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废太子续弦以后》作者:蜜丝年糕

芳芳看小说 2024-08-27 18:06:32

简介:

重生后姜毓干了票大的,当堂悔了渣男的婚,报应是被逼嫁给了那个废太子,成了全京城的笑柄。

那个废太子一连克死两个王妃,据说还性情乖戾喜怒无常,重点还是个废太子,大概是活不长。

所有人都等着姜毓被折磨致死,可姜毓不仅活着,还越活越好越活越好,一直活去了万人之上。

……

祁衡娶了两个王妃都给对头当了奸细,被着急他香火的太皇太后逼着娶了第三个。

见小王妃的第一眼祁衡觉得心里麻滋滋的。

从此,祁衡最喜欢做的事情是挑逗自家的小王妃,让自己继续麻滋滋的。

精选片段:

甜甜的鹅梨香与屋中烧得暖融的炭火交缠,午后的时光愈发叫人犯困。

  姜毓又梦了,梦见了重生回来的那一天。

  “妾愿下堂让贤,求长公主成全。”

  大婚喜堂之上,众目睽睽之下,当着当朝长公主的面前,姜毓的话好像是平地惊雷一样震惊了整座京城,也炸碎了自己的宿命轮回。

  一场戏,把自己的未婚夫拱手让给了自己的庶姐,明明是私相授受暗渡成仓,姜毓忍着恶心把他们说成了缘定三生佳偶天成,硬生生在全天下面前成了他们的好事。

  惊世骇俗又如何,离经叛道声名全毁又如何?哪怕是万劫不复刀山火海,今生今世也绝不再与康乐伯府有任何干系。

  大红的喜帕落在地上,是被姜毓割舍丢弃的前世。

  姜毓转身大步踏出喜堂,天空湛蓝剔透地仿佛一块擦洗过的琉璃,姜毓的唇角轻轻勾起,眼里的笑意畅快又深沉。

  天道残忍世事无常,叶恪,姜容,总有一天你们会被自己的业障一点点碾碎。

  ……

  痛快畅意的感觉蔓延过四肢百骸,姜毓是从梦里笑着醒来的,鹅黄色的纱帐如烟朦胧。

  从小定下婚约青梅竹马的夫君与自己的庶姐暗生情愫,却还是贪恋她嫡女的身份和自己那些沽名钓誉的名声而娶了她。

  这些她当年都忍了,毕竟从小的情分还在,世家联姻她身为嫡女也不能只为自己活着,可不能忍的是叶恪暗中把远嫁出京的姜容接回来养成了外室还生下了外室子。

  那她是什么?

  曾经的她真的是太蠢了,竟然天真地以为只要她当一个贤惠大度的妻子,孝敬婆母当好掌事的媳妇就总有一天能赢得夫君的心。

  可世事多锋利啊,在那公婆妯娌的磋磨下,在那些后宅鸡毛蒜皮小事纠缠里,在对自己的夫君失望到绝望里……她早已在不知不觉中变得面目全非。

  如果不是恨到了极致,如果不是被逼到绝点,她怎么会……怎么会害死那么小的孩子?

  一股凉意席卷过全身,是烙在灵魂上的歉意,姜毓从床上坐起身子,午后久睡,忽一醒来头有些闷痛,还发晕。

  门口有人的窃窃私语声,大概是丫鬟婆子在唠嗑。

  “来人。”

  姜毓唤了一声,立时便有人推门进来,两个大丫鬟并着一个婆子。

  “姑娘醒了?要喝水吗?”刘嬷嬷走到近前,关切地替姜毓拂开额前的一缕碎发,“姑娘睡了得快一个时辰了,怕是觉得头疼了吧。”

  刘嬷嬷回头吩咐,“翠袖,快去给姑娘倒杯水来。”

  姜毓松开扶着额头的手,问:“你们刚才在门外说什么?外头又发生了什么?”

