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死在了白月光订婚之后。
从二十八楼坠落。
正好砸在他车门上,血肉模糊。
真是抱歉啊,温棠风。
在你的生命里,我一直充当着偏执恶毒女配的角色。
这一世没有得到你的喜欢,就连死期都显得如此不合时宜。
01
温棠风结婚的消息,是朋友转述给我的。
更确切来说,消息是我偷来的。
当时旧友聚会,我迟到了一会儿。
走到包厢门口他们正好在说着:
“这个月底订婚,好快。”
“哎,你们见过新娘子了吗?”
“就是啊,我特好奇,温学长可是拒绝孟颜悦啊,那得什么姑娘才能让他……”
我推开包厢门的时候,大家瞬间陷入了沉默。
我知道为什么尴尬。
第一,我没收到温棠风的订婚请柬。
第二,我就是那个死缠烂打追求温棠风半个大学时光的,不知好歹的,孟颜悦。
朋友们反应过来,赶紧凑上前拉着我坐下,又急忙打圆场。
“颜悦你别介意,这事儿……毕竟你们曾经……可能他也是怕你面子过不去吧。”
有人递过来一杯酒,我含笑接过。
“没事的,我理解。”
旁边学妹忽然举着手机说。
“我觉得新娘真的挺一般的,不如悦悦好看。”
看得出她不是为了安慰我,她是真的有点失望。
手机屏幕上自然是温棠风和未婚妻两个人的合照,不知道被谁扒出来的,一群人凑上去看。
“这样啊……”
“也还行吧,不能说是颜悦那种大美女,但也算清秀端庄,毕竟娶老婆嘛。”
“行了,你们到时候管住嘴少说两句,可别让人家知道。”
温棠风一个关系很好的女性朋友刘璇撇撇嘴,眼梢似乎掠过了我。
是嘲讽还是怜悯?我也分不太清楚了。
只是盯着手中的酒杯发怔。
玻璃,红色的液体。
像在医院里无数次抽血化验那样。
席间学妹夏夏拉我出去,在走廊尽头咬耳朵。
“学姐,你看这个。”
她递过来一张精致的红色信笺。
上面写了我的名字,孟颜悦。
只是下面那些字写了又划掉,又补上,最终留下横七竖八的折痕。
看得出当事人曾经很纠结。
“这一封,原本应该是给你的。”
我慢慢垂下了眼睛。
没有问夏夏是从哪里搞来的。
这傻姑娘认死理,她总能从细枝末节中拼凑出我和温棠风旧情复燃的一点点可能。
和当初的我一样不撞南墙不回头。
“我真的不明白,为什么你们会分开呢?明明你那么漂亮,你和温学长那么般配。你追了整整三年,而且大家都见证过,就差一点点……”
我摇头笑笑,想点一支烟,只是摸到了大衣口袋里的诊断书,又作罢。
“夏夏。”
“被爱的前提从来不是优秀、漂亮或强大。甚至,也不是般配。”
她近乎执拗地追问。
“那是什么?”
我耸了耸肩,将那一份被揉皱了的请柬小心收好,走入春寒料峭的夜风里。
每一阵风都像刮骨。
02
温棠风。
得到你的爱前提究竟是什么?
我也不知道。
所以我来了。
03
订婚典礼比我想象中要低调很多,但布置的用心。
一家私人西餐厅,吊顶欧式水晶灯,四面有新鲜的白玫瑰花墙。
我出现的时候,门口负责登记的年轻男生愣了下。
往里瞧了一眼之后,有些不确定地请我进去。
大概是这身高定红色礼服过于华丽了。
夏夏一眼看见了我,捂着嘴叫:“学姐,你该不会要来抢亲吧!?”
我笑着配合她:“真不好说,你们等会儿可得替他拉住我。”
抢亲是不可能的。
估计没推搡两下我的身体就要彻底散架了,到时候死在人家订婚宴上,多么晦气。
我提前吃了药才来的。
要说我听医生的话也听了,但医生让我不要沾酒。
嗯……遵部分医嘱吧。
温棠风第一次看到我,是在他要上台发言的时候,他接过主持人的话筒,怔住了,似乎有点不可置信地微微倾身想要确认,那双漆黑狭长的眼中情绪汹涌而来。
04
一秒。
两秒。
我将碎发别到耳后。
他将目光重新挪回。
再见到温棠风,他挽着未婚妻一桌一桌敬酒,走到我们这边了。
他逐一寒暄,接受来自老同学的祝贺。
到我了,我站起身,他默然许久,声音有点哑:“好久不见。”
“红色很适合你。”大概是没话可说了,他补充。
酒杯碰撞,那句话绵绵像一根针扎进了心底。
在学生时代,温棠风曾经送过我一根口红。
是大牌断货的招牌正红色。
我觉得鸡肋,又贵得很,要他退了。
他当时也说:“红色很适合你。”
那根口红如今被我从尘封很久的柜子里找出来,仔细涂上厚厚的一层。
我红唇张合,笑意恣肆,“温棠风,你有没有什么话和我讲?”
