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元光六年(公元前129年)的关市反击战,汉军四路兵马,只有卫青取得大胜,李广则全军覆没被送上了军事法庭。同时上军事法庭的还有公孙敖,他也碰到了匈奴的大股部队,结果损失了七千骑兵,只剩了三千回去,比李广好不了多少。至于另外一路公孙贺部,则扑了个空一无所获,相当于带一万人公款武装观光了一把。你瞧这仗打的,比马邑之谋也好不了多少!
汉武帝震怒,李广身为卫尉,其统率之南军,皆为内地郡县轮值上番的精锐卫士。此次惨败,帝国一下子损失了这么多具有丰富作战经验的老兵,李广罪莫大焉。
根据廷尉的审理,李广公孙敖失败的主要原因除了我们以上的分析,还由于“校尉背义,弃军而北,小吏犯禁”,无非还是管理疏忽所致。汉武帝于是下诏曰:“用兵之法:不勤不教,将率之过也;教令宣明,不能尽力,士卒之罪也。代郡将军敖、雁门将军广所任不肖,按律当斩!”(《汉书 武帝本纪》)同时宣布只降罪二将,不罪及普通吏卒。
看来,李广没能战死沙场,却要死在自己人的监狱里了,这可为之奈何?
放心,我们前面就讲过,早在景帝时期,汉政府为了增加财政收入,就宣布了一条规定:“得输粟县官以除罪”。也就是说,只要向朝廷交上足够的钱粮,多重的罪,都可以减轻刑罚。
于是李广和公孙敖各自上交了一笔五十万的巨款,得双双免罪,但官儿是不能当了,爵位也没有了(注1),削为庶人,回老家好好闭门思过去!
只有卫青,深入匈奴,斩首七百,燔其龙城,凯旋而归。武帝闻信大感欣慰,朕果然没有看错人,自大汉开国以来七十年来,从来都是匈奴侵我边郡,杀我子民,唯有卫青,深入敌境,一战攻入龙城,大振我汉军士气,这笔学费花的值!于是立封卫青为关内侯,宠信更甚从前。朝野上下也由此对卫青彻底改变了观感,一时刮目相看,嘿,这小子还行啊!
身为姐姐,卫子夫自不落卫青之后,以争气的肚子再次为卫氏争取荣耀。龙城之战一年后,元朔元年三月,卫子夫为汉武帝诞下一子,这就是后来的卫太子刘据。而卫子夫母以子贵,被封为皇后,原来的刘嫖之女陈皇后则早因勾结女巫玩弄巫蛊而被打入冷宫(注2),无尽等候,独自泪流,独自忍受,高唱长门怨去了。谁能想到,在真实的历史中,竟也有这等矫情公主病与温柔傻白甜的烂俗剧情。
刘彻在29岁的高龄终于“老来得子”,使自己的最高权力有了传承。他心里真美,不仅为此事立高禖祠以祭祀生育之神,又大赦天下,还命令御用文人东方朔、枚皋二人作《皇太子生赋》及《立皇子禖祝》,群臣亦皆来贺喜。
另外一边,李广并没有回老家陇西闭门思过,而是选择留居在终南山脚下的蓝田。
提起终南山,我脑子里浮现的第一个词是佛道,第二个词是隐士。
众所周知,终南山既是中土佛教诸宗的策源地,也是道教的发祥地。中国第一座佛寺白马昭觉寺(又名罗汉寺),就建在此处(东汉永平初年),老子也是在这儿为尹喜子讲授《道德经》五千言,然后飘然而去的。后来还有钟离权、吕洞宾、刘海蟾、王重阳等著名道士,也都曾修道于此。金庸先生的《神雕侠侣》,更是非常详细的描写过全真教的总部终南山。
此外,正因为终南山优美的景色与浓厚的佛道氛围,后世有很多仕途不顺的文人高士都在此处隐居过,比如汉初的商山四皓,西晋的竹林七贤,东晋的陶渊明,以及唐代的李白、王维等等等等,不可胜数。
这样看,难道李广经此磨难,竟然心灰意懒看破红尘,想学陶渊明的“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或者要学王维的“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偶然值林叟,谈笑无还期”了吗?