  刘嬷嬷眼底的光微闪,但绷住了脸色没变,依旧如常道:“没什么大事,姑娘不必理会……”

  翠盈没过脑子,想也没想就竹筒倒豆子,赶着和刘嬷嬷一道开了口:“太太把柳姨娘的脸打花了,柳姨娘正在院儿里哭着要上吊呢。”

  姜毓睨了刘嬷嬷一眼,柳姨娘是姜容的生母。

  刘嬷嬷将水递到姜毓跟前,“随她闹就是,不过是个妾室,大姑娘做出那种事情,现在没人会帮她,没的触怒了老太太将她赶出府去。”

  姜毓垂眸抿了口茶水,淡淡道:“眼下大姐姐可是康乐伯府的少夫人了,怎好怠慢柳姨娘。”

  把柳姨娘赶出去自会有叶恪姜容这两个好女儿和好女婿接着,柳氏只会活得更好更滋润,她怎么能够让她离开国公府?

  “母亲为什么打了柳姨娘?”姜毓问。

  翠袖道:“回姑娘的话,太太听了姑娘之前的劝告,让人把叶世子聘礼里的那对水晶雁送还给蒹葭院,柳姨娘说那雁身上磕破了一个角非要找太太理论,两个人吵起来不知柳姨娘说了什么,太太就打了柳姨娘一个嘴巴。”

  “那现在呢?父亲回来没有?”

  翠袖如实道:“老爷还未回府,倒是大公子今日提早下值回来了。”

  翠盈不屑地哼了一声:“就柳姨娘那两下子,太太早让人把她撵回院子里去了。就算老爷回来了也不会帮他的。”

  这个姜毓倒是一点都不担心肃国公会偏帮妾室,她这个父亲素来行事正派,偶尔帮妾室打圆个场是有的,但还不至于宠妾灭妻乱了祖宗的礼法。

  “去给大公子传个信儿,让他去蒹葭院里看顾看顾,莫要让家丑外扬。”

  女儿高嫁了伯府,柳姨娘接下来的招数无非是去找女婿撑腰,但这样一来岂不是显得肃国公府苛待她今后更有理由让女儿女婿接她出去享清福?

  她倒是打得一手好算盘,但肃国公府的名声怎么可能让她当垫脚石?

  “是。”

  翠袖点头应下,才转身出门就听了外头的小丫鬟来禀,说是老太太让姜毓过去。

  ……

  更衣梳妆,从那日回来做出那种惊世骇俗之事后,其实才不过两日的功夫。老太太大怒将她禁足院中任何人不得探视,可姜毓知道,这到底不会永远将她关下去。

  她将旧日的宿命摔碎,新的日子才刚刚开始。

  冬日的风很凛冽,就算是裹着厚厚的毛皮袄子依旧挡不住外面的寒风刮在脸上。

  走过拱形荷桥的时候,对面迎面走来一人。

  翠盈轻声道:“姑娘,是大公子。”

  姜毓自然是看到了姜易,同样是嫡出的身份,他是肃国公的原配所出,而她则是继室,姜易足足比她大了五岁,是以虽然同为嫡出,可姜毓与这个大哥并不算特别亲厚。

  姜毓看姜易来的方向,可知他大概是刚从蒹葭院里出来,她没有同胞的兄弟,是以姜易是国公府里唯一的嫡子,素来行事端正重名声,也很是有几分手段.

  府里才出了她堂前悔婚姐妹易嫁的丑事,今日蒹葭院柳姨娘那点子事儿姜易定是将她安排得明明白白。

  “见过大哥。”

  对面碰上,姜毓乖巧福身见礼。怎么着也是长兄,这辈子她依靠他的地方说不定还多着。

  “祖母让你过去?”

  瞧着禁足的姜毓能出来就知道她是往慈安堂去,姜易背着手,神色是惯常的淡漠。

  “是。”姜毓点头。

  姜易没说话,就在姜毓以为他要擦身过去的时候,姜易忽然又开口了,“昨日之日不可留,叶恪见异思迁是他无情无义在先,你毁了这门婚事也是应当应分,只是你不该将事情做得这样难看粗糙,牵连两府都下不来台。”

  姜毓的眸里波澜无惊,唇角浅浅勾了一下,姜易是在埋怨她既然早就知道这件事情为什么非要在成亲当天才翻出来。可这也是躲不开的天意,她在蒙盖头出阁的前一刻才重生回来,若不抓住这唯一的机会和叶恪拼得鱼死网破她就又陷进了她前世的轮回。

  一切都是被逼无奈,在姜易看来是她这回行事乖张粗糙,可她自己心里知道,那是事急从权,壮士断腕。

  “原本媒妁之言父母之命毓儿莫敢不从,只是看叶哥哥的心中并没有毓儿,他和大姐姐之间太辛苦,妹妹着实不忍心就这样拆散他们,是以才一时冲动……是毓儿欠考虑了。”

