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元帝建昭三年(公元前36年),西域都护韩宣因老病退休回国,经大司马、车骑将军许嘉(许广汉之侄,元帝之舅)举荐,原辽东太守甘延寿勇武非凡,可接替西域都护之职。同时让多次请求外派的郎官陈汤做他的副手(副校尉),随同前往,伺机解决北匈奴辱杀汉使、西迁中亚的问题。
甘延寿字君况,北地郡郁郅县人(今甘肃庆阳),从小精擅骑射,且政治面貌清白(良家子),所以少年时就入选羽林骑,后来也跟赵充国一样升迁为郎,不过赵充国的郎是战场上拼杀出来的,而甘延寿的郎则是比武比出来的。据说甘延寿力大无穷,能将六斤重的石头扔出二十八米远,跟投石机有的一拼(汉书注张晏引《范蠡兵法》),而今男子铅球世界纪录则为15斤的铁球投出23米远。此外他的轻功也非常高超,曾经一跃跳上羽林军营里的亭楼。光这两项功夫,甘延寿就冠绝天下,名动公卿,被称为羽林军第一高手。后来在一次手博(一种拳技之武戏,《汉书·艺文志》兵技巧十三家中辑有《手搏》六篇)比武大赛中,甘延寿又一次以东方不败的骄人战绩,得到汉元帝的赞赏,不久又奉诏出使乌孙,平定乌孙内乱,立下功勋,遂被任命为辽东太守,在职期间数平乌桓之乱,颇有战功。
毫无疑问,甘延寿是个纯粹的武将,此次汉元帝让他来出任西域都护,显然军事意味浓厚:万一北匈奴单于郅支吃了雄心豹子胆,大举进犯我西域汉军,有关西名将甘延寿坐镇,朝廷也可稍稍放心。
本文已多次提到西域都护,这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职务,也是时候好好解释一下了。
西域都护其实并非正式官职,而是骑都尉、谏大夫的加官,故其全称为“使都护西域骑都尉、郎中谏大夫”,秩比二千石,属官有副校尉一人,丞一人,司马、候、千人各二人。
所以说,西域都护其实是朝廷派遣出使并驻护包括我们前面提到的乌孙、大宛、车师、楼兰等西域三十六国的最高军政长官,骑都尉代表他的军事职能,郎中谏大夫则代表他的内朝近臣身份。西域都护虽然比帝国各郡太守低一级(太守为秩二千石),其执掌范围却比任何有一个郡的太守都大,他不仅掌管着副校尉的都护府直属兵马以及数千汉朝驻西域屯垦军,还可以在请诏后直接凭借皇帝赐给他的符节调动西域各国的军队,对西域任何一国的内政、治安、甚至官员的委任与君长的废立进行干涉,其位高权重,非比寻常。当然,中亚的康居、大月氏、奄蔡等国并不在西域都护管辖范围内,它们与汉朝的关系只是类似东匈奴的呼韩邪那样,偶尔遣使进贡,但并不受汉政府直接统领。
而甘延寿与陈汤要去就任的西域都护府,就设在轮台国附近的乌垒城(今新疆轮台县东北百余里处,今其遗址已建为旅游景点)内,东距阳关二千七百里,这可真是西出阳关无故人了。
但是陈汤很开心,真的很开心,如今总算到了梦中的西域,他这个小小郎官也终于混出头来,有机会大展拳脚了。当然,他现在只是甘延寿的副手,只有建议权,没有决定权,而且他以一个文士投笔从戎出任武官,无论在军事经验上、还是军队威望上、乃至骑射武力上、甚至个人名声上,都差了甘延寿好一大截。在这样的情况下,恐怕他也只能跟李陵的副手韩延年那样,注定沦为一个陪衬吧!
