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2024年5月7日，美国空军大学发表报告《军事情报背景下的分析标准》。报告认为军事情报的战略、战术和作战层面因不同特点而对军事情报分析的标准各有侧重。因此，该报告旨在通过探讨情报分析标准在作战和战术层面情报环境中的应用，以弥补人们对情报分析标准认识上的不足。

关键词：情报分析，严谨性，分析标准，分析谍报技术

军事情报有三个层面：战略情报、战术情报和作战情报。战略情报的描述对象通常是国际政治领导人感兴趣的情报活动；战术情报主要聚焦单项任务的规划和执行；而作战情报主要关注战役的组织活动。

“9·11”事件的情报失误以及对伊拉克拥有大规模杀伤性武器的错误评估，使得美国有关情报分析标准的问题日益突出。这一过程促使西方国家制定了用于情报分析的标准。例如，美国国家情报总监办公室制定的《情报界指令203》（Intelligence Community Directive 203）呼吁各情报部门在情报分析过程中坚持客观、及时、不受政治影响、基于所有可用信息源以及与其他进一步具体标准（包括不确定性和保密级别的通用术语）保持一致的原则。

然而，目前现行的这些情报标准着重聚焦于战略层面的情报分析，在这一层面，通过分析谍报技术来保障的分析严谨性最受看重。分析谍报技术，旨在消除情报分析中的偏见和假设，并鼓励高质量的情报分析。分析谍报技术包括解释情报集合的基础流程结构化分析技术。像反向预测和竞争性假设分析这样的技术，可分解情报问题，突出评估假设和基础，进而提高分析严谨性，但这一点并不是战术情报和作战情报分析的唯一要求。

1.战术情报

在战术层面，军事情报分析存在几个显著的特征。首先，战术情报分析团队比战略情报分析团队要小很多。这是部署行动的必然结果，因为在部署行动中，必须尽可能减少处于危险境地的人员数量。在参与部署行动的多个单位中，每个单位都可能有繁重的部署时间表和轮班模式，即使是大量的分析人员也会很快被分散。战略层面以下的情报分析人员通常只向小范围的情报用户进行汇报，如作战指挥官和其他情报关注领域重叠的单位。在许多情况下，战术情报分析人员直接隶属于其主要情报用户，而主要情报用户对情报产出的优先次序有很大影响。

此外，在战术环境下，情报分析必须高度集中。行动相关性变得至关重要，情报评估往往要针对所支持的部队量身定制。分析人员还必须熟悉他们所支持的能力。为了对收到的报告进行分流并做出有用的评估，情报分析人员必须了解行动环境、友军的防御能力、可能的任务区域、潜在的行动区域以及风险决策所依据的假设。

战术情报分析的最后一个显著特征是可用时间短。一个完整的计划和执行周期可能不到24小时，并且战术单位的军事能力需要始终保持尽可能短的战备状态，有时甚至以小时或分钟计算。对战略情报分析人员来说，在这样短暂的时间范围内提供情报分析并非常态，因为在危机场景之外，他们通常不需要根据近乎实时的要求提供情报产出。即使在部署环境之外，对研究情报问题的大规模探究也并非战术分析人员时间的最有效利用方式。对战略全局的广泛了解通常足以为战术情报工作提供背景信息。

2.作战情报

理论上作战层面是战争战术和战略层面的中间点。对于作战层面的情报分析，许多战略层面的情报分析的原则也适用，但适用程度较低，因为作战情报环境包含有更多独特的考量因素，这些因素超出了人们对传统意义上战术和战略之间的概念中点的预期。

随着作战层面总部的搭载平台不断多样化，支持能力的重要性正逐渐降低，而对于行动区域及其范围内对手的全面了解变得越来越重要。战术分析人员只专注于提供情报，以影响其特定领域的任务执行工作，他们需要与作战层面的分析人员合作，以解决更广泛的分歧。因此，作战层面的分析人员也变得至关重要，他们要在情报链中绝对清晰地传达关键信息，并追踪这些信息的来源。

