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婚当晚，一个闹洞房的小胡子对我又搂又亲。

我一脚踢在小胡子的胯处，小胡子疼得满地打滚。

夫君却甩我两个巴掌，说小胡子是女人。

不但当众将她抱走，甚至为他灭了我母家满门。

01

大婚之日，喜庆的鼓乐声震天响，红烛摇曳，我身着凤冠霞帔，顶着红艳艳的盖头等待着夫君。

门被推开，却涌进来一大批人，叫嚣着要闹洞房。

民间才有闹洞房的习俗，向我们这样的世家，顶多是亲朋好友多灌新郎几杯。为防误了合卺之礼，亲眷们还要为新郎挡酒。他们怎能入我们的新房！

正在我不知所措之际，一只手猛地扯下我的盖头，是一个举止轻浮的小胡子。

他声音尖细，听起来很刺耳。

“听说新娘子美若天仙，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说着，伸手就要来搂我的腰。我厌恶地皱起眉头，侧身避开她的触碰。他却不肯罢休，继续用轻浮的语气说：“新娘子害羞了？别怕，我只是来闹闹洞房而已。”

回过神的喜娘们嚷嚷着不合规矩，想要将他赶走，却被与他一道来的宾客挡住，还对喜娘动手动脚讲着下流的笑话。

而我的夫君诸景耀不但不阻止，还一脸宠溺地看着那个小胡子。

趁我不备，小胡子竟一口亲在我的脸上。

大婚之日被外男轻薄，这要传出去，我只能一条白绫吊死自己。

忍无可忍，我一脚踢向他的胯处。他没想到我会反抗，痛得捂住下身打滚。

此时，诸景耀却冲过来，一巴掌打在我的脸上：“他是女的！”

我痛得捂住脸，难以置信地看着他，泪珠在眼眶打转。宾客们见状纷纷惊愕不已，有的窃窃私语，有的则露出看好戏的表情。

“诸景耀你看清楚，是她先来侮辱我的。”

“景耀哥哥，好痛……”

诸景耀抱起她就往外走，喜娘们去拦，却被他踹开，还回头恶狠狠对我道：“梅迎寒，语琦若有事，我跟你没完！”

大婚当晚，我的丈夫，抱走了别的女人！

任谁都能看得出他们之间不清白！

宾客们脸色讪讪退了出去，我扑在喜床上嚎啕大哭。

02

这场婚事原本就是诸家高攀！

我外祖父宋兴贤辅佐先帝建功立国，被封为兵马大元帅，乃是当仁不让的开国元勋。我舅舅也效力军中，亦是国之栋梁。我父亲梅文彦生前官至工部尚书，为国鞠躬尽瘁。我叔父梅文毅是谏议大夫，刚正不阿，为士人所称赞。

我乃是京中数一数二的贵女，便是太子妃也做得。

诸家祖上不显，诸景耀的父亲不过五品官，治水时因公殉职。我父亲顾念同窗之情，便将诸景耀带回府中教养，还将我许配给他。他的母亲是太子殿下的乳母，巧舌如簧深得皇后宠信，倚仗皇后和太子的关系让诸景耀成了太子殿下的护卫，不经科考便供职兵部。

外祖父看不上诸家，更看不上诸景耀。但梅家守信，叔父说服外祖父，又为我添了好大一份嫁妆，让我与诸景耀成婚。

我原是怀着憧憬盖上盖头，却不曾想如意郎君竟变了心，还为了一个行为不端的女子掌掴我！

我想一走了之，就此悔婚。却又顾忌梅家名声，不敢妄动。

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

此刻，新房外一阵喧哗。

一队兵马闯了进来，为首的赫然是我的外公！

“乖乖儿，跟外公回家。”

外婆不光为我准备了嫁妆，还将她的大丫头给了我。这丫头见我受委屈便跑回去将此事告知外婆，外婆遣外公来为我做主。

刚止住的眼泪又肆无忌惮起来，我扑在外公怀里嚎啕大哭。

外公命人砸掉喜房，带我回家。

这么大动静也没能让诸景耀露面，婆母却出来腆着脸讪笑：“亲家公，迎寒和景耀已经拜堂了，这不妥……”