声音不大不小。
够我们这一桌子知道内情的同学听到。
他立在原地,揽了揽未婚妻的肩。
眼神中闪烁着痛色。
我近乎偏执地重复了一遍:“你有没有什么话,对我讲?”
你看这个人,明明让我那么难过,却又能将不舍如此以假乱真。
倒是刘璇看不下去:“孟颜悦,差不多得了。”
她起了头,四下里宾客的议论声才渐渐涌动。
“她谁啊,怎么抢新娘子的风头?”
“真没眼色,长得好看了不起?绿茶婊。”
“人家订婚宴她穿得比新娘还郑重,怎么,活不到自己结婚了?”
还真是呢。
我活不到自己结婚那一天了。
未婚妻有些手足无措,她是个娇小年轻的女孩子,置身于议论的热潮中,她只是红了眼,然后眼泪一棵一棵砸下来,她哭着说:“棠风,我知道她会来的。”
“你要跟她走吗?”
——不会的。
我在心里说。
“不会的。”
温棠风和声说。
刘璇声音更大了,“听见了吗?他说不会!从前不会喜欢你,现在不会喜欢,以后也不会喜欢!孟颜悦,你连你爸你妈都克死了,这世上谁还敢要你!?难怪你得不到爱呢,你根本就不懂得什么叫尊重!”
“够了!”
“刘璇你这话说得也太伤人了。”
“我伤人?她不伤人吗?”
“学姐我没事……”
所有人吵吵闹闹的声音似乎都听不清楚,全变成了嘈杂的嗡鸣。
浑身上下的血液在此刻凝冻住了。
好像所有骨头关节也被冻住了。
只剩下刘璇的话一遍一遍地在脑子里回荡。
我满目狼藉的家庭,只有温棠风知道。
那是他罕见地主动抱住我,力道大得似乎要将我俩融在一起,他说,“没事,颜悦,会没事的,你相信我。”
像木偶一样呆滞了不知道多久。
我扯起嘴角,笑了笑。
放下一张十万块的银行卡。
“抱歉,打扰大家的雅兴了。”
“温棠风,再见。”
再也,不见。
05
我回到家的时候,天已经擦黑了。
还没开灯,在昏暗的玄关处换鞋的时候,忽然一阵眩晕。
脚步随之踉跄。
我结结实实撞在了衣帽橱边缘,是沉闷而剧烈的刺痛。
伸出手想要摸索着开关,却没有太多力气,我够不到它。
再挣扎着一起身,假发勾住了什么,掉了。
我木木地看着地上的假发,继而想起自己用尽全力伪装的精致和漂亮,要是真的闹到打起来,假发被人一把抓到,他们就会发现我其实是个秃子。
想到这么滑稽的场面,我没忍住笑出了声。
笑得一发不可收拾。
鼻血顺着流淌下来,温热的,咸腥的。
一滴,两滴。
混着眼泪流淌到下巴。
我不想动了。
也不想挣扎了。
那些漫长繁琐的治疗,吃不完的药,厚厚一摞化验单,还有医生欲言又止的表情……
其实都可以结束的,不是吗?
直到黑暗中,小璃它两个前爪扒住我的膝盖,探头上来嗅闻我的气息。
“喵。”
像是预感到了什么似的。
我想抱抱她,但我有点吃力,抱不动,手指像打了麻醉一样张合都变得困难。
缓了半天才站起身来,我去厨房给她化罐头。
“小璃,他不会回来了。”
“我努力给你找一个新家。”
“不是妈妈不要你,是妈妈不得不走啦。你不能走啊,你要好好地。”
“上次来家里那个夏夏姐姐,你喜不喜欢呀?”
