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7年3月26日，中共中央政治局在陕北清涧枣林沟召开会议，会议决定了由毛主席、周恩来、任弼时继续留在陕北，而刘少奇、朱老总东渡黄河去华北，完成中央交付的任务。

图|1947年夏朱老总视察晋察冀白洋淀

严格意义上说，在解放战争时期，1947年是一个比较关键的年份，特别是这一年，刘邓大军千里跃进大别山，解放军正式从战略防御转入战略进攻，后来谈及这一年的，毛主席只用了简单的一个“熬”字，来形容这一年的心路历程。

尽管在西北战场上，胡宗南集团占领了延安，党中央毛主席为中央安全考虑，自己留在陕北牵制胡宗南，而让朱老总、刘少奇去华北。

但刘少奇、朱老总身上的担子未必就轻松多少。

党中央之所以派朱老总到华北，很大一个程度，是希望朱老总能够改变华北地区不利的战斗态势。

这就不得不谈到一场极为典型的战例——大同集宁战役。

时间回到1946年年初，虽然这一年国共双方签订了停战协议，但国民党军并未因此停下的脚步，仍加紧对解放区发动进攻，特别是在华北。当时晋察冀军区首府张家口面临国民党军东西两面夹攻，整体处于不利态势。

为了改变这个局面，晋察冀军区联合晋绥野战军决定于1946年7月31日发起大同集宁战役，夺取国民党军在晋北的军事重镇大同，缓解敌军对张家口的军事压力。

可惜的是，由于整体战略布局上的问题，大同集宁战役虽然取得了歼敌1.2万人的佳绩，却未能实现战前目标。

在随后的日子里，晋察冀军区虽然也取得了一些成绩，但总体而言败多胜少，尽管其中有因受和谈、缩编裁军导致战力衰退的影响，但不可否认的是，在战略与战术层面上，我军实实在在的出现了一些问题，这也导致了在一年多的时间里，华北地区承德、张家口等153座重要城市相继失陷敌手。

图|开赴绥远前线的晋察冀军区部队

以至于国民党当局在他们的战报里叫嚣：

“到最近四平街的战役为止，没有一个重要城镇被匪军占领，相反的，凡是匪军的老巢，无不被国军攻克。”

需要指出的是，在解放战争初期，解放军在整体实力上不如国民党军，但无论是华东战场、西北战场抑或是东北战场，都有很大的战果，唯独只有晋察冀军区，连一个像样的歼灭战也没打过，从某种程度上来讲，中央派出刘少奇、朱老总两大书记坐镇晋察冀，就是希望能够改变华北地区我军的困境。

在刘少奇、朱老总抵达晋察冀军区所在地河北阜平县城南庄一个月后，毛主席于6月14日致电给他们：

“……你们今后6个月内如能（ 一）将晋察冀军事问题解决好，（二）将土地会议开好，（三）将财经办事处建立起来，做好这三件事就是很大的成绩。”

诚然，朱老总的军事能力毋庸置疑。

华北地区的问题，朱老总显然有着很多思考。

图|朱老总

1947年4月26日，朱老总抵达了城南庄，第二天就随晋察冀军区司令员兼政委聂荣臻下部队走访调研。

按照走访的实际情况来看，晋察冀军区的兵力不，但如此大规模的兵力，却并没有集中在一起，无形中反而削弱了部队的战力，朱老总发现，部队主要的领导同志包括大部分战士，思维仍然停留在抗战时期。

在抗日战争期间，日伪军曾对华北八路军根据地发动过很残酷的扫荡，为了对抗日军的扫荡，部队不得不分散行动，采取零星、小股部队的游击战术，持续性的打击敌人，尽管随着时间推移，局势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但部队依然没有改变这种做法，游击习气浓郁，不善打大规模的歼灭战。

朱老总在晋察冀中央局、冀中军区开会时说：

“你们最近打了一些胜仗，只是仗打得零碎了些，如何打大歼灭战，你们还没有十分学会，从张家口退出来以后，没有很好的把兵力集中起来，河北这个地方很好，物产丰富，人口众多，民兵和地方武装也很多，如果你们学会了集中兵力，一定能够打大胜仗。打歼灭战，是红军的传统战略思想，我们历来是靠歼灭战来壮大自己，你们一定要贯彻打歼灭战思想。”

话说回来，早在抗战胜利后，晋察冀军区就编组了正规的野战军以及地方部队，到1945年12月，野战部队全部都归晋察冀军区直接领导时，全军区下辖正规野战军9个纵队，总兵力21.9万人，地方部队划归下属各个军区掌握，总计10.4万余人。

