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8年5月的一天,深圳某监狱。
“看,仅短短一年时间,我的头发全白了……到目前为止,我仍在懊悔和痛苦中煎熬,度日如年……我做梦也没想到,我这双挽救过很多条性命的手,最后却鬼迷心窍地举起了杀人屠刀,把自己推进了犯罪的深渊……”
这是因杀人被判死刑缓期执行的谢运临。这个只有45岁的昔日著名外科医生,耷拉着脑袋,毫不矫饰地说了上面这番话。
使谢运临犯罪的缘由是什么呢?
谢运临出生在湖南省衡南县一个普通的农民家里。高中毕业后他返乡务农。由于表现积极,当上了大队的团支部书记。不久又调到公社做植保员兼团委干部。后被推荐上了湖南医科大学。几年后以优异的成绩毕业留校,在附属医院拿起了外科手术刀。
谢运临在学习和业务上颇有一股韧劲和一点灵气,他的业务水平突飞猛进,不少高难手术在他的刀下迎刃而解,死神在他面前频频退却。不少被他挽回生命的幸运者都感激地称他是“医大一把刀”。于是,“先进工作者”的桂冠飘然而至,很快跻身于外科主治医师之列,而且晋升为医务科长,并被医院派往美国学习、考察。次年9月,踌躇满志的他只身南下深圳,被一家大医院相中,成为该院的外科业务骨干。
就在他到深圳的那年的金秋季节,一个偶然的机会使已有妻室、女儿的谢运临认识了一个年轻的女性洪云。两人情趣相投,相见恨晚。不久,谢运临专程返湘,给那个名存实亡的婚姻画上了句号,很快便与洪云共结连理。夫妻二人你敬我爱,从未因家庭琐事红过脸。人们也把他俩视为天作之合。
没过多久,谢运临被深圳的那家医院提拔为医务科长。
陶醉在一片赞扬声中的谢运临有些飘飘然了。当一个青春可人的妙龄女郎挟着撩人的热浪闯进他那不设防的心扉时,他情不自禁地“贴”了上去。
高小姐因病请谢运临诊治,彼此便成了朋友。1997年春节前的一天,谢运临心血来潮,约高小姐赴芙蓉宾馆后面的湘苑酒店吃饭。高小姐践约时,带来了一个姿色艳丽、身段袅娜多姿、幽香袭人的青春玉女。此女名叫任娜,20多岁,来自辽宁省抚顺市。据说她南下的原因很简单:与父母口角,负气出走。一顿饭下来之后,任娜的窃窕身影和音容笑貌,在谢运临心上烙下难以忘怀的印记。
几天后的一个下午,任娜突然来访谢运临,说她要辞掉工作回家过春节,想请他吃顿饭。谢运临欣然前往。
在歌舞厅里,在悠扬悦耳的舞曲声中,在朦胧的彩灯下,愈发衬托出任娜的美。她那脉脉含情的一对明眸,似深不可测的温泉,把他淹没、融化。谢运临将自己的情况和两次婚史都向任娜讲了。任娜也告诉谢运临自己在一家酒楼工作,没结婚也没男友。分别时,谢运临掏出200元递给她说:“我们是朋友。”
任娜拒绝了:“怎么能要你的钱呢?”
谢运临对任娜的好感倍增。
几天后任娜回东北老家,他专门找了辆小车把她送到机场。
3月14日,任娜返回深圳。少不了又约谢运临吃饭、听歌和闲聊。
3月19日,谢运临应约参加一次宴请。他向妻子编了一个晚归的理由,却把任娜约出来,有意无意地向朋友们“展示”了一番。觥筹交错、酒足饭饱后,谢运临亲亲热热地陪着任娜回她的住处——西湖宾馆附近的一间出租屋。
“谢医生,这一房一厅的屋子租金1500元。”任娜轻启朱唇说,“我的收入不多,你是不是可以帮帮忙?”
