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鑫淙:她一直游走在幸福的边缘——王全安的《图雅的婚事》观后有感

光影故事的博客 2024-09-20 08:38:04

二十世纪八十年代以来,女性主义的概念进入中国,导演们有意无意地创作出许多部“女性电影”。《图雅的婚事》就是王全安导演的一部优秀的女性电影,可圈可点之处有很多。它没有将女性形象作为窥视的对象,也没有极端地自恋情绪,而是客观真实地塑造了图雅这一坚强可爱的女人形象。

电影中的女主角同样是由《惊蛰》中的余男来扮演的。因为我也看过《惊蛰》,不免要把它与《图雅的婚事》比较来看,我觉得《图雅的婚事》中的图雅这一女性形象更为的丰满。

在影片中,女主人公图雅是作为主体存在的,不是男性主导的影片的中“他者”或“局外人”。且不说影片本身就是以女主人公的名字来命名,因为这样的影片已经很多。关键是在影片开篇段落就把一切基调定下,给了图雅这个女性形象施展的空间。开篇部分展现的是放牧回家的图雅救了醉酒的森格,瘫痪的丈夫巴特尔在家哄着年幼的女儿宝娆,让儿子扎亚站在屋顶随时向他报告图雅是否到家。这一简单的段落清楚地交待了图雅对这个家庭的重要性,图雅这个“在男性缺席时成为的神话主角”,在“当女性作为主角站在生活的‘场’上时” ,展现自身的主体价值。

在图雅的家庭中,丈夫的身份实际上已经缺失,甚至与妻子互换,这个女人必须承担起家庭的全部,包括这个瘫痪的丈夫。这页是它作为一部女性电影的前提。当然,光给图雅一个展现自身主体价值的“场”还是不够的。按照女性主义电影批评的观点,真正以“女性”为中心的作品,是要通过女性的视角,关注女性的生存环境和面临的问题,提示特定的时代和地区中不同女性的心理特点和共同需求,切入的是一个女人正常的情感需求和她细腻、复杂的内心世界。女性主义影片中所表现出的人文关怀也并不是要让女人与男人玩一种简单的替换游戏,而是让女性正视自我的情感需求。

图雅在影片中曾经对儿子扎亚说:“你爸前年打井砸伤了,家里头没有个像样的男人,以后就得把你当男人用了”,这正是图雅作为女性必然会有的对男人的依赖与需求。当然,提到这些,就不得不谈到影片中所出现的男人形象。在影片中,几乎所有出场的男人形象都是负面的。图雅的丈夫巴特尔,虽然当年是某比赛的冠军,但在砸伤双腿失去劳动能力后,由于生活上对图雅的过分的依赖,性格也变得狭隘无能。

在福利院表演节目时,巴特尔看着图雅,图雅向她点点头后,他开始吹起了笛子。图雅离开了福利院,巴特尔似乎自言自语:“图雅领着孩子们走了,不知走到哪儿了”,于是,他以自杀的方式“请”回了图雅,使图雅失去了可能会幸福的生活。即使到了最后,他还以打架的方式向图雅——她曾经的女人送上了婚礼的“祝福”。他,成为图雅故事的源头和推动力,成为女人及至整个家庭的负担,失去了做男人的光辉。

图雅的中学同学宝力尔,靠石油发家的暴发户,在与图雅一家人吃饭时流下了几滴“鳄鱼的眼泪”,他恭维巴特尔在学校的表现,向图雅表明自己十七年的暗恋,却什么事情都想靠钱来解决。他与图雅在宾馆房间内的一段对话将他作为一个虚伪的生意人的形象一览无余。图雅提出让巴特尔同他们一起生活的要求,宝力尔却以自己是“场面上混的人”,要“干脆给他一笔钱”,让巴特尔“今后爱怎么过怎么过去”,拒绝了图雅嫁人的前提条件。尤其是后来接到森格的救助电话时,以“信号不好”为理由挂断电话,将他自私的小人性格托至高潮。即使宝力尔的“你可以叫人杀死,但你绝对不可以自杀”的观点和巴特尔相比,在生活态度上要更积极一些,但比起图雅“这家人谁也不能死”气概来,他也只能是个自私自利的小人而已。

森格在影片所表现的男人中算是比较正面的一个,但开篇部分也是以一个酒鬼、怕老婆等负面的形象出现,与影片中的整体风格相一致。但与其他男人不同的是,森格在影片中是一个受图雅的品质影响而改变了的男人。他开始时会说出“有钱了我还不要她呢,娶一个漂亮的女大学生回来”和“不就一张结婚证么”等不负责任的话,但在影片高潮逐一叠起的时候,森格会坚定不移地为图雅打井,一起养活瘫痪的巴特尔,还向巴特尔肯定了图雅所做的一切,他说:“我老婆跟别人跑了,是她喜欢别人,喜欢钱。你老婆跟别人跑了,是你老婆心疼你,喜欢你”。随着影片的展开,他的形象逐渐深入人心,变得正面和光明了。