可由于抗战胜利后，国共双方和谈，约定停止国内军事冲突后，晋察冀军区对部队进行了缩编，原9个纵队缩编为4个，并以野战部队充实地方部队。

一直到1946年6月，内战全面爆发后，晋察冀军区才恢复了野战军编制，下辖4个纵队，但面对群狼环伺的局面，晋察冀野战军的力量就要弱不少，更重要的是，为了支援东北，晋察冀军区也抽调了大批的干部战士。导致了在后来长达一年多的时间，晋察冀军区未能取得像样的胜利。晋察冀军区经请示中央后，又取消了野战军建制。

华北地区解放军部队已经无力承担华北地区的战事，中央也根据实际情况，调整了战略部署，并于1947年4月20日，将冀察热辽军区及所属部队8万余人划归东北民主联军。

尽管只是牵制敌人在华北地区的部队，但华北地区解放军的作战，仍然需要有很大的改观。

1947年5月中旬，朱老总率中央工作委员会行至行唐县上碑村时，特意给在前线的杨成武打了一个电话，转达中央的意见，希望能够重建晋察冀野战军的指挥机构。

据杨成武回忆，朱老总在电话里反复强调了一点：

“华北地区，中央非常重视。你们晋察冀部队的任务很重，不仅要牵制敌人在华北的部队和解放全华北，而且北面要支援东北，西面要支援西北，东面要支援华东。这是进行战略大反攻啊！”

“目前军区指挥机构对野战军各纵队的作战指挥还不完全适应，后方庞大，战斗人员少，头重脚轻，不能适应战争形势发展的需要。为了改变这种状况，中央从战略上考虑，决定恢复晋察冀野战军，重新成立野战军的领导机构，以加强野战军建设，使之成为一个有力的‘拳头’。”

图|杨得志

在朱老总的建议下，晋察冀野战军又正式组建起来，杨得志任司令员，罗瑞卿任政委，杨成武任第二政委，下辖第二、第三、第四纵队以及炮兵旅，不久后又下辖新组建的第六纵队。

尽管野战军指挥机构正式组建起来，但真正的问题到此时才凸显出来。

6月1日，朱老总在给中央的报告中，就深入地指出了部队存在的实际问题。

其一、未脱离抗战时期游击队地方军的范畴，后方人员比重大，号称12万的野战军出征时最多只能动用7万人；

其二、指挥系统紊乱，特别是自张家口失守以来，对敌人只是应付；

其三、供给系统紊乱，自撤离张家口后，供给标准制定的过高，导致无钱可用，在以建立生产运动为口号下，各个部队团以上的单位都有财产。也因为这个因素，部队贪污腐败的情况严重，纪律散乱，军民关系也不好。

经过几天的考察总结，6月10日，朱老总在冀中军区干部会议上发表《把红军优良传统恢复起来的讲话》，指出了晋察冀军区存在的诸多问题，特别是强调了纪律问题。

在随后的一个多月时间里，朱老总重点做了几个工作，调整野战军指挥机构；组建军区后勤部，使野战军完全脱离后勤机构，只管军事训练和打仗；加强野战军战术、技术训练工作，并进行具体指导；加强部队作风以及纪律整顿工作。

1947年6月12日，冀中军区干部会议结束后，为了配合东北野战军发起的夏季攻势，晋察冀野战军发起了青沧战役。

因会前便制定了战役计划，这一战晋察冀野战军攻克了青县、沧县（今沧州市）、永清三座县城，控制了津浦路捷地至陈官庄段，不仅阻止了傅作义北援助，也阻断了敌南下作战的可能。

图|朱德领导解决晋察冀军事问题

1947年6月25日，朱老总随晋察冀野战军指挥部迁往白洋淀，与聂荣臻一道组织了保北战役，取得了歼敌两个团又两个营的战绩。

尽管朱老总已经年过六旬，可打起仗来依然是生龙活虎。

晋察冀野战军整体作战水平有了很大提升，让朱老总十分欣慰：

“打堡垒及攻城的战术技术都相当的提高，能步炮协同及善于使用炸药，能迅速秘密组成，故能成功，对于打歼灭战大有进步。”