然而事情的发展却让所有人大跌眼镜了,就这样一个在长安品德败坏、声名狼藉,最后混不下去跑到西域来打拼的无行文人陈汤,最后竟然风头远远盖过他的领导甘延寿,而让百战名将甘延寿反倒成了他的配角。
没办法,有的人天生就是配角,怎么炒作都红不起来;有的人则天生就是主角,怎么打压都大放光芒。这跟我们现在的娱乐圈那是一个道理。
而这其中的关键所在,就看一个人有没有主角的气质,有没有干大事的热情与野望。陈汤或许在很多方面都不如甘延寿,但是以下三点,甘延寿拍马都追不上他。
第一,陈汤与赵充国一般,为人沉勇而有大虑,满身都是大将风范。
第二,陈汤多策谋,喜奇功,是个胆大心细,懂得用脑子打仗的儒将。
第三,陈汤每过山川城邑,都要爬到高处,默默将该处地形牢记于心,显然跟赵充国一样,也是个喜欢实地考察的务实派良将。
所谓站得高看得远,喜欢雨后初晴登高山而望旷野之人,往往都心比天高,从来不甘于寂寞。
而甘延寿,不过一循规蹈矩、武力出众的战将罢了,怎么混都是当配角的料。
这不,陈汤来到西域不久,脑中便形成了一个大计划,他迫不及待就跑去跟甘延寿商量,甘延寿听完这个计划后,顿时对陈汤刮目相看:好哇你这家伙还真敢想敢干,有气魄!
陈汤是这么跟甘延寿分析的:夷狄畏服强者,这是他们的天性。今郅支单于威名远播,有吞并乌孙大宛、称霸中亚之势,若让其得逞,则西域诸国危矣!且其人彪悍凶猛,喜好征伐,且屡战屡胜,若长久姑息,必成大患,而严重影响我强汉在西域地区的威望。如今他虽地处绝远,但终究是游牧习性不擅守城,比不得我汉军有强弩之利。为今之计不如尽起屯田兵卒,联合西域诸国军队,直指其城下,到时他欲去无处,欲守不能,必然伏诛。此千载之功一朝可成也!
即使是卫青、霍去病这些传奇中的伟大名将,也没法诛杀匈奴单于,陈汤一介书生,却如此敢想敢干,甘延寿自然一时很震惊,同时也颇为激赏陈汤的计划:以夷制夷,让西域诸国来攻打郅支,这样帝国就不需要为远征承担任何劳役征发与后勤保障的压力了,真是个好主意。但甘延寿心中还是有顾虑:朝廷派他们来西域,只不过为防备郅支而已,并无与西匈奴开战之意。若贸然发兵,天子怪罪下来,那可不得了。所以还是应当先行奏请朝廷批准,上面答应了,他才有胆子干大事。
陈汤见事情要黄,大急,忙道:“昔日营平侯赵充国尝言:‘将任兵在外,便宜有守,以安国家。’因而屡奏封章,屯田平羌,得立不世之功。又孙子曰:‘将能而君不御者,胜。’今将军持节以护西域,所处绝远,自可便宜行事。朝廷那些公卿大夫议事只会空谈,势必不会依我之计。你我不如独断专行,先斩后奏!”
然而很可惜,甘延寿正是陈汤口中的凡人。他好不容易混到西域都护的高位,对此他已非常满足。先斩后奏这种政治风险极大之事,甘延寿可是万万不敢去做。恰好这时他又因水土不服生了一场病,于是这件事情就被无限期的搁置了下来。
陈汤恨哪:有条件做主角的人却不敢去做,非常想做主角的人又没有条件。我陈汤好不容易求得出使西域、诛杀单于这个千载难逢的大好机会,万事俱备,就欠东风,这可如何是好?难不成我要一直等下去,等到无休止,等到最后无奈地放弃吗?
当然不行,西域这一趟陈汤决不能白来,来了就决不能空手回去。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大好机会不能浪费。没有东风不要紧,他可以自己吹,反正他嘴皮子厉害;没有条件做主角也不要紧,他可以自己创造条件来上台,反正他胆子大过天。
甘延寿不是病了吗?病的好!主官病了副官就是老大。周亚夫、赵充国抗诏算什么,陈汤这次要矫诏,先斩后奏都不必了,直接假传圣旨!