当然不可能,李广老骥伏枥壮心不已,一心一意只想建功立业,何尝有过片刻甘愿蛰伏。其实终南山离长安非常之近,甚至就在汉武帝扩建上林苑的范围之内,他不回老家却待在这儿,显然是觉得此处“易为时君所征召”,一旦战事再起,欠乏良将,皇帝总会再来找他的。与其跑回遥远的陇西,不如留在这儿,就近以待国家召唤。
事实上,中国历史上凡隐居在终南山的隐士,也大多是“身隐心不隐”,或者说是假隐,一旦遇有建功立业获取名利的机会,他们便欣然出山,又为主子效力去了。他们若要真隐,躲得远远的让皇帝找不着岂不更好?所谓终南捷径,说的就是这么个意思。
不过,文人假隐求仕,多以读书山林致闻达于朝廷,而李广是个武将,他却只能射箭狩猎以解闲居之苦闷。不过也因为这个爱好,他还在此地结交了一个好朋友,同为将门之后的灌强。
灌强是汉初名将灌婴之孙,周亚夫手下大将灌何之子。汉景帝中元三年(公元前147年),灌何病逝,灌强就继承了颍阴侯的爵位。然而五年前(公元前134年),灌强因罪被免侯,祖先的功荫被堂弟灌贤继承了去。从此,他闲居南山,终日饮猎,也梦想有一天能重回朝廷。
一个不得封侯且覆军免职,一个因罪失侯而功名渺茫;类似的命运,相同的爱好,让这两个同是天涯沦落人走到了一起,结为意气相投的挚交好友。两人经常结伴同游,纵酒射猎,流连山景,乐而忘返,可以说李广在终南山渡过了他这一生中难得的轻松时光。
黯淡了刀光剑影,远去了鼓角争鸣,其实这短暂而闲适的山居时光,对于年年辛苦在征途上的李广,也未尝不是件好事儿。
世事无常,得失难料,这大概就是人生吧!
然而好景不长,倒霉的李广接下来很快就发生了一件不愉快的事情,不仅让司马迁不愉快,李广的粉丝很不愉快,就连本作者都有点不愉快了。
一日,李广又与灌强去终南山上打猎,一时性起竟忘了时间,回头竟已日落西山。但所谓既来之则安之,两人见天色已晚,便席地而坐,就在田野之间点起篝火,一面烧烤野味,一面把酒当歌,看远山近水,听蛙鸣虫唱,感觉世界原来如此美丽。
“暮从碧山下,山月随人归,欢言得所憩,美酒聊共挥。长歌吟松风,曲尽河星稀。我醉君复乐,陶然共忘饥。”李白《下终南山过斛斯山人宿置酒》)山野欢饮,自有一番放纵的快意,两人喝喝酒骂骂娘,胸中垒块,奔泻而出,于是很快就醉了,醉的物我两忘,飘飘欲仙,直到夜半更深,这才醉醺醺的各自回家。
我们都知道喝酒不开车,开车不喝酒;酒驾害人害己,是当今社会民众最深恶痛绝的事情。而李广趁着酒意以及绝对自信的骑术,竟然不仅酒驾,而且违反禁令,与国家执法部门起了冲突,结果,终于闹出了大事儿来。
