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迷晕前我给周隐打了一通电话。
他却只顾着哄娇软少女回家,毫不犹豫地挂断我最后的呼救。
我就这样在他眼皮子底下被人绑架。
在无人知晓的地下室被绑匪电击了整整十二天。
最后损伤了大脑,失去重要的记忆。
五年后同学聚会,我在心里庆幸自己记得大部分高中同学。
“冯晚意,你怎么不做隐哥的小跟班了,你以前明明那么喜欢他。”
隐哥?我看着他们说的那个人,眼底尽是陌生与茫然。
而那个坐在阴影里的男人,神色恍惚,眼眶发红。
1
离开A市前我接到过一个电话,备注是周大少爷。
我搜寻脑海中的记忆,却始终也想不起这号人。
医生告诉我,我之前经历的绑架堪比一次精神科的电击疗法,会让我忘记一些刻骨铭心的痛苦记忆。
我接通了电话。
这个可能让我痛苦过的人,在电话里却难过到哽咽。
“冯晚意,他们都说你死了,我不信。”
我害怕再次遇到仇家,所以也尽可能地避免接触到以前的人和事。
对着这个陌生的声音,我声音温软,语气却坚定。
“那你就当我死了吧。”
他不再说话,兀自挂断了电话。
冯家破产前,我是一中最明媚张扬的大小姐。
我看上了纨绔不羁的周隐,并在全校放了话,三个月之内追他到手。
很显然我没能成功。
那天爸爸入狱,冯家大厦倾颓,我冒着雨哭着去求周隐,却见他用我从未听过的温柔语气哄着一个女孩儿。
“别犯傻了,跟我回家,嗯?”
而我却被跟踪在我身后的仇人绑架,关在地下室长达十二天,但凡我有逃跑的行为,他们就会拿电棒电我。
被救出来后,由于电击损伤了我的大脑,我大脑麻木,还失去了部分记忆。
我从金枝玉贵的冯大小姐变成一无所有的冯晚意,拿着高中文凭苟且谋生。
我当过服务员,送过外卖,最后在朋友的引荐下接起了文物修复的活儿。
这是冯家的祖传手艺,一代一代教下来,一直没有失传。
活儿不多,但却能够让我不知所从的生活好过一些。
时间一晃五年,受邀参加高中同学聚会,我又回到了A城。
KTV灯光昏暗,我心里暗自庆幸着自己能记得大部分高中同学。
“哟,冯大小姐来了,怎么这么低调,不像你了啊。”
我一愣,想起少年时那个神采飞扬的自己,竟像个梦一样。
我抬眼,却看见一张怎么也想不起名字的脸。
他明明窝在角落,却好似一个光源,吸引着周围的人向他靠近。
这个男人穿着休闲毛衣,侧脸优越,他垂头看着手机,不知道在思考着什么。
“冯晚意,你怎么不做隐哥的小跟班了,你以前明明那么喜欢他。”
隐哥是谁?我心下茫然,却不能表现出来。
那个叫隐哥的人也抬头看我,竟就是我刚刚偷偷观察的那个男人。
他眼神晦暗,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我抿着唇,小心翼翼地说出我认为最为礼貌的回答。
“小时候太幼稚了,喜欢犯傻。”
“对不起啊,以前打扰你了。”我对“隐哥”歉意地笑了笑。
他似乎不大满意我的回答,冷着脸收回了目光。
有老同学尴尬地扯了其他话题收场,我则安安静静地待完了整场聚会。
聚会结束,为了省钱,我决定坐公交到火车站,在火车上睡一觉就能回去。
一中是私立学校,里面的学生也个个都是有钱人家的子弟。
不是自己开车回去了,就是叫司机来接了,公交站只剩下我孤身一人。
我倔强地维持着自己的自尊,送走了所有人,才独自来这里等公交。
幸好,还有一辆末班车。
等了近一个小时,早就过了末班车的时间,我有些慌,思考要不要打车,身边却站了个人。
“整整五年,你去哪儿了?”
