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点难顶了,当我发现我真的穿越之后,我真的就有点难顶了!
而且还好死不死穿到一个公主身上,偏偏这公主还不是个好惹的,明面上是借游学的名义带着一堆高手在外游玩,暗底里却还是江湖侠客劫富济贫。
而且这江湖侠客还不简单,还是赫赫有名的江湖第一女侠。
不过,我真的不懂为何江湖第一女侠为何会突然被下毒暗杀。而且为什么会被熬夜猝死的我魂穿。虽然说我刚好在峨眉习武,也不用一下子就给我扣上这么一个大女主剧本吧。
我坐在床上,不禁深思。
我真的会谢。
那我穿过来我要干嘛?完成原主使命?算了,反正周围所有人都知道我是被不知名小人下毒没毒死的,那为了我不继续再死一次,我高低也要找出这个凶手。
不然我好歹堂堂公主,我多没面子。
说干就干,我立马就开始梳理原主的记忆。
我现在所处的地方是江南南都,不过这南都最近可是不太平的紧,前段时间突发洪水淹了周遭几个村落,难民堆积在城门之外民不聊生。朝廷又拨了赈灾款,谁知赈灾款还被不知名劫匪劫走。
原主是以公主的身份追查线索,最终查到了鹿鸣山,而就在此时,原主被下毒。
那这个鹿鸣山,想来就是关键线索了。
到底是怎样的阴谋,竟然可以使幕后之人给当朝公主下毒。
我如是想着,外面就传来了各种喊冤的声音。
我皱着眉头推门出去,刚好看见御庭司掌司沈尽带着一众人马围了我落脚的驿站。
“沈大人这是作何?”我看着一脸冷漠的沈尽,语气算不得好。
“禀公主殿下,臣奉旨调查殿下中毒一事,现将嫌疑人锁定在驿站下人中,需要一个个审问方可。”沈尽福身行礼,表面礼数是周全,可眼底里的漠视也是真。
古人都这么高傲的吗?对公主也这样?
“审问?拿你御庭司的手段审?”我皱着眉回他,心里却替驿站我的随侍们捏了把汗。外界传言御庭司就是当朝地狱,掌司手段高明的很,没有问不出的话,也没有结不了的案。
总之,御庭司等同于阎王殿。
我不能看着我的随侍们一个个落入这等地狱。
“至于如何审问,与公主殿下无关。殿下现在要做的,就是保重凤体。”沈尽起身,抬手下令,“带走。”
“慢着!”我快步走到沈尽面前,“若人全部离开,谁看护本公主?谁照顾我?沈大人未免——”
“臣将在这厢房住下,会有婢女与将士守在公主院外。随叫随到。”沈尽一边同我说,一边示意属下带走驿站里我所有随侍。
我满是不悦,可却被沈尽拦住,“请公主殿下回房休息。”
冷漠无情,是我对沈尽的所有印象。
我几乎是被软禁在了驿站里,公主中毒牵扯之大以至于整个南都草木皆兵。沈尽借此为由所展开了一系列调查也是让人闻风丧胆。尤其是他了解到我曾到过鹿鸣山之后,就派兵将鹿鸣山翻了个底朝天。
我住驿站二楼,入夜便从窗外翻了出去。我要趁沈尽抄尽鹿鸣山之前找到那笔银两的线索。
可真当我到了鹿鸣山的时候,显然已经迟了。外面有官兵包围,里面一片官匪混战。我躲在山寨外观察,眼角余光却瞥见屋顶有人一闪而过。我系好面纱,几步起跃便悄然跟了上去。
我刚从屋顶落地,还没找到那人,我脖子便被冰冷的剑抵住。我去,这人的警惕未免有点太高了。
“为何跟我?”我看不清身后的人,唯独只能听见这清冷的不带一点温度的声音。
“你是何人?”我袖间滑出匕首,回答间匕首向后刺堪堪逼退来人,拉开距离后,我才发现他还带着银色面具,唯独露出两个眼睛,充满警惕的看着我。
却在看见我腰牌是忽然顿住,“年橘?”
年橘是原主江湖上流传的名字,劫富济贫的江湖第一女侠客。而腰牌是原主专门刻的,以腰牌看身份,江湖人都这样。
而对面银色面具显然也是有腰牌的江湖人,第一侠客沈如云。
“查官银?”我皱着眉头问他,“江湖侠客何时也替朝廷办事了?”