尽管晋察冀野战军经过整顿后，重新树立了打歼灭战的思想，但步伐仍然需要稳健，然而在后来的大清河北战役中，晋察冀野战军却依然吃了不小的亏。

1947年7月中旬，国民党北平行辕调集第16军、94军第43师及独立第95旅等部对集中解放区大清河以北地区进行驻剿，为了挫败国民党军企图控制大清河北地区，晋察冀野战军与军区部队团结协作，打算吃掉这股敌人。

尽管这一战战前计划周密，而且也取得了一定的战果，但敌人沿铁路沿线增援之势力过猛，使得我军制定的计划并没能完全实现。反而因打成消耗战，导致部队伤亡过多。

大清河北战役，无疑给刚形成战斗力的晋察冀野战军很大的挫败感，战后有不少战士说怪话：

“肉没吃着，倒把门牙给顶掉了。”

图|1947年10月27日，朱德总司令到河北安国视察晋察冀军区炮兵旅

要知道就在大清河北战役前，即7月20日，朱老总还在给中央的电报中表扬了晋察冀野战军：

“察冀工作，这三个月来已有转变，现在野战军已完全组成，所委人员已全部到职……后勤已组织好，兵力有大进步，最近进行的保北战役引起敌人的大集中，好好打一次十个团的歼灭战，此间敌人就能大转变，转到守，成为被动，这是完全有可能的。”

可事实证明，晋察冀部队相比于东北、华东部队相比，差距还是太明显，无论是战略战术，还是思想观念，不是几个月的时间就能够扭转过来的。

朱老总也一下子坐不住了，他决定亲自下部队，好好教教晋察冀部队如何打仗。随后刘少奇以中央工作委员会的名义致电中央：

“大清河北战役因围敌过多，不能最后解决，未获大胜，后方干部难免浮言，朱拟去野战军整理一时期，随同杨（得志）、杨（成武）等打一两个好仗，将野战军竖立起来。”

党中央毛主席对朱老总的行动很是关切，在收到电文后，毛主席立即以中央军委的名义致电华北：

“只要有胜利，不论大小都是好的……朱总是否亲临前线，请加慎重。”

图|1947年10月，朱德在石家庄战役前视察晋察冀野战军炮兵旅

可就在此期间，华北的局势已经发生了变化。

1947年秋，东北民主联军在东北发动了秋季攻势，蒋介石惊慌失措，抽调了在华北的5个师经北宁铁路增援，在华北的国民党军不得不收缩于北平、天津、保定三角地带，并以一个军收缩于石家庄地区。

考虑到国民党军在华北地区兵力空虚，杨得志、罗瑞卿、杨成武决定在平汉路保定以北发起攻势，寻机歼敌一部，侧面支援东北民主联军在东北的攻势。

1947年10月11日黄昏，晋察冀野战军开始行动，并于12日晚发起进攻，攻克国民党军在北河店以及徐水铁路沿线之间的据点，并包围了徐水，与此同时，打援部队也在徐水以北地区都做好了准备。

徐水遭到我军进攻后，国民党军更是惊慌失措，国民党保定绥靖公署下令调94军等不6个团在战车三团配合下出动，在徐水以北地区遭到我军合围，尽管这场战斗是以有心算无心，但不可否认的是，94军作为国民党军嫡系，战斗力还是很强悍的，战斗一开，双方在徐水以北地区打成了胶着战。

图|清风店战役要图

考虑到战况焦灼，晋察冀野战军立即改变战术，诱援军西进，伺机歼敌一部。

双方在徐水以东打成焦灼状态后，蒋介石立即意识到我军兵力不足的情况，于是抽调石家庄守军一部分去增援徐水地区。敌石家庄守将，第三军军长罗历戎亲率所部第7师及第16军第22师1个团北上保定，企图与94军南北夹击我军。

晋察冀野战军在察觉到情况变化后，立即改变战术，以一部兵力继续诱敌西进，其余全部主力南下保定以南的清风店地区，在运动战中歼灭敌石家庄援军。

清风店一战，敌第三军第七师以及16军22师一个团1.7万人全军覆没，其中俘虏1.1万人，包括敌第三军军长罗历戎。开创了晋察冀野战军在华北战场上第一个歼敌之最，受到了党中央毛主席表彰。

清风店战役后，杨得志考虑到石家庄守敌仅剩两万余，特别询问朱老总：

“是否将石家庄一并拿下来。”