鉴于其直接支持作战指挥官的作用，作战层面的情报小组往往会组建一个“红军小队”，以对作战计划中的假设和偏见提出质疑，并试图了解对手和其他部队可能以何种不同的方式思考和行动。作战层面的情报分析人员往往既是军事情报分析的协调人，又是地区的情报权威，这就造成了情报链的瓶颈，并使情报的公正性难以保证。作战情报分析人员在履行职责时，必须摆脱本单位的集体思维和视角，以保持挑战群体思维的能力，从而确保情报不出差错。因此，作战情报环境有其独特的考虑因素，这对战略层面分析标准的假设带来了挑战。

上述两类情报分析与战略情报分析之间存在着显著差异。战略层面的军事情报分析人员往往会将其具体的军事专业知识带入到更广泛的战略问题之中，其中包括军事战略和大战略两个方面。军事战略分析与民用情报分析之间的差异可能是最小的，因为两者的分析团队都聚焦于长期分析，并且更广泛的专业领域也都使得深入的专题专业化在实际工作中具有可行性。

从更大的范围来看，战略情报分析人员所面临的情报问题可能不具备较强的及时性，由其所产生的情报产出可能篇幅更长且更为全面，能够为国家层面的决策者提供支持，而这些决策者往往也不需要具有短时时效性的高度具体报告。

战略层面的情报问题也更为广泛和模糊。战术情报分析人员往往会面临较为有限的问题，并可能会在限定地理区域内通过单一能力来处理这些问题，而战略军事情报分析人员可能会面临涉及多国或整个大洲的情报问题。鉴于这一广泛的工作范围，美国情报界的大部分单位都具有重要作用，而这一作用也促使美国情报界规模不断扩大，其总雇员人数已经达到了80万人。重要的是，在这一层面，战略情报分析可用的报告范围更广，而且越来越多地使用融合情报产出，如果情报来源链不明确，那么循环报告的风险将大大增加。在这一情况下，分析人员可能更加需要不适用于战术和作战层面的分析严谨性。

分析标准在每个环境中的应用方式会有所不同。战术和作战层面并非分析标准严谨性较低的环境，但其确实更为看重情报分析的其他属性。因此，不同层面的情报分析会引入不同的分析标准重点。下图展示了在战术、作战和战略层面中各个情报分析标准的重要性对比。

各种不同层面情报分析标准的重要性对比

虽然该图并未提供每种标准的相关重要性定量数值，但其确实认可了分析标准对每个层面的情报产出所具有的重要意义。该图还表明，一种“万金油”式的分析标准无法有效应对各种军事情报环境。

分析标准在不同军事情报环境中的应用可能会有所不同。例如，虽然完整的情报源链条在战略层面至关重要，但是在战术分析人员对于主要信息来源有正确的认识时，其可能并不看重情报源链条。文字情报源链条和分析人员个人的专业知识都适用于其所支持的活动，但这两者可能不适用于其他环境。这只是一个例子，说明了为达到同一分析标准，不同层面的情报分析特征可能在面临不同要求时有不同的表现。因此，军事情报产出要求分析标准符合并适用于每种军事情报环境。

例如，美国空军针对《空军指令14-133》中的“情报分析”部分发布了补充的情报分析标准。该文件调整了《情报界指令203》在美国空军情报分析工作中的首要地位，并为其作战行动量身定制了分析标准和谍报技术标准。重要的是，《空军指令14-133》对情报界的谍报技术标准进行了调整，这一指令被称为美国空军情报分析标准。《情报界指令203》将及时性定义为一般意义上的“在正确的时间进行有用的分析”，而《空军指令14-133》对其进行了具体说明，它指出及时性必须在任务规划周期中实现，并且在某些环境中，及时性可能仅限于几个小时。此外，《情报界指令203》认为，情报产出必须“基于所有可用情报源”，而《空军指令14-133》指出，情报源的引用应在“可行的情况下进行”，并取消了对所有情况的全面覆盖要求。像美国空军分析标准这样的补充内容更好地考量了情报在军事作战行动中的实际应用方式，并能够适应军事情报环境的特征。