“你不是?”沈如云收了剑,淡淡然瞥我一眼。
我忽然被噎住,顿了顿才回他,“我是查官银,却不是替朝廷办事。是替那些流民追回重建家园的资本。”
他看了我一眼,淡然到,“我也是。”
我一下子被噎住,末了才试探的问他,“要不合作?”
虽然江湖上满是我两的传说,但实际上我跟他是第一次见面。年橘是习惯独来独往,但是我不同,我怕的要死。在这个我都不太了解的朝代,总是有人带着我安全一些。
“我不要拖油瓶。”来人冷漠丢下一句话,几个起身间又走回了屋顶。
“沈如云!这个劫案不像表面这么简单,如今已经牵扯到了毒杀当朝公主,你一个人应付不来。”我飞身跟上去,与他一同翻了窗进了某个房间里,“这是哪儿?”
“寨主房。”沈如云看都懒得看我一眼,“连这是哪你都还没有摸清楚,带着你我就应付得来了?”
这是我今晚被噎住的第三次。
还没等我无语完,我眼角余光却瞥见了墙边一处突兀的血迹。
“沈如云。”我叫他的名字,自己却先一步走过去,血迹下似乎是开关,我按下去,整个墙面分成两处打开。
我看着沈如云,他也看着我,停顿两秒后我问他,“进啊,你愣着干嘛?”
沈如云又看着我,“这密室不简单,有触发机关。”
我淡淡的哦了一声,然后不知不觉的走到他身后,趁其不备推了他一把,“我知道,所以我等你先探路。”
他回头瞪我,果不其然,他一进去整个密室墙面的蜡烛突然亮起。
我大喊一声小心,自己悄然躲在墙后。
密室内机关不知何时开启的,冷箭横飞,可谓是万箭齐发。我在密室外看着飞出来几乎是把屋子都要射穿的箭,不禁感叹,幸好我有先见之明,让他先浅死一下,总是没错的。
我探头进去看,又对上沈如云没好气的视线。
“不愧是第一侠客,这点机关对你而言又能算什么呢?”我嬉皮笑脸的走进去,在沈如云几乎是要杀人的视线下,勇敢的拍了拍沈如云的肩。
“走吧。”我又安然躲在沈如云身后,等着他打头阵。
“原来江湖第一女侠客,竟然这般胆小。空的虚名。”沈如云冷冷说完,才继续往前。
“命只有一条,胆小一点也是人之常情。”我赶紧赔笑,“更何况,不是还有沈大侠在么。”
我们沿着密室一路走向深处,直到前面隐隐能看见亮光,沈如云突然停下。
我刚想问为什么,他转身捂住我的嘴巴,将我整个人抵在墙上。
四周安静的只有我们微弱的呼吸声。
我这才听见远处传来交谈:
“混账!就差这最后一批!偏偏此时出了问题!”
“我也不知——”
“不知?那混账公主查到这你不回禀还私自动用我们埋在公主身边的暗线下毒,如今引得御庭司的注意,一切都是因为你这个蠢货!”
争执声在利刃划破皮肤后停止。
我听见嘶哑的闷叫,吓得整个僵直。
我慌乱的视线对上沈如云眼底的平静,沈如云靠得我很近,用几乎只有我们两个人才能听得见的声音,轻声同我说,“别怕。”
我的心跳突然加快,整个人就像被下蛊一样的平静。
而后我听见的就是那边大声的呵斥,“看着干什么?还不快搬!”
