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六十大寿前三天,我接到她的电话。
她哭着对我说:“雯雯,你来救救我吧,你爷爷要跟我离婚!”
我匆匆赶回老家,看到的却是爷爷为逼奶奶伺候他白月光车祸的女儿,将奶奶殴打至颅内出血。
奶奶跪在角落里哀求。
爷爷说:“你天生就是伺候人的命!”
大伯和小姑说:“她喊这么大声,肯定是在装病!”
奶奶满头流血,没人在意她的死活。
我站了出来。
后来,奶奶火了。
爷爷却被白月光利用榨干,死不瞑目!
……
1
奶奶六十大寿前三天,我接到她的电话。
她哭着对我说:“雯雯,你来救救我吧,你爷爷要跟我离婚!”
我驱车六小时赶回老家,来到医院,看到的却是一身狼狈的奶奶,被爷爷拳打脚踢地从病房里赶出来。
周围看热闹的人围了一圈,对着中心的奶奶指指点点。
老头子理直气壮地嚷:“你天生就是伺候人的命!一身泥腿子鸡屎味,淑芬不嫌弃你,让你帮忙照顾媛媛,你不感恩戴德也就算了,还敢有意见?”
奶奶瘸着一条腿蜷缩跪在角落里哭,嘴里喃喃:“我不要去伺候赵淑芬的女儿……”
爷爷举起拳头,疾风骤雨一般落在奶奶身上,“你不伺候,难道想让淑芬伺候?淑芬都这么大年纪了,还要给媛媛端屎端尿,你想累死她?”
在他身后,一个穿着小连衣裙的老太太高傲地仰着下巴,“张姐,能伺候媛媛是你的福气。
“像你这种没什么用只能靠男人过日子的人,要不是大宋哥开口求我留你,我都嫌你身上的晦气传染给我闺女!”
爷爷一副舔狗得到认可的感激表情,“淑芬你放心,我一定会让她好好照顾媛媛的。臭婆娘,还瘫在地上装什么死?跟我进去给媛媛洗脚!”
爷爷黝黑的手将在地上哀嚎的奶奶拽起来,拖着往病房里走。
奶奶哭嚎着挣扎,眼看着又有几耳光要落下。
我连忙冲过去,挤开人群,一把推开爷爷,将奶奶护到了身后。
“奶奶,我来了!”
看到我,奶奶像是找到了主心骨一样,“雯雯,我不要伺候赵淑芬女儿!”
奶奶哀呼,眼泪鼻涕糊一脸,混着脑袋上被打破伤口的血水,滴答滴答地往下淌。
赵淑芬嫌弃的往后退了两步,“大宋,你快看看你婆娘,脏死了。把血弄到我女儿病房门口是啥意思?想咒我女儿死啊!
“还有你这个赔钱货孙女,她喊那么大声干什么,我媛媛还在里面睡觉呢,是不是存心要吵醒媛媛,耽误媛媛康复?!”
爷爷对赵淑唯命是从,赵淑芬一开口,他就像见了屎的狗,一脸虔诚地跳出来表忠心,一张老脸扯着笑皱成了朵大菊花。
“淑芬,我这就把她们俩带走好好教训。你先进去和媛媛一起休息,待会儿我把她们收服了,再带这死婆娘回来给媛媛洗脚换药!”
赵淑芬冷哼一声:“你快点,我跟媛媛的衣服还没洗呢!”
爷爷连连点头:“好,好,我马上就回来。”
他朝着我和奶奶伸手,要将我们给拽走教训。
我一把拍开他的老胳膊,“走什么?有话就在这里说。老白莲嫌吵,我还嫌你们一把年纪死不要脸,勾勾搭搭不清不楚,老逼老登面皮三尺厚,死了阎罗都不稀罕收!”
赵淑芬捂着胸口大呼小叫:“大宋!你听听她说的什么话?”
周围人的目光讥诮又嘲讽地落在她身上。
她叽叽歪歪地扶着墙喘气:“哎呀,我,我不活了!小娘希匹张嘴就往我身上泼脏水,我和大宋清清白白,冤死我了!”
爷爷气得满脸都涨红:“宋银娣,你再胡说八道一下试试,我打死你个小贱货!”
我梗着脖子:“咋的敢做不敢当啊?上杆子给人老白莲女儿当后爹,人家根本看不上你,你就是尾巴摇得再欢,她们母女也就把你当成狗使唤!”
爷爷恼羞成怒,指着我的鼻子大声喊:“张翠花,管好你孙女,不然我连她一起打!”
奶奶的身体摇晃了一下,突然一头栽倒在地上。
2
医生护士一窝蜂地涌了过来,奶奶被抬上担架送进急救室。
爷爷嘴里还在骂骂咧咧:“平时我再怎么打她骂她,她壮得跟头牛一样。关键时候就装晕,就是存心想偷懒。”
我狠瞪了他一眼,“你最好祈祷我奶奶没事,不然我就去报警,家暴致死也是要坐牢的!”
