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织自我的意义

文化学者黎荔 2024-09-08 01:02:24

作者:黎荔

人生有两个终极难题。一是死亡,一是欲望。

死亡不是转世,不是享乐,而是在浩瀚的宇宙时空中彻底消失,不复存在。无论我们是痛苦还是快乐,无论我们曾经得到或者失去了什么,无论有多少遗憾和不甘,等那一天到来的时候,一切都彻底结束,消散如烟。这世界上我们唯一真正拥有的,就是这不可逆转的这几十年时间。

而欲望是什么?人为什么活着?因为人想活着,说到底是这么回事,所以人真正的名字叫做:欲望。人终有一死,可悲的是死亡是完全的未知,更可悲的是人类存在着“永恒”这一自不量力的欲望。事实上人有无穷的欲望,基因底层的设定导致了我们永远不可能满足;而无止境的“想要”,既是生存的动力,也是痛苦的源泉。

于是,围绕死亡与欲望,每个人独特的基因和人生经历,编织出了自我的意义,也生长出了不同的价值观。价值观是什么?简单来说,就是你认为什么是好的、什么是坏的,什么值得付出、什么不值得。价值观是一个人在成长过程中,达成一个个目标后生长出来,而不是凭空产生的。人做事总会有动机,而动机是从价值观中生长出来的。一个理性法则的人,做事通常的判断标准是:如果一件事,做成功所给我的带来的好处,在我的价值排序中是一个比较低的好处;而一旦失败了,它会伤害到我价值排序中很高的价值,那它就会是一件不值得去做的事。决定我们真正是谁的,并不是我们的能力,而是我们的选择。无论我们的能力如何,在通往未来的路上,我们所做的一个又一个选择,最终使每个人成为了自己。

人生真的是要想明白什么值得、什么不值得,因为,在生命这场游戏中,时间是除身体外唯一的资源——而包括此时此刻在内,时间每分毎秒都在流逝。人究竟要如何利用好这短暂的几十年,如何看待每天发生的事情?如何对待身边的人?哪些东西是要珍惜的?哪些原则是要坚持的?哪些东西是要舍弃的?哪些东西要计较,哪些不要计较……每个人都有不同的选择和答案。

当人沉浸在日常生活的琐碎中时,很容易被眼前的鸡毛蒜皮,蝇营狗苟,患得患失占领心智一一但是其实很多东西,并没有那么重要,它并没有重要到,要把人最宝贵的时间投进去。记得亚马逊创始人贝佐斯说,他在做选择的时候,遵循的是“人生遗憾最小化原则”。就是他会去想,当自己老去的时候,再回想起此时此刻,会希望自己怎么选,以至于不那么后悔。这正是从“只缘身在此山中”的语境中抽离出来,去俯视自己的生命,重新整理自己的价值排序,重新看待每一个选择。这才是真正地为自己负责,不枉来这人僮一趟。

芸芸众生,各有各的价值排序,各有各的坚持和执着。有人为了生计慌慌张张,有人为了名利废寝忘食。可说到底,工作之外,还有生活。角色之下,还有自己。其实在这个世界上,无论做什么,最终均无价值,最终都会灰飞烟灭。企业会倒闭,王朝会覆灭,每个人会死,整个人类种族也会消亡一一这都是必然的,问题只是那个时刻什么时候到来。想清楚终极结局之后,每个人再决定怎么活。这时候你会发现,最值得高度珍惜的莫过于每一天的价值。

人间没有那么值得,人间也没有那么不值得。唯一自己能够把握和享用的只有自己的时间。至于这段时间,你做点什么还是什么都不做,结果都差不多。人生是否有意义,不在别人的眼中,也不在于别人的口中,在于自己的心中。谁也无权用他的尺度来衡量你值得或是不值得。照顾好自己的心情,照顾好自己的身体,你就值得这一趟人间的旅程。

人对意义的渴求与生俱来,而宇宙却冷若磐石、意义寡然。意义感这样的东西,不来源于算计和推理,更不来源于他人的游说,它只来源于我们自己的感知。当你找到它的时候,你会感到温暖和感动,你会感到脆弱但又坚定,会觉得当下的一切,是所有平行宇宙里最值得的版本。无论多么不堪的身体和生命,我们都是世界上独一无二的。这独一无二就已经值得万分珍惜了。在漫漫历史长河中,人的一生不过是浪花一朵,还没来得及汹涌,就已然消失得无影无踪。但即使是这朵微不足道的浪花,也值得我们用全部生命去向前流动,然后静静地,迎向轰隆而至的时间和无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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