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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009年的1月3日,这天天气晴朗,冬日阳光明媚。
中国货轮“新星”号从泰国曼谷装载4978吨的袋装大米一路劈波斩浪,驶向南海,这次航行的目的地是俄罗斯的边境港口那霍德卡港。这批大米是卖给俄罗斯某公司的。
新星号(NEW STAR)是一艘5000吨大型货轮,长98米,宽15.8米,吃水5.9米,船主为浙江通于船务有限公司,运营者为广州明洋船务有限公司,该船共有16名船员,其中,中国船员10名,印度尼西亚船员6名。
此次这批大米的货主(即卖家)是香港吉瑞祥有限公司。
经过26天的艰难航行,“新星”号于2009年1月29日到达俄罗斯的那霍德卡港。
那霍德卡(也译纳霍德卡)港是一个位于俄罗斯联邦滨海边疆区、面对日本海的不冻港,以军事设施与水产养殖为主,也是泰舍特-纳霍德卡输油管道(泰纳线)的东边终点。从1950年到1991年邻近的海参崴被作为军事基地封锁后,纳霍德卡港成为前苏联(后来的俄罗斯)远东最主要的民用深水港。
“新星”号安全抵港后,一路绷紧神经的船员们总算是可以松一口气。船长老宋(化名)和船员们去通知俄罗斯买家,让他们安排卸货。
一开始俄方买家很积极,开始卸货。
当时,这艘货轮从泰国装载运大米的时候,货物已经经过了给新星号投保的船东互保协会检验,也就是说,这批货物是没有质量问题的。
但是不久,俄方买家开始作妖了。在大米卸到只剩下150吨的时候,俄方突然说大米有问题,“这些大米都非常劣质,这让我们怎么吃?你们中国人就是喜欢以次充好。这批货我们不要了!”
船长老宋和其他船员一下都懵了:既然货物有问题一开始怎么不说?都快卸完了才说有问题?
老宋即刻去跟俄方买家抗议和沟通,但对方态度十分恶劣:“我们说了有问题就是有问题。”
老宋和船员十分愤怒,没办法,他们只能先和船东香港吉瑞祥有限公司联系。公司收到信息后,也立即就此问题协商解决。与此同时,老宋带着中国船员也找到当地有影响的华侨出面,希望能和俄方买家协商解决此事。
但俄方置之不理。
几天后,更恶劣的事情来了。
俄方买家突然甩给“新星号”货轮一纸通告,要求33万美元的赔偿,并且拒绝继续卸余下的货,不给钱不放行。
按照国际惯例,当海运发生货损纠纷时,收货人可以向当地法院申请扣船,但是俄方没有这样做,而是不予办理离港手续的方式使得货轮滞留港口,这样一来,要缴纳一笔不小的滞留费用。
这就有点欺负人了。
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为了能够解决这起纠纷,船长老宋只得再次联系船东香港吉瑞祥有限公司。而香港吉瑞祥有限公司认为俄方这笔赔偿款过于无理,而且对方态度也极不友善,自然拒绝支付这笔赔偿款。
于是,事情就僵下来了。
俄方的态度很是坚决,他们表示,如果没有拿到这笔赔偿款,那么将一直扣留“新星”号轮船,直到他们拿到赔偿款为止。
2这样一直扣着船,中方船员们感到非常愤怒。船长老宋组织众船员商量对策,大家一致决定:不管俄方规定,自行离开。因为俄方明摆着就是讹诈。
老宋跟船东香港吉瑞祥有限公司联系后,公司也同意他们自行离港。
于是,2月13号,“新星”号以排废水为由离港返航。
俄方发现“新星”号离港之后,大为愤怒,立即通知了俄罗斯边防舰队。俄舰队很快派出边防巡逻船追击“新星”号,俄方给出的罪名是“新星”号没有办理手续擅自离港。
2月13日凌晨3点41分,俄巡逻舰“满族人”号在公海追上了“新星”号,俄舰向“新星”号发出停船信号。
