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材/田晓芸
编发/史乎文乎
(注:为使得大家阅读流畅,文章包含虚构情节。)
1972年12月,十六岁的我应征入伍,来到师医院,成为了一名卫生兵。
在七十年代,我们师医院条件还比较差,没有长明电,每天早上七点发电,晚上九点准时停电。因此,每天晚上九点停电后,上晚班战友们的第一项工作,就是擦拭那一堆油灯的玻璃罩,然后再把油灯个个都灌满煤油。要知道,病区一整个晚上的照明,就全靠它们了。
当时,我们内科卫生班,每天轮流安排两人上早班。轮到上早班时,往往不到6点就要起床,真是顶着满天星星,一路风尘仆仆地赶往病区大楼。记得有一次,轮到我上早班,走在前往病区大楼的路上,我远远望去,整个医院都是一片漆黑,再加上不时刮起的阵阵北风,真是让人不禁胆战心惊(当时我们内科的卫生员们,平均年龄才十七岁)。
到了内科大楼,那走廊地上稀稀拉拉摆放着的几个马提灯,倔强地为黑夜里的病区提供着暗淡的光亮。值夜班的护士大姐,唯一的陪伴,也就是那办公桌上点着的一盏煤油灯。当时,每每看到这种景象的我,心中都不禁连连感叹,值夜班的护士大姐们,真是不容易,在几盏昏暗的煤油灯下,就负责这么大一片病区的巡视和治疗工作(更让人没想到的是,等到1975年,我提干护士后,每天也都是做着这当初我想都不敢想的工作)。
在七十年代,入伍的女兵们,要么是文艺兵,要么是通信兵,要么就是卫生兵。在这三种工作中,无疑,卫生员是最辛苦的(尤其是早班)。当时,我们师医院内科卫生员早班的工作量,真是很大,用六个字来形容,就是“时间紧,任务重”。我们要在三个小时内,在科室大交班前,完成病区所有的清洗和整理工作,清洗各个病房、走廊、楼道、洗漱间等等。总之,我们的工作,就是要在病人起床前,把整整一层楼所有的区域,都擦拭打扫一遍。
而这,对当时平均年龄十七岁、还是新兵的我们来说,真是一项不小的考验。而我,在上早班时,为了提高工作效率,我喜欢把马提灯放到走廊的另一尽头,然后用拖把从对面,一步一步、摇晃着身躯地拖过去。同时,为了鼓足干劲,我还给这项工作起了个好听的名字,叫“向着光明前进” 。
等好不容易打扫干净了所有地面卫生后,真是累得腰酸背疼。但时间紧、任务重,哪里有时间让你来休息片刻,立马拎起一对大水壶,快步如飞,赶去锅炉房去打开水(当时,我们师医院的科室多,如果去晚了,就没有开水了)。同时,我们内科一所的病员最多,夏天还好点,如果到了冬天,还要提供热水,让病人洗漱整理。
我清楚地记得,当时每天早上,我们一所的病人,连喝水加洗漱,至少需要我们拎回满满的八次开水,才勉强够使用。热水拎到了科里,我们卫生员,就要赶紧提着沉甸甸的大开水壶,到每个病房,把暖水瓶逐一灌满。当时,我刚满十六岁,身高1米51,体重不到八十斤,根本没有什么力气。几趟下来,我就只能斜歪着身子提着大铁壶,一歪一拐地给病人送热水。大热水壶贴在自己的腿上,冬天穿得厚还好说,到了夏天,真的是烫腿。
好不容易做完早班的所有工作,来不及休息,我们就要准备到病员食堂,给住在各个病房的战士们打饭了。当时,在打饭时,因为病人不少,我们都是用扁担挑。每每到此,你都可以看到这样的一番景象:两个小小的卫生员,一个肩上挑着扁担,一边挑着的是一大桶米粥,另一边挑着的是一大筐馒头;另一位,两只手提着装着满满一大桶菜的菜桶。挑回科室后,我们把饭菜往饭车上一摆,病房走廊是从西到东,我们就推着饭车走一遍,趁热把菜饭分发完。那些卧床的病员们,我们更是要快速送到床前,动作要是慢,那饭菜就凉了。