爷爷吹鼻子瞪眼:“你还敢报警抓我?宋银娣,你找死啊!”
我回他一个冰冷的眼神,跟着医生们的大队伍来到急救室门前。
爷爷在背后张望两眼,扭头进了赵淑芬女儿的病房,再没出来看过一眼。
奶奶被抢救了两个多小时才出来。
医生说,奶奶有慢性胃炎、慢性支气管炎,还有高血压。
除此之外,让她突然晕倒的是爷爷不要命的殴打,致使她颅内出血,需要静养治疗。
护士给奶奶换好了病号服,奶奶露出的一截胳膊上满是淤青。
“要是还想让老人家多活几年,还是换个环境比较好。”医生委婉建议。
我道谢过后,送他们出病房,回头看到瘦弱得几乎只剩下一把骨头的奶奶,心疼得直叹气。
以前不是没想过带奶奶走,但奶奶在村里生活了大半辈子,舍不得她亲手抚养长大的儿女,也怕给我添麻烦,每次这事都不了了之。
我没想到,等我再回来的时候,奶奶的身体状况会差到这样的地步。
但转念,好像一切也早有征兆。
奶奶是二十岁嫁的爷爷,婚后再也没过一天的好日子。
生儿育女,拉扯孩子长大,再帮儿女们照顾他们的儿女。勤勤恳恳了大半生,累了病了也舍不得上医院。久而久之,积劳成疾,是常有的事。
我坐在病床旁,奶奶醒了。
她睁眼看到雪白的天花板,马上挣扎着要起身:“我要起来干活,不能让老头子看到我躺下了……”
奶奶着急的要从床上下来。
我连忙将她按回去,“奶奶,医生说您不能乱动,快躺下去。爷爷不在这里,没人会来打你。”
奶奶看到我,眼神恍惚了一下,好半天才想起晕倒前发生的事。
她不安地抓着被子,“雯雯,我咋住院了?我不住院,我要出院,你爷爷不让我花这个冤枉钱!”
我鼻子发酸:“怎么是冤枉钱?奶奶,您要是再不好好治疗,命都要没了!”
奶奶愣住,瞪大眼睛,讪讪问我:“这么严重了吗?”
我点头,给她倒了一杯温开水润润喉咙,把她的病症都告诉她。
“奶奶,从今天起,您就在这里好好养病,钱我来出,轮不到爷爷来管!”
奶奶握着我的手,虚弱地喘气:“雯雯,辛苦你了。奶奶这都半截身子入土了,还要给你添麻烦。”
这算什么麻烦?
我爹妈死得早,爷爷嫌弃我是个女孩不能传宗接代,把我卖给隔壁村的傻子当童养媳。
是奶奶连夜把我背回来,养我大,供着我上了学。
就连我的名字,都是奶奶去求了老师给我改的。
我从被人嫌弃的宋银娣,变成奶奶宝贝的宋静雯,借着奶奶的风长出翅膀飞出山窝窝。
没有奶奶,就没有今天的我!
我含着泪宽慰:“奶奶,您好好歇着,别的事情我来解决!”
奶奶睡着后,我出去给奶奶买饭。
回来的时候,护士急匆匆喊我:“张翠花家属,你快过去瞧瞧,老人家病房都被围住了!”
我拎着盒饭就往前冲,还没靠近,先听到了爷爷的大嗓门。
“一点小病小痛就赖在病床上不愿下来,你是地主啊这么金贵?我看你就是故意的!我告诉你,装死也没用,只要你还有一口气,就给我滚下来伺候淑芬去!”
除了爷爷外,还有另外两道熟悉的声音。
“就为了这么点小事住院,当我们钱是大风刮来的?你能不能学学淑芬姨,别给儿女添麻烦?”
“我还要养儿子孙子,没钱给你治病。老不死的赶紧起来,听我爸的伺候淑芬姨去,别想偷懒!”
是大伯和小姑!
我挤开病房门口的人群冲进去,看到让我目眦欲裂的一幕!
奶奶虚弱地哀求她的儿女,让她留在医院里静养,她谁的钱也不花。
她的儿女却拖拽着她被子,将她从床上拉了下来。
奶奶的身体重重砸到地上,嘴里发出哀嚎阵阵。
可她的儿女却没有一点动容,一人拽着被单的一角,将她往外带。
那气势汹汹的样子不像是她的孩子,像是两个来讨债的鬼。
而爷爷,像是一个高高在上的审判着,抱着双手冷漠站在一旁,嘴里还在说:“你看,她还喊得这么大声,咋可能是病了?就是在装!”