船员们见俄罗斯人追来了,一致决定:不理他们,继续走。
5个小时后,也就是当天上午8点整,俄方另一艘边防舰“滨海”号赶到,它和“满州人”号一左一右对“新星”号货轮形成了夹击,他们再次要求“新星”号停下返航。
但“新星”号并没有理会他们。
“新星”号的置若罔闻让俄舰气急败坏,终于他们下令对“新星”号开火。
根据事后幸存船员回忆,10点10分,俄边防舰首次开火;10点51分,再次开火,并向船体无人区射击;到了下午16点15分,第三次开火,射击推进器,转向舵;17点00分,第四次开火,射击驾驶台,这时“新星”号不得不停了下来。
在长达七个多小时的开火过程中,俄方一直使用的是重机枪和火炮。据事后幸存船员回忆,俄方一共射出了几百枚炮弹和几千发子弹,整个货船被打得千疮百孔,船体结构遍体鳞伤严重损毁,海水不断涌进货舱。
俄边防巡逻舰不顾"新星"号已丧失丧失航行能力,迫其返回那霍德卡港。在机枪和火炮威胁下,船长老宋只能下令让货船向那霍德卡港驶去,那时候货船已经在不断进水,情况十危急。
老宋代表船员向俄舰喊话,希望能让他们所有船员弃船登上俄方舰艇避难。
但俄方拒绝了。
不得已,船员们只能驾着这艘不断进水的货船在波涛中前行。
就这样,两艘俄罗斯边防舰押着这艘随时可能会沉没的中国货船,见死不救地继续前行着。
3灾难很快来了。
2月14日,一场大风暴席卷而来,风速达到每秒28米、浪高达6-7米。
已经千疮百孔、不断进水、没有多少航行能力的“新星”号哪经得住大风暴的袭击?随时可能沉船。
船长老宋再次向俄军舰求救,甚至搬出了中俄友好的话,但俄方再次拒绝。
到了2月15日深夜3点,船舱已经大量进水,船长老宋向船东报告,要求联系代理安排拖轮。但风暴过大,通讯信号不久终止。
一个小时后,船长老宋向俄军舰通报了货船的发动机和转向装置出现了故障,船只已经失去动力漂流,这时候距那霍德卡港还有65海里。
老宋第三次向俄军舰求救,但俄舰依旧拒绝。
“这些狗东西,他们就是希望我们死!”有船员朝俄军舰骂道。
好不容易熬到天亮,船长老宋开始发出了国际海难求救信号,事后查证,这求救信号只有俄方收到了。
到了7点55分,船长老宋召集众船员开了最后一次会,同时作出了决定:用两艘小艇疏散船员。
(倾覆的“新星“号货轮,照片为俄军舰所拍摄)
这两艘救生艇,一艘完全没有能力在冬季风暴条件下保全乘员的生命;另一艘稍稍好点,备有专门应对暴风天气的防水帐篷。
在这种危急情况下,善良的中国人表现出了极大的宽宏仁厚的胸怀,他们一致决定:将那艘备有专门应对暴风天气的防水帐篷的救生艇让给六名印尼籍船员以及两名年纪大的中国船员。
船长老宋和剩下的七名中国船员一共八人上了那艘没有丝毫抵抗冬季风暴能力的小艇。
(此救生艇是那艘带帐篷的,载有印尼船员,为俄军舰所拍摄)
之后,两艘救生艇便漂在风高浪急的大海上。
在此过程中,两艘俄罗斯舰艇一直冷眼旁观,甚至他们拿出相机将货船沉没以及救生艇漂泊的画面全部拍了下来。面对救生艇上命悬一线的船员们,俄舰艇上的军人们一个个兴高采烈,围着观看。
很快,两艘救生艇很快被狂风大浪掀翻在海浪里。
也许怕引起国际纠纷,终于俄舰官兵终于出手相救了——但是,他们只救起了那只载有印尼籍船员的救生艇,艇上八人获救。
至于那艘载有8名中国船员的救生艇他们就不管不顾了,也许在俄军人眼里,中国人压根就不是人。
至此,那艘载有8名中国船员的救生艇彻底消失在茫茫大海里。
5天后,七名中国船员的尸体被找到,唯独没发现船长老宋的。
43天后,一具中国籍男子的尸体在日本某海滩被发现,经证实,那正是船长老宋。也就是说,老宋的尸体顺着海流整整漂了几百海里,漂了一个多月!