  话还是当时喜堂上的一番套话,姜易把话说得直白,可姜毓却不打算坦诚是她故意将叶恪和姜容推到了风口浪尖。

  这些机谋心照不宣可以,让她直言挑明却是不可能。

  她的名声是毁了不错,但叶恪和姜容也从此万劫不复。庶姐勾引了妹夫,妹夫看上了大姨子。如此坏了伦理纲常的事情,在世人的眼中将来他们过得好,便是奸夫□□,过得不好,就是天道报应。

  不守礼教,私相授受,传到市井之中别人怕会比她骂得更难听,那些不堪入耳的闲言碎语坊间流言会纠缠他们一辈子。

  可即使是这样叶恪和姜容其实是幸运的,倘若不是她心里对那个孩子抹不掉的深深歉意,倘若不是深恶痛绝了前世那个扭曲了的自己,她便带着这份前世的记忆嫁给他。

  如此,才是真正可怕的报复。

  姜易看了姜毓一眼,又深沉又锐利,大概是没有想到在今日这般尘埃落定以后姜毓的话依旧说得滴水不漏。

  “你想如何没有人能管得住你,只万望你今后行事能思虑周全,莫要带累家中长辈与你一起受这满京城的风言风语。”

  姜毓笑着应了,低垂的眼睫下没人能看到她眼中划过的冷意。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她的确不会再做那样的蠢事。

  “大哥教诲,毓儿铭记在心。”

  姜易这回没再停留,径直越过姜毓便走了。姜毓目送了他两步,亦往慈安堂去。

慈安堂,檀香袅袅。

  姜毓垂头跪在地毯上,上首榻上坐的老太太阖着眸,手里的佛珠慢慢捻着。比起当日事发后从来没有过的暴跳如雷怒火中烧,眼下看上去仿佛不是一个人。

  也可见当日她猜的没错,老太太心中还是维护她的,发怒也是半真半假,做与旁人看的居多。

  姜毓的膝盖跪得有些疼,可身子却不敢松懈,直直挺着。

  屋里的丫鬟进来给老太太换了两次茶盏,第三次的时候,老太太才睁开了眼。

  “在屋里想了两天,可知是哪里错了?”

  姜毓不敢疏忽,也不欺瞒,只一口认了,“孙儿知道。”

  姜毓是老太太带大的,刚才在姜易面前那套抵死不认滴水不漏的伎俩在老太太跟前便没有必要了。

  能将叶恪与姜容私情瞒得严严实实,当年在她大婚之日将姜容秘密送出京远嫁的,也就只有老太太了。其实当初姜毓察觉的时候,老太太都已经将事情收拾地差不多了,为了此还特意与她旁敲侧击地点拨弹压过。

  以前姜毓不知道,后来才知道,老太太说再多,究其根本无非是因为国公府的脸面罢了。当年签下和康乐伯府一起签下婚书不仅是老太太的意思,也是先肃国公,也就是老太公做的主,是先国公爷和康乐伯府先伯爷的交情。

  眼下两家的老太爷都去了,肃国公府依旧是茂盛的百年大族,而康乐伯府却不如先伯爷在时的欣欣向荣。

  老太太不让姜毓悔婚,恐怕一是为了两家老太爷生前的交情,二则是不想让人背后言国公府势力薄情,背信弃义

  她要姜毓为了国公府的脸面忍着,一直忍住一辈子。

  老太太垂眸睨着姜毓,缓缓道:“你这孩子,终究是心气太高,沉不住气。”

  “是,孙儿知错。”

  “你可知你这么做结果是什么,是你能够承受得起的吗?你有想过你父亲如何在朝堂上立足,你母亲将来又如何出去应酬京里的那些女眷?你有替他们考虑过吗?”

  姜毓直挺挺跪着,每一句都铿锵坚韧,“孙儿有错,对不起爹娘,但不后悔。”

  “倔!”老太太的手砰地拍在桌角,“你对不起的何止这些,将来有的是你想不到的麻烦事,有的是你的苦头吃!”

