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妹妹被困在大火中,听到了爸爸妈妈的声音。
“你们先救舒兰!”
妈妈撕心裂肺的声音传到我耳边。
她叫人去救妹妹了。
也许是人手不够,再等等就好了。
这一等,我看到了一具焦黑的身体。
1
那是我吗?
原来被烧死是这种感觉——浑身灼热刺痛。
“我们舒兰真漂亮,明天就是你的生日会了,这是妈妈给你买的裙子。”
这件裙子我见过,当时妹妹说一万块才能买下。
一万块是父母一个多月的工资。
灵魂跟着妹妹,我看到妈妈爸爸对妹妹的嘘寒问暖。在这场火灾手指被烧了,留下疤痕都要去医院祛疤。
其实家里并不富裕,为了妹妹家里也能拿出更多的钱来满足妹妹的要求。
这两房一厅是父母五年前为了让妹妹上市中学贷款买的,一个房间是父母的,一个是妹妹的。
“姐,我同学来见到房间这么挤会笑话我,要不你睡客厅吧!”
妹妹把我拉到客厅,丢给我一张毯子。
我想找爸妈评评理,可他们说:“不就是睡客厅吗?现在条件那么好,想当初我们都是睡桥洞,这点苦都吃不了……”
客厅的沙发就成为我的床,这一睡就是五年。
以前妹妹让我打扫她房间的时候,不小心碰了她的床,妈妈就会呵斥我:“你的手那么脏,到时候把妹妹的床弄脏了。”
从此我再也没有进妹妹的房间了。
“妈妈,明天我要在饭店邀请我的朋友!”
杨舒兰20岁生日要在饭店庆祝,他们都是普通的工人,哪来那么多钱给杨舒兰办生日会?
我看到父母严肃的脸上爬满了深深的皱纹,他们听到杨舒兰的话眉目就会变得温和。
以前惧怕父母,从来不敢直视他们,也从来不知道父母也有温和的一面。
原来他们仅仅对我严肃。
“兰兰的生日那么重要,妈妈怎么会忘了呢!都定好了,到时候你就是最美的。”
“大丫早不死晚不死偏偏那时候死,晦气。”
我明白在父母眼中我没有一丝地位可言,我的生与死都不重要。
小时候的我觉得我是妈妈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无论妈妈在怎么偏心,她都是爱我的。
爸爸经常说:“打是亲骂是爱。”
他们总会在我做错的事的时候打我骂我,让我记住下次不要犯错。我记住了,从来不会在同一件事上犯两次错。
邻居都夸我是最懂事的孩子,父母偶尔露出笑容。
“姐姐那么能干,没想到在死在火灾里。”
我看着杨舒兰没有掉一点眼泪眼睛,恨不得戳瞎它。
2
我想起来了。
我是有能力跑出火海,一想到父母从小教育我要保护妹妹。
快要远离火海的我返回救杨舒兰。
我拖着她,好不容快要冲出门口了。
哪知道她迅速的爬出来,把房门关上,要把我锁在里面。
这就是我从小保护到大的妹妹,会在性命攸关的时刻做出这样的事。
她害死了我,却能和父母平静的谈论我的死。
“这死丫头不死的话,一个月能有三千的工资,到时候给你钱买漂亮衣服多好。”
我初中毕业父母就不让我读书了,他们嫌我笨,年纪大还留级。
当初他们是怎么说的?
“你妹妹年纪那么小,我和你爸都不放心,她一个人在小学读书,你再留一级和妹妹同班,保护妹妹好不好。”
懵懂的我像是被父母授予重任,我大声的说:“好!”
向来严肃的父母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当时家里条件不好,我一边辅导妹妹,一边做家务务农,成绩下滑很快。
我和妹妹都去市里读初中,我成绩明显跟不上,和他提了补习班的事情,他说:“很多东西学校都交,你在学校都没有学,去补习班学有什么用?”