与此同时，晋察冀军区司令员聂荣臻也征询中央工作委员会：可否趁清风店战役的胜利夺取石家庄。

图|清风店外围我军迫击炮炮击敌人阵地

事实上，朱老总5月来晋察冀军区指导军事，也曾把目光注意到石家庄，并考虑向石家庄方向出兵，但那时战机未至，石家庄虽然在正太战役后虽然已经被孤立，但守敌罗历戎第三军加上一部分地方保安团，总计4万余人兵力，城防工事坚固，不易夺取，因此在后来安排中，主要还是考虑出击保定以北、大清河北，打通津浦路。

可经过清风店等几次战役后，石家庄守敌被大幅度削弱，确实为我军夺取石家庄增加了可能性。

在晋察冀军区广大指战员请求下，朱老总与刘少奇联名致电中央，请示攻打石家庄，得到了中央批准。

石家庄战役，也成为了考验晋察冀野战军在过去几个月来整训工作的考验。

朱老总很重视石家庄战役，要求到晋察冀野战军司令部靠近指导。党中央考虑再三，最终同意了朱老总的请求。

图|1947年10月，聂荣臻在前线与被俘的国民党军第三军军长罗历戎谈话

在过去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我军还没有成功夺取敌人重兵防御的大型城市的经验。尽管我军自解放战争开端以来，较为成功的运动战例子数不胜数，可城市攻坚战尚属于首次，无论是武器装备，还是战略战术，都没有足够的准备，更重要的是，就算夺取了敌人的大城市，那随后的接管也是一个重要的问题，不能不考虑。

早在日据时期，石家庄的防务就很强，后来作为国民党重兵盘踞的城市，又进行了大规模的修缮，形成了周长60华里的外市沟，30多华里的内市沟和市内坚固建筑群组成的三道防线，各种名目的碉堡总计在6000余个。

对石家庄战役的重要性，朱老总心知肚明：

“打下了石家庄，就可以学会攻坚战，就学会了打大城市。”

图|石家庄战役经过要图

从10月22日清风店战役落下帷幕后，朱老总便马不停蹄地视察晋察冀军区部队，并对攻取石家庄的战略战术做总体指导，从10月28日、29日，朱老总又召集连排班干部战士开会，商谈如何攻打石家庄的问题。11月1日，在了解到部队攻城时后勤较为薄弱的情况，朱老总又立即指示晋察冀军区：

“一定要充分保障好部队的后勤，特别是炸药和炮弹，并做好人员准备。”

朱老总征战一生，他所有的经验值得所有干部战士一生学习。

石家庄战役前，朱老总仍然留在前指指导工作，晋察冀军区干部战士纷纷劝说，希望朱老总能够撤到冀中军区河间县暂住，这样既能够获得前线的消息，又有安全保障。

图|毛主席

可朱老总不肯。

“你们不都在这里吗！未必飞机就找我朱德。”

1947年11月1日，毛主席致电刘少奇，特意谈到了朱老总安全问题：

“朱总到杨得志、杨成武处帮助整训一时期很好，但杨、杨进攻石门或他处作战时，请劝朱总回工委，不要亲临最前线。”

经杨得志再三劝说，朱老总才不情愿地离开了前线，临走前他还幽默地说：

“野战军司令向总司令下逐客令，没得办法，我只好去找孙胡子（指冀中军区司令员孙毅同志）了。”

图|1947年11月，石家庄战役，我军穿越国民党军密集的炮火迂回

11月1日当天，朱老总启程前往河间县，一直到临走前他还仍不放心，特意致电聂荣臻、萧克，谈石家庄战役的具体计划部署。

整个石家庄战役期间，朱老总与野司之间的联系几乎没有中断过，前线取得任何战果，朱老总都会第一时间知道，11月9日，朱老总打电话嘱咐杨得志三点：

“突破内市沟后，一定要猛推、深插、狠打，不让敌人有半分钟喘息；充分做好打巷战的准备；全歼一切敌人，包括还乡团在内。”

也因战前充分计划，晋察冀野战军打石家庄，前后只用了6天时间，全歼石家庄国民党守敌2.2万余人，缴获汽车280辆、坦克9辆、炮99门、机枪674挺、车头40个、铁甲车车厢数十列。

石家庄是自解放战争开始以来，我军攻克的第一座大城市，许多曾亲身经历过的战士们都记忆深刻，朱老总得知消息后，也欣喜若狂，与当天挥毫泼墨，写下《攻克石门（即石家庄）》七律一首：

石门封锁太行山，勇士掀开指顾间。

尽灭全师收重镇，不教胡马返秦关。

攻坚战术开新面，久困人民动笑颜。

我党英雄真辈出，从兹不虑鬓毛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