命王伦向金转达媾和之意,得到金室应允。不久,还朝的王伦向高宗皇帝禀报前情,高宗欣喜不已,更加宠信秦桧。于是,秦桧不费吹灰之力就戴上了礼部尚书、参知政事的乌纱,开始了与高宗皇帝长达二十余年的政治“二人转”生涯。

绍兴九年(1139年),南宋和金朝签订和议,金朝答应归还宋徽宗梓宫(皇帝、皇后或重臣的棺材),并归还原伪齐政权所辖河南土地,双方划定疆界,实现停战。南宋方面则对金称臣,并纳供赔款。

隔年,金朝正式割领土给宋,但宋徽宗的梓宫和高宗生母韦氏却仍未还宋。此时金朝主战派完颜宗弼对主和派完颜昌不满,发动政变,撕毁和议并重占陕西、河南。

南宋绍兴十年、金天眷三年(1140年),再起狼烟,金军又大举攻宋。此时,金军的几个前主帅完颜宗望、完颜宗辅、完颜宗翰已先后病故,完颜昌刚被完颜宗弼(兀术)所杀,兀术成为唯一的金国军队总指挥,也就是文学作品《说岳》《岳飞传》里大名鼎鼎的“金兀术”。

年画:岳飞大战金兀术

同时,面对金军的进攻,南宋派军分路抵抗。在顺昌(今安徽阜阳)之战中,宋军以少胜多,击败了金军。接着岳飞率领岳家军又取得郾城大捷,打败了金军的主力,先后收复了许多失地,其他几路宋军也取得了许多战果。绍兴十一年(1141年),宋将刘琦等在柘皋(今安徽巢县西北)大败金兵。金兵也在濠州(今安徽凤阳)回击了宋兵。

岳飞遇害当年“绍兴和议”签订

绍兴十一年(1141年)二月,金熙宗对南宋示好,将死去的宋徽宗追封为天水郡王,将在押的宋钦宗封为天水郡公。第一提高了级别,原来封徽宗为二品昏德公,追封为王升为一品,原来封钦宗为三品重昏侯,现升为二品。第二是去掉了原封号中的污侮含义,如“昏德”、“重昏”。第三是以赵姓天水族望之郡作为封号,以示尊重。

这时,金兵打算撤至河北,南宋举国上下要求收复北方的呼声很高,抗金形势一片大好。

可是,以妥协苟安为国策的宋高宗,既害怕宋军的胜利影响他的求和,更害怕岳家军从金营迎回宋钦宗,从而威胁自己的帝位。于是,高宗和秦桧商定,命令各路军队班师,并在一天内连下十二道金牌逼令岳飞退兵。岳飞悲愤地哭道:“十年之力,废于一旦。”高宗以论功行赏为名,把韩世忠、张俊、岳飞三位大将召赴临安,分别委以枢密使和枢密副使的虚衔,解除了兵权。至此,南宋可战而不战,为议和做好了准备。

绍兴十一年十月,南宋派魏良臣赴金,提出要议和。兀术送信给秦桧,说:“你日日夜夜请求议和,但岳飞正在谋划夺取黄河以北地区,(你)一定要杀掉岳飞,才可以议和。”秦桧也认为岳飞不死,终究要阻碍和议,自己也必然会遭到祸害,因此极力图谋杀死岳飞。由于谏议大夫万俟卨与岳飞早有仇怨,就暗示万俟卨弹劾岳飞,又指示御史中丞何铸、侍御史罗汝楫接连上章弹劾议论,牵强附会罗织岳飞的冤案,岳飞父子被押送大理寺。

与发起岳飞冤狱案几乎同时,宋金和议再度展开。十一月,金派萧毅、邢具瞻为审议使,随魏良臣来宋,提出和议条件。经过一番交易后,双方签订了和议。因当时年号是“绍兴”,史称“绍兴和议”。

绍兴十一年十二月二十九日,岳飞被秦桧以“莫须有”罪名杀害,秦桧也留下了万世骂名!但也有人认为岳飞之死在于犯了宋高宗赵构的忌讳,岳飞北伐以“直捣黄龙”、“迎回二圣”为口号,却不想二圣(徽、钦二帝)回来将置赵构于何地。而秦桧不过是赵构杀人的工具。也就是说,如果赵构不想杀岳飞,单凭秦桧使坏,岳飞也许命不该绝。

当金国获知岳飞已死,连连摆酒庆贺。

堂堂大宋向金称臣——“绍兴和议”内容及影响

这次宋金“绍兴和议”的内容有这样几项:

①宋向金称臣,“世世子孙,谨守臣节”,金册封宋康王赵构为皇帝。

②划定疆界,东以淮河中流为界,西以大散关(陕西宝鸡西南)为界,以南属宋,以北属金。宋割唐(今河南唐河)、邓(今河南邓州)二州及商(今陕西商县)、秦(今甘肃天水)二州之大半予金。

③宋每年向金纳贡银、绢各25万两、匹,自绍兴十二年开始,每年春季搬送至泗州交纳。

宋高宗赵构

绍兴十二年三月,金国派遣左宣徽使刘筈至宋,对宋高宗进行册封礼。宋高宗向金一再请求,金才送归其母韦后及宋徽宗赵佶灵柩。

“绍兴和议”之后,以秦桧为代表的议和派党羽,遍布南宋朝野,秦桧本人则更是独步中天,更被吹捧为“圣相”、“元圣”,加封为太师,进而被封为魏国公。

宋金“绍兴和议”是继宋辽“澶渊之盟”后,宋朝与北方游牧民族建立的政权签订的第二个重要和议。“绍兴和议”确定了宋金之间政治上的不平等关系,结束了长达十余年的战争状态,形成了南北对峙的局面。后来,金为了加强对黄河流域的统治,把都城迁到燕京,改名为中都。很显然,与绍兴九年的第一次和议相比,此次和议南宋付出了相当高昂的代价,不但向金称臣纳贡,接受册封,而且丧失了淮北、中原和陕西的大片国土,而换回的仅仅是徽宗灵柩和高宗母后。毋庸讳言,从表面上看,这是一纸丧权辱国的和约。与其说是盟约,毋宁称作降书。然而,南宋也借此保全了东南半壁,换取了二十年的和平。

绍兴三十二年(1162年),赵构将皇位禅让给养子赵昚,自己作为太上皇帝退居德寿宫,颐养天年。赵昚即宋孝宗,继位后为岳飞平反,按照礼制改葬岳飞,授予“忠烈”的称号。淳熙六年,追封“武穆”的谥号。嘉定四年,追封为鄂王。

杭州岳王墓

岳飞墓前秦桧夫妇跪像

注:据《宋史纪事本末》卷七二、《宋史·高宗本纪》《宋史·岳飞传》《宋史·秦桧传》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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