“她家有个超大的阳台。”
捡到小璃是个冬天。
我和温棠风并肩走在路上,当时天黑了,路过一家烤红薯店,我看着上锁的小车遗憾地摇摇头,然后就发现了藏在车子下面的小璃。
我试探着“嘬嘬”唤了两声。
它毫不犹豫地跑过来,就是这样毫不犹豫地跑到我们脚边。
仰头叫着,毛茸大尾巴卷曲勾着我的裤脚,眼睛水汪汪地瞅着人。
我知道温棠风有洁癖,正好拎着夜宵,想拿出来给她吃,可惜是辣的,我蹲在地上一点点扣上面的鸡腿皮,少年忽然在身后轻声开口:“我带了牛奶给它吧。”
我稍微愣了愣,然后说:“谢谢学长。”
“不客气。”
本来想喂完就走的。
但小狸猫太乖了,一摸就欢天喜地仰脑袋,一顺毛咻地就躺地上翻肚皮。
身上灰扑扑,眼仁儿亮晶晶的。
我蹲在原地踌躇,蹲得腿脚都快没知觉了。
抱回学校是不可能的,可它那样依赖我。
其实我也喜欢它,小猫探头探脑地跟着,鼻子有点酸。
我做不了更多了。
自己养活自己已经不容易。
但一扭头,它就又亦步亦趋跟过来。
快凌晨的北方冬夜,风冷得直刮脸疼。
但我走得很慢,他也陪着我,我们俩迎着呼啦啦的风在树影下面走,人影长长的,狸猫的影子小小的。
少年的手就是在此刻伸出来的,骨节修长,指尖微凉。
“你想养着吗?我在校外租了公寓。”
“想的话,就带它走吧。”
那天月亮很圆,我记得,自此再也没有见过那样圆满的月亮。
能填满少女的心房。
06
云茉找到了我的联系方式。
她说,你好,我是温棠风的未婚妻。
她说,我知道你们之前的事情了,我也知道你是谁,你是棠风的初恋。
她说,我承认你很漂亮。可是我们就要结婚了。你接的代言品牌,我爸爸和他们有合作的。
大小姐似是慌了神。
语无伦次,磕磕巴巴,但我明白了。
她那边一直在显示输入中。
许久,大概是打字说不清,她打过来语音电话。
“孟颜悦,我没有要威胁你……但我很害怕。”
“害怕什么呢?”
她沉默须臾,“我不知道,我说不清。可能是害怕失去他吧。我其实不应该这么患得患失,可我总是觉得,我抓不住,也留不住,他明明就在我身边。”
是吗?
我慢慢将自己仰倒在沙发上。
想笑笑不出来,想哭也哭不出来。
在此刻,我居然比任何人都要明白云茉的感受。
原来,身为名正言顺的未婚妻,她也会害怕。
温棠风的优秀与温和,矜贵和疏离,像一把钝刀。
在无数个质疑爱与否的问答里,剐蹭着心脏。
“我不会影响你的工作,也请你,不要再找温棠风了好吗?”
电话另一端似乎有熟悉的女声,替她不平。
“你有什么好怕的?云家一个电话就能让她在业内除名。”
“璇姐,算了,别说了……”
我哑然失笑。
我说,“好。”
真的是从小在蜜罐里被爱着长大的女孩啊。
多么纯粹美好,就连嫉妒和不安,都表现得如此坦率。
其实得到了答案就够了。
我说的“再见”就是“再也不见”。
约好的品牌方临时将新季度服装代言人换了。
告诉我是钟思年的意思。
“为什么?”我喃喃。
那边的负责人欲言又止,好久,跟我说,让我亲自找老板谈一谈。
07
钟思年,商圈里出了名的风流太子爷。
单是他和女星的花边新闻就能养活一众媒体八卦了。
电话里的声音一如既往地散漫。
背景隐隐有女声甜美的娇笑。
“没什么,听说你给温棠风一张卡十万块钱啊。”
“这么想要钱的话,我给你提一个更赚钱的行程不是更好吗?”他句句清晰如刀,“颜悦啊,我说过,别惹我生气。这是你自找的。”
他所谓给我换的行程,就是合作服装广告。
从给高奢品牌做独家模特才能拿钱。
但我,好像没有那么在乎了。
只要有钱。
毕竟我还要吃着几万一疗程的特效药来吊着命。
但是我没想到拍摄地点在某大厦的天台。
秋末的时节,下午五点,虽然还能看到太阳,却丝毫感受不到暖意。天台上的寒风迅速刮去身上的所有温度,冻得我止不住颤抖,牙关咯咯作响。
负责人开始渐渐不耐烦:“孟颜悦,你是在耍大牌吗?”
“你自己看看你这什么死人脸?”