  姜毓低着头,一句反驳没有,可也就是这幅模样,油泼不进,水浇不透。

  老太太看了她良久,只化作一声轻叹:

  “罢了,明日我要往净音寺去,你也收拾收拾同我一道去,山上清静,正好小住几日。”

  才退了婚,风尖浪口,流言蜚语,往山上去住是躲清静,也是避人耳目。

  “是。”姜毓点头。

  老太太又阖上了眼,仿佛是累了,“去吧。”

  ……

  姜毓让翠袖翠盈扶着起身,自出了老太太处,膝盖又酸又疼,才出了院子,就见见有人疾步而来。

  “我苦命的福姐儿,你的命怎么就这么苦啊。”

  张氏疾步上前一把拉住姜毓的手就往怀里抱。嘴里喊的,是姜毓的乳名。

  “母亲。”姜毓有些无奈,宽慰地回抱住了张氏。

  张氏松开姜毓,转而抓住了姜毓的双手,道:“老太太喊你来做什么?有没有为难你?罚你了没有?”

  “没有。”姜毓摇头,“祖母素来疼我,怎么会为难我。”

  “那她寻你来做什么?”

  想想那日老太太发怒的样子,好像恨不得用她那根沉香木的拐杖打死姜毓,她嫁进肃国公府这么多年都没见老太太动这么大的怒。

  姜毓道:“祖母说,叫我明日跟着她一起去净音寺小住几日。”

  “明日?”张氏的眉梢一挑,但想想又对,“也好,过去住几日,避避风头。等过些时候,娘再去山上接你回来。”

  说到这,张氏又想起了一事,“那个小贱人还送了信明日要回门,回什么门,她倒还敢回来!她跟她那个下九流的姨娘一样,都是上不了台面的货色。”

  张氏越说越来气,“那个天杀的贱妇生的小蹄子,平日里不声不响的,没想到竟将我的福姐儿坑害得这样惨,老天有眼,这样不知廉耻的东西不得好死!”

  “母亲。”姜毓忙反握住了张氏的手,怕她越说越激动最后又去找柳姨娘的晦气,“木已成舟,母亲休要再为了这事儿动气。”

  “怎么能不气!”张氏的脖子一抻,道:“那小蹄子害得你成了全京城的笑话,你可每看到外头那些人的脸色,真是……将来你可还怎么再许人家,有几家还愿意真心娶你?”

  姜毓耐下心来开导,“毓儿还小,左不过再等两年,以我们国公府的门第怎么会找不到人家?就算是议不了亲了,就在家当个老姑娘,正好舒坦。”

  “呸呸呸!”张氏连唾几口:“说什么昏话!什么叫议不了亲,我的福姐儿这么好,定能找个比叶家那混小子更好的夫家!”

  “母亲说的对。”姜毓拉了张氏的手缓缓往回走,“我明日一大早就要跟着老太太去山上了,母亲在府里,也要保重身体。再怎么不对,大姐姐已是嫁了康乐伯府,柳姨娘也算有了真正的倚仗不同往日,母亲只与她井水不犯河水就好。”

  张氏叹了口气,“我知道,怎么不知道,道理谁都懂,可就是咽不下这口气。”

  姜毓立即顺着拍马屁,“母亲可是咱们肃国公府的当家主母,气量如山海,哪里有解决不了的事。”

  张氏点了点姜毓的额头,“小马屁精,就知道哄我。”

  姜毓把头靠在张氏的身上撒娇,“好啦,明儿我就得启程了,也不知得去山上住多久,母亲与我一道收拾行装吧。”

  ……

  转眼数月,冬去春来,阳春三月的天气最是宜人,山上的花木芬芳,草叶清新,古刹铜钟幽幽,香火袅袅升入青天。

  幽静后园之中,四角亭里,四五个丫鬟婆子里外静静侍候。亭中一人执笔伏案,笔墨落下一行行娟秀的簪花小楷。

  春光静好,姜毓翻过一页佛经,纸上落满了最后一个字。密密麻麻的小楷铺满了整张纸,翠袖上来将新纸换上,拿了抄满的纸在一旁压好。

  一个小丫鬟子匆匆走来,在亭前报:“姑娘,太太来了,在老太太那儿呢,刘嬷嬷来问您要不要过去。”

  “不急。”姜毓听着,笔却照常落下,头都没有抬一下,只道:“母亲与祖母还要叙话,待我抄完了剩下几页佛经再去不迟。”