陈汤假传的圣旨是: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调发车师屯田士卒并西域十五国兵队,克期齐集乌垒城,听候调遣。
各国国王与戊己校尉(掌西域屯田事务,有丞、司马各一人,侯五人,秩比六百石,其总部设在车师国)看到真的“西域都护符节”与假的“汉天子诏书”,自然不敢怠慢,赶紧派兵前往,汉胡军队合四万余人,很快就在乌垒聚齐。
甘延寿听到消息,吓得从病床上一跃而起,大呼,陈汤你小子疯啦!
按照汉律,矫诏又称矫制,即假托或诈称皇帝诏旨发号施令。该罪又分矫制大害,矫制害,矫制不害三种,前两罪一般处腰斩或弃市极刑,后者可略予减轻处罚。
也就是说,陈汤是冒着杀头的危险在豪赌。不成功,便成仁。如果他没有建立千秋万代之功以赎其罪,等待他的必将是身败名裂死无葬身之地!
果然疯了,但你陈汤疯了不要紧,可别连累我甘延寿啊。我可是你领导,得负领导责任。领导现在命令你,赶紧给我把兵都撤回去!
甘延寿关西名将,威名赫赫,此时虽在病中,但发起火来自有一股雷霆威势,当下帐中所有幕僚、军官全都震住了。
然而,这时“可怕”的一幕发生了。只见书生陈汤怒发冲冠,手按剑柄,逼前两步来到甘延寿面前,厉声怒叱道:“大众已集会,竖子欲沮众邪!”
甘延寿武力超群,技压羽林,别说是一个陈汤了,就算是五个陈汤,也未必是他的对手。然而此时此刻,一代武林高手、百战名将甘延寿,却被一个文人出身的属下官员,当众骂成是“竖子”,这岂不是天下最丢面子之事么?然而陈汤那一股豁出去的狠劲,形成了一个无比强大的气场,竟不禁让甘延寿心头一震,震的半晌说不出话来。
没办法,这就是主角的气质与能量,勇敢自信,霸气十足,超凡脱俗,无与伦比。有些人天生就是干大事的。
甘延寿冷静下来,心想事已至此,一发不可复收,只得将错就错,依他行去,或可得胜,那也是大功一件。
于是甘延寿同意出兵,然后与陈汤一同向朝廷上书详细说明情由,并自请处分。
敢于承担责任,这也是一种大勇气,甘延寿没有把罪责全推到陈汤身上,反而把自己也给搭了进去,这说明他是一个君子,一个勇者,也是一个好伙伴。陈汤能抓住机会做成主角,除了自身素质外,也完全靠有这么一个出色的配角全力支持,这是他的大福气。
经过一番整编,远征军不日启程,四万余人分为六校,每校各由一名校尉指挥,分别是:新设阳威校尉、合骑校尉、白虎校尉,车师戊校尉、己校尉,以及掌管西域都护府直属兵马的副校尉陈汤。其中三校由南道沿昆仑山进兵,越过葱岭(今帕米尔高原)至大宛,攻入康居南部;另外三校由甘延寿亲自率领,由北道沿天山经乌孙至阗池(今中亚伊赛克湖)西岸,攻入康居北部。
长长的路的尽头是一片满是星星的夜空,长长的时间的旅程充满太多未知的诱惑,毫无毫无疑问,这是一次华丽的冒险,也是一次艰苦的远征,从乌垒城至康居,路途五千五百五十里,来回就是万里跋涉,且又没有后方祖国的供应支持,一个处置不当,就有可能重蹈李广利、郅支之覆辙。而且十几个国家的汉、胡兵凑在一起,语言风俗皆大有不同,这对于军队的管理来说也是个大难题。然而陈汤与甘延寿最终竟以超人的意志与顽强的作风克服了这重重困难,他们率领的这支西域杂牌军也在长途的行军中加深了友谊与协同作战的默契。总之这是一次团结的进军,胜利的进军,勇往直前无往不利的大进军。
究其原因,还是由于陈汤借鉴了前代名将的成功经验,这种出色的学习能力,让他一个正宗的军事菜鸟,竟能成功升级,跻身于天下名将之列。
陈汤学的第一个人,就是霍去病,学的是他的“因粮于敌”。
原来当时,在乌孙首都赤谷城的东边,一支由康居副王抱阗率领的数千骑兵正暴扁完乌孙王,一气杀了数千人,抢走牛羊牲畜无数,凯旋而归,途中刚好又碰上汉朝大军的殿后辎重部队。抱阗抢得过瘾收不住,心想抢谁不是抢,管他三七二十一,也抢了!