我抓住了话语的关键词,轻轻的拉了一下沈如云的衣服,眼神看向传出声音的方向。
他似乎在思考,又或者在仔细想着我们两个人对上不知道的对手的胜算有多大。
我仔细听,辨认得出左右不过十人,还有微弱的水流的声音。
周围开始有搬动箱子的声音,沈如云终于松开了我。
“是水路,有船,十余人。”我贴近沈如云的耳边,尽可能压低声音同他说。
“我去。你待着。”沈如云握紧了腰间的剑,转身欲走,又被我拉住。
身后已经隐隐约约能听见有甲胄摩挲的声音,很快就有官兵了。
“我去吸引他们的注意,你趁乱混上船。截断最后一批没有任何用处,顺藤摸瓜才是王道。”我如是说着,在他手里塞了一个香囊,“里面是地址,三日后我们这里回合。”
“你——”沈如云握紧了香囊,看向我的眼神里多了几分我看不透的深邃。
“我可以周旋,你万事小心。”我如是说着,“沈如云,江湖信义,无论如何三日后我希望能见到你。”
我说完,拔出腰间软剑贴着墙向前。
我袖子里藏了袖箭,只有三发。
我屏息,第一箭射中正在搬箱子的壮汉。
现场开始骚乱了。
第二箭射中拉锚的船夫。
第三箭——
没有第三箭了,他们发现我了。
我朝身后的黑暗轻轻点头,自己提着剑冲向为首男子。
几番周旋间,我周围围了五六个人。
为首男子一声令下,周围壮汉拿着武器一个接一个冲上前,混乱间,我看见为首男子欲搬箱子上船。
我分心射出第三只箭,堪堪射中他的小腿。
他无力搬箱子离开,我才专心投入缠斗。
但是这些人显然也是功夫高强,哪怕是我从小习武,但毕竟我还是一个穿越人,一剑无法打五个,很快就落了下风。
不知哪个混蛋的剑划破了我的手臂,我堪堪退后,再抬头,船已经走了。
我对上船舱里沈如云的眼神,心里终于放下一口气。
我抬剑再次逼进,身后官兵及时赶到。
几个回合间,我趁乱离开。
官兵包围剩余人,缴获他们未来得及搬走的最后一个木箱。
我在混乱的人群里看见御庭司的人开了箱子,是官银。
我捂着伤口翻窗回了驿站的时候,我的房门外还有婢女守着,我确认自己的离开没有被发现后,才小心翼翼褪去衣衫整理自己的伤口。
我在沈尽的软禁中过了三日舒服日子。
只是很痛苦于根本见不到沈尽的人,导致我根本无法接触御庭司,无法进一步查清楚给我下毒的人。
入夜,我戴着面纱翻窗出去,到了鸳红楼。
鸳红楼是一个连锁企业,在整个王朝的土地上几乎每个都城都有它的身影。至于它的业务,从青楼到酒楼无一不有。
这样鱼龙混杂的地方,也是原主常年查消息的根据地。
沈如云应该会讲江湖道义吧?我都给了他三天时间,够他跟踪一次来回了。他应该不会不来吧……
我如是想着,满怀期待的推开了包厢的门。
沈如云安然坐在窗边,窗外是高悬着明月的夜色。
我与他对视,才算是松了口气。
我在他面前坐下,直接开门见山,“查到什么?那一批官银去了哪?”
沈如云推来一张票据,“官银全部经水路辗转到了极乐典当行。”
“极乐典当行?”我看着这个票据陷入了沉思。极乐典当是黑市在明面上的最大联络处,表面上做当铺生意,实际上倒卖各种违法物品。
若这么一大批官银进了这儿,那幕后之人又是作何打算?
我指尖在茶杯上摩挲,半响才抬头,“极乐典当行的规矩,事先讲好的银钱分毫不得少。”
“御庭司那边收缴了一箱官银,那可不是大数目。”我脑海里模糊有了一个想法,却有些苦恼。
“你的意思是,他们会回头劫回那一箱银两?”沈如云抬眼看我,眼眸里有了思虑。
“那一箱官银不是小数目,我赌他们之间的交易迫切需要这笔钱。我赌幕后之人无法短期周旋这么多银两来完成这笔交易。”
我将茶杯放下,现在唯一的苦恼就是这官银在御庭司。
我正皱眉,对面的沈如云刚好看向我,“你想要引蛇出洞?”
“嗯,”我点头,“只是这官银如今在御庭司。”
“这个我搞定。”沈如云点头,“至于后续,你等我消息。”
“好,我等你。”我说完便起身,刚准备走,就被沈如云拉住了手腕。
“你为何这么轻易便信我?”沈如云看着我,说不清是怎样的感觉,我总觉得面具下他的眉头皱的很深。
我指了指他的腰牌想,“也不算轻易,你是沈如云,所以我信你。”
“那天,”沈如云抓着我的手紧了紧,突兀提起别的话题,“那天你分明很怕,为何还要掩护我上船?”
他看着我,眼眸里闪着晦暗不明的光。
我有一瞬间的失神,半响才回答他,“我确实是很怕,可这批官银牵涉太多,我不能因为一个人的害怕而去葬送城外百千难民的希望。”
“我相信你也是因为我知道,嫉恶如仇的沈如云是一个带来希望的人。你呢,你不也是相信我的判断才去搞定御庭司的吗?”