像《空军指令14-133》所涉及的特殊环境下的军事情报标准可发展出针对不同情报产出类型的指南，所涉及的类型包括任务简报、情报情景以及更新简报。此外，该标准还可衍生出更具一般性的原则。这些指南和原则都可为衡量情报产出质量提供有价值的参考。正如一名学者所说，分析标准主要用于提高可接受情报产出水平的下限，而对于评判高质量情报产出的作用较小。因此，军事情报分析标准的规定性表述是可接受的，其能够具体说明在每种环境下是否需要、推荐或建议使用某些能力，如情报源、结构化分析技术和概率语言。

美国空军分析标准最有趣的一点是，其认可了在不同态势下需要不同的情报分析模式。美国空军确定了情报分析的连续统一体。在这个连续统一体中，一端是传统的“所有情报来源分析”，此类分析会优先考虑对各种情报来源进行透彻分析，并运用分析技术和深厚的专业知识制作详细而广泛的情报产出。另一端是另一种被称为“融合分析”的分析方法，该方法被描述为“可快速将新信息融入基础信息之中以满足具体的作战需求”。这一融合分析概念从多个关键角度对战术情报分析进行了描述，比如强调分析的快速以及对小规模重点情报来源的使用，以响应作战层面情报用户的情报需求。这表明，在这些需要及时决策的情况下，分析人员的基础信息可以替代经过充分审核和参考的情报产出。

融合分析法已经成为西方情报组织日常工作的一部分，这些组织的工作人员常常需要致电区域分析人员或团队，以进行合作、提出信息需求、或者开展专项评估。在某些情况下，这些电话联系将为分析工作赋予重点或生成其他的假设，以支持情报产出工作。在其他情况下，针对作战行动的威胁在快速演变，而一系列迅速的电话、邮件或交流可能是在可接受的时间范围内提供有效情报更新的唯一方式，也可能是任务过程中实现情报更新的唯一方式。因此，情报的融合分析是一个有价值的指令概念，展示了分析标准在战术军事情报环境中的成功应用。

如前所述，《空军指令14-133》提供了一种情报分析连续统一体结构，以此对单一分析标准无法适用于所有分析的观点表示认可。然而，其并未详细说明在战术情报分析和战略情报分析中“所有情报来源分析”和融合分析有何区别。《空军指令14-133》承认情报分析工作在不同时间段可能会介于融合分析和“所有情报来源分析”之间，这往往取决于时间、信息源可用程度以及情报用户的要求。事实上，这两者的主要区别在于分析人员可多大程度上依赖自己目前对其责任区的情报报告和总体态势的了解。通过这种方法，情报分析连续统一体可在不考虑所用分析标准的情况下，对根据大量已存在的专门知识而进行的分析工作与未根据此类知识进行的分析工作进行区分。

关于美国中央情报局分析人员培训项目的一项研究将情报专业知识分为三类：有关特定领域的区域专业知识、有关一般分析技术方面的学科专业知识以及有关情报提供方法和流程方面的专业知识（特别是审查流程方面的专门知识）。在这一模型下，美国空军认为区域专业知识可适用于所有层面的情报工作，这一知识类似于不受地理限制的情报学科中的专业知识。在实际情报分析工作中，分析人员本身也是一种情报来源，尤其是在分析能力受规模限制的情报环境中。将主题专业知识与分析标准相协调是理解这些标准如何适用于军事情报的最后一步。

潜在的战术环境和作战环境数量众多，为了对这些环境进行有效覆盖，军事情报分析人员可能会在多个战区和部署位置中分散开来。除此之外，其他一些因素也可能会限制对一个指定情报问题进行分析的情报分析员人数。在战略层面之外，部署和转移是行动常态，而上述这些因素在这样的作战行动中十分重要。

在部署行动中，参与行动的部队将会派出最少人员以执行可能面临更大伤亡风险的危险任务。除此之外，部队可能还会承受所谓的作战部署“负担”。这些部署行动扰乱了军人的生活，因此要尽可能减少。当行动节奏较快时，人员在返回部署地之前还需要一段时间的休息、休假和训练，或者在国内进行紧张的作战活动，这意味着在不影响长期人员替换能力的情况下，不可能同时部署大量人员。