摄影师也皱着眉说:“还有半个小时太阳落山,彻底没得拍了,孟老师,辛苦您管理一下您的表情行吗?”
但我真的太冷了。
皮肤本来就白,此刻透出下面苍青的血管,我感觉四肢从一开始的颤抖到现在渐渐僵直发木。
后来我记得他们收工了,我跪在水泥地上缓了好久,眼前的天空和高楼大厦都模糊成了细碎的光斑,我撑着地慢慢地起身。
助理小赵赶紧给我披上羽绒服。
“姐,你先去车里等我,我给你买点热饮暖一暖。”
冻得发红的指尖颤抖着打开车门,我钻进去。
前排的男人略显错愕地回过头,与我四目相对,须臾,我强撑着起身准备下车。
“抱歉。”
他的手紧扣住我的手腕。
声音含了愤怒。
“孟颜悦,你在干什么?!”
07
我的记忆力越来越不好了。
怎么会忘记温棠风所在的公司也在这片开发区。
但我不信钟思年会忘记。
他大抵是故意的吧。
让温棠风看到如此浓妆艳抹、憔悴不堪的我。
“开门,我要下车。”
“你的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温总,我说我要下车!”
拉扯间,小赵的羽绒服拉链“划拉”一下子被拽开。
车内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温棠风的手像灼烫一样飞快地收回,连带着他的目光。
我却反而笑了,“看到了吗?还满意吗?”
温棠风扣在方向盘上的手背上青筋微微凸起。
我接着说:“你不是想知道我干嘛去了吗?现在看清楚了?服务大老板去了。”
男人闭了闭眼,眸中似有痛苦划过。
“颜悦,我知道你不会的。”
我笑着摇头。
“还不放我下车啊?温总向来洁癖爱干净,不怕我脏了你的地方?”我嘴角勾起的笑越来越嘲讽,“再说这人来人往的,被温总的下属看到,转述给云小姐,恐怕就不好了。”
他似乎被呛到了。
“颜悦,你一定要这样和我说话吗?”
“我以为我们至少还能是普通朋友。”
我差点笑出眼泪。
“狗屁朋友,你是不是个傻子啊。”
“我都去你订婚宴上搅局了,温总,你还看不透我是个什么货色?”
“我这人才不要退而求其次,更不要跟你做朋友。当然了,你要搞婚外情,我不介意,谁让我喜欢过你呢?”
“孟颜悦!”
他的礼貌和隐忍终于被我无理取闹给消磨殆尽。
“你给滚我下车。”
偏偏我的手机在此刻响起。
我继父打来的,上来就是一连串地催问。
“这个月工资还没发?家里这边该还房贷了,你不是跟了个大老板吗?能不能别让我整日催你给钱啊?我是你老子!不是你孙子!”
他没多大的本事,很喜欢吹嘘。
尤其是喝多了酒的时候,会说自己年轻时何其风流倜傥,曾经也是事业有成,要不是贪年轻漂亮选了我妈……
我厌恶地拧眉:“你喝酒怎么还没把自己喝死?”
继父瞬间勃然大怒:“你他妈的再说一句试试?你敢咒你老子?你的命都是我给的,你死了我都不会死!”
忽然在一瞬间丧失了反驳的动力。
是啊,有什么好说的呢?
我就快死了。
温棠风看向我的眼神中流淌着我不明白的,很复杂的情绪。
他把那张卡原封不动地退回来,我没要,在他开车门的第一时间跑下了车。
小赵找我有点焦急,见到我第一时间小跑上来。
我有些抱歉的接过她手里尚有余温的红枣茶。
“这件羽绒服拉链坏了,我赔你新的。”
她赶紧摆手,圆圆的脸上带着笑意:“没事的姐,这个羽绒服打折买的,很便宜的,只要一百来块,我平时就是拿它当个外套穿着,可暖和了。再说拉链坏了也没要几个钱,我楼下就有个姨修拉链的,一次只要……”
她的话忽然堵在喉咙里。
因为我的鼻血毫无征兆忽然流下来,滴答滴答地落在浅蓝色羽绒服上。
天旋地转,我倒了下去。
“颜悦姐?颜悦姐!”
08
这次我睡了很长时间。
在梦里,我好像还在上大学。
那时候也才刚刚认识温棠风——不,还说不上认识,准确地说,他的名字出现在优秀学生榜上,几个刚刚入学的新生围在一起,叽叽喳喳地议论着。
“国奖诶,厉害!”