我如是说着,却没有听到他的答复,只是他握着我的手紧了紧又松开,半响才说,“三日后,在这里见。”
三日复三日,三日何其多。
我趁着天光刚泛起鱼肚白的时候回了驿站。
不知道沈如云那边要如何搞定御庭司,但我这边确实是需要好好会一会沈尽,至少我也得知道我身边那位所谓是暗线到底是谁,而在我身边当暗线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毒杀我是临时的计划,那暗线原本长久的计划又会是什么?
我如是想着,不知不觉走到了沈尽的厢房。
刚想转身离开,却不料刚好撞见沈尽从外回来。
远东的方向刚好泛起一点点微弱的光,照在沈尽脸上的时候他刚好是带着淡淡的笑,我忽然惊觉那句诗: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他抬眼望我,原先嘴角还有些微微的上扬瞬间消失不见,“公主殿下这时前来,是有什么事情吗?”
“沈大人,本殿是想亲自提审与下毒有关的随侍。”我淡然瞧着他的神色,他似是不愿,可我取了腰间玉牌,公主令在他也是不敢不从。
“公主何故牵扯,是怕我御庭司办事不力?”沈尽冷冷的看了我一眼,神色算不上好。
“我身边的随侍我比你更了解,本殿只是失望于不知为何他们中会有人对本殿起了杀心。”我如是说着,公主架子端的十足,也懒得管沈尽,我先一步大摇大摆的离开了。
直到刚用过午膳,沈尽才领我出了驿站。
那些人统一被关在南都的牢房,是潮湿的充满着刺鼻的血腥味和恶臭的肮脏地方。
我眉头越皱越紧。
终于听见周围传来此起彼伏的声音,是我随侍们。
他们被折磨的几乎不成人样,趴在牢房门口喊着公主冤枉。
我转头看着沈尽,满脸的不可置信,“你对他们每一个都用了极刑?”
“他们不招,臣也是按规矩办事。”
“规矩?”我压抑着愤怒一直往前走,走到最后那间关押着我贴身婢女的牢房,“打开。”
“她是最大嫌疑人——”
“我说打开。”
沈尽俯身行礼,刚开口说话却被我打断,我们就在牢房门外僵持,他冷眉横对,我怒气横生。
终于在我听见牢房内我的侍女沉碧轻声唤我公主殿下的时候,牢房门被沈尽打开。
我快步冲进去,也顾不得她浑身的伤和血迹,只是慌张的捧住沉碧的脸,原主的记忆一下子涌现,心里泛起许多五味杂陈。
但是我知道,沉碧才是我此次来的关键。
我顾不得沈尽的阻拦,握紧沉碧的手,用几乎是只有我们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问她,“你姐姐我找到了。”
沉碧奄奄一息的脸上终于有了一点光,“殿下……”
“作为报答,你能不能告诉我,你背后是谁?”
我看着她的眼睛,心里是十足十的把握。依照原主的了解,沉碧幼年丧双亲,唯独一个姐姐。加上原主身为公主本身的谨慎,也只有沉碧有下毒的机会。
她的姐姐我其实没有找到,但是为了套话我也只能赌一把了。
“我出身于南都,殿下……我原本……”沉碧的话还没有讲完就被突兀出现的暗箭射中,顷刻毙命。
我下意识起身,沈尽已经一副防御的模样。
“不对,这里是牢房!来人怎么会一点动静也没有?”我话音刚落,周围的守卫瞬间倒戈。
牢房的门被全部打开,所有关押的人蜂蛹出来,现场撕打一片。
“这里早就被买通了。”沈尽冷冷的丢下这一句话,提剑杀出牢房。
我本来还想动手,但想起自己现在是弱不禁风的公主,又只能拼命忍下动手的冲动,亦步亦趋的跟着沈尽。
一直到沈尽杀出一条血路即将要出去的时候,我脑海里忽然闪过一个想法——南都。
我与沈尽对视一眼,我总觉得他也猜到了什么。
这个是南都的牢房,能在南都牢房里埋暗线,那这个幕后之人在南都城至少是神通广大,甚至是一手遮天。
而在南都有几乎一手遮天的能力,是南都城城主?
那我对南都而言,又意味着什么?