  张氏这次来就是接她与老太太下山的,既是要走了,那便将手边的佛经都抄全了,才好交给老和尚一并烧了祈福。

  小丫鬟没再说什么,又匆匆回去了,“是,奴婢这就去回刘嬷嬷。”

  风很轻,拂起姜毓耳边发丝。

  天光悠远,阳光煦暖,几缕薄阳落在姑娘妍丽的侧脸上,别是一种娇柔清丽。

  小丫鬟去了不久,又有人从小径的尽头走来。翠盈第一个抬眼瞧见,脸色猛地就是一拉,轻声在姜毓的耳边道,“姑娘,柳姨娘娘家那个赖着不走揩油的表姑娘来了。”

  姜毓的眉眼不动,淡淡说了两个字,“随她。”

  “二姐姐在这儿呢?”

  姜毓不理人,人却还是偏偏要凑到姜毓跟前,柳嫣带着丫鬟径直就到了姜毓的跟前,仿佛很是热络的模样。

  姜毓低着头,眼皮子都没抬一下,更别提应声,只故意冷着她,可柳嫣却一点没有知难而退的意思,依旧神色如常,道:

  “前些日子大姐姐回府来,却没见着二姐姐。这都四个多月了,大姐姐心里记挂地紧,便有些话要叫妹妹带给二姐姐呢。”

  “二姐姐成全了大姐姐和小伯爷,大姐姐心中感激二姐姐,都是二姐姐大度,才没叫大姐姐和小伯爷这对有情人风流云散。”

  柳嫣一面风轻云淡地说着,一面紧盯着姜毓的神色,却瞧着姜毓的脸上纹丝不动。

  她是柳姨娘娘家的孩子,出身贫贱,可偏偏家里从小频繁将她送到柳姨娘的身边小住,让她见了多了繁华,也见多了那些名门贵女,可自己却依旧挣扎在最底下的位置纹丝不动。姜毓是肃国公府的嫡女,从来高高在上,她在肃国公府进出了这么多年姜毓都不曾正眼看过她。

  一朝见姜毓败落,她怎么能不好好看看姜毓摔碎的模样再踩上几脚?

  “说起这段姻缘,姨娘和妹妹也是感激二姐姐的,大姐姐与小伯爷青梅竹马,早已两心相知,情深意笃。却碍于两府早年订下的婚约不能相守,日日饱受煎熬……”

  柳嫣的语调骤转,忽的惆怅忧伤,带了几分辛酸又欣喜的味道:

  “还好二姐姐深明大义,俗话道强扭的瓜不甜,强摘的花不香,二姐姐成全了大姐姐,也是成全了自己。”

  连说带演,唱戏似的调调,翠盈听着刺耳,终没忍住,道:“我家姑娘正在静抄佛经为国公府祈福,得叫周围清静,柳姑娘若是没什么事,不如去别的地方走走。”

  “是我疏忽了。”柳嫣掩唇低头,仿佛是羞愧的样子,眼里却划过一道冷冰的畅快,“那嫣儿便不打捞二姐姐清静了,嫣儿告退。”

  柳嫣袅袅娜娜地转过身便往来时的路去,心中说不出的得意痛快。姜毓定是为了叶恪伤心得痴傻了,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亭中的姜毓落下最后一个字,不紧不慢往旁搁了笔。

  “摁住她。”姜毓忽然开口,短短的几个字,叫周围的人误以为听差了,愣了一下,亭外站的两个婆子才反应过来上去推开柳嫣身边的丫鬟,一把摁了柳嫣跪在地上。

  “二姐姐,你……”柳嫣的眼里闪过一抹惊慌。

  姜毓转头,未有一言,只是抬起手指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才扶了翠袖的手站起来,踱到柳嫣的跟前。

  “柳姑娘慎言,肃国公府只有三个姑娘,我只有一个三妹妹,二姐姐可不是你能喊的,照规矩,你得恭敬称我一声二姑娘。”

  “我……”柳嫣的眼中划过羞恼愤恨,却是忍住了,一副娇弱可怜的模样,“是嫣儿冒犯了。”

  姜毓直直站着,双手规矩地交叠在腹前,仪态端方,训着人,眼却不往下瞧,只是抬头看着前处的草木:

  “你住在柳姨娘的院儿里,虽是客,但姨娘是妾室,也是奴,你既是她们的表姑娘,便也是奴。我是主你是奴,你见我原该自称奴婢,但既在一府里住着,便由你谦称为妾。姨娘出身小户,怕是不知晓这些细节,我今日便代她提点你,你需得一一记住。”

  “是,”柳嫣低下了头,暗自咬碎了一口牙,“嫣儿……妾,谨记姑娘提点。”

  “说完了规矩,那便来说说你方才与我说的话。”姜毓的眸子一动,终于看向了跪下跟前的柳嫣,居高临下的睥睨。

  “你方才说大姐姐与小伯爷青梅竹马,早已两心相知,情深意笃。你可知我肃国公府素来严守礼教,纵然我与小伯爷从小定亲,亦只能在长辈的宴席上见面,隔着屏风宫扇,又有嬷嬷婢女在侧,话且说不上几句。但你却说大姐姐与小伯爷青梅竹马情深意笃,岂非是说大姐姐与小伯爷早有私情,背着长辈私相授受暗度陈仓?”

  即使已经成婚,木已成舟,可婚前私相授受这种话又岂是能说的,可不是在骂叶恪和姜容罔顾礼教不知廉耻吗!

  柳嫣有些慌,她是嫉妒姜容高嫁不错,但姜容也是她以后议亲的倚仗,怎敢这样说她和叶恪的不是?

  “妾不曾有此意,大姐姐和小伯爷青梅竹马两情相悦,这不是二姑娘你自己在喜堂上当着众人的面说的吗?妾怎敢胡乱诌这些。”

  的确,当时姜毓为了自己退婚,什么恶心的话都忍着说了。

  姜毓静静地瞧着她:“我只说大姐姐与小伯爷佳偶天成,我配不上小伯爷,可不曾说过大姐姐与小伯爷私相授受。”

  “你……”

  “我肃国公府向来是重家风礼教的,你今日说出这样不知分寸的话来,想来是姨娘平日教导不善。还好只是说与我听见了,倘若一个不小心让别人听去了,岂非让旁人诽我国公府家风不正,家教不严。”

  “妾……妾不敢……妾知错。”柳嫣的眼里有泪光闪过,身子瑟缩,像是极怕,柔弱可怜的样子好像一戳就能破。

  姜毓却不看,只是吩咐翠盈道:“去把桌上的壶拿来。”

  姜毓说的是石桌上的茶壶。

  “姨娘怜你,想是真真教你不严,既如此,我便受累替姨娘教一教你规矩。”姜毓手中捧着翠盈拿来的茶壶,吩咐两个婆子,“把她的头抬起来。”

  “啊……”柳嫣一声痛呼,头发被婆子揪在手里,还没来得及挤出眼泪,便觉脸上一烫。

  姜毓举着手中的茶壶,将壶里的水尽数浇在了柳嫣的脸上,茶水从壶嘴里倒出来,还冒着热热的烟气儿。姜毓就这么举着壶,直到壶里的水倒尽了。

  “这一壶碧螺春,便是要将你的脑子里的蠢念头洗干净,今后行事谨守着规矩,莫再胡言乱语。”

  姜毓转手一递,将茶壶塞回翠盈的手中。

  婆子把柳嫣的身子一推,摁到了地上,看着姜毓这样惩治柳嫣也是快意,“还不谢谢姑娘教你规矩。”

  柳嫣伏在地上,眼里脸上,不知是茶水还是泪水,“谢……谢姑娘教诲……”

  姜毓那帕子擦着指尖,转身往亭里踱步,“不必谢我,且去吧,今后莫再犯蠢就是。”

  身后悉悉索索,柳嫣怎样一副狼狈的惨状姜毓没有再看,只是回了亭中看自己抄下的佛经。

  这么一闹,纸上的墨迹都干了。

  ……

  风吹树梢,一切又是归于寂静,没有看见临近的阁楼上有扇窗子半开着,因着高高树木的掩映,竟难叫人察觉。

  “瞧不出来,那小姑娘每天抄着佛经,倒是个横的。”薛阳摇着头叹了一句。

  倚着窗棂的人淡淡斜了他一眼,俊朗的眉眼里透着几分苍白,戏谑道:

  “抄佛经怎么了,皇后的宫里还摆着佛堂呢。”