到这里,早班的工作还没有结束,等伤病员们吃完早饭后,我们卫生员,还要把卧床病人的碗筷都收回来,然后到病员食堂的水池里刷洗(因为卧床病人不少,那碗筷,往往都堆积了一满池)。说实话,这工作量,是真不小,庆幸的是,经常有勤快能干的战士,来帮助我们一起洗碗。记得当时,有一位姓程的老大哥(1968年兵),几乎每天饭后,都会来帮助我们回收餐具、刷碗洗筷。程大哥干活动作娴熟、干净利索,真是帮了我们很大的忙。
等碗筷都洗刷完毕后,到这里,我们卫生员早班的工作,终于要告一段落了。说实话,刚来到师医院内科,刚上早班时,我常常都是忙的晕头转向、不知所措。但幸好,年轻,再加上认真勤奋、积极踏实,所以一段时间下来,我也渐渐熟悉,并可以游刃有余地完成早班的工作。
可就在我护理工作渐入佳境时,却忽然又有了新的征程。1973年11月底,师医院兴起了女兵进炊事班帮厨。而我,则是内科女兵中,第一个到炊事班进行锻炼的。当时,跟我一起到炊事班帮厨的女兵,有两位,分别是外科的王德琴战友和刘丽战友。
在七十年代,我们师医院的食堂有三个,分别是干部食堂、战士食堂和病员食堂。干部食堂和病员食堂,都有外请的地方厨师。所以,我们去的食堂,就是条件相对比较艰苦的战士食堂。当时,战士食堂的炊事班,只有四个人。我们三位卫生员来到炊事班后,那两位姐姐,很快就找到了适合自己的工作岗位。只有我,是左走走、右看看,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也不知道自己擅长什么。
最后,在四处张望后,我看到炊事班门口,立着一根扫把。看到扫把,我的眼睛猛地一亮,做饭不会,打扫卫生总可以吧,就这样,到炊事班的第一天,我拿着扫把,扫了整整一天的地。但当时的我想,总不能自己每天都这样扫地吧。幸好,到了第二天,炊事员李战友给我解了围。记得第二天早上,李战友笑着对我说,“小田,你来跟我一起干活吧。”当时,李战友在炊事班的工作,主要是摘菜,洗菜和切菜。
听了他的话,我非常高兴。原因有二,第一,是自己终于有正经活干了;第二,就是摘菜时,我们要到医院外面的菜地。而这,对我来说,无疑是一次很好的放松机会。记得当时,在炊事班,每每到了摘菜时,我们两个就坐在地头,一边摘菜,一边天南海北地聊天,我们聊部队生活,聊未来,聊伙食,聊津贴。同时,也就是在跟李战友聊津贴时,我才知道,我们女兵每个月的津贴,要比男兵多0.75元。
但当时,我还不明所以,不知道为什么我们的津贴会比男兵多(但想到自己每个月的津贴比男兵多,心里还是非常高兴)。一直到后来,还是我们护理班的杨班长告诉了我,每个月多的0.75元,是我们的卫生费。在炊事班的日子,是我四年卫生员生涯中,难得的一段放松时间。当时,一日三餐每顿做完饭后,我们三位女兵和四名男兵,就一起端着一大碗二米饭(大米掺小米),坐在炊事班门口,晒着太阳,吃饭聊天(近水楼台先得月,在炊事班时,我们的伙食,可好多了,基本上每顿都能吃到肉)。
因此,在炊事班锻炼一个月后,我不仅胖了五斤,而且还长高了三厘米。可快乐的时光,总是短暂的。就这样,一个月的时间是转瞬即逝,转眼就到了我们离开炊事班,回到内科的日子了。说实话,当时离开炊事班时,我的心里真是充满了不舍。
但我明白,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就这样,带着对炊事班深深的怀念,我回到了内科一所,重新投入到了卫生员紧张的工作中。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