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国围棋最鼎盛之时当属90年代的四大天王时期,当时以曹薰铉、徐奉洙、刘昌赫、李昌镐为代表的韩国军团横扫整个世界棋坛。
而这其中,曹薰铉和徐奉洙是创造韩国流围棋的两个主要人物。但是他们的关系却比较冷淡,给人的感觉好像两人不太对付。但其实他们两人刚开始的时候是一对好朋友。
在曹薰铉回归韩国之前和之后的一段时间,徐奉洙是韩国棋坛真正的第一人,虽然他年仅18岁。
曹薰铉与徐奉洙是同龄人,他们生平共交手333局。曹薰铉胜215局,徐奉洙胜118局。
那在曹薰铉眼中,他是如何看待徐奉洙的呢?曹九段在《无心》一书中叙述了他和徐奉洙的关系。
以下是书中记载:
到现在为止,我和当代最强的职业棋手基本都下过棋,虽然大家都很可怕,但是要说起胜负欲和强烈的斗志的话,我第一个想起来的还是徐奉洙九段。徐奉洙九段在某个报纸的一篇报道中这样说道,曹薰铉是我围棋的恩人。我对这句话感到惶恐,也感激他能这么说。
第一次见到徐奉洙是在我从日本回到韩国准备入伍之前的一段时间。我们在棋院遇见了,并且因为是同龄人马上就亲近起来。当时徐奉洙就已经是以二段的身份赢了巨匠赵南哲先生的名人青年了。在他出现之前,韩国围棋还处在赵南哲先生和金寅前辈的两强构图下。突然就出现了一个如同怪物一般的19岁青年,将局势扭转。
相比之下,我不仅是刚回国,连韩国话还讲不流畅,而且连国内的围棋间是怎样运转的也不清楚,是徐奉洙先接近这样一个连话都讲不好,只有低着头的我。他邀请我来下一盘赌博棋,从此我们结下了缘分。
我们以炸酱面为赌注,进行了许多的比赛。和徐奉洙下围棋,他的性格在我眼里展露无疑。他是天生的战士,没有任何破绽,也没有固定的形式可循。只要是为了赢,什么都可以做的出来,像游击队员一样。居然有这样的围棋,是这样的围棋赢了赵南哲先生吗?我一方面觉得慌张,一方面又觉得很新鲜。因为之前在日本学的围棋都过分拘泥于形式,在泥水里来一次战斗对决刺激不已,就好像是扔掉拳击手套进行自由拳击一样。
徐奉洙之所以养成这样大胆的下棋方式,和他的背景有很大的关系。他不像我,从很小开始就在老师的指导下学习围棋。他是15岁时背着父亲学习围棋后,在小区边下围棋边学习围棋,既没有定式教科书,也没有名局的棋谱,只是将月刊《围棋》反复研究都看烂了。就是这样一个人在17岁时入了团,并在18岁时成了名人,是因为有着天才般强烈斗志的优秀的人。
我们亲近之后我就入伍了,而徐奉洙仍在继续夺得名号。我们再一次对战是在大约一年后的1974年第六期名人战。但他是名号的守卫者,而我则是挑战者。这次不再是以炸酱面为赌注的比赛,而是争夺冠军王冠的真枪实弹了。不过那一年我以1:3的成绩大败于他。
随之而来的是巨大的冲击,徐奉洙再也不是那个和我用炸酱面打赌的朋友了,我甚至能够想象他是怎样磨着刀生活的。那场比赛中我受到了刺激丝毫不亚于败北给我带来的痛苦。
不久之后我又在国棋战上碰到了他,终于一血前耻,并且在1976年的王座战上也赢了他。在之后的1978年,我又将对他非常重要的名人之号抢了过来。
大概徐奉洙开始和我较劲,就是从这个时候开始的吧。一般棋手在比赛之后不管多么愤怒或是哀怨,都会好好隐藏起自己的情绪,一边谈话一边复棋。但是我们却没有人先说开始,最终竟没有进行复棋。这样的事情,只要发生过一次,以后只要和他比赛,我们都不复棋了。
私下见面也渐渐少了起来,我在的地方他就不会出现,有他的地方我也不会去。反正如果我们出现在同一个地方的话,不仅彼此都不方便,而且总有一个人会先行离开。