  一连月余,每每早晨开窗都能瞧见那个姑娘在亭子里抄佛经,一抄就是一日,也不见言语喧闹,静得跟幅画似的,没想到今儿这一出,倒是让人刮目相看。

  “属下昨儿去打听过了,是肃国公府的姑娘呢,就是年前当堂悔婚闹得满城风雨那个,光看模样还真不像是会做出那种出格事儿的。”

  “你倒是清闲,去做这些没用的事。”

  薛阳谄媚笑了笑,奉上手里的一捧瓜子,道:“太皇太后总在念叨您的婚事,属下怎么能不上心,可惜这姑娘已经毁了名声……”

  “怎样?”祁衡捻了一粒瓜子,慢慢用指尖把瓜子皮搓碎了,“你又闲操什么心?我多看两眼难道就是要娶她不成?”

  “多事!”祁衡抬手甩了薛阳一脸瓜子儿壳。

  行。薛阳点头,是他多事。

  “但那姑娘惩治人的样子,好似有几分主子的神韵。”薛阳忍不住斜眼偷瞧祁衡,“特别是用茶壶浇人的时候。”

  “什么神韵?”祁衡凉凉回头睨了一眼,“你瞎了?”

  “是,小的妄言。”

  祁衡还想再说什么,可到嘴边却化成了几声咳嗽,抬脚往薛阳身上踹了一脚,“去,倒杯水来。”

  “是。”

  ……

  长廊幽幽,盘桓着寺里香火的味道。

  翠袖捧着茶壶走在姜毓的后头,心里的忿忿难平:“那蒹葭院里的好不知廉耻,竟还有脸到到姑娘的跟前。瞧这耀武扬威的样子,定是康乐伯府的那位授意无疑了。奴婢一会儿就报给太太知道,把这蒹葭院儿里的这个先打出去!”

  “不必叫母亲知道。”

  姜毓原不想说什么,可这件小事却很不必让张氏知晓。姜容到底是嫁了伯府了,新婚不过三月,即使再为公婆所不容,与叶恪两个现下却正是蜜里调油。

  叶恪姜毓是知道的,绝不是一般人家里任父母拿捏的软蛋子。若是有心,自能为姜容扛下一切明枪暗箭。倘若蒹葭院里的人受了什么委屈,叶恪定用尽全力为姜容保全周旋。

  还不是两家撕破脸皮的时候,让张氏知道也不过徒增愤懑罢了。

  “大姐姐嫁入伯府诸事繁多,未必有时间回国公府来。不过是旁人见我在寺里住了这几个月,连年也没能回去在府里过,觉得我叫府里的长辈厌弃了,所以来看看笑话。蝇营狗苟之辈,何以挂齿。”

  姜毓说得云淡风轻,即使事情过了这几个月,依旧绝口不说姜容半个“坏”字。

  有些事情可以筹谋,可以做,但未必做了就要透于人知道。

  豆腐嘴,刀子心,前世给人勒断了脖子才记住的教训,岂能忘记。

  翠袖还是很气,“姑娘也真是太好性儿了,连柳嫣那种人都敢欺负到姑娘的头上了,姑娘若是再这样忍下去,今后的日子可怎么过?”

  姜毓默了默,眼底是旁人看不懂的深沉晦暗。

  不是她不记仇不作为,也不是她不恨不想报复,只是那个孩子……

  她前世后来怎样狠毒,做了怎样连她自己都不想忆起的事情她都不后悔,只是那个还在襁褓中的孩子死在她手中的时候,她真的……真的……

  即使那是叶恪和姜容的私生子,即使她恨得希望这个孩子根本没有被生下来过,可是那个孩子死在她手里的时候,她不得不承认那终究只是一个婴孩,她怎么能够对一个婴孩下手?

  她愧疚,刻进灵魂里的愧疚,所以今生她手下留情了。

  她原可以继续嫁给叶恪把事情做得更狠更毒,但是因为那个死去的孩子,她留情了,最大限度地留情了,绝不再亲手报复他们,就当是赎了她前世害死那个孩子的罪。

  姜毓深吸一口气,道:“今后不可再说这些,更不可说大姐姐与蒹葭院的不是,叫旁人听见,还到我心中始终记着这些,反倒让人笑话。”

  “是。”

  翠袖翠盈看着姜毓沉沉的眼神,莫名心里跳了一下,低下头诺诺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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