然而转身他怕妹妹跟不上,花钱给妹妹上补课班、兴趣班。
妹妹越来越像城里人,而我依旧是乡下来的小土妞。
有些基础补补就好了,可是我从来没有补的机会,烂了就烂了。
我好不容易考的班级第一,拿着奖状给他们看,可是他们却安慰考试不好妹妹。
“没关系,你姐就只会读书,哪里像你课余时间还学舞蹈钢琴,成绩很快就会追上来。”
3
“大丫死的有点可惜,我都给了看好人家了。下个月就可以准备婚礼了。”
“可惜是被烧死的,我改天打听有没有人要配冥婚,好歹还能捞一笔。”
听到父母的话,心凉了半截。
我死后还要给我配冥婚,这就是我的父母。
明天就是杨舒兰的生日会了,我看着她在床上熟睡,就坐在她床头盯着她。
我现在不是人,是鬼。
虽然不知道我为什么没有消散,但也可以学前辈们怎么吓人,让杀人凶手受不了去自首。
也许是我的能力不够,没能入梦和她玩耍,就只能看着她睡觉了,时不时的摸一下她的脸。
放在床头的手机跳出几条消息,发的太快了,我只看见一条。
【给钱!】
杨舒兰要给谁钱?带这个疑惑我思考她的关系网。
半夜的时候,母亲还会过来给她盖被子。
我记得我在沙发睡着的时候,被冷醒都没有人愿意给我一床被子,这就是伟大的母爱。
她进来的时候,我已经不坐在杨舒兰的床头了,我跟在她身边飘来飘去。
“这空调是不是有点低呢?”
我听到母亲的呢喃,笑了笑,这是你的大女儿啊。
我从来不知道母亲有这么好的手艺。
一个早餐弄出了好几个花样,中式和西式的都有。
似乎从我六岁开始就做饭,后面都是我在做饭,后来我出去打工没有人照顾杨舒兰,应该是她在照顾,顺便精进厨艺。
把课本上的母爱展现得淋漓尽致,可是为什么就不能分我一点呢?哪怕就一点点。
杨舒兰起来,就围着母亲打转。
“妈妈你做的什么菜都好吃。”
“我最喜欢吃你做的菜了。”
平常而温馨的家庭氛围让人羡慕。
每当这时候,我不禁猜想是不是我嘴不够甜,父母才会不喜欢我。
小时候,我也经常围在母亲身边打转,很乖的帮忙,我现在还记得母亲一边把我推走一边说:“别来烦我!看见你我就烦。”
除非我做的事情和妹妹有关,要不然别想得到她的一个好脸色。
这是我这么多年来实践得出的道理。
我都想离开这个窒息的地方,可是我离开杨舒兰十米远就会回到她身边。
4
杨舒兰的生日会办的很热闹。
父母包下了一个中型宴会厅给杨舒兰办生日会。
来参加生日会的人非富即贵占多数,在这么多人中,我只认识曾阳秋。
他作为杨舒兰的同学,去年的时候来家里参加杨舒兰的生日会。
“姐,我生日要吃海鲜大餐。”
后来我为她准备一大桌海鲜。
买菜时她嫌弃菜市场的不行,特地叫我去大超市买。
就因为父亲说:“出去工作那么多年,就不能花点钱让妹妹过一个开心的生日吗?”
那年杨舒兰过生日所有的花费都是我出。
她切蛋糕的时候把第二块蛋糕递给了曾阳秋,而他给了我。
他说:“这第二块蛋糕应该给忙碌了一上午的姐姐才对,让我们一起感谢姐姐给我们准备这么丰盛的饭菜。”
这是为数不多给我善意的人,在我忙碌的时候他会过来帮忙。
我们加了联系方式,偶尔聊天。
后来我的手机被杨舒兰摔烂了,我们的联系也就断了。
“姐,你这样的人,别痴心妄想攀上曾阳秋!”
我和曾阳秋就没越界,只是杨舒兰心脏看什么都觉得脏。
“你一个初中毕业的人怎么敢和一个名牌大学的人谈啊?给自己留点脸面行不行?”父母知道这件事后开始对我说教。
“你要是想嫁人的话我会给选了个有钱的人,到时候你嫁过去就享福了。”
我被母亲逼着去相亲,见一个比父亲年纪还大的男人,我逃离这个城市了。
没想到再一次回到这个城市却是葬身火海。
“喂,你好,你女儿的尸体——”
父亲接听电话就挂断。
“真是晦气,今天可是兰兰的生日,说什么我女儿的尸体,这不是诅咒兰兰吗!”
很快,电话铃又响起了,我期待爸爸接电话,但是他又挂了。
是的,我的尸体还没有一个杀人凶手的生日重要。
或许在他们眼中,可爱乖巧的女儿和杀人凶手不沾边。
“老公,我怎么感觉凉凉的。”
“肯定是你衣服穿少了。”
“叮铃铃——”
母亲犹豫了会选择接电话,我听到电话那头的人说:“你女儿在河溪村的尸体如果不处理的话,我们这边统一处理。”
“大丫的尸体,你们处理吧,我这边有事要忙。”
母亲的声音很冷漠,慈爱的目光却是看向相谈甚欢的小女儿。
我很想抢过手机来和对面的人说话,求他们能不能帮我找一个地方埋了。
我不想被火化,被火焰灼烧的感觉太痛了,我不喜欢。
当手穿过手机,我呆呆的看着双手,又看着满脸笑容的父母。
“爸爸妈妈,这是我的男朋友曾阳秋!”