我正想着,背后突兀出现一把冷剑。
沈尽拉了我一把,我摔尽沈尽怀里堪堪避开。
我抬眸,他刚好垂眸看我。
一直到离开厮杀的场面,我才挣脱了沈尽的怀。
我一个人头也不回的往前走,身后传开沈尽冷冷的声音,“你若执意自己走,生死与我无关。”
我停了脚步,半响才回头,“待在你身边,我更觉不安。”
“现在不是你任性的时候。”沈尽的愤怒几乎是到了压抑的极致,我甚至能感受到他暴起的青筋。
“任性?”我好像是听见了天大的笑话,“你将我的随侍每个都折磨的不成样子,就连我也差点在那间牢房里丧命,我跟着你不是更加的危险吗?”
“沈尽,你知道下毒的是沉碧对吧,所以才会把她单独关押在最里面的牢房。”我看着他,算是真正认识到了什么是活阎王。
“是又如何。”沈尽答我,言语间尽是无关紧要一般的冷漠。
“那你为何还要折磨其他人?我的每一个侍从都被折磨的不成人样!沈尽!就因为你知道牢房被买通,你就要拿其余无辜人来做戏吗?”我怒不可遏的看着他,要不是离的远,我甚至还想给他一巴掌。
“我折磨的人,没有一个是无辜的。”沈尽的神色越来越冷淡,连说话都是冰冷的不带任何一点人情味,在无形中判定了别人的死刑。
“我凭什么信你?你不仅冷血,而且无情。”我嗤笑一声,丢下这句话后转身就走。
若我不是公主,怕是沈尽根本就懒得管我死活。
性命于他而言,不过过眼云烟。
距离上次牢房之乱又过去了三天。
由于这个事件,南都城城主亲自登门驿站同沈尽解释了许久,无非就是自己松于管理养虎为患之类的说辞。反正具体如何我不得而知,总之入夜之后我戴好面纱又照旧翻窗去了鸳红楼。
今夜出的有些早了,还没到我与沈如云约定的时辰,我就先到周边浅逛了一下。
我本想着去买个包子吃吃,谁曾想被街边一处叫骂声吸引。
我顺着看热闹的人跟过去,才发现是一人贩子在对着好几个孩童骂骂咧咧。
那些不过五六岁的孩童被拿绳子绑着,有点笑容的就躲过一劫,那些垂头丧气的就被他拿着鞭子抽。
也不止一个人贩,是有八个差不多模样的团伙。
我拨开人群冲过去,接住了快要落在孩童身上的那一鞭子。
“哪来的黄毛丫头,还阻碍爷教训人?”为首人贩子用力将鞭子自我手上抽出,我手掌顿时血肉模糊。
“那就看看是谁教训谁。”我皱着眉,翻身几个飞踢将他们踹翻,他们又狰狞着起身将我围在中间。
看热闹的人们早就散了,整个街道便只剩下躲藏起来的小贩跟正在打架的我们。
说时迟那时快,我抄起旁边的椅子砸开一条路,抽出腰间软剑替那些孩童斩断绑着他们的绳。
刚断开最后一根的时候,为首人贩的鞭子朝我挥来,还没等我反应过来,那鞭子连带着为首人贩被整个甩开。
是沈如云。
我还没来得及喊他的名字,他便几步上前将为首人贩打倒在地。剩余几个人见此,又愣着原地不敢上前。
直到为首的吐出一口鲜血后爬起来逃窜,他们才速速跟着走了。
“你怎么在这?”
“你没事吧?”
两句话同时响起,我看着沈如云,沈如云却瞥见了我满是血的手掌心。
他眼中的关切几乎是要满的溢出来,拿起我的手想查看伤口,又怕弄疼我而显得小心翼翼。
这倒是让我觉得有些许男女授受不亲的变扭。
“没事。”我将手从他手里收回背在身后,他才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一般。
还没来得及尴尬,方才那帮孩子从四处围了过来,一个劲的对我道谢。
我忽然就有些不知所措了。救人一时好,可救完之后如何安顿又是个问题。
“你们家在哪里啊?你们还认得回家的路吗?”我心疼的摸着孩子们的头,脑子里飞快盘算如何安顿他们。
沈如云却对着这里头稍微大一点的那个孩子说,“你知道富春驿站怎么去吗?”