陈汤大怒,小小抱阗竟敢在太岁头上动土!好,就拿你当打郅支前的练手,于是率领一队西域士兵回身反击,杀的抱阗落花流水。抱阗一看自己惹着牛人了,赶紧把一路抢来的东西全吐了出来,然后带着残兵败将飞也似的跑了。
硝烟散尽清点战果,是役歼灭康居骑兵四百六十人,擒获抱阗手下贵族伊奴毒,并夺回抱阗所掳掠的乌孙民众四百七十人,以及大批牛羊牲畜。
对于康居贵族伊奴毒及其骑兵,陈汤并没有为难,训诫了一番就将他们放了,毕竟,联军此行的目标是郅支,而非康居人,对他们示恩,才能更好的分化瓦解他们与匈奴人的关系。至于乌孙的民众,陈汤吩咐将其还给乌孙王,而那些牛羊牲畜嘛,陈汤就笑纳了,算是乌孙国支持汉军攻打匈奴的孝敬,毕竟汉军灭郅支等于帮乌孙解除了西边大患,恩莫大焉。
这样一来,陈汤一夜暴富,乃命令厨房杀牛宰羊,犒赏三军,各国士兵欢声雷动,草原里篝火连天,胜利的歌声飘荡四方。
这就是陈汤的行事作风,大开大合果断犀利,一战便在军中树立了恩义与威望,同时也大大解决了远征军的后勤补给问题。
陈汤学的第二个人,就是赵充国,学的是他的“分化离间”。
甘、陈指挥大军继续向西挺进,进入康居东边国界,陈汤下令士兵严守军纪,不得对康居百姓进行抢掠,同时大力开展政治工作,宣称强汉天威所至,只诛郅支,不问胁从,望康居民众不要助纣为虐,与强汉为敌,否则自取灭亡,悔之晚矣。
这事情就怕比较。汉朝大军秋毫无犯,郅支单于凶暴好杀,一个在天,一个在地,康居人愿支持谁这还用说吗?
果然,很快就有康居东部大贵族屠墨来与甘陈二人会晤。陈汤向屠墨说明了强汉的威势与政策,屠墨非常高兴,双方乃饮酒为盟,尽欢而散。屠墨回去后,便让部众将康居东部门户洞开,给汉朝远征军借道引路。
还好陈汤借鉴了赵充国的成功经验,否则若让军队攻杀康居部落,把康居人全逼到郅支那边去,如此康匈合兵十余万,甘陈必定吃不了兜着走。
接着甘、陈兵团沿小路继续向郅支城挺进,终于到达中亚塔拉斯河畔,距离郅支城六十里处扎营。此处,西距长安一万二千里,是中国古代军队所到达最远的地方,不仅超过唐时高仙芝,也超过了同时代的罗马兵团。这无疑是世界历史上最伟大最光荣的远征之一。
汉军扎营后,因这里离敌人已经很近,陈汤为保安全,便亲自率兵夜间巡营,方转了几圈,忽见一胡人在营外鬼鬼祟祟,大惊,赶紧派人把他抓了过来,一问之下竟是此地康居贵族贝色的儿子同时也是屠墨的舅舅开牟,乃奉父之命来参见西域都护,并说贝色部落饱受郅支欺凌,他愿为向导,带领汉军前去报仇雪恨。
陈汤闻言大喜,接着又问开牟,郅支单于究竟有多少人,其兵力分布如何?
开牟答:“单于有三千余人,全在郅支城内。”
陈汤闻言大是惊诧:有没搞错,我还以为郅支有数万人,原来才三千。这区区三千人怎么可能威压康居,又接连侵陵乌孙、大宛等西域强国,这不搞笑吗?
