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秦小彬

我出生在四川的一个普通农村家庭，家住在县城边上，父母生了我和妹妹一双儿女。

由于家里的土地少，我父亲就去了县城的工地打零工，母亲就在家里仅有的土地上种菜，然后每天用箩筐挑着菜，每天到市场上零售。

我家里的住房，还是爷爷辈留下的老街房，木头的框架，土砖水泥混和修建起来的老房子，左邻右舍都是共用的墙壁，每家人的实住面积不过五六十平米。

虽然家里的条件不是很宽裕，但父母总是教育我和妹妹，一定要努力读书，以后考出学校后，才能够出人头地。

但是，我的资质实在有限，对语文、历史课上的文字就是不感冒，老师让我到教室前面背课文，我总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半天都吐不出几个字，于是经常放学后都被老师留到最后。

到我好不容易读到初中毕业的时候，很自然，我没有考进县里的高中。

父母没有放弃，逼着我再复读一年初三，只要我能考进一所普通高中，他们也就心满意足了。

但是，事与愿违，虽然我使劲地攻读语文，历史，它们却专和我作对，好不容易记住了一段文字，上一段文字却趁我不注意，又悄悄溜走了。

所以在复读一年后，我依然还是因为语文、历史不及格，和普通高中也失之交臂。

父母瞪着我说：“我们这么辛苦挣钱，就是为了你能多读点书，以后有一份轻松的工作，现在既然你考不出去，可能命中注定，你就是干苦力的命吧！”

于是我初中毕业后，就没有再读书了，那时候县城附近工厂少，加上我年纪不大，所以一直也找不到工作做。

我就只好跟着母亲在地里干活，帮她挑水浇地，还挑着担子去市场，学着卖菜。

有时候父亲也让我跟他去工地干活，这样混混沌沌混了两年的时间。

我就长到18岁了，个子有1米76，身材健壮，母亲就说：“再过两年，你也该找对象了，可家里的房子这么小，必须要重新修建，你也不能就这样混日子了，得想法找一个能挣钱的生计，我们一家人早点把房子建起来才成。”

当时在我们县城边上，出现了许多拉客的三轮车，载一趟客人就是两三元钱，一天跑个10多趟，就可以挣上二三十元钱，稍微勤快一点，一个月就可以挣六七百元了。

在90年代，一个月能够挣上六七百，那可就是高工资了，虽然这用脚力蹬三轮车载客的工作，并不是想象中轻松，工作也算不上高大上。

但人都很现实，只要每天都能有不错的收入，而且还能见到现钱，这当然会令平民老百姓蜂拥而至了。

我们村子里的青壮年知道后，家家户户都去买了三轮车，开始了蹬三轮载客的生意。

我母亲自然是一个现实派，看到我长得牛高马大的，当即也去买了个客三轮车，让我也出去跑生意。

的确，我出去跑了半年的载客生意，只要舍得出汗水，每天都有二三十元的收入，母亲数着我交上去的一大把元票，满脸都是笑容。

她高兴地说：“小彬啊，你这样跑上两三年的三轮车，我们全家人一起努力，马上就能修楼房了！”

但是就在那一年，我在载客时，遇到村里的一个干部，他坐在我的三轮车上，笑着对我说：

“你是秦小彬吧，我认识你父母，想不到你都长成大小伙子了，身材还这么壮实，要不，今年征兵时，你就应征入伍吧，可不要浪费了这么好的身体哦！”

这位村干部无意中的一句话，竟然深深留在了我的脑海里，当兵，这可是我小时候就有的梦想啊！

战士们穿着军装，扛着机枪，为祖国站岗放哨，保家卫国，这是每个年轻男儿心里都有的抱负吧？

所以，我一听说自己也有资格去报名，应征入伍，心里就欣喜若狂，连载客的生意也不想做了，蹬着三轮车就跑回了家。

我对正蹲在地上理菜的母亲说：“妈，我想要去当兵。”

母亲头也不抬地说：“当兵有什么好？挣不到钱，还浪费时间，你别胡思乱想了，赶快去挣钱，将家里的楼房修起来才是正事。”

我气恼地说：“妈，应征入伍，保家卫国才是正事。”

母亲这才抬起头来，仔细看了我一眼，说：“小彬啊，我们平民老百姓，哪里需要那么高的素质？去当兵一个月才二三十元钱，还不如你蹬三轮车一天挣得多。”