那个孩子点点头。
然后沈如云就给了他一块玉牌,又同他说,“你带着大家到富春驿站去,拿这个玉牌去找一个说找一个叫沈尽的人,就会有人安顿你们了。”
他说完,那孩子就点点头领着他们走了。
我看着他们如获新生一般快速朝驿站奔去,我才狐疑的看向沈如云,“你与沈尽是什么关系?你们都姓沈,难道是亲兄弟?”
沈如云看了我一眼,才回答道:“我与沈尽是故友。”
“那倒是难以联想了,沈尽这般冷漠无情的人竟会与你相识。”我又看着那些孩童离去的方向,有些惋惜,“怕不是沈尽还会嫌麻烦,甚至都不会收留安顿他们。”
“你认识沈尽?为何觉得他是这样的人。”沈如云语气淡淡,但视线却落在我身上。
我清咳一声,意识到了在别人好友面前说别人坏话确实不好,才讪讪道,“道听途说罢了。”
“那我呢?你觉得我是怎样的人?”沈如云看着我的视线太灼热,似乎是要把我整个烧穿一个洞来。
我脑海里却走马观花闪过很多他的身影,最终停在方才他将玉牌交给那孩童那一刻。
我回看他的眼睛,认真同他说,“面冷心热。”
“虽然你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可你会替城外流民追回官银,会在危险时候你会叫我呆着别动,会救下那群小朋友。我相信你是个善良的人。”
沈如云又看了我许久,突兀说了一句谢谢。
话题突然走向奇怪的方向,我才想起来我们原本的目的。
“关于官银——”我环视四周,见周围好像又渐渐出现了行人,瞬间安静。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显然,沈如云也意识到了。
回鸳红楼?好像又有点不是很想,毕竟都见到了,不如就近聊完。
很显然,沈如云也是这样想的。
因为他指了指我们旁边的河。
“游个夜船?”沈如云的视线落在不远处靠在岸边的众多乌篷船上,最终停在了没有船夫那一搜。
我点点头,跟着沈如云上了船。
他付了银两,却拒绝了船夫。他倒是个会撑的,不一会儿他就划出去好远,直到划到江中时他才进来坐到我旁边。
周遭的灯火映照在波光粼粼的江面上,倒是愈发显得这南都的夜色醉人。
我不由得有些浅浅失了神。
才听见沈如云同我讲,“我已跟御庭司说好,他们已经暗放消息出去,会在后日将官银运自城外保管。”
“到时沈尽会处理妥当,不用你我二人出面。等抓了人我再从沈尽口中问消息。”
我点点头,心里却在盘算到时候怎么混过去。
小算盘还没有打好,就被沈如云识破,“沈尽属于官府办差,我们不好露面。别想偷偷跟去,若你私自行动,我们的合作到此为止。”
“好,我不去还不行吗。”我无奈摆手,就此作罢。
可我还带着伤的手又引起了沈如云的注意。
这下他倒是不顾及这么多了,抓着我的手腕将我的手掌摊开在他面前。
他眸色深深,也不知道想什么,半天才说了一句,“你不知道疼?”
我想抽回来,被他一个警告的眼神盯的心里怕,才赶紧赔笑道,“从小就习武,什么伤没受过啊,这点小伤一会儿就好了。”
我本觉得无所谓,但话一说完,我就看见沈如云细心的替我清理伤口,又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玉瓷瓶子,一点一点的小心的撒在我的伤口上。
这样的沈如云温柔的有点不像话。
我一下子就安静了。
直到他从怀里掏出手帕替我将伤口包好,我还沉浸在他原来是个这样细心的人的思考中。
“你怎么还随身带着帕子啊。”我仔细端详着我的手,忽然觉得这个手金贵了很多。
他的视线却落在了我的左手臂上,那里还有上次掩护他留下的伤,还没有愈合。
“直觉告诉我你用得上,替你备着。”沈如云语气淡淡的,不过像是随意说了一句很平常的话可却在我让我平静如水的心荡起阵阵涟漪。
他又顺手把那小瓷瓶塞给了我,“上好的伤药,可以加快伤口愈合。”
原来我受伤,他知道,也记得。
外面是熙熙攘攘的人群,船里是相视无言的我们,整个寂静的夜色里,我心动的感觉如此明显,一点点粉色浮现在脸颊,若不是有面纱,我应该是溃不成军,无所遁形。
回了驿站,我第一时间先去打听了那帮孩子的下落,倒是没想到沈尽真的收留了他们,还吩咐了御庭司的人细心替他们寻回本家。
第二日我起身,刚出院子散步就看见沈尽朝我走来。
我皱眉,不知道他又打什么主意。
他俯身行礼,“臣参见公主殿下。”
我退后一步,淡淡看向他,“沈大人寻我何事?”
