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厨房里，手里那只刚洗好的碗差点摔在地上。
“你爸妈就想赖着不走！”婆婆站在客厅，声音不算大，但刻意拉长的尾音里满是刺。她一边说一边擦着茶几，仿佛那里有什么看不见的污点让我父母“留下”了。
我转头看了眼卧室，妈妈正靠在床头，打着点滴，脸色苍白，嘴角却挂着一抹微笑——她还在问我爸，“今天要不要吃点清淡的？别给女儿添麻烦。”
我能说什么？我能做什么？这陪嫁来的房子，名义上是我的，可公婆住了五年，早就把这里当成了自己家。现在，我的父母只不过来住几天，还是因为妈妈生病需要来看病，就要遭到这样的苛待。
我的拳头攥紧了又松开，正想开口，门“啪”地一声开了。丈夫林峰提着菜回来了，一边换鞋一边埋怨：“又吵什么？”他抬头看了看婆婆，又看向我，眉头皱得像一块石头。
“吵什么？还不是因为你媳妇的爸妈。”婆婆一脸委屈，“我跟你说，他们就是赖着不走了，我们老两口住得都不自在。”
林峰愣了愣，转头看向我，声音里多了几分不耐：“我妈说的是真的吗？”
我的心脏猛地一紧，像被人狠狠攥住了一把。
林峰是我大学时的学长，毕业后就留在家乡的国企工作。
我们在一次校友聚会上重逢，他对我一见钟情，追了我整整半年。
那时的他温柔体贴，甚至在婚前主动提出，不愿让我父母为我们买房操心，愿意住进我父母给我准备的陪嫁房。
我父母是那种典型的老实人，辛苦了一辈子攒下点积蓄，想着独生女儿以后婚后能有个安稳的窝。房子虽然不大，但地段好，楼层也合适，装修得很温馨。
结婚那年，林峰的父母提出要搬进来住，说是老家的房子太旧了，住这里方便帮我们带孩子。
我心里虽然有些不舒服，但想着他们毕竟是长辈，忍忍也就过去了。谁知道，这一住就是五年。
五年里，我从未对公婆多说一句重话。每天上班回家，看到婆婆在厨房忙碌，公公在沙发上看电视，我都会主动问候。他们偶尔会挑挑剔剔，说我做得不好，但我也没放在心上。
可如今，我的父母因为妈妈要做手术，暂时借住几天，却让他们如此不满，连最起码的尊重都不愿意给。
“妈，您这话什么意思？”我咬着牙，尽量让自己显得平静，“我爸妈只是暂时住几天，等我妈手术一结束，他们就会回去。”
婆婆冷哼了一声，把抹布往桌上一摔：“几天？我看他们是一有机会就想住下来！我们老两口才住了几年？这房子是你们的，可你也不能这么赶人吧！”
“赶人？”我有些崩溃，“这房子是我爸妈买的，您住了五年，我爸妈才住几天，就成了赶您了？”
林峰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抬手打断了我的话：“行了，别吵了！这点小事都处理不好，成天让我回来听这些，烦不烦？”
“林峰！”我终于忍不住了，声音也拔高了几分，“这是小事吗？你爸妈住了五年，我爸妈才住几天，你不觉得这是不公平吗？”
林峰的脸僵住了，像是没想到我会当着他妈的面顶嘴。他沉默了几秒，最终还是转身对婆婆说：“妈，行了，别说了，就几天的事，忍一忍吧。”
婆婆气得脸都红了，咬着牙狠狠瞪了我一眼，拿起遥控器重重地砸在沙发上：“好好好！你们翅膀硬了，我这个老太婆多住几天都嫌烦了！行啊，我回老家去，省得碍你们的眼！”
我看着婆婆气冲冲地回了房间，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林峰把菜放进厨房，大声对我丢下一句：“你也别太过分了！”然后转身进了卧室。
那天晚上，家里的气氛冷得像冰窖。我坐在妈妈床边，给她换了新的吊瓶。妈妈看出了我的情绪，轻声问：“是不是因为我们住在这儿，你婆婆不高兴了？”
我低下头，不敢看她的眼睛。
“丫头，我们明天就回去吧。”妈妈叹了口气，“妈没事的，手术再拖几天也没关系。”
“妈！”我眼眶一热，强忍着眼泪，“你别管他们。你是来看病的，不是来受气的。”
“可这毕竟是你家，人多了确实不方便。”妈妈摇摇头，“我和你爸也不是非要住这里。”
“这里是我的家！”我哑着嗓子说，“你们住这里天经地义。”
我的话刚落音，身后突然传来林峰的声音：“够了！你非要把事情闹大吗？”
我猛地转头，看着他站在门口，脸色冷得像块冰。我突然觉得很累，累到连争吵的力气都没有了。
第二天一早，我出门买早餐时，碰到了小区里的邻居刘阿姨。她拉着我的手，悄声问：“小林啊，你婆婆是不是对你爸妈住这里有意见啊？昨晚听到她在楼道里说话，声音可不小。”
我的脸瞬间涨得通红，勉强笑了笑：“没事，就是家里有点小矛盾。”
回到家，看到妈妈正收拾东西，我心里一沉：“妈，你干嘛？”
“我们今天就走。”妈妈笑着说，“别争了，家和万事兴。”
我的眼泪再也忍不住了：“妈，对不起……”
妈妈拍了拍我的手：“傻孩子，这有什么对不起的。爸妈只要你过得好，就够了。”
几天后，我带着妈妈去医院检查，医生说幸好没有耽误治疗。我强忍着心酸，拉着妈妈的手说：“妈，以后你们就搬过来跟我住吧。”
妈妈摇了摇头：“丫头，爸妈年纪大了，不想给你添麻烦。你啊，把自己的日子过好，比什么都强。”
回家的路上，我一直在想：这五年，是不是我太退让了？如果当初能强硬一点，为自己争取一点尊严，今天的局面会不会不一样？
回到家，林峰试探着问我：“你爸妈没生气吧？”
我抬头看着他，第一次问出了心里藏了很久的问题：“林峰，你觉得我爸妈住几天，是无理取闹吗？”
他愣了一下，低声说：“不是……但你也知道，我妈那脾气……”
“那你觉得，我妈的脾气，就该被你妈这样欺负吗？”
林峰沉默了。
我突然觉得很累，慢慢说：“等我妈手术结束后，我会好好考虑我们的关系。”
他猛地抬头看我：“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我苦笑着摇了摇头，“是时候想想，我到底想要什么了。”
那个夜晚，我坐在窗边，想起了妈妈跟我说的话：“丫头，别让自己太委屈。爸妈不能陪你一辈子，日子是你自己的。”
窗外的风轻轻吹过，我闭上眼，心里一片清明：有些界限，必须守住；有些关系，也该重新审视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