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常世界之倒霉的人

一、麻烦

这是发生在北方某座城市里的事情。

尚青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小伙，在市区的一家公司里打拼。如同许多年轻人一样，他的工作并不是很优越，也只能在一个小区里租房生活。

尚青是个还算混得开的的人，不论是同事朋友，还是街坊四邻，都相处的不错。

可是最近，他却遇到了不少麻烦事。

事情还要从一个星期前说起。他遇到了一些工作上的问题，想找昔日的同学夏徛荣帮忙。可是，微信上发了求助消息后，得到的回应却是：自己的事情自己解决！

夏徛荣和尚青高中毕业后一直联系，要在以往，这些事自然义不容辞，这次为什么会这样不讲情面？尚青疑惑地同时，也延误了工作任务，遭到老板的点名批评。

这还不算糟糕的。

两天前的早上，他出门去公司。刚下楼，就被一滩脏水劈头浇上。猛然接受这番别致的洗礼，尚青顿时愣住了。周围经过的人们，虽然没有同遭霉运，也是面面相觑。

“活该！”一声清凉的声音响起，却充满厌恶之意。

循着声音，尚青看到那是住在隔壁单元三楼的女孩白玲。她用水泼人后却没有藏起来，似乎是在表明，刚才的一幕并非小孩子的恶作剧。

不过是个在念八年级的女孩，能和自己有什么过节？尚青第一时间并没有发火，心里想到的反而是这些。

和小区的民警反映以后，尚青随着他们敲响了白玲的家门。

白玲的父母在外地工作，她和年迈的爷爷相依生活。此刻，白老正躺在床上，他右脚踝上的石膏，昭示他刚刚受了伤。

“白大爷，你这是怎么了？”同来的中年民警问道。

“上楼时不小心，一脚踩空了。医生说，养些天数就好了。”说话的时候，白老似乎有意要避开尚青的目光。

“这样子啊，往下有什么需要帮忙的，给我打电话就行。”民警适当安慰着。然后，他把刚才的事告诉了白老。

“什么……！”白老惊讶地看向身旁倔强的孙女。可不知为什么，尚青却感到老人的眼神中，还夹杂着些许意料之内。

“小小年纪就学会捣乱，还不快和大哥哥道歉？”白老神色愈发凝重，伸手去推孙女。

白玲稚嫩的脸庞顿时通红，伴随着眼角的红润，她竟努力使自己保持不动。“爷爷，要不是他，你的脚怎么会……”

“啪！”

话还没有说完，就被一声清脆的响声打断了。那是白老手掌打在孙女脸上的声音，他的眼中隐约噙着泪水，似乎在诉说他打得极不情愿。

当作孩子的恶作剧，事情就这样了解了。

走出白家，尚青没有感到丝毫的解气。女孩白玲愤恨的目光，仍旧停留在他的脑海中。

他的疑虑更深了。

当然，这也不是最糟糕的。

二、遇险

接下来的一天，大地一直笼罩在雨幕当中，世界蒙上了浓浓的阴霾。雨愈下愈大,仿佛想将世上的一切消溶殆尽。相反，冰冷的雨声里，那股疑虑却又像驱赶不走的毒虫，啃蚀着尚青所有的神经。