沈尽又看向我身后的厢房,示意我回去。
我前脚进了门,后脚他进来便把房门关上。
我坐在茶案前看他,他朝我递了一个琥珀牌,上面刻着的是我的小字:橘
我看着他,他才不慌不忙开口解释,“殿下中毒一事,微臣调查良久终于得此发现。”
我手里拿过那块琥珀,思绪一下子飘远。
当朝公主以玉牌为信,称公主令。而琥珀牌,则是前朝留下的公主令。
确实,我母妃是前朝妃子,当朝皇帝登基后又被纳入的当朝后宫。至于我的身份,本来就扑朔迷离。因为我出生在母妃进宫后的同一年。
对外宣称我是早产,对内也只有极其亲近的人知道我其实是前朝公主。
我忽然想起很多零碎的字眼——暗线、下毒、南都
我忽然站起来从沈尽手里拿过那块牌子,“这个你从何而来?”
沈尽冷着脸色,语气沉沉:“南都城城主府。”
“南都城城主府?”我喃喃重复,忽然闪过一个想法,“官银在南都失窃,我追查到线索后被毒死。下毒的婢女出身于南都——”
“沈尽,我有一个大胆的猜测。”我仅仅是想着,我便觉得浑身发着冷。
“南都城城主以你之令背地里暗自寻找前朝旧部,招兵买马。”沈尽足够聪明,我还没有说出来,沈尽显然已经在这个方向上查的八九不离十。
“官银失窃,流民失所。这个时候再碰上前朝公主调查此事而死,那么这就是一个很好的起兵契机。”我接着他的话往下顺,飞快的过了一遍这件事。
“我早有怀疑,南都牢房本就是南都城城主的地盘,所以那日殿下要去,也是臣确定此次猜测的契机。”沈尽又看着我,尽是一副运筹帷幄的姿态。
“你在试探?”我忽然觉得沈尽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心思竟然如此深沉。
但更可怕的是这些事件背后的人——南都城城主。
“原来那日牢房暴动的目的不止是为了让沉碧闭嘴,而是为了杀掉我。”我看着沈尽,忽然从心底里恐惧这个人,“你引我入局,以我的性命去试探我与南都是否有关系?”
“不然我无法担保此次事件不是殿下一手策划。”沈尽坦然应下。
可此时此刻,这些都不是重点。
是如何解决南都城城主的谋反计划。
就眼下所有线索而言,我们在明敌在暗,动一发而毁全身。
“我在你隔壁厢房住下,今日起我随身保护你。”沈尽说完又指了指隔壁厢房。
我此时却在想那最后一批官银。
官银,才是我们扭转乾坤的关键。
“这么一大笔官银对于他们而言又是什么作用。”我看着沈尽,心里开始盘算。
但显然,沈尽的算盘打的比我响的多,“很快就知道了。”
他淡淡说完,有行礼离开。
他替我关上房门的时候,我看着他,忽然没有来由的想起沈如云。
虽说他们是故友,可沈尽作为当朝皇帝的左膀右臂,年纪轻轻就掌控了御庭司,雷霆手段、老谋深算、心狠手辣,心机深沉到根本看不清他是一个怎样的人,而沈如云却活得自在的多。
至少他不用对我运筹帷幄,步步试探。
许是我的视线太复杂,沈尽停了动作刚好抬眸看我,四目相对间,他的视线很快又移向别处。
算了,步步为营的他才是最累的。
转眼间就到了沈如云所说的后日,沈尽表面上看着没什么,只是我进出房门的时候见到了许多来汇报的侍从。
我想,应该是要开始行动了。
沈尽换了一身玄色衣袍出门,倒是跟沈如云平日的着装很像。
他出门时我刚好出去,沈尽安排好了人手将整个驿站围的安全百倍,我原想乔装回年橘再跟上他,又怕被沈如云知道。
最终还是咬牙,换了身平日里依然华丽的便装才又翻窗出去。
我听了沈尽的墙角,知道他们今日走城东门,便快马加鞭赶上去。
我去的时候显然有些迟了,出城五里有一片芦苇荡,我赶到时那里已经扭打一片。
我在人群中一眼看见玄色衣袍的沈尽,他手里握着的剑已经染了许多血迹,几个回身踢之间,他显然已经发现了我。
他皱着眉头,整个人像是惹了什么大麻烦一样。
他分神间,有人提剑刺向他。
我大喊一声小心,顺手捡起一颗石子暗中朝那人扔去。
他躲过一劫,我却引起他们注意。
眼见那些人很快围向我,我暗道不妙但是又逃不掉了。
要不要暴露一下我会武功?