“不敢当你这声亲家公，今日我乖乖儿受的委屈，老夫一定要讨回来。”

“误会，都是误会，我一定为迎寒做主，您看……”

外公冷哼一声，婆母便被喜婆丫头拉开，只能眼睁睁看着外公带我离开。

“外公……”

“别怕，此事咱们占理，不会让你和梅家名声受损。”

看着两鬓斑白还要为我深夜奔走的外公，我下定决心：“外公，诸景耀不是良人，我要与他和离！”

“岂能如此便宜他！敢这么欺负你，我就要他付出代价。”外公怒发冲冠，若诸景耀在他眼前，定会被碎尸万段。

外公雷厉风行，当晚便把我叔父请来。第二日，叔父便在朝堂上参奏诸景耀行止不端，袒护外室殴打发妻，外公顺势请旨退婚。

皇上震怒，本欲处置诸景耀，却被太子拦了下来，只能容后再议。

03

诸家不愿退婚。

皇上被皇后和太子说动，希望我外公和叔父息事宁人。

诸景耀陪太子微服私访时遇上教书夫子的幼女邱语琦，一见钟情私定终身。

可惜邱语琦的父亲考中秀才后便屡试不中，诸母瞧不上她，以死相逼。诸景耀只能遵从婚约迎娶我，诸母松口等我生下孩子让邱语琦入府为妾。

邱语琦心比天高，在大婚之日胡闹便是要给我一个下马威，诸景耀为让她解气，一味纵容。

得知一切的外公震怒，跪求皇上看在他辅佐两朝的份上允准退婚。

叔父则正直守礼，自然瞧不上诸景耀这般无耻行径，也不愿我入诸家这个虎狼窝。

诸母和诸景耀曾上门赔罪，被婶娘叉着腰骂了出去。

两家僵持许久，直到皇后宣我入宫。

纵然祖父一再叮嘱我不必屈从皇后，但我仍旧心中没底。皇家这是铁了心的不想让我退婚，身为臣子怎好忤逆上意？

诸景耀顶着大日头跪在椒房殿外，见我来了膝行几步拉住我的裙摆苦苦哀求。

“迎寒，是我一时糊涂，我知错了，你给我个机会好不好？”

“我一定好好待你，你是我唯一的妻，谁都不能动摇你的位置。”

“我一定好好赎罪，此生绝不负你。”

看着他起皮干裂的嘴唇，我张张嘴，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只字不提如何处置邱语琦，更不愿与她划清关系，这怎么能叫知错？

皇后开门见山，希望我能原谅诸景耀。

我低眉恭顺道：“娘娘，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人。诸公子与邱姑娘情深义重，臣女愿成全他们。”

“若论情字，天下无人比娘娘更懂，臣女愿天下有情人如陛下与娘娘一般相敬如宾，携手白头。”

皇后收敛了不满，骄矜一笑。

她是楚国嫡公主，天下第一的美人，纵然年近四十仍旧光艳动天下。当年嫁到蜀国时，陛下便对她发誓此生绝无异生之子。虽有宫妃数名，但皇后却集万千宠爱于一身，被皇上如珠似宝地捧在手心，一个蹙眉就能引得皇上抛下朝政来哄。

“他俩有什么情深义重，不过是低贱的狐媚子妄图一步登天罢了。景耀这孩子年幼，一时被迷花了眼，不知婚姻大事就该门当户对。”

是了，皇后最恨出身低贱又妄图登高之人。因为她的父皇宠爱出身低微的贵妃，废了她的母后，又逼死她的兄弟。

轻抿一口茶，皇后又道：“本宫知道你还在生气，也该生气，这小畜生确实还该好好教训。只是你俩毕竟青梅竹马的情意，他也曾为你付出过许多，这些真能烟消云散吗？你真的能彻底忘记吗？”