诸位,酒驾害死人哪!要牢记教训,千万别重蹈李广覆辙。
当夜,李广醉归,或许是找不到投宿的地方,或许是急于回家,又或许真是喝高了,他竟然无视法纪,连夜闯到霸陵亭下,大大咧咧的叫起门来。
所谓霸陵,就是汉文帝刘恒的陵墓。很多人读史至此,都大骂李广夜闯皇帝陵寝,属于大不敬之罪,其实事情也没有那么严重,一般汉朝皇帝建陵,都要在陵墓附近建立一个新的聚居区,将当朝的大臣、贵族和富户迁入,等皇帝驾崩后,陵墓最终建成,这个聚落也就升格为亭或县,称为陵亭或陵县。这种地方白天城门开着,晚上当然要关闭,如果没有朝廷特发的夜行凭证,一般人肯定是过不去的。
所以李广之罪,无非是违反汉朝治安条例而已,谈不上大不敬。
这要换个好说话的霸陵亭尉,说不定也就放李广过去了。
可惜,偏偏今天这位霸陵尉晚上也喝高了,他被李广的叫门声吵醒,气不打一处来,便跑出来对着李广一通呵斥,丝毫不客气,半点不通融。
深谙潜规则的李广随从赶紧跑过来,一把拉过霸陵亭尉,扯到边上,低声道:“此为故李将军,公且高抬贵手,行个方便。”
不料霸陵亭尉不但没有立正敬礼,反而跳起来大叫道:“今将军尚不得夜行,何乃故也!”
李广的脸顿时绿了。他是文景武三朝老将,是大汉军队的一面旗帜,是“立名于天下久矣”的国民偶像,朝中哪个将相公卿见了他不是客客气气尊敬有加,这小小亭尉算个什么东西,竟敢如此无礼?哦对了,这大概就是酷吏吧,李广几个月前才从监狱里放出来,在那些刀笔之吏底下受尽了屈辱,他明白,这些狠人只认皇帝,只认律令!他们眼中没有任何人的尊严与价值,事实上,他们的一大快乐,就是践踏别人的尊严与价值。这霸陵亭尉虽然只是个官儿小的不能再小的“乡派出所所长”,但他辖下的居民不是权贵就是豪强,所以他的一大快乐,就是整这些“高等人”,来达到精神按摩,特别是像李广这种闻名天下的昔日名将,整整最开心了!
于是,霸陵尉又笑话了李广一通,然后命士卒把李广给扣了,关在霸陵亭下,治安拘留一夜,以儆效尤。
李广垂头丧气束手待擒,只觉满腹辛酸痛苦羞辱悲愤齐上心头,天哪天,虎落平阳被犬欺了,堂堂飞将军,窝囊丢人竟至于斯乎?他真想现在就一箭把这臭嘴巴小吏给射了以泄心头之恨,但回头一想不行,我现在无权无位,杀人肯定得偿命,咱犯不上吃这眼前亏。
从此,李广与霸陵尉的梁子算是结下了,他迟早要跟这家伙算总账。正所谓士可杀不可辱!太史公《报任安书》亦有云:"士有画地为牢,势不可入;削木为吏,议不可对,定计于鲜也!”在古代,士大夫的尊严受辱,或自杀,或杀人。总之,此仇不报非君子!!死灰独不复燃乎?