那时通过媒体听到的一些徐奉洙的言论,也使我非常不舒服。对于我们之间关系的问题,他回答到“用报仇,憎恶,攻击,挑战,斗争等词语形容更接近真实”,并且还留下了“对于对手要唤起自己的警戒心才是必胜的方法”这样的话。
他的这种警戒心,我在棋盘上能够完完全全感受到。他就像是一位拿着刀奔跑的刺客一样。因为不知道他会在什么时候亮出刀,我的围棋也不由得跟着他变得凶狠起来。所以有时候我本来已经胜券在握了,可是为了让他输的更彻底,又故意对他下了毒手。
不过让我真真正正认识到徐奉洙的可怕的,是接下来发生的这些事情。他真的是一个不知道放弃为何物的人。其他的棋手虽然都已经渐渐习惯输给我这件事了,但只有徐奉洙不那样。他越是输,越是抱着一股狠劲儿奔向我。当时我以90%左右的胜率被别人说成是只要下就能赢,但是输的大部分都是和徐奉洙的对局。说除了徐奉洙之外,我是战无不胜的,也不过分。
要和失败带来的痛苦作斗争的精神,不管怎样看,这都是比一直赢更困难的事情。而这个道理我是从巅峰坠落下来之后我才明白。就算身负无数致命伤也要继续战斗在战场,这是一种何等了不起的气质!
我是之后通过一位记者才了解到他到底是一个对胜负执念多么深的恶人。他在采访中说,年轻的时候因为实在无法忍受失败带来的痛苦,不会喝酒的他曾经在不吃任何下酒菜的情况下,就那样用杯子喝下了一整瓶烧酒。并且他将渐渐习惯失败这种心境,比喻成反复学习解剖而渐渐对手术下手的地方变得熟悉的新医生的心境。他还说和我的比赛是无数死亡经历的连续,但是他在另一个访问里又说我就像是他一生的恩人和老师。
他就是在这样的伤痕与失败中成长的,他之所以能变得如此强大,都是源于他对失败带来的痛苦的愤怒。以及他为了克服这个而做的努力,真是一位狠毒的胜负师。正因为他的这股狠毒劲,他在我之后成为了1993年应氏杯的冠军。并且在1997年的第五届真露杯中创造了一个人九连胜的奇迹般的记录。我和刘昌赫、李昌镐都没摸到棋子就获得了奖杯,不得不说是一次神奇的经历。
现在我也要告白,我确实从徐奉洙九段那里学到了很多。曹徐时代那戏剧般的波澜万丈的历史,正因为有了他才得以存在。我从徐奉洙这个非常特别的存在的身上,学到了对于胜负的执着与绝不放弃的本性。就像因为有了我,他的毒气才能被加工发酵成胜负欲一样,正因为有了他,我的刀才没有变钝。
徐奉洙九段的人生完美的展示了,对于胜负师来说根性是多么重要的东西。他自己说自己不会死记硬背,并被别人评价说计算很慢。他既没有接受过正式的围棋教育,也没有精炼的技巧,但是他却凭借着不管怎么踩都会长起来的杂草一般的根性威胁着我,并支配着世界。
最接近登场的新人棋士们,除了技巧之外,如果还拥有徐名人一般的根性的话,就不会不敌中国围棋了,我对此深表遗憾。
岁月飞速流逝,现在我们已经认同了彼此,并在远处为彼此加油应援。但是我们依然合不来,即使在赛场看到对方也装作没看到。虽然没有厌恶感,但是我们之间确实有一段不能回顾的历史。我们都觉得既然彼此都认为对方很不一样,那么还不如离得远一点。
作为同龄人的我们,虽然已经到了花甲之年,我和他依然是现役队员。到现在为止,我们还是死都不愿输给对方。
以上选自《无心》一书。
一个人要成功,除了要有贵人相助之外,还要有对手进行磨砺。对曹薰铉九段来说,濑越宪作大师和藤泽秀行九段是他贵人,而徐奉洙九段就是磨砺他的那个对手。
而徐奉洙九段认为,曹薰铉九段不但是磨砺他的对手,而且还是他的恩人和贵人。他们两人互相成就。如果没有彼此,他们都成为不了现在的彼此。
了不起的人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