我也想忘。

可独处之时，却不可抑制地想起幼年之事。

诸母大字不识。诸父殉职后，我爹爹将他接到家中，让他与我堂兄弟一道读书习武，悉心栽培，待如亲子。

我生性好动，喜欢钻研精巧的机关，也练了点花拳绣腿的功夫。爹爹为了磨我的性子，总是让我弹琴习字，不许我随意出门。

是他给我带来各类工具，在我房间弹琴骗过爹爹。

也是他为我梳男子发髻，将我打扮成小厮的模样出门游玩。

更是他背着我涉过河水，只为去采对岸的芙蓉。

他入东宫后，将太子赏赐的牡丹给我搬来，把最美的那朵簪在我的发髻上，郑重许诺：“寒儿，我定会一生一世对你好……”

我也曾为他绣过丝帕，为他求过神佛，也将少女心事化作一张张信笺，倾诉不能为外人道的情愫。

长这么大，我只爱过他一人。

见我低垂眼眸，陷入回忆，皇后粲然一笑。

“我就知道你这孩子重情重义。浪子回头金不换，为了挽回你，他可是在东宫跪了三天三夜。如今又跪在本宫殿外，可见是真心悔改。看在本宫面子上，宽恕他这一回可好？”

我鼓足勇气：“可是娘娘，我忘不掉那日他打我时的狰狞面目，忘不掉他为了那个女人对我撂下的狠话。他已经对那个女人动了心，我……”

“你不必担心。”皇后挑眉，满眼的嫌弃。

“本宫身为国母，断不能容忍这等贱人败坏风气。那狐媚子已被本宫发落到庵子里落发出家，不得还俗。她父亲教女不严，被陛下夺去功名，又被书院除名。他们绝不会再与景耀产生交集，你就安安心心做诸夫人便是。”

“他会怨我的，娘娘。”

见我还是不愿，皇后冷下脸来。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难道景耀就不配你给他一个改过从新的机会吗？莫非是你是仗着你外公宋老将军就不将本宫放在眼里？”

我赶紧跪下请罪：“臣女不敢。外公他忠于陛下忠于娘娘，断然不会忤逆，还望娘娘明鉴。”

功高震主是多少武将的噩梦，我怎能因一时意气让外公被猜忌。

“你到底与景耀拜了堂，就算和离也会给梅家和宋家抹黑。回去好好想想，本宫相信你是个懂事的孩子。”

“你的担忧也不是全无道理，本宫会给你一个心安。”

04

家中一片惨淡。

外公和叔父一脸愁容，婶娘陪着外婆抹泪，舅舅砸了满屋子碎片，小声骂骂咧咧，应该是被外公训了。

见我回来，外公眼中一半愧疚一半心疼，只能重重叹了一口气。

我不怨。

外公最敬重之人便是武乡侯。他感念先帝的知遇之恩，对陛下忠心耿耿。陛下出面劝和，外公不能拒绝。

可外公也为我求了个恩典。

皇上下诏封我为三品淑人，三年内不许诸景耀纳妾。

我的品秩高过了诸景耀，诸母也不能对我摆婆母的架子刻意为难。

我已经对诸景耀死心，往后相敬如宾便是。有外公和叔父撑腰，我的日子不会难过。爹娘去世后，外公和叔父轮流抚养我，我不能成为别人攻讦他们的理由。

回到诸家后，诸景耀又跪在我面前郑重道歉，说他一时被眼花迷了眼。如今已痛改前非，此生必不负我。

我只能扯出一抹笑容，表示一切都过去，以后我会和他好好过日子。

诸景耀信守承诺，每日对我温柔小意。我也尽到了一个贤妻的义务，为他主持中馈，对他母亲晨昏定省，从未有过半点纰漏，贵妇们皆对我称赞有加。

只是成婚一年我却没有身孕，引起了诸母的不满。为了求子，我不知喝了多少碗坐胎药，陪着诸母拜了多少次菩萨又喝了多少碗符水。

有一次，诸母逼我喝符水时被诸景耀撞见。他大发雷霆，第一次顶撞了诸母。

诸母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我就是想要个孙子，又不是逼你休妻，你何苦来哉？”

“那您也不能胡来。”

“什么叫胡来？请了那么多大夫都看不出个所以然。”

“大夫都说迎寒的身体没有问题，缘分不到而已。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您等着便是。”