谢运临忙不迭地连声应允。
之后,两人便一起走到床边……
三天后,谢运临把1500元交给了任娜。她高兴极了。之后,谢运临费了点工夫,利用点关系,把任娜安排在一家颇有点名气的夜总会里。而他则不时趁午休的时间溜到她的住处和她幽会。
转眼到了6月。一天,任娜说她要在深圳东郊的莲塘买一套房子,因首期钱不够,需向他借钱。谢运临二话没说,给了她两万元。但事隔不久,任娜对他的“热度”直线下降,不仅冷淡多了,而且见面时话中带刺。谢运临百思不解,就去问任娜的一个女友。
“咳,那还用说,她现在心里根本没有你。”那个心直口快的女友说:“她现在喜欢的是另一个男人,他是东莞的一个姓陈的老板。那人呀,经常开着靓车接送她,也经常陪她到大酒店吃饭听歌。”
宛如当头泼下一桶冷水,谢运临愣住了:“这个任娜,可不是等闲之辈。”
于是,谢运临和任娜断了来往,开始对妻子尽一个丈夫的责任,悉心照顾怀孕的妻子,日子过得倒也平静。
岂料10月中旬的一天晚上,任娜又打电话给谢运临,说她在莲塘被飞车抢夺的歹徒打劫,身无分文。谢运临想也没有多想,赶紧坐出租车赶去。对谢运临的“表现”,任娜相当满意,夸他为人不错;还表示了歉意,说了声“对不起”。于是,二人又重续情缘。此后,任娜的莲塘住宅,成了他们经常偷的安乐窝。
一个多月后,谢运临又给了任娜两万元,让她交房子的分期款。
“运临,你对我这么好,我真的觉得好幸福。”又一次缠绵之后,任娜“掏”出了心里话,“我爱你!你跟老婆离婚,我要嫁给你,我们永远在一起,好吗?”
谢运临没立即表态,他觉得妻子对自己很好,而且他也爱她,他不可能与她离婚。况且妻子已怀孕,离婚不符合他的愿望。他当时的心态是既爱妻子,也爱任娜。
好梦不长,任娜变得愈来愈离不开他了,脾气也变得愈来愈暴躁了。她的目的就是要谢运临待在她的身边,伴她到永远。左右逢源的谢运临,每次赴莲塘与任娜相聚前,事先都对洪云编些夜归的理由。可怜那个心地善良的湘妹子,一直被蒙在鼓里。
但时间长了,任娜不满他与她厮混后匆匆返家,有一种被人抛弃的孤独滋味。于是,谢运临来了,她笑容满面他离去了,她沉下脸阻拦。
当时,洪云已有九个月的身孕,仍在一家医疗器械公司上班。她清楚地记得,1997年3月26日晚上,谢运临时近午夜才返家。
细心的洪云看到丈夫脸上有一道道血痕,便心疼地询问是怎么回事。谢运临先是支吾应付,继而撒谎,最后在她的一再追问下不得不道出个中缘由。
原来,任娜不是好对付的,偶尔为一些琐碎事与谢运临口角,乃至动手。有时为了不让他返家,故意藏起他的衣服让他光溜溜的没法出门,把他弄得十分尴尬,却又无可奈何。那天晚上,谢运临瞅瞅手表觉得时间不早了,要动身离去,而任娜就是不依。各不相让,难免动手。任娜气鼓鼓地用10个纤纤玉指朝他的脸左右开弓,终于把他们的孽情“刻”在了他的脸上。
仿佛晴天霹雳,洪云听后愣了半晌,捂脸号啕,边哭边把他往房外撵:“谢运临,你,你给我出去,出去!我不认得你,你不是人,你不是我丈夫!”洪云悲恸欲绝,彻夜啜泣。
次日,她一声不吭地把自己关在房里,不去上班。对丈夫的不忠,她实在想不通。直到又一天的下午,略为清醒的她感到应果断地斩断他与任娜之间的情丝,而且不应有什么“后遗症”,以免他一错再错。于是她打电话给谢运临:“你叫她出来,我要和她谈谈。”
3月31日,春满园酒楼。腆着个大肚子的洪云,终于见到了谢运临的情妇。
“我们两个都是女人,都是受害者。”洪云没有责备任娜,语气平和地说,“在这件事情上,因为我平时对丈夫关注不多,我本身也有一定的责任。任小姐,你看,我都快要生小孩了,哪经得起折腾?”洪云的眼睛有点湿润了,“我,就求求你放过老谢,放过我们这个家吧。”
愧对妻子的谢运临听了这番话,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恨不得地上裂开条缝钻进去。
“哦,你放心,老公嘛,还是你的。”任娜呷了口茶,一副可怜模样,“只不过,我毕竟是个没有结婚的年轻女子,怎么说,你老公也得赔偿我10万元的青春损失费。”
任娜的“狮子大张口”,洪云听了委实吓了一跳:“我们家哪有那么多的钱?”