我一听就不高兴了：“妈，你就希望我一辈子都蹬三轮车，这么没有出息吗？我不想做井底之蛙，一定要去部队上历练自己。”

母亲瞪着我说：“你都19岁了，还一点都不懂事，帮家里把房子建起来，给你娶老婆才是大事，你还想不想结婚了？”

我说：“女孩子更喜欢当过兵的男人，你让我一直蹬三轮车，哪里还会有姑娘看得上我？”

我虽然平时还算是个孝顺的儿子，对父母的话也事事听从，但是碰到个人决策上的问题，我的性格却很执拗，一定要以自己的选择为准。

所以，虽然父母都不支持我去应征入伍，但我还是跑去大队上报了名。

当时和我一起报名的，还有队长的儿子，也是我的初中同学小魏，队长很高兴地对我俩说：“希望你们俩都能够通过体检，顺利入伍，以后在部队上也能做个伴。”

我很羡慕小魏，他的父亲以前也是军人，比较有头脑，见过大世面，他非常支持小魏去部队上历练，说对我们以后的人生都有很大帮助。

可是我的父母呢，他们只顾着实际利益，想着挣现钱，帮我建房结婚，我感觉父母的思想太封闭，太没有格局了。

所以当队长问我，你父母同意你来报名参军吗？

我都不好意思说他们不支持，只是将自己偷偷拿出来的身份证和户口本交到大队上，报了名。

没过多久，小魏就跑来找我，说我们可以去体检了，我听了心里咚咚地跳，激动得说不出话来，心想只要体检通过，我就可以真正成为一名士兵了吧？

母亲听说我要去体检，嘴里开始自言自语，说着一些不乐意的话，责怪我浪费时间，不用心去跑车挣钱。

父亲在旁边对母亲说：“就让他去体检吧，不管能不能通过，让孩子了了心愿，他以后才不会怨你。”

于是我高高兴兴地就和小魏一起，去了大队上集合，当时我们大队上一共去了10多个年轻人报名，大家在一起有说有笑，希望人人都能够过关。

去县里集中体检的时候，我看到几个军人走过来，看着我们众人都点头微笑，小魏悄悄对我说：“他们都是部队上的人，专门来接新兵入伍的。”

我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们身上穿的军装，忍不住做出了“立正”、“稍息”的动作。

小魏见了，也跟着我一起站直了身体，学着在电视上看到的军人行礼，行了一个有模有样的军礼。

我们夸张的动作，引来了接兵连战士的目光，一位看起来年龄稍长的军人走到我们旁边，看着我们俩不住地点头。

他问我们：“在军营生活要吃得了苦，你们做好准备了吗？”

我和小魏煞有其事地回答：“为人民服务，不苦！”

这是我们在电视上看到的，军人军训时喊的口号，干部模样的军人看着我们不住地点头微笑，连连说：“有志气，你们会成为一位好战士的。”

经过一系列的体检过后，我的心里开始变得忐忑不安，对小魏说：“不知道能不能过关？这可是最关键的一步。”

小魏说：“没问题，我们的身体都这么壮，轻而易举就能过关。”

果然，拿到体检的表格后，我和小魏的身体都符合标准，我高兴地手舞足蹈，好像第2天就能够整装出发，去部队上报到了。

后面的一段时间，上面还要对报名的青年进行家访和各种调查，这就让我有些担心了。

母亲并不愿意我去当兵，如果在家访的过程中，她极力反对，让我失去当兵的机会，那我岂不是不能实现自己的愿望了？

果然，时间都过去了好些天，小魏拿着他的应征入伍通知书，喜滋滋地跑来告诉我，他就要成为一名新兵，跟着大队伍坐火车去部队上了。

我看着他的入伍通知书，心里面百般不是滋味，为什么我的通知书还没有到呢？

明明我的身体也是合格的，应该和小魏一起收到通知书才对，莫不是我出去蹬三轮车的时候，错过了上级来家里发通知书？

于是我赶忙去问母亲，大队上的人给我送来了入伍通知书吗？

母亲摇了摇头，说：“我出去干活了，没有看到过你的通知书。”

我失望地低下了头，心里一直在琢磨，这没有道理呀，我的身体长得比小魏还壮实，为什么他得选了，而偏偏没有我的份呢？

我很想去征兵处问一问，但我不是一个很自信的人，我觉得，如果真的没有我入伍的名额，我这不是去自讨没趣吗？

在那些日子里，我天天闷在家里，连去载客的生意也不想做了，只是在家里等着，说不定大队会送来那张迟到的入伍通知书呢？

母亲看到我愁眉不展的样子，就对我说：“你这样也不行啊，耽误一天，就是二三十元钱，为什么非要去当兵呢？去部队上虚度三年的时间，都可以挣下一栋楼房了！”