“我还以为你要在我眼里消失一辈子呢,怎么现在又敢出现了。”
我转头,正是聚会上的“隐哥”。
虽然很不好意思,但我还是问他。
“对不起,我记性不太好,你叫什么名字啊?”
2
他却一下子臭了脸,抬脚就要走。
不知道他是想到了什么,又停下了动作看着我。
“冯晚意,你记住,我叫周隐。”
“这个名字你一辈子都不能忘,懂了吗?”
二十好几的人了竟然当街说这种话,我尴尬地脸上一热,四下无人,还算没太丢脸。
没想到周隐拽着我的胳膊,把我推到站牌上。
他弯下腰,弧度好看的眼睛仔细地盯着我的脸,蓦地笑了。
“你脸红什么,害羞了?”
我不想理会这个大龄中二病,想换个地方打车,没想到周隐死拽着不让我走。
“这么晚了,我送你。”
没想到周隐没有照我的意思送我到火车站,而是送我到了一所高级公寓楼下。
这所公寓我有印象,冯家破产前我有过一层,应该为了还债卖掉了。
我没有解安全带,道。
“我明天还要去上班,送我到火车站。”
周隐开车门的手一顿,他问我。
“你现在什么工作?”
“送外卖。”
“你这个身体送什么外卖。”
“不送外卖我怎么吃饭啊?”
周隐沉默良久后开口,嗓音沙哑干涩。
“别回去了,就住这儿吧。”
“你当时把这个公寓送给我了,财产没被收走,就当是我还你的。”
他这么一说,我好像真想起来点啥。
当时刚成年,总想消费点自己以前消费不了的,于是决定买房。
中间的记忆不清晰了,我只记得,我拉着一个人走了好复杂的房产赠与流程。
即便是落魄到这个地步,我也是个很没耐心的人,竟然还有功夫跟人搞这么繁琐的事情。
原来这个人是周隐。
周隐把我送上楼,公寓里一尘不染,像是每天有人来打扫。
屋内陈设看起来都是我的东西,一如当年没有变。
周隐接了个电话,夜色寂静,电话那头软糯的女声清晰地传到我耳朵里。
“隐哥,我喝醉了,你能来接我吗?”
周隐下意识地捂住手机听筒,目光向我投来。
我善解人意地说。
“快去接你女朋友吧,女孩子大晚上在外面危险。”
周隐的目光变得有些不可置信,随即他挂断了电话,定定地看着我。
“你生气了吗?”
我歪头,疑惑。
“我为什么要生气?”
合着我不生气,周隐自己却生气了,他转身就走,还重重地摔了门。
突然得到一座公寓,不用交房租了,生活压力小了许多。
打工五年,小有积蓄,我辞了外卖员的工作,退了出租屋,把东西搬到了公寓。
收拾以前旧物的时候,却发现了一个日记本。
我深知自己的德行是耐不下心写日记的,翻开果然写得不多。
里面大多内容是吐槽班里讨厌的同学,字里行间却总是夹杂着周隐两个字。
“周隐喝了我送的水,四舍五入他就是喜欢我了,再接再厉。”
“小满跟我说,周隐对我跟对别人都不一样,当然啦,也不看看我是谁。”
“不过还是有一点点小开心啦......”
我那时好像真的挺喜欢周隐的。
可是这么一个我喜欢的人,怎么后来又会让我痛苦到忘掉他呢?
我无心纠结往事,打开招聘软件找起了文物修复师的工作。
对我来说不单单是因为文物修复师做起来更轻松,还因为我喜欢做文物修复师时那种专注投入的感觉。
我是高中文凭,不好找工作,但好在之前接零活,已经积攒了作品经验,竟有一家私人博物馆愿意约我去面试。
“我们家少爷最近新进了一批货,你明天正好来试试水准。”
作为冯家传人,能力上我是很有自信的。
第二天我从衣柜里翻出以前的旧衣服,都是高档货,足够撑场面。
我下了血本,打车去了那家博物馆。
“稍等,少爷马上就过来了。”
听到脚步声,我抬起头。
却没想到来人是周隐,面试官爷爷在一旁笑得和蔼,我只能硬着头皮自我介绍。
“我......我叫冯晚意。”
“我知道。”周隐打断我的话。
面试官爷爷有些讶异。
“你们认识呀。”
周隐点点头。
我忽地感受到身体不适,算算日期是例假来了,连忙询问洗手间在哪儿。
没走出几步,放在皮椅上的手机响了。
周隐率先把我手机拿了起来。
“张医生?”他看见备注,疑惑。
张医师是我绑架被救出来后,负责治疗我的精神科医生。
我情况特殊,这么多年他对我的病情很关心。
还没来得及说话,周隐却擅自接了电话。
3
“喂,晚意,听说你回A市了?”