虽然这些限制可能不会在每个作战场景中一起出现，但是情报分析人员应对其进行考量，以确保军事情报能力能够足够敏捷且强韧。这些限制使得拥有大量专业知识的单个分析人员更加重要，他们可以大大减少情报产出所需的时间。在某种情况下，单个情报分析人员会在战术环境中不断转进，其所装备的通信能力以及与后方专家联系的能力十分有限。

由一支小规模的情报分析团队，或一个情报分析人员提供情报产出的做法与战略情报分析学者所提出的情报工作指南相违背。情报界学者们将对情报分析团队的有效应用称为“团队认知”，这一利用方式能够提高分析人员应对复杂情报问题的能力。多个分析人员可对假设进行简化，对情报产出的研究基础进行扩展，并提出替代的分析方法和情报产出展现形式，以提升情报产出的总体标准。

高级情报分析人员在分析标准的执行过程中发挥着重要作用。在质量控制链中，更高级别的人员会在情报产出发布前审查下属的工作，以找出逻辑上的不足或推理上的漏洞。一项研究表明，可靠的分析质量管控标准需要至少三名不同的分析人员对一份情报产出的质量进行“评分”，这意味着一份优化的情报产出需要至少四名分析人员。由于上文所论述的多种原因，这一人员要求有时在战略层面以外的情报环境中可能无法实现。因此，战术和作战军事情报环境需要另一种情报质量管控方式。

《情报界指令203》对分析谍报技术概念进行了定义，而《空军指令14-133》对该概念进行了修改，使其成为情报分析的重要组成部分，并强调了单个分析人员在分析标准执行过程中的作用。如上文所述，分析谍报技术指的是分析人员的个人技术，即一般分析技术方面的学科专业知识，以及情报提供方法和流程方面的程序性专业知识。对这些核心分析技术的认证是分析标准的重要组成部分。

一位情报界的研究人员曾提出了一个可行的认证方法，即对分析人员的分析谍报技术本身进行认证。他还认为，美国需要具有高标准的学科和流程情报专业知识的分析人员，此类人员可以在提高情报产出质量方面发挥主导作用。这一认证方法与英国的合格武器教官计划（Qualified Weapons Instructor program）不谋而合，该计划与美国空军的武器学校计划（Weapons School）或美国海军航空作战发展中心计划（US Naval Aviation Warfighting Development Center）十分相似，强调对经过选拔的人员进行广泛培训，以使其个人情报产出达到高标准，并允许其向他人传授相关技术。

这些计划与《空军指令14-133》的意图以及《情报界指令203》的总体方向一致，这两者都将分析人员培训视为提高总体情报产出标准的有效手段。这些培训将塑造一批已经具备一定能力的分析人员，而目前各个军事情报层面的分析标准也可得到更为广泛的应用，并在提高所有军事情报分析人员的素质方面发挥补充作用。

此外，军事情报分析人员需要为在极小规模团队中工作做好准备，这意味着认证不能仅限于情报产出。相反，必须采用适合不同军事情报环境的分析标准，以认证分析人员及其所需的专业知识。《空军指令14-133》谍报技术标准为如何实现这一点提供了一个范例，弥补了少数专家分析人员的基础认证与战略层面之外情报环境需求之间的差距。

分析标准对于战争各个层面中的高质量军事情报产出至关重要。然而，有关分析标准的学术研究目前是以战略情报环境为基础的，并且非常强调严谨性，而战术情报环境可能更看重其他的分析标准属性（例如：及时性），这使得战术情报环境中的标准应用需要不同的方法。此外，作战情报环境并非只是战术和战略情报环境之间的中间点，其将综合性和独立性放在首位。

因此，不同的军事情报环境需要不同的分析标准应用方式，以解决传统分析标准中以严谨性为导向且具有战略偏向的问题。美国空军的《空军指令14-133》展示了如何将分析标准应用于不同军事情报环境，特别是如何将其重点放在分析人员及其产出之上。对于在不同军事情报环境中有效实施各种分析标准来说，认证分析人员的工作十分重要，而对于这一重要性的认识也十分关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