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看到全国很多地方在尝试不同的储能技术,也走访过不少项目。政策固然给储能带来了激励,但是就我们公司自身运行的储能场站投资收益来讲,目前的商业模式或者说收益率,确实不足以支撑储能以目前的方式持续下去。”近日在一次交流中,有民营储能企业主要负责人当众直言。
据能联社所知,该企业在业内属于实力还不错的,一度曾冲击过IPO。在储能空前热门的当下,主动自爆项目“难以持续”,让人有些意外。该人士甚至说,类似情况不止自己一家。“比如大家看到最近广东备案大量的储能项目,但我打赌,这些项目两三年内不会启动,因为在广东的电价和电力市场里面找不到盈利模式。现在备案成了一种跑马圈地的方法,‘圈地’以后也不真正做投资,好歹把这块地先占住。”
金九银十的传统旺季,项目推进却变慢了?要知道,去年底、今年初,市场对储能的期待依然挺足。以爆火去年的工商业储能为例,2023年新增装机同比增长超过200%,被多家机构寄予厚望,所以给出了持续高增长的预测。但据专业机构EESA统计,今年上半年装机量同比增长还不到50%(实际约为2.5GWh)。从数字来看,发展脚步的确放缓了。有分析认为,工商业储能全年装机量也就在5.5GWh左右,对比储能龙头阳光电源早前预测全年9GWh的数字,相距甚远。
再看看局地情况。以上述企业人士提到的广东为例,据储能产业网统计,8月该省储能项目备案数量为187个(不包含制造类、生产线和未公示规模的项目),合计规模1473.636MW/2963.545MWh。能联社注意到,这是广东备案项目数量今年首次出现了下降。再如工商业储能发展“明星”浙江省,4-6月备案项目数量分别从大约300个到200多个,再到包含补备案在内100多个,减少趋势明显。
为何放缓了?概括来说,政策变化的影响、消防要求的收紧、市场淘汰的加速等因素皆有之,但说一千道一万根本还是一个“钱”字。没得可赚,谁愿做?
储能项目的盈利问题,可以说“常看常新”。每隔一段时间,或多或少有新情况爆出来,引发业内对储能项目怎么挣钱的反复讨论。
“不能光解决技术上的支撑,一定还得市场化。不是说后面有人指挥,储能就愿意上,毕竟投资这个项目之后,投资回报率就是你的事,会不会亏损也是你自己的事。对于下游用户来说,用能是不是比以前便宜了?有了商业模式,才能真正从本质上大发展,而不是为了完成这任务、那任务,所以说商业模式是最大的事。”有资深专家感慨。
能联社在近日举行的全球能源转型大会上,听到浙能集团白马湖实验室首席科学家马福元说,储能其实很简单,无非就是把能量“放”起来,并且实现能量的时移,好比“一点钟发出来的电用不完,到三点或者五点再用”。但即便在新能源旺盛的西北地区,储能为什么还有很多建而不用的情况?
“因为大储经济模式不明显,没有一个好的盈利模式,经济账算不过来。” 马福元表示,储能是有成本的,而且目前成本比较贵。“你要建多大的风电厂,或者多大的光伏电站,储能是配好的。储能什么时候盈利,一定按照谁受益、谁买单的市场模式,把成本疏导到各方去。目前共享储能在有的地方试点、有的地方不能做,这就是一个典型以自己为本的模式,需要电力体制改革来打破。新能源配上储能,应该是在有经济模式下配的,有盈利模式下配的。”
“一个亏本销售的大产业是不可以持续的。”日前在2024世界动力电池大会期间,亿纬锂能董事长刘金成表达了类似观点。即便在当前不少项目出现亏损的情况下,靠降价来赚钱绝对不是好办法。比如他认为,储能电芯要保持稳定,甚至高一点对整个产业才是健康的。未来储能系统的成本下降,主要不是依靠电芯的成本下降,而应该是系统标准化的降本。
另有企业人士向能联社提出,截至目前,业内还没有针对电源侧储能项目,及其实际需求和应用场景的针对性指导,进而导致企业很难对电源侧储能规划进行有效布局。在电网接入方面,指导主要集中在电化学储能方面,飞轮储能和压缩空气储能的并网接入标准依然非常缺乏。此外,随着主管部门对安全的要求越来越高,对储能电站的验收标准也持续提出新要求,难免影响电站建设和运营成本。然而,现在对于系统级安全防控、消防和应急处理、安全等级方面的标准也很缺乏。换言之,种种标准的缺失,无形中阻碍着储能项目的实际推进,甚至影响到建设者的观望情绪。
“投资成本难以疏导,主要就是因为现在发电侧储能投资分摊比例和分摊方式不明晰,没有操作的细则。主要由投资主体买单,是项目利用程度偏低的重要原因。”该人士称。
能联社认为,眼前的“刹车”也不完全都是坏事,在市场增速与规模放慢的情况下,竞争必然升级,随之对储能玩家们提出更严苛的要求。寻找真正适合自己的商业模式,不能光寄希望于外部。大浪淘沙,怎么活下来毕竟是自己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