4悲剧发生后,让人愤怒的不仅仅是俄舰的开火和见死不救,更让人愤怒的是事后俄官方的态度。
2009年2月20日凌晨,俄罗斯外交部发表声明说,俄边防军是“被迫”向中国货船“新星”号开火的,“新星”号沉没并致多名中国船员遇难的责任全应由其船长承担。俄外交部发言人安德烈·涅斯捷连科说,”俄方对这样的惨剧感到非常遗憾,但过错方在‘新星’号货船”。
没有一丝一毫的歉意。
事故发生后,中国外交部对此给予高度重视。中国驻俄罗斯大使馆和中国驻哈巴罗夫斯克总领馆立即启动应急机制,与俄方有关部门交涉,以便向遇险者提供救助,并加紧搜救失踪人员。
2月20日下午,中国外交部欧亚司司长张喜云向俄驻华使馆公使衔参赞莫尔古洛夫提出交涉,表示中方对俄外交部发言人2月20日就“新星”号事件的表态无法理解、不能接受,并再次强调中方的各项有关要求。
但俄罗斯官方继续冷血“甩锅”。
俄罗斯远东交通运输检察院代表称,“新星”号货船船长因担心船只被扣留,自己会因向俄罗斯供应劣质大米吃官司,自行下令离开纳霍特卡港。
这名代表引述掌握的事件审理材料称:“在这批向滨海边疆区供应的大米全部卸船后,收货人拒绝收货并对船长表示要向法院起诉,要求法院扣留船只,直到赔偿损之为止。这艘船的船主是香港一家船务公司,该公司命令船长立即不经俄政府允许离开纳霍特卡港。”
而俄罗斯联邦边防总局滨海边疆区分局新闻处主任纳塔丽娅·隆达列娃说,“新星”号未经相关部门允许,于2月12日离开纳霍特卡港,并且“非法穿越俄罗斯海域”。(看到没有,她认为“新星号”是“非法穿越”)
而一些俄罗斯媒体认为,“新星”号货轮里面装了大量走私品,甚至有违禁品。
一句话,从俄罗斯高层到下面地方基层,都一致认为,全是中国人的错,俄军方没有一丁点错。
没有一丝歉意,没有一丝怜惜,没有一丝责任担当,没有一丝邦交友好!
这就是我们所谓的“好邻居”!
这就是我们所谓的“好伙伴”!
我们不禁要问,如果是警告性射击,需要发射500多枚炮弹和几千发子弹吗?
在非战争时期,俄军舰在公海中用武力击沉民用船只,这难道不是违背了国际公约吗?
船长三番五次向俄军舰求救,俄军方一再拒绝,这是正常邻居朋友所做的事吗?
沉船之后俄方以风浪大为借口,不及时施救,这符合国际人道主义原则吗?
悲剧发生后,你们官方从上到下没有一丝歉意,这是传统邻邦的做法吗?
你们见死不救不说,反而在事后栽赃、污蔑,这是正常人类所做的事吗?
说实话,写到这里,我已经出离愤怒了。实在让人难以释怀!
5十几年过去了,当年这起悲剧事件像那8位中国船员一样淹没在历史当中,关于这起事件的公开资料少得可怜,甚至那些遇难者的名字都无法查到,是在刻意隐瞒、刻意消除?
也是,我们跟对方是移不走的好邻居、好伙伴,怎么能让这件“小事”影响和破坏两国之间的“友谊”?
所以十几年过去了,我们依然没有等来一句道歉,没有等来一句真诚的反思,更别说赔偿了。
估计是永远等不到了。
但我还是写下这篇文章,为了不能忘却的纪念,也为了那八位消失在茫茫大海的同胞。
愿他们在天国安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