李广报复的机会很快来了。就在他免职赋闲后第二年秋天,匈奴两万骑兵大举入侵汉境,杀死辽西太守(辽西郡治阳乐,今辽宁义县西),掳去边民两千多人。武帝乃重新起用韩安国为材官将军,坐镇渔阳,以抵挡匈奴入侵。韩安国运气不错,刚到任就打了个小胜仗,还抓到一批匈奴俘虏,审问之下,得知匈奴军队主力见汉军强大,早已远遁大漠,不欲再与大汉为敌。
老谋深算的韩安国,听了匈奴俘虏的花言巧语,竟忽然变得天真起来。他立刻上书武帝,说现在正值秋收农忙时节,请求停止屯兵,让所有士卒先回去收粮食。结果,作为汉东北边防重地的渔阳,竟只剩了七百常驻军,但韩安国认为这就足够了,匈奴已经远遁,战争结束了。
韩安国错了,大错特多。对于农耕民族来说,秋天是收获的季节;但对于游牧民族来说,又何尝不是呢?秋天,汉人的粮食成熟了,可匈奴的战马也肥壮了;所谓月黑风高杀人夜,秋高马肥抢粮时,不管三七二十一,我抢的就是你。
对于匈奴人来说,我的是我的,你的也是我的,不是我的抢过来,就是我的。这很正常,理所当然。因为掠夺别人的劳动果实,这就是匈奴人的劳动习惯,一切只是为了度过寒冬,一切只是为了生存。
果然,汉朝这边方罢屯兵月余,匈奴人就杀来了,是年秋,匈奴二万骑入汉东北境,杀辽西太守,掠边民二千余人,继而又入渔阳、雁门,各杀掠千余人。三郡刚刚丰收的粮食,自被匈奴一抢而尽。韩安国手下只有七百人,根本无力抵挡,几乎全部战死,无奈只好退守右北平,放任匈奴鱼肉渔阳百姓。这正是,你罢兵,我杀人,莫错过了好时光;你农忙,我抢粮,为谁辛苦为谁忙?
韩安国一败再败,悔愧交加,又连遭武帝责斥,郁郁不乐,竟至吐血而死。
卫青的龙城之胜与韩安国的渔阳之辱证明,面对匈奴,只能针尖对麦芒,与之拼力决战。忍辱求和是没有前途的。从此,汉朝上下终于统一了思想,不再瞻前顾后战和无定,结果一时间,锐勇轻死之士充满朝廷,保守派彻底没戏了。
这就是我们的祖先汉朝人。接连遭受的惨败不仅磨灭不了他们的雄心,反而更加激发了他们的斗志,从而越战越勇,越战越狂,越战越远,越战越强!
而韩安国死后,东北的情况就更是一团糟了,汉武帝迫切需要一名救火队员去收拾残局,如此重任与苦差事,非李广莫属。
于是一纸诏令发到蓝田,武帝拜李广为右北平太守,并言东北告急,命他即刻上任,不得有误。
这正是:烽火动沙漠,连照甘泉云。汉皇按剑起,还召李将军。兵气天上合,鼓声陇底闻。横行负勇气,一战净妖氛。——唐李白《塞下曲六首》
李广闻诏大喜,遂飞奔长安,在上任之前,向汉武帝提出了一个条件,说霸陵尉忠于职守,大公无私,是个大大的人才,请准调任右北平军中为军正,使掌军法。
汉武帝一听好呀,李广也懂得治军严明了,看来这一年朕没白让他闭门思过,恩准了!
那边霸陵尉听说自己升官,本来挺高兴,但又听说自己的顶头上司竟然是李广,当下心里凉了半截。大家都在官场上混,岂能不知其中险恶,现在自己落在李广手里,那还能有个好嘛,小鞋是穿定了,人家肯定得报复,惨了。
历史告诉我们,官儿永远是官儿,死灰也能复燃,犯了错,大不了歇会儿,等风头过了,转眼调个地方继续还是官儿,怎么地还是能绕个弯继续打击报复你,逃是逃不掉的,硬着头皮挨吧,人在官场飘,岂能不挨刀?
于是霸陵尉忐忑不安的来到军前报道,正想磕头认错说句小人有眼无珠不识泰山您大人不计小人过,李广却压根不给他这机会,直接推出军门砍了!
——当初在霸陵你是老大我不敢动你,但现在右北平我可是老大了,好不容易逮到这个机会,有权不用过期作废,我不杀你还真对不起我这张老脸了!