诸母不听，在地上撒泼打滚。诸景耀无法，只能请来太医为我诊脉，好堵住诸母的嘴。

太医表示我的身体健康，却委婉暗示问题可能出在诸景耀身上。

诸母一下子变了脸。

诸景耀耀虽然面露不悦，但还是让太医为自己诊脉。

问题确实出在他身上。太医表示需得好好调养，调养期间要减少同房的次数。

诸母嚎啕大哭。

诸景耀一脸愧疚：“迎寒，是我对不住你。”

我到底还是心软了。

这段时间他对我着实贴心，又为了我顶撞母亲，我怎能责怪他。

“说什么傻话，夫妻本是一体。咱们好好调理，孩子定会有的。”

他蹲在我身前，将头埋在我的腿上，身体轻轻颤抖。“谢谢你，迎寒。”

其实没有孩子也没有什么大不了。如果他真不能生，过继一个便是，也省的我在鬼门关前走一遭。

05

我们的日子过得蜜里调油，诸景耀在太子力荐下成为通奏使。

随着他步步高升，诸母挺直了腰杆，在贵妇圈炫耀起来。外公却心怀忧虑。

诸景耀虽然是太子的奶兄弟，但在其他人眼里不过是东宫跑腿的奴仆，在军中没有任何威信，士兵们怎会服他。

但为了我，外公也不能公然反对。只能旁敲侧击地向皇上进谏，皇上却一笑了之。

我以为岁月静好。却不想天有不测风云。

北周出了一个厉害的女将军萧云鹤，她带兵西进。剑锋直指被我蜀国占据的秦州、凤州、成州、阶州。

萧云鹤用兵如神，一路所向披靡。皇上急令我外公率军抵御。

可是外公败了，中计自刎于阵前。我舅舅也被萧云鹤俘虏，但他宁死不降绝食明志。

萧云鹤钦佩他的刚烈，将他放了回来。

看到外公殉国的份上，皇上没有追究兵败的责任，只是罢免了舅舅的官职让他赋闲在家。

皇上不甘心失去四州，接连派兵去夺，可都被周军击败。

周军被激怒，兵临文州城下，扬言要直捣国都。

皇上怕极了，在朝堂质问何人能解文州之围，满朝文武皆不敢言。

太子推荐诸景耀，舅舅知道后强烈反对，叔父也进言诸景耀没有领兵的经验，不宜让他为将。

可诸景耀却信心满满，表示自己不仅会击退周军，还会将萧云鹤这个不知好歹的女人擒回来。

他一向自负，自诩是武乡侯转世，希望能在强敌面前运筹帷幄，让来犯之敌灰飞烟灭。如今声名不显不过是缺少机会罢了。

皇上被他的自信鼓舞，力排众议封他为将军。

我忧心不已，却劝不住他，只能祈求漫天神佛让他平安归来。

或许是上苍听到了我的请求。拿下四州后，萧云鹤无心再战回师洛阳，包围文州不过是吓唬我蜀国满朝文武。

但是诸景耀把功劳揽在自己身上，在给皇上的奏章中大肆宣扬自己是用了怎样的奇谋击溃了来犯的周军。

皇上信以为真，对他大加封赏，封他为知枢密使事。

诸母洋洋得意，可我却高兴不起来。

我失去了最疼我的外公，外婆也缠绵病榻，不久撒手人寰。

此时又传出了舅舅通敌的谣言。

众臣力保，皇上将信将疑。虽然没有治罪，但明眼人都知道舅舅再难得到信任，往日外公和舅舅得罪的人摩拳擦掌落井下石。

祸不单行，此时，叔父狠狠得罪了皇后。

蜀国虽居西南，但却是天下最富裕最发达的地方。皇后是楚国嫡公主，出身尊贵，又得陛下独宠，生活自然奢靡。

前朝本不该干涉后宫之事。但皇后为了保养身体，命宫中小厨房用人参当柴煮饭。女官劝谏，竟被皇后活活打死。

消息传到宫外，一片哗然。

言官闻风奏事事，叔父做为谏议大夫以身作则，上表直指皇后过失，希望皇后知错能改，厚葬女官抚恤其亲属，为天下女子做个节俭温良的表率。

皇后哪肯认错，又气又怒对皇上吹了枕边风。

皇上自然偏袒皇后，用镇纸把叔父打了个头破血流，令他闭门思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