杨舒兰一脸甜蜜的靠在曾阳秋身上。
一股不知名的情绪涌上来,我不知道那是什么,我只看到我的手散了又凝聚。
唯一给我善意的人也离我而去,还会有谁发现我的死有蹊跷呢?
父母和曾阳秋相谈甚欢,之前他们怀疑我喜欢曾阳秋,骂我也不知羞,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其实我长得不比杨舒兰差,可是从小到大父母总说我丑。
现在杨舒兰和曾阳秋在一起了,都夸曾阳秋和杨舒兰在一起是天作之合。
“叔叔,阿姨以后有时间我一定会正式登门拜访。”
曾阳秋笑得很温和,扭头看了会场一眼,又道:“今天是舒兰的生日会,怎么没有看到舒兰的姐姐?”
5
自从手机坏后我和曾阳秋就没有联系,没有想到他还能记得我。
每一年杨舒兰的生日我都会出现,不是做菜就是端茶送水,我连自己的生日都不记得了。
唯一一次过生日,还是奶奶在世的时候给我煮的一碗长寿面。
“大丫葬身在火海了,她离开我们也很伤心,不过今天是兰兰的生日,我们就不要提那些伤心事了。”
杨女士眼里蓄满了泪水,杨舒兰拿着手帕给她擦眼泪。
我从来不知道前面还面带笑容的杨女士,这么快就伤心落泪,为什么我死的第一天他们不哭,哪怕装一装也好啊。
“姐姐每次都不会缺席我的生日,没想到今年意外发生了。”
这母女两人轮流掉眼泪,轮流擦眼泪,看看这就是母女情深。
也许是我太木讷了,不懂得讨好杨女士和杨先生,让他们两个那么讨厌我。
也许是我不会哭,他们的注意力从来不在我身上。
“那场火太大了,我们当初也只能把舒兰救出来,每逢半夜我就会惊醒,仿佛能看到大丫向我们求救,我对不起她!”
我本来游荡在杨舒兰旁边,听到杨先生这话,我飘到他身边盯着他。
一家三口就他睡得最香了,说谎也不打草稿。
或许他说出的话最符合丧女后老父亲的心态,你要是知道放在心尖上宠爱的小女儿是杀人凶手一定会很伤心吧。
曾阳秋嘴角挂着勉强的笑容对我的死感到难过,顺便安慰一家三口。
服务员推着一个三层的大蛋糕出来。
杨舒兰围绕在亲朋好友之间。听着她们夸赞她漂亮、大方懂事。
这点我已经习以为常了,从小到大她都很喜欢听别人夸赞她、捧她。
父母要是想打我,夸她就能免受毒打。
第一份蛋糕她给了自己,第二份蛋糕她递给了曾阳秋。
“这一份给姐姐吧。”
当曾阳秋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杨舒兰脸色明显一僵。
“那我这份给你!”
她把第一份蛋糕递给曾阳秋,她向来喜欢争第一,看来她很喜欢这个男人。
接下来每个人都分到了蛋糕,常年跟在杨舒兰旁边的小跟班开始拍马屁了。
“舒兰,要是没有你,我估计都没有机会来这么大的饭店。”
“舒兰,你家庭条件真好,父母姐姐都这么宠你,过个生日排场都这么大,还找了高中时代的校草做男朋友。”
“是啊,我姐姐挺宠我的,我要什么她都会给。”
杨舒兰淡淡的开口,我从她的眼神中看到了嘲讽。
是啊,你要什么我都给,你还顺手要了我的命呢。
穿着警服的人走进宴会厅,出示证件。
“杨舒兰涉嫌一场谋杀案,请跟我们走一趟!”
参加生日会的人哗然。
“杨舒兰会涉嫌谋杀?这不太可能吧!”
“知人知面不知心。”
宾客交头接耳,杨舒兰一脸无措的站着,周边已经没有人围着她说话。
“你们会不会是搞错了,我女儿那么善良,怎么可能会杀人。”
杨女士抓住了警察的手臂,希望警察不要带走杨舒兰。
“我理解您的心情,你女儿的是否犯罪会有法律定夺。”
在被带走之前,杨舒兰回头问了他。
“阳秋,你相信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