表面上看,李广这事做的忒不厚道,度量也忒小。但联系到他最终被刀笔之吏逼死的结局,我们就会发现,他报复霸陵尉的行为,还是他内心强烈的军人尊严感在作祟。太史公不愧是太史公,前后呼应之间,就写出了他要呈现的时代氛围与悲剧。
事实上,从周勃到周亚夫,再到李广,乃至太史公他自己,都是这个时代悲剧的牺牲者。
按照汉律,六百石以上官员犯罪有“先请”制度,即对犯了法的官员,必须先向皇帝报告,“请”其作出减免的决定,这是贵族官僚的一种法律特权。当然,依照情况轻重,皇帝也可以选择不减免,不过,此时正当用人之际,汉武帝肯定不会自毁长城,总不能为了区区一个亭尉就杀了一个将军吧,这未免也太亏了。于是汉武帝玩弄辞令,轻轻一诏,就名正言顺合情合理合法的免去了李广杀人之罪。所谓官字两个口,正过来说反过来说都可以,只要顶个宝盖头就行。
该巧妙诏书内容如下:
“将军者,国之爪牙也。《司马法》曰:“登车不轼,遭丧不服,振旅抚师,以征不服;率三军之心,同战士之力,故怒行则千里竦,威振则万物伏;是以名声暴于夷貉,威棱惮乎邻国。’夫抱忿除害,捐残去杀,朕之所图于将军也;若乃免冠徒跣,稽颡请罪,岂朕之所旨哉!将军其率师东辕,弥节白檀,以临右北平盛秋。”
看到这篇诏书,我又忍不住泪流满面了,汉武帝真是太有才太会用人了,这样一来,不仅霸陵尉成了李将军树立军威的合理牺牲品,相信李广看到这封诏书,也一定会叩谢龙恩感动流涕。天乎,生我者父母,知我者陛下也!
作者年少时读史至此,也曾对李广此段劣迹甚是伤心,因为这破坏了英雄的完美形象。但后来年岁长了书读多了再一想发现这其实也很正常,人无完人,英雄也不是圣人,他们有血有肉有感情,他们也会挟私报仇,他们也会滥杀无辜,他们也会有个人英雄主义与流寇残余,正所谓可爱之人必有可恶之处,可敬之人亦必有可恨之处,愈是能人志士,其优劣善恶愈将无限放大。自古名将,大多是因为太有本事太有威望,进而太过骄傲太过敏感。所以除了信陵君韩信卫青等少数人外,大多数都是死爱面子活受罪。当年项羽也正是为了自己的面子,残忍的烹杀了王陵之母,完全不顾政治影响。
缺少政治家的胸襟与气度,这大概就是史上英雄名将们总也绕不出去的致命死结吧,太爱面子反而真正大丢面子,世上之事大多如此。当然,以今天的法律视角来看,李广泄私愤,图报复的行为无疑已经犯了故意杀人罪,但对于这样的特殊历史环境下的特殊历史人物,我们应该更多一些深入的反思,而不是激愤的指责,这对我们也更加有益。
另外,从这段历史记载也可以看出,汉武帝对李广其实还是很爱护的,但一个备受皇帝爱护的名将却为何还是落得了个悲剧下场呢?这又有很多令我们反思的地方。
注1:李广虽未封侯,但他多年征战沙场,卿一级的爵位还是有的。汉承秦制,亦有二十等爵制。但李广犯法,便只能削爵为庶人,从头开始了。
注2:所谓巫蛊,大致是用桐木削制成仇人的形象,有的插刺铁针,埋入地下,用恶语诅咒,以为能够使对方罹祸。汉武帝时,迷信成风,很多宫廷妇女都因为嫉妒而使用巫蛊互相诅咒,当年陈阿娇便是因为用巫蛊诅咒卫子夫而被废掉了皇后之位,汉武帝还特意让酷吏张汤来处理此案,极力株连,最终杀了三百多人,将窦太后、长公主与陈皇后一党的所有外戚旧党势力几乎清除干净。至此,汉初的黄老政治的意识形态宣告全面终结,外戚、功臣、诸侯王这三大权力结构完全瓦解,这才有了汉武帝真正的大权独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