3
我抡起保温桶扑过去,“都给我滚开,谁再碰我奶奶一下我打死谁!”
大伯和小姑被我不要命的架势吓到,连忙松开手往后退。
我将奶奶护在身后,“你们有没有良心?亲妈都快病死了你们没看到啊!”
奶奶捂着脑袋喊疼,额头上的绷带重新渗出血来。
小姑大声指责:“谁说她要病死了?她这不哭得挺大声的!什么病不病的,都是装的,她就是故意在跟我爸赌气!”
我抓起一个枕头朝她砸过去,“脑子不用就拿去捐了,省得你一张嘴就瞎咧咧跟个傻子一样,谁没病脑袋上缠绷带挂点滴,猪脑都比你利索!”
大伯站出来义正言辞:“宋银娣你怎么跟长辈说话的?这是我们家的事,轮不到你一个赔钱货来插手,给我滚一边去!”
我一脚踹过去:“滚你爸!不肖子孙也配当我长辈,哪儿来的逼脸?反骨黑心肝的玩意儿,迟早你们要遭天打雷劈!”
这两个白眼狼!
他们都忘了,当初爷爷追着赵淑芬跑,家里什么吃的喝的用的,全拿去哄赵淑芬高兴。
他俩被饿得嗷嗷哭的时候,是奶奶没日没夜给人干农活插秧拔草,换来的几把粗粮将他们拉扯长大。
就连他们各自结婚的钱,都是奶奶一笔一笔攒下来的。
现在奶奶病成这样,他们问都不问一句就算了,还要逼着奶奶拖着病体去伺候人!
伺候个鬼!
全都死!!
我将奶奶抱回床上,回头怒视他们:“我今天就把话放在这里,谁要是不让我奶奶好好养病,我跟谁拼命!”
大伯叉腰怒喝:“妈你看她!这就是你养出来的好孙女!”
小姑拍着大腿装哭:“哎哟没了天理了,小辈动手打亲姑姑亲大伯了!”
病房里吵吵嚷嚷的,奶奶佝偻着身体在床上喘气,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爷爷一脸阴霾:“张翠花,我就一句话,要么立马办出院手续跟我回去,要么,我就把你休了!”
爷爷脑子里还残留着几十年前的老思想,在他眼里没有离婚,只有他休妻!
奶奶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是他的附庸!
附庸不听话,就要被丢掉!
奶奶错愕瞪大双眼,胸口急促地起伏着,像是一个破风箱一样,眼神悲凉。
她一定没想到,她忍让了大半辈子,最后换来的竟然是丈夫的一句“把你给休了!”
小姑在旁边说风凉话:“你看,你早跟我们回去不就没那么多事了。要是被我爸休了,我可不养你,我是出嫁女,养老轮不到我!”
大伯比她更精明,“休了就不是我们宋家人了,你得回你娘家去,让你娘家人养你!”
奶奶的眼里满是绝望,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的身体颤抖不停。
丈夫要离婚,儿女却都将她当成了洪水猛兽,连一个愿意收留她的人都没有!
我一把攥住了奶奶的手,大声宣布:“你们不要奶奶,我要!”
如果不是奶奶舍不得儿女丈夫,我早就把奶奶接到城里了。
现在他们给了我给奶奶养老的机会,我求之不得!
我抱住奶奶,擦掉奶奶眼角的泪痕,“奶奶,跟他离婚。他们不给你养老,我养你,你跟我去城里,以后咱们一起过好日子,再也没有人打你骂你,逼着你生孩子饿肚子!”
奶奶眼神中出现了一丝撼动。
爷爷却鄙夷看着我们:“张翠花你想清楚,真听了这赔钱货的话离了婚,以后你连个摔盆的人都没有,死了也是要当孤魂野鬼!”
小姑和大伯坚定地站在爷爷的立场上,纷纷附和。
我眼睁睁看着奶奶眼底的光熄灭了下去,猛地站起身来:“就你有人摔盆!你怎么不赶着投胎现在就死?新时代提倡火葬,谁土葬我举报谁,我让你们今天摔盆明天拘留!”
转过头,对着奶奶,我放柔了声音,目光里满是鼓励,“奶奶,你辛苦了一辈子,难道你想到死都只能给他们当保姆、当奴才?你也是活生生的人啊,人生这么短,剩下的时间咱们有尊严地过,成吗?”
“有尊严”这三个字深深地触动了奶奶!
自从跟爷爷结婚之后,她就成为了这个家的牛马,从来没有人用正眼看过她。
就连一手养大的儿女,对她都毫无尊重。
奶奶抬起头来,一字一顿:“离婚,今天离婚!”
懦弱了大半辈子的奶奶,第一次挺直了自己的背脊。
爷爷震惊之后,怒火上涌:“张翠花,你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