开牟便开始解释,说郅支如何如何恐怖可怕,如何如何凶神恶煞,又如何如何彪悍善战,直把郅支说的三头六臂金刚不坏,直把陈汤说的哭笑不得莫名其妙。
——好啦开牟你不要再说了,管他郅支是三颗头还是六个臂,总之我陈汤一定会把它们全砍下来当球玩儿,你放一万个心好了。
次日,甘、陈兵团在康居向导开牟的指引下继续向郅支城进发,并在离城三十里的地方再次扎下营寨。
一日只行三十里,看来陈汤虽然战略大胆,但在战术上却非常小心,用兵颇为持重。他就像一个经验丰富的猎人,一路追踪终于找到狼窝,他兴奋,但更多的是谨慎,因为他要抓的那头狼,是这个世界上最凶暴最狡猾的动物。
而直到此时,郅支才知大敌已至,不由心中大慌,赶紧遣使来问:“汉兵何以来?”
陈汤答曰:“单于前日上书,自言所居困厄,愿归计强汉,身入朝见。天子哀悯单于弃大国,屈意康居,故使都护将军来迎单于妻子。因恐左右惊动,故未敢至城下。”
如此外交辞令,当真妙极,这就叫做“先礼后兵,出师有名”。明明是要打你,却要营造出一个客客气气的气氛,营造出一个你自己找打的情境来,以至还未开打,就让你在气势上先输了半筹。
当然郅支也并非泛泛之辈,陈汤以气势压人,他便以拖延战术回应之,具体方法就是来回的派使者,一会儿说这里没准备好,一会儿又说那里还有事情要处理,总之是不肯给个准话。
陈汤对这种外交斗法却也乐此不疲:郅支遣使拖延,明显是缓兵之计,他要么就在调兵遣将,要么就在收拾包袱准备逃跑,那么好,我就给他来一招定心丸。安了他的心,同时堵住他的嘴,最后给我乖乖守在城里等死。
于是陈汤与甘延寿配合演出,一齐翻脸,对郅支单于的使者进行了严厉的外交谴责,说:“我等专为单于远来,如此辛苦,至今竟无一名王贵人前来相迎,何以单于如此忽大计,失地主之礼也!况我等兵来道远,人畜疲极,食度且尽,再若延挨,恐大军无以自还,愿单于与大臣速定筹画!”
陈汤猜的没错,郅支自打听说汉朝大军前来,心里就在琢磨着逃跑了,他甚至已经率领部众来到了郅支城外,但三件事情的发生,让他又返回城中决定死守,或者说是守死。守在城里等死。
第一件事,汉朝大军在康居一路畅行无阻,他怀疑已有康居人背叛自己当了汉军的内应。
第二件事,郅支发现汉朝军队中多有西域人,看来西域诸国也都参战了。看来天下虽大,但皆在汉威辐射之下,他现在是四面楚歌,无处可逃。
第三件事,郅支从甘、陈责备匈奴使臣的话中听出了汉军的最大弱点,那就是长途跋涉,人马疲惫,粮草将尽,不能持久。
这三件事归结起来,便让郅支改变了想法:与其逃出去被人追杀,不如坚守自固。毕竟汉军远道而来,所带粮草肯定有限,只要自己坚守城池,拖到汉军粮尽,他们必然退兵。说到底郅支还是舍不得自己耗时两年筑成的华丽城堡,以及城内多年辛苦抢掠、勒索来的财宝家当。何况他也厌倦了亡命天涯的奔波与辛苦,在康居近十年的安居生活,已让他有了家的感觉,家的温暖与惬意。这不仅是他的想法,也是所有西匈奴“高级公民”的心声。
读史至此,作者不禁又为郅支感到有些悲哀。他此生最大的错误,大概就是建了这座郅支城吧,游牧民族从来擅攻不擅守,也根本没必要守,因为马背就是他们的家。但现在有了这座城堡的羁绊与牵挂,他们就从“来去如风的草原苍狼”,变成了“犹豫彷徨的可怜虫”,这无疑是一个悲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