到了今天，窗外的雨声消失了。在清晨中苏醒的尚青，看到墙上有一道光，那是从窗帘缝隙射进来的金辉——大地放晴了！

天气的更迭，牵动着人们的心情。尚青的不愉快也好了许多。

今天是周末，他打算出外散散心。

刚刚吃罢早饭，大门处传来了敲门声。打开来看，是单位的同事韩骆，一个和自己年纪相仿的男子。

“这几天在公司没看到你，遇到什么事情了吗？”把对方迎进来，尚青问道。

韩骆却什么也没说，径直走到客厅的沙发上坐下。他低着头，似乎在有意隐藏脸上的阴沉。

如同被泼了一头冷水，尚青撇了撇嘴。他打算先去厨房洗碗，再回来招呼韩骆。

在水池旁，尚青一边洗碗，一边随口又和韩骆聊了几句。可对方依旧没有回应。

等把餐具都洗干净，尚青转身想把它们放回原位，却发现韩骆已经悄无声息地站在自己身后。粗框包围着的眼镜片后，一股瘆人的寒光直摄而来。

“小韩……你……怎么了？”尚青感到一阵肃杀之意，口齿顿时说不清楚。

“都是因为你，我才会落到这种地步！”韩骆的语气格外阴郁，身体因为过分激动，已经开始颤抖。

“去死！”紧随着，他的右手向尚青推来。后者看得真切，那里握着一把明晃晃的尖刀。

出于本能般，尚青用随手的东西来阻挡。手里的餐具被暴力的打到地上，发出摄人心弦的破裂声。不过，它们还是有效的阻挡了韩骆的攻势。

趁这空挡，尚青猛撞向韩骆，后者如预料般倾斜向一旁。尚青急忙夺门而出。站稳后的后者，紧追不舍。

他们两个人在小区里，上演了一场惊心动魄的生死追逐。

已经惊慌失措的尚青，紧紧凭着求生的本能，没命的在小区的里逃窜躲避。间或的，他会向追他的人吼一句“为什么”，得到的，却只是后者更为凶猛地砍杀。

当然，现实中的凶杀案，大多都是临时起意、冲动杀人，行凶者的心里素质，远不如小说或是影视剧中那样坚实。眼下的韩骆也正是这样，他虽然紧紧跟在尚青身后，却因为着急紧张，除了在尚青身上留下不少划伤外，一直不能如愿以偿。

两人一路磕磕碰碰、跌跌撞撞，把泥泞的地面上踩踏地面目狰狞。泥路，也在他们身上留下了斑斑印记。

小区里一度陷入了混乱。这里的人们，纷纷躲在一旁看着，没有人敢上前阻止。即使有胆大或者看不下去的人，也会被瞪红眼睛的韩骆和他手里的利器逼回。

终于，闻讯而来的刑警队遏止了这一混乱的场景。

因为韩骆手里的利器在阳光下分外耀眼，警察们一时也不敢上前。

警队为首，是一个络腮胡子的男人。猛一看到韩骆，他竟露出惊讶的神色。

“竟然是你，韩骆！车祸的事还没完，你居然又跑到这里惹事！”

或许是看到了熟人，韩骆停下了气喘吁吁的身体。“都是他，害得我撞到别人，害得我倾家荡产。我杀他，难道不对吗？”他手指着同样精疲力尽的尚青说，言语里满是悲愤。

“我不管什么原因，你现在马上停手！先前你只是交通肇事，赔些钱就算了，还可以继续生活。现在，你是在杀人，是在犯罪。你难道不明白吗？”络腮警察继续喊道。

“我已经身无分文，还有什么可怕的吗？”韩骆的脸上勾勒出清晰的苦笑。

趁着络腮警官试图劝说韩骆的间隙，一旁的小区民警，也就是那位中年民警，示意尚青快跑。可是，惊魂未定的后者，还没走远，就摔倒在积水的泥坑里。

这一动静，提醒了杀机稍敛的韩骆。他提着刀，快步向尚青走去。后者再也没有气力爬起，只能挣扎着向前挪动，以求最后的生机。

“快住手！不然，我真的开枪了！”络腮警察的喊声，已经变得惊惶。

可是，韩骆的举动，却丝毫没有改变。在场的不少人，已经闭住了眼睛。

“砰——”

最终，在韩骆即将刺到地面上的人时，枪声响了。一个年轻的警察，摁下了扳机。

子弹并不是冲着韩骆要害去的，所以只是阻碍了他的行动。许是韩骆已经做好必死的决心，不等警察上前，他竟忍着右臂的剧痛，要刺第二下。

“砰砰砰——”