我说：“妈，你不懂，当兵是我的理想，并不是挣钱与否的问题，一个好男儿，人生不当一次兵，就不是完整的人生。”

我记不得，这句话是在哪里看到的，但好男儿就要去当兵，从学生时代，我就一直在憧憬，自己长大后，一定要实现这个梦想，去当一回兵。

母亲叹了一口气，她走进了房间，待她出来时，手里居然多了一样东西。

她打开来，我一看，几乎跳了起来，母亲手里握着的，居然是一张入伍录取通知书，上面清清楚楚写着的，是我的名字，秦小彬。

母亲说：“这是前些天收到的，我真的不想拿出来，儿子啊，我就怕你选择错了，一生都后悔呀！”

我紧紧地攥着那张录取通知书，一脸坚定地说：“妈，不管以后我在部队上混得怎么样，即使去当兵，没有蹬三轮车挣钱多，但我绝不会后悔的。”

母亲叹了一口气，说：“既然是你自己选择的路，你就好好去走吧，妈也想通了，家里有一个当兵的儿子，我和你爸走出去也会觉得有面子吧！”

就这样，我随着当年一起去部队报到的新兵，心情激动地远赴千里之外的山东去当兵。

当年，我当的是炮兵，我的适应力很强，在新兵集训的几个月里，我不怕吃苦、不怕受累，在集中训练后，好几项比赛项目的成绩都很优秀，我在连队还受到特别表彰。

后来，我因为表现杰出，还被选为班长，和战士们的关系也都处得很不错。

但因为我的文化不高，在部队上不能进一步晋升，虽然在部队上一直呆了4年，终还是在我23岁的时候，光荣退伍回到了家乡。

刚回家的时候，虽然我家里的房子还没有重建，但我不久后，就收获了爱情。

我退伍回家，就去了县里的一家大酒店做保安，由于我对工作很有责任心，半年后，我就被评为优秀员工，一年后就升为了保安队长。

在酒店总服务台做收银工作的李秀美，总是会和我打招呼，还经常因为一些小事找我帮忙，我总是随叫随到，能帮别人的，我怎么会拒绝呢，特别还是女士，是吧？

秀美比我小3岁，还是高中文凭，是我们酒店数一数二的才女，我觉得她能主动和我接近，当然是我的荣幸。

后来同事们才告诉我，秀美这样做，就是喜欢我的表示，我是男人，应该主动出击才对。

我难以置信，这样优秀的女孩子会对我有意思，但我也就麻起了胆子，约秀美去看电影，只有我们两个人的约会，秀美居然欣然赴约了。

后来，秀美就成为了我的老婆，我曾问过她，为什么会喜欢我这样一个没钱又没才的男人？

她笑着说：“我也不知道，我心里就是喜欢当过兵的男人，觉得兵哥哥靠谱，能给我安全感。”

我的岳父和岳母只有秀美一个女儿，他们在县城里经营着一家老字号卤菜馆和饭店，生意一直都还不错。

我和秀美结婚后，我就没有再在酒店上班，而是接了岳父岳母的班，跟着他们做起了卤菜生意，开起了饭店。。

一晃20多年都过去了，现在我和秀美还是一如既往的，在老街上经营着我们的卤菜馆和小饭店。

我们的儿子已经大学毕业，参加工作了，女儿还在读高中，是我家漂亮又淘气的小公主。

在县城里，我和老婆买了两套房子，还有我们做生意的这个门面。

虽然做卤菜生意还是很辛苦，但我觉得，不管怎么说，也比蹬三轮车有前途吧？

现在，三轮车载客的历史早已过去，人们出行都被小车所替代了，我想想都有些后怕，如果当初我没有选择去当兵，后来我又会在干什么工作呢？

四年的军旅生活，虽然没能让我出人头地，但我也收获了许许多多的战友情。

在我后来的人生里，不管是顺境，还是逆境，我都永远保持着一颗不屈不挠的进取心，从不会被困难所打倒，这当然都和我在军队中的历练分不开的。

所以，如果人生重新来过，我还是会选择去当一回兵，你有这个想法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