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衡对明兰可谓是用情至深。
那天，他去盛家，在一大群孩子中，一看就看到了那个穿着大红棉袄的大胖丫头。
这个丫头与小时候的明兰很是相像，他上前询问这个丫头叫什么名字时，听她说自己叫盛小六，先是非常惊讶，随后笑道：“这个名字好”。
众人不解其意，不知道“盛小六”这个名字到底好在哪里了，不过是非常普通又简陋的名字。
不久之后，齐衡在无人时立刻向盛长柏提亲，要给自己次子所生的嫡孙求娶盛小六。
长柏曾与齐衡同窗，又知晓当年齐衡对明兰有情，细想一下，便知道齐衡求亲的用意，长柏观察了一段时间后，便答应了这门亲事。
然而这个盛小六与盛明兰一样，都是庶女，不同的是这个盛小六没有疼爱她的盛老太太，没见过什么世面，自然也不受到重视。
齐衡每次到盛家，都会提出要见一见这个盛小六，言语间极为关切，这就引来了其他盛家女孩的嫉妒，随之而来的还有不停的排挤和打击。
走路的时候会被莫名其妙出现的石头绊倒，堂弟也会用瞄准小鸟的石头用弹弓打在她的脸上；私塾课堂上的板凳，一不小心也会被染上墨汁。
等到大家都知道齐衡求亲的事情后，还有得宠的姨娘想要暗箱操作，将亲事还给自己的女儿。
而盛小六对此是一声不吭，没有反抗，也没有告状。她知道自己的亲娘不得宠，而自己的亲爹也不受祖父盛长柏的重视，因此她选择默默忍受。
不过盛长柏一向公正，他将不听话的的孙子送去学院读书，把掺和子女婚嫁的妾室发卖，还震慑了盛小六的亲爹后，她的日子才好过一点。
那么平凡的盛小六能够能接住齐衡给她的泼天的好运呢？
很快到了盛小六出嫁的日子，当天晚上，年少英俊的新郎齐小二，却坐在床边久久不动。
盛小六很慌，她知道自己配不上齐国公府的身份，她便问齐小二：“你是不是不喜欢我？”新郎官慌张地说：“不不，不是的，我喜欢。”
原来祖父齐衡曾经对齐小二说过，要他一定要好好对待妻子，要不然就会收拾他，所以他看到盛小六之后，不知道怎么做才好。
然而盛小六虽然受到了齐衡与丈夫的喜欢，但是却不受婆母的喜爱。
作为齐小二的生母，她也是名门出身，才能嫁进齐国公府当二房正妻，成为齐衡的儿媳妇。
丈夫是当朝三品大员，儿子年纪轻轻已经是秀才，还有齐国公府的家世，这样的身份找什么样的儿媳妇找不到，偏偏作为公公的齐衡看上了盛家一个庶女，父亲还只是个廪生。
齐小二还是自己的独生子，所以她想来想去，都对盛小六不满意。因此，从盛小六进门，她就没给过一个好脸色，但她却无可奈何，根本没办法折腾盛小六。
按理说婆婆想折腾儿媳妇，有的是办法，那么为什么她这个做婆婆的却没办法欺负盛小六呢？
原来齐衡掌管齐家后，就明文规定，父母不准掺和子女的房内事，准确来说就是婆婆不能给儿子随意塞通房纳妾室，要不要给房里添人是小夫妻俩的事情。
因此这个婆婆除了甩脸色给盛小六看之外，基本上没有其他的招数，就算是让盛小六站规矩，也要防着不被齐衡发现，否则就会遭到训斥。
而盛小六的肚子也十分争气，接连生下了长子，次子，长女和三子，一下子就把人丁单薄的齐家变得人丁兴旺，婆婆终于不对盛小六甩脸色了。
后来这个婆婆生了一场重病，盛小六更是孝顺得不得了，直接在婆婆的病床前打起了地铺，伺候她汤药，给她梳洗换洗衣服，甚至伺候她上厕所。