接下来,彼此经过一番讨价还价,最后敲定以5万元“成交”。
洪云的心肠好,待人和善,对谢、任的“突发事件”来了个冷处理,只求息事宁人。就在他们“摊牌”的这天晚上,洪云还在家里好好地款待了“情敌”任娜,并与她共睡一床。到次日上午,任娜拿到了谢运临去银行取出的5万元现金,才“拜拜”一声离去。
以为大功告成的洪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然而,洪云的良好愿望只是一厢情愿。
谢运临和任娜并未把洪云苦口婆心的调停认真当一回事,任娜的一个电话打过来,谢运临又旧情复燃。任娜要取得对谢运临的绝对支配权。5万元到手后不久的一天,欲回东北的任娜急呼谢运临,要他马上送她去机场。谢运临中午饭也顾不上吃,就坐上出租车去送她,岂料中途又被单位呼回。他只得挺抱歉地告诉任娜,他实在没空去送她。任娜却认为他在敷衍她,怒不可遏。
下午2:30分,她匆匆赶到谢运临的办公室,没看到他的影子,就气冲冲地打他的手机。正在家中的谢运临打开手机一看,是她打来的,赶紧关机。任娜火了,马上跑到谢家,大叫大吵,并使劲敲门。见门不开,便抄起一个扫把,砸碎了窗门玻璃。挺着大肚子的洪云心一急,脚步不稳,摔了一跤。
这一来谢运临也来气了,忙打电话给医院保卫科。保卫科的人很快赶来,把任娜带走了,谢运临也只好一起过去说明情况。
“姓谢的,想甩我,没门!”任娜在保卫科气呼呼地盯着谢运临,“我呀,我要缠你一辈子!”
说到耍手腕,谢运临的智商不低,可为了仕途和美满的家庭,他害怕丑事曝光。任娜偏偏抓住了他的这个要害,使出了杀手锏。
大闹谢家的事没过几天,任娜又呼谢运临要他去她那里,并提醒他:“要是你不过来,我就去你的家。”谢运临二话没说,奔了过去。
为了联络方便,谢运临还特地在她的香巢里安装了电话。
6月29日那天,谢运临带任娜外出吃饭。当他们走到红荔路荔枝公园路段时,恰巧被搭中巴路经此处的洪云看到。洪云气得七窍生烟,泪流满面,叫停中巴,下车截住他俩,边抹泪边责备任娜:“任小姐,我们不是当面说好了吗,为什么拿了钱还死死地缠住老谢不放?你呀,不光不守信用,还真的不要脸!”
任娜也不甘示弱,与她对骂起来。
此时,为人丈夫的谢运临却显得麻木不仁,冷眼旁观。
当妻子洪云步履蹒跚、泪流满面地离去时,他居然不搀扶、不陪同将为人母的妻子,却若无其事地陪任娜和她的一个女友上酒楼畅饮。
6月30日下午3时,任娜呼他,约他在洪湖大厦见面。他说正忙得团团转,无法抽身。任娜说不来没关系,我去单位找你。谢运临别无选择,只好把手头急办的事交代一下就匆匆赴约。任娜的话题不离“离婚”两字。由于双方谈不拢,又去了任娜的住处。
“运临,你很爱我,我也很爱你。”任娜说,“你和老婆离婚,我们就能名正言顺地一起过日子,这有多好哟。”
“这怎么行呢?我老婆对我很好,要生小孩了。我不能做这样的事。”
“她对你好?那我对你就不好?你这个大混蛋,既然觉得老婆好为什么又跟我好?”
“这……”谢运临一时语塞。
此时医院的领导呼他,说有急事要办,催他马上回去。他起身要走,却被任娜拦住。
“你说,你离不离婚?”任娜来气了,“不答应,你就不要走!”
“小任,我真的有急事要赶回去,你说的这事,以后再商量,好吗?”
“老是以后以后的,拿这鬼话骗你老婆吧!”任娜挡在门边,就是不让路,执意要走的谢运临把她往后扯。
纠缠中彼此动了手,互打耳光。任娜火了,顺手从桌上抄起一把水果刀,朝他刺去。谢运临眼疾手快,忙把刀子夺了过来。这时,怒火中烧的他再也无法忍受了,他失去了理智,用曾经挽救过许多条性命的手,举起了杀人的刀……
在杀死任娜之后,谢运临脑子里一片空白,把刀锋转向了自己……但这并没使他致命,只在他的胸口留下一块伤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