连续的枪声继续响起，再也按捺不住地警察们，终于选择击毙了他。

去警局录口供时，尚青了解到:几天前，韩骆在开车回家时撞死了行人，死者家属索要高额赔款。因为韩骆是在行车时玩手机分神，才酿成大祸，所以家属的索赔合理。为了处理这些事，韩骆才会没来上班。然而，他今天为何要杀尚青？又为何声称是尚青让他出车祸的？令众人想不出缘由。

尚青实在不记得自己促成过韩骆犯罪，面对警察的询问，他表现出一脸无辜和不解。经过警察调查，尚青和韩骆平时关系不错，后者出车祸的时间前后，前者也一直在公司上班，不会有什么可疑。

“大概，是被索赔那么多财产，一时被急昏了头脑。”络腮警察做出判断。韩骆的肇事案，因为涉及人命，所以络腮警察也参与了。也因此会认识韩骆。

虽然没有伤及要害，可尚青身上或大或小留下了许多刀伤。当天下午，他被警察送到市医院里疗伤。

连续几天，都无缘无故遇到不愉快的事，今天的事情，更是让尚青险些送命。郁闷的他，连着在好几个微信群和朋友圈里，倾诉了心中阴郁。

三、毙命

第二天傍晚。苍穹暗淡，阴云蔽日，日头从云中鬼祟的眨了眨眼睛后，天终于完全黑了下来。

头上、身上沾满纱布绷带的尚青，回到居住的小区。

昨天的事已经上了市新闻头条，老板也破例给了尚青一周的带薪假期。他准备在家里安心修养几天，去去近来的霉气。

在楼下，尚青遇到了同住一栋楼的罗老。他迎面走出楼门，似乎还把什么东西夹在腋下。

“罗大爷，这么晚了，你去干什么？”他主动打招呼。

“朱老头子昨天下午出车祸死了，抢救的来了也都说没必要。平时关系还不错，这不打算去给他烧点钱吗！”罗老叹着气，晃了晃手里的东西，原来那是一团纸钱。

“又是车祸！”听到这些，尚青心里一阵后怕。

“小尚，和我一起去拜祭拜祭他吧。”罗老提议道。

那个朱老尚青也认识，他和罗老一样，都是住在小区的孤寡老人。尚青点了点头。路过小区的商店时，他顺便买了一叠纸钱。

随着罗老来到小区最里侧，尚青看到了为朱老搭建的灵堂。

一副棺木摆在灵堂中央。棺木前的大铁盆里，燃着晃动的火光，把灵前朱老的遗像照得清清楚楚。正有几个街坊，在铁盆旁焚烧纸钱。许多残存的灰烬，在热气的蒸腾下，缓缓飘升，散落在四处里，隐身于夜色中。仿佛是人轻盈的魂灵，在脱离肉体飘向天堂的那刻不舍的眷恋。

面对朱老遗像，罗老径直跪在火盆旁烧起纸钱。“小伙子，活人不和死人计较。就当最后送一送朱大爷，跪着给他烧吧。”罗老招呼尚青，口气温和。

想了想也是，尚青忍着伤痛，缓缓跪在罗老身旁。

“朱大爷，你——”刚想说些什么，尚青却感到一股强劲的力量，自后脑袭来，把自己的头狠狠按了下去。而他的前面，正是盛满熊熊烈火和灰烬的铁盆！

那股力量大得惊人，尚青根本没有反抗的余地，被火焰包围的嘴巴发不出声音，他唯一能做的，只有痛苦地晃动身体。这样的时间并不长久，很快身体的晃动停了下来，因为他已经被烧死了。身旁，按着他的罗老，脸上满是鲜血，在火光的明暗交织下，分外恐怖！

灵堂里，两具棺木安稳的放着。灵前的两张黑白照片，也依旧安稳的摆着。其中一张，是出了车祸的朱老；另一张，则是刚刚的罗老。

“听说了没，XX小区这几天怪事连连！”