“别不听我的话,五年前的电击对你身体和脑部损伤都很大,一定要来医院复查。”
“没钱的话我先帮你垫着都行。”
张医生说一句,周隐眉头就皱得越深。
我想把手机拿回来,周隐却道。
“您好,我是晚意的男朋友,请问五年前的电击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张医生那边顿了顿,半信半疑。
“五年前她被绑走了十二天,歹徒拿电棒电她电到脑损伤,你不知道?”
周隐紧紧捏着我的手机,手背骨节凸起,竟在隐隐发抖。
我小声提醒。
“别把我手机捏烂了......”
他深吸一口气,挂断了电话,看我的眼睛通红。
“冯晚意,你还有什么没跟我说?”
我确实有话没跟他说,憋了好久,终于能一吐为快了。
“那个......你有卫生巾吗?”
周隐叫人买了卫生巾给我送来,花花绿绿一大包。
“不知道你用什么牌子什么型号,索性都买了。”
“还有卫生棉条也有。”
“不用客气,你可以一起用。”
我复杂地看着周隐,默默地说。
“你看起来真不像交了女朋友的样子。”
哪个有女朋友的男人,连卫生巾的用法都不知道啊。
周隐垂下眼看我,眼里竟冒出一点期待。
“你还在在意袅袅的事?”
我根本不知道袅袅是谁,但例假不等人,我拿走他手里的那大包卫生巾进去换了。
出来后,周隐说要亲自送我回家。
车上他自顾自地讲起他口中那个袅袅的事。
“周袅袅是我妹,我继母带过来的小孩儿。”
“虽然没有血缘关系,但我俩相处得还挺好,跟亲生的一样。”
他一边开车,一边追溯往事,而我却无心倾听。
小腹坠疼,疼得眼前一阵阵发晕。
到了地方,周隐才看见我一脑门子汗。
他将我横抱起来上了楼,又给我倒了热水,直到吃下止痛药,我才缓了过来。
周隐在一旁处理工作消息。
“你其实不用一直呆在这儿照顾我的。”我说。
他停下手中的工作,蹲在我床边。
“冯晚意,你需要我我就一直在。”
我叹了口气。
“我不需要你。”
周隐抿着唇,像是早已预料到我这个反应,他脊背微驮,看上去有些沮丧。
“我知道你还在怪我。”
我诚恳地告诉他。
“周隐,我没有怪你。”
“说实话,你这个人我都不记得是谁了,更别提怪不怪的了。”
“以前的事你也忘了吧,都过去了。”
我自认自己的安慰非常完美,周隐却蓦地站了起来。
他红着眼,咬牙切齿地对我说。
“冯晚意,明明是你先缠上我的,凭什么说跑就跑。”
很奇怪,他竟激不起我心中半点情绪。
我摸摸心口,这五年来,里面像是空掉了一样,呼啦啦灌着风。
周隐气急离开,没多久我又收到他发来的消息。
——跟医生约的什么时候复查,到时候我陪你一起。
我没告诉周隐去复查的日子,那天来时我独自动身前去找张医生。
“你男朋友呢?”张医生问我。
我摇摇头。
“他不是我男朋友。”
刚被救出来的时候,我不仅仅是丧失了记忆,而且无法思考,甚至没有办法站稳。
经过了五年调养,我现在只有晚上会偶尔头痛了。
张医生给我开了药,走出病房,一个娇小的姑娘向我走来。
“晚意姐,别纠缠隐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