“名字也好好听啊。”
“是管理系的。不知道有没有机会见到本人。”
走廊上的玻璃橱窗内,张贴着上两届的优秀学生榜,那时候摄影像素堪忧,除了大体轮廓上看起来挺清隽白净一男生,其他什么也瞧不出。
“你们真不怕见到本人会幻灭啊?网红还有图人不符的呢。”
我只是默默记住了这个名字。
再度产生交集,是温棠风被派遣过来辅导她们学院的大创比赛。
当时我坐大厅,阳光从大厅的旋转门折射进来,听到老师的声音,略显紧张地绷直了脊背。直到门开,少年的笑声才如碎冰撞入玻璃杯,清楚地落在耳边。
“好的,老师,我尽力。”
我眨了眨眼。
传说中的温棠风高高瘦瘦的,皮肤苍白干净,不太像是传统学霸那样呆板,也没有标配眼镜,黑发下的眼睛乌黑,眼型狭而微挑,不开口说话时有几分生人勿近的凛冽。
他环视四周,朝我望过来。
午后,日光鼎盛,来往匆忙的人流,高瘦清癯的浅蓝色衬衫的男生。
那一刻好像被无限延长,分分秒秒从指间飞快地溜走。
男生笑了笑,走上前来。
“你好,初次见面,我是温棠风。”
——不。
——温棠风。
——你不知道,你我并非初见。我认识你要更早一步。
到底错在哪一步了呢?
温棠风。
是我不该认识你吗?
是我们不该在那次比赛后互换了联系方式吗?
是我不应该壮着胆子在校园表白墙上说出你的名字吗?
还是不应该在渐行渐近,彼此熟识之后,在那个寒冷的冬天捡到一只小猫,然后你我的界限彻底溃不成军?
梦里的一切如走马观花飞快地流过。
我骤然惊醒的时候,半边枕头不知道是汗水还是泪水,湿了大片。
手背上凸起的针管还在隐隐刺痛。
夏夏在床边,我不意外。
但是没想到的是钟思年也来了。
09
他装得一副人模狗样的,告诉夏夏已经给我安排了最好的单间,最好的护工,让她不必担心。
我几乎想要冷笑,但是毕竟夏夏还有工作,所以我也配合着说,“是啊,夏夏,我没什么大事,你快去上班吧。”
她眼睛红彤彤的,好像哭过了。
“你总是骗人。”
“这次不骗你。”
她问我:“这位钟……钟先生……”
没等我开口解释,钟思年露出得体的微笑:“我是她男朋友。”
夏夏这才肉眼可见地放下心来,依依不舍地离开座位,“好吧,那你男朋友好好照顾你。”
目送着她离开。
我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
“钟思年,你不觉得你很伪善很恶心吗?如果不是你安排我接代言,根本就不会有这么多事,惊动了我的朋友又过来扮好人,很有成就感吗?”
他抱臂冷笑:“孟颜悦,是你自己从来没告诉我你生病了。不仅是我,你也没告诉共同圈子里的任何人。”
我咬牙。
“你监视我?”
他耸了耸肩,面不改色:“意外吗?反正我从来不是什么好人。”
“就像你死缠着温棠风,为什么不允许我死缠着你呢?大家彼此都不要放过才好。”他本来就长得一副斯文败类的模样,此刻笑起来模样更是癫狂,“反正我有的是时间,最不缺的就是钱。”
“你真该死啊。”我将目光看向窗外,喃喃,“钟思年,是不是我死了你才能放过我?”
下巴却被男人强硬地捏住。
钟思年看着我,也逼我看着他:“孟颜悦,不开玩笑,在你做手术急救,还没醒过来的这段时间里,我就在想,如果你死了,我弄死所有你认识的人,包括我,包括温棠风,我们都陪你一起死。”
“疯子。”
他似乎很满意这个评价,不置可否地挑了挑眉毛,坐在我床边。
“滚远点。”
我嫌恶地拧眉。
“我不呢?”
我一把扯掉了针管,连带着输液管甩在他脸上。
钟思年没办法,两个护士匆匆上前给我换药,重新扎针,他举手投降似的后退了两步,坐在了刚夏夏坐的座位上。
那双漂亮的桃花眼里全是染红了的偏执情绪,“孟颜悦,给我服个软你会死吗?”
他不知道。
服不服软我都会死的,何必再让自己受气呢?
我沉默着反抗,男人很明显不满意我的反应,勾了勾唇。
“当初不是你像狗一样地求着我救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