这让婆婆感动不已，待到病好之后，对盛小六是百般疼爱，好到连亲儿子齐小二都吃起醋来。
盛小六能以底层庶女的身份嫁入齐家做正妻，全凭着齐衡对盛明兰的执念，对齐小二和盛小六爱情的向往。
而嫁入齐家之后，虽然齐衡以大家长的身份帮了盛小六很多，但最终过好日子，与婆婆亲如母女，都是盛小六自己的功劳。
看到盛小六在齐家过得幸福，齐衡是欣慰的，他想着若是明兰当初嫁给他，或许也能和如今的齐小二和盛小六一样，幸福的生活在一起。
但时过境迁，当初做选择的时候没有将爱情放在首位，再感慨也没有用了。
而齐衡还有一个长相与自己颇为相像的孙子，是大房所生的次子。
当时他的母亲给他定下了一门韩家姑娘，可他不喜欢，他喜欢的是一位裘家姑娘，可惜裘家家世平平，于他没有半分助力。
这件事情就被闹到了齐衡的面前。
“叫他自己定吧。”齐衡就这么轻飘飘的一句话，让大房的孙子感激涕零。
不过接下来那几日，这位少年的耳朵里，被母亲灌了不少的教诲。
大房虽然有两个儿子，但是长子的身体也不好，结婚多年还没有生下儿子，因此大房只能将希望寄托在这个二儿子身上。
再加上盛小六所嫁的二房不仅官运亨通，膝下更是子孙繁茂，万一到时候有什么，国公的爵位还不知道是谁的呢？更何况齐衡当初就是以二房之子的身份承袭的国公位置。
最终大房的次子被母亲说动了，为了家族的兴旺，他万般无奈的对祖父齐衡说：“我愿娶韩家姑娘”。
齐衡一脸平静的表示：“祖父请人给你去提亲。”
但他的内心早已经翻江倒海，等到众人散去之后，他望着远处发出一声低低的苦笑，极轻的叹息：“又是这样……还是这样呀。”
对于孙子，齐衡给了他自己做主选择的权利，可他却还是像年轻时候的自己一样，被母亲的苦口婆心洗脑，然后妥协，最终放弃了自己的爱情。
从这个孙子的身上，齐衡再次看到了当年的自己。
初见盛小六的时候，齐衡就决定要自己的二孙子娶她做正妻，全因为齐衡的心里对齐小二盛小六在一起的执着。
而他们在婚后过得很幸福，这在很大程度上给齐衡带来了安慰。
对于长得最像他的孙子，他没有施压，只是给了他婚姻自主权，但是这个孙子还是为了前途，放弃了自己所喜欢的，就如同当年的齐衡。
那句“还是这样”，不只是对孙子像极了自己的叹息，也是对自己再也追不回心中白月光的无奈。
对于明兰，他心中一直有爱，也一生愧疚，怪自己当年没有为她奋力一搏。
齐衡一生有过三位妻子，与嘉成县主婚后没几个月就成了缳夫。
与晋南大族申氏的嫡女，曾生有一对龙凤胎，却在随齐衡赴任闽南的时候，遇到时疫，母子三人一起殒命。
第三位是庆大长公主的嫡孙女，婚后不久夫妻俩就承袭了国公府的爵位，可新夫人生下两个儿子之后，就过世了，时年不满三十。
之后齐衡就没有再续弦，只留下两个姨娘服侍日常起居，他亲自抚养两个儿子长大。可以说齐衡这一生的婚姻还是比较坎坷的。
再后来齐衡离世，给盛小六留下了一个小匣子。
这是一个木雕的小匣子，古旧的铜片小锁，寸木寸金的紫檀香木，散发着明亮的光彩，淡淡的香气。
里面躺着一对泥娃娃，穿戴模样都像是特意定制的，似乎被握在掌心轻轻摩挲的缘故，两个娃娃的面目体态都模糊了。
但底部还有隐隐的字迹，女娃娃的底部写着“小六”，男娃娃的底部写着“小二”。
盛小六想着，这不就是自己和夫君齐小二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