在这部电影中,图雅作为一个女人,没有得到任何一个男人的“救赎”,反而要去保护她身边的男人们。她要照顾巴特尔,要“谁跟我养活巴特尔,我就嫁给谁”;她救了森格,说起“在这儿冻死了,没有人救你”;包括迷失在暴风雪中她的儿子扎亚,图雅顶着寒风与恐惧,还必须坚强地对他说:“不怕狼,狼来了,妈妈吃了它。妈带你回家,羊不要了。”也正是通过这些男人的懦弱和生活的艰难,图雅丰满的性格逐步展现在观众面前。她拒绝森格送来的三只羊、拒绝宝力尔的钱,是她性格中的独立。

拒绝不肯与巴特尔共同生活的人的求亲,是她的善良的人品,那句对巴特尔说的“反正谁要我就得要你”的话,将情感托至高峰。图雅就是这样,坚强自立地生活在一群胆小自私的男人之中,直至影片最后,图雅看着婚礼现场打架的巴特尔和森格、蒙古包外扭打在一起的扎亚和另一个男孩,她无助又愤怒地说了句“都是混蛋”,便躲进了一个无人的蒙古包中暗自哭了起来,任凭别人怎么叫她,她也没有出去。

在以往男性编导的影片中,女主人公最后必定会与生活“和解”。其实,与其说女性与生活“和解”,不如说在追求梦想的途中遭遇重重伤害后向男权社会臣服,“和解”的同义词即是女性的驯服。而图雅,最终也没有被生活与男人驯服,没有与社会“和解”。内蒙古的男人女人都善于喝酒,而在《图雅的婚事》中,酒有它的象征意义。巴特尔的姐姐说,自从自己的老公去世后,便开始了喝酒,于是,酒便意味着女性要“当家”,意味着一种责任和义务。而酒对于男性,喻意也十分深刻,巴特尔说他已经三年不骑马,三年不喝酒了。

骑马,是游牧民族不可缺少的活动,不骑马,也就是等于失去了生活的能力,把喝酒与骑马放在一起,正是说明他正在失去一个男人的一切。在影片中,巴特尔只喝过两次酒,第一次是图雅与宝力尔离开后,巴特尔在福利院喝酒后用破碎的酒瓶自杀,这是他的懦弱。第二次是在图雅的婚礼上,巴特尔喝酒后与森格打架,这是他的狭隘与嫉妒。而来求婚的普利布说自己从来不喝酒,一辈子都不喝,图雅只能替他喝,似乎这个女人又要挑起生活的重担,又遇到了一个负担不起生活的男人。

影片中一共出现了图雅和巴特尔的姐姐两位坚强的女人,她们的生活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就是丈夫角色的缺失。同时,间接出现在影片中女人的还有森格的老婆萨日娜,那个如河东狮一般的“享福的人”,和宝力尔的前妻,一个“第三口井,还是没油,我老婆二话没说就跟我离婚了”的现实的女人。她们的行为虽然从某种角度来讲是可以理解的,是女人脆弱和不堪重负的一面,是传统弱女子的象征,同时,她们的隐性的存在,也对比出了图雅善良坚韧的品质。

《图雅的婚事》中这个淳朴的女人,她不是被某个或某些男人驯服的传统女人,也不是疯狂自恋的变态女人,她是一个坚强、自立的活生生的女人,充满了女人的主体性,在自己的舞台上谱写出了自己“绚丽”的人生。没有任何男人为她编织了什么美好的梦,男人不是她爱情与生活的载体,当然,更没有人能打碎她“自我审视时的自我期许”。

虽然与其他窥视国外电影市场的影片类似,大家都不可避免地符合外国观众和评审猎奇的心理,把“神秘的中国”展现在他们面前。但《图雅的婚事》并没有像其他影片将“神秘的中国女人”的形象加以扭曲展示给国外评审看,而是将一个积极向上、有着善良品质的女人,完全符合人性的特点的女人放置在他们面前。善良的人性观在全世界都是有普适性的,这种人文关怀正是当下女性电影中所缺少的,很可能也是影片取胜的根源所在。

《图雅的婚事》所展示出来给我们是一个很美好的女性品质,通过朴实来话语来体现出这种精神上的内涵。她的生活说是幸福,又不尽然,片尾之后的结局我们不难想象,图雅想要的幸福其实很简单,现实让幸福一直游走在边源,我们通过王全安导演的电影更多看到了复杂的人性与纠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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