“没听说。什么怪事啊，快说。”

“先是一个年轻小伙，遭到同事的疯狂砍伤。紧接着，两个老人驾驶的汽车，在小区外的马路上，被一辆货车撞得粉碎。再然后，也就是昨天。在这两个老人的灵前，不知道为什么，一个前来祭奠的人，突然把头伸进火盆里，被活活烧死。那个场面真叫惨，许多人都被吓哭了！最重要的是，这个烧死的人，就是之前被砍伤的年轻小伙。人们都说，他是因为受到惊吓后，精神恍惚，才会自投火坑。”

“我也听说了，那个年轻人先前还无缘无故地，被人头泼脏水。一个不错的小伙，怎么突然这么倒霉？”

四、追忆

两天前的下午，载着罗老和朱老的老年代步车，驶出小区门口。

这辆车是两个老人合资买的，他们无儿无女，时常坐车外出兜风。今天上午的那场砍杀事件，更让他们惊出一身冷汗。这时趁着天气好，他们准备出去散散心。

刚出小区不久，驾驶座上的罗老听到身旁手机响了，那是小区的住户群里，有人在发红包。

自从接触到微信后，罗老对抢红包有了浓厚兴趣。他倒不是贪图金钱，反而觉得是一种乐趣。他期待般，打开了群消息。

可他并没有看到红包。屏幕，正被不断更迭的信息占据着。其中的内容，好像是人们在安慰着某人。

但是，就在这短短的时间，分神的罗老没有看到迎面疾驶来的大货车，稳稳地撞了上去。矮小的代步车在撞击之下，顿时扭曲了身躯。车里，汩汩的鲜血，布满了两个老人的脸颊。

五天前的早晨，晨练归来的白老。在掏出手机看时间时，发现微信提示有人在群里发了红包。习惯性的，他打开去抢。

但红包没有抢到，他却一脚落空，重重地跌倒在楼梯上。

一个星期前的中午，市区川流不息的主干道上。

一声熟悉的鸟叫声传来，那是手机微信的提示音。开车的韩骆，一手拿起手机来看。“同事群里又有人发红包了！”他兴奋地自言自语。

打开群聊天后，里面却没有期待中的橙色红包。韩骆不禁意识到，自己被耍了。

也是这一分神的瞬间，前面人行道上穿出的行人，没有进入韩骆的视线中。等韩骆看到到时，那个行人早已在空中划出了不规则的弧线……

十天前，邻市某公司的经理办公室里。

“小夏，公司有明确的规定：上班时间不许玩手机。可我刚才过去时，你在干什么？”女经理的质问道。

“经理，很抱歉。我保证，不会再有下次了！”夏徛荣正视图为自己求情。

“我也很抱歉，这是规定。这月的奖金只能半额发放了！”女经理的口气，强硬到不可违抗。

此刻，一脸无辜的夏徛荣，没有再辩解下去。他的脑海里浮现出一个人，如果刚刚不是他在同学群里乱发消息，自己怎么会以为有人发红包，而忍不住去抢？

半个月前的晚上，尚青在小区的楼房里。

“哎呀，又没有抢到！”

“你们是开挂了吧？”

“怎么才几分钱！”

大学同学群里，一群年轻人正互相发着微信红包，乐此不疲。但尚青的手气并不好，躺在沙发上的他，脸上氤氲出不悦的神色。

突然，他的眼中灵感一闪，手指开始在手机屏幕上来回移动。

原来，他想到一个恶作剧：他把自己在所有群里的名片，也包括网名，全部改成“恭喜发财，大吉大利”。这样的话，每当他在群里发消息，人们总会以为是有人在发红包，进而点开来看。那时候，人们一定先是见到红包后着急兴奋，紧接着又会发现自己被骗而很是失望。况且，抢红包也表明了人们贪财的本质，谁不是好面子的，即使知道自己被耍，也不好意思出来指责。

想到这些，尚青的脸上满是得意的神情。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