我正在想着,沈尽自人群里飞身而来,几招间打退一片,伸手揽着我的腰,冷冷道:“抱紧我。”
有点帅。虽然这个时候贪图沈尽美色很不合时宜,但是他的脸确实是有让人心动的资本。
我赶紧抱紧他,跟着他几个起落间打倒一片人。
感知身后有剑要刺向我,沈尽转身一剑刺向那人的时候,还伸手捂住了我的眼睛。
有温热的血飞溅到我的脸颊,四周围终于又重新归于平静。
我数着周围的活口,还没有数完,他们便全数自尽。
我与沈尽的脸色一下子都沉了下来。
远处有御庭司的人马蜂蛹而至,在沈尽面前下跪回禀,“沈大人,御庭司被不知名人包围,看守官银的弟兄损失惨重。”
“什么?”沈尽的脸可谓是黑到了极致,连同握剑的手不断收紧,那两个字都像是在喉咙里发出来的一样。
果然,这个幕后之人不是这么好拿捏的。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幕后之人是看准了我们的算计,直接来了一招将计就计,调虎离山。
这个时候我是完全不敢惹沈尽了,刚想着离开,地面上趴着的众多尸体中还有一个人突然暴起,握着剑朝沈尽冲来。
沈尽还在沉思,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的模样。
我推开他,自己堪堪避开还是被划了一剑。
整个衣袖被划破,那人很快就被御庭司的人按下。
我由得有些难过,我未免也太倒霉了,怎么一天到晚见血!
沈尽很快到我身边,黑着脸二话不说带我离开。
一直到回了驿站,沈尽又差了全城最好的郎中来替我上药,自己却不知所踪。
那一剑划的不深,只是刚好那手臂上就有旧伤,又划了一道显得更加狰狞,可吓坏了郎中。
他仔细检查包扎了好些时辰,天色已经黑了许久了。
今日之事,也不知道沈如云知晓没。他与沈尽是故交的话,沈尽急急忙忙离开应该去同他商量了吧。
我如是想着,按着肩膀的伤又翻墙去了鸳红楼。
意料之中的,我看见了正坐着沉思的沈如云。
我轻声唤他的名字,他才从沉思中抬头。
“计划失败,我们进了对方的圈套。”沈如云如是说着,语气里难免有几分不甘。
我刚想抬手拍拍他,刚抬起又痛的龇牙咧嘴的放下,蹙眉不语。
沈如云却好像误会了,他起身同我说道,“这次安排是我考虑不周。”
我赶紧摇头,“无妨,我们又不是断了线索。”
沈如云看着我,我猜他跟我想到一块去了。
“黑市?”沈如云如是说。
“今日幕后之人刚劫走了最后一箱官银,那么他肯定是需要尽快完成官银的交易,这么一大笔钱财的流通不难打听。我们可以来一个瓮中捉鳖。”我从腰间拿出沈如云最开始给我的那张票据,上面极乐典当行的字眼格外醒目。
“我去,你在这等我消息。”沈如云话音未落便起身,正欲开门之际又被我拦下。
“你放消息给沈尽,我同你一并去拦截,让沈尽那边尽快整理人手来接应,我们去断了幕后之人的交易。”我如是说着,却握紧了沈如云的手腕,“我没有这么弱不禁风,我可以跟你一并向前。”
沈如云半响没有讲话,良久才应了声好。
趁着月色,我们摸黑潜入极乐典当行附近。
入夜才是极乐典当行最兴隆的时候,门口排排站着好几个彪形大汉,我沈如云对视一眼,寻了跟柱子隐蔽起来。
进极乐典当行只有两种方法:个人金主的令牌或引荐人的手信。
我在门口站了半响,才见沈如云掏出一铜色腰牌,上面赫然刻着沈尽二字。
我瞥了一眼又收回视线,“你怎么有沈尽的腰牌?沈尽又是什么时候竟然与这黑市有身份?”
我的迷惑没有得到解答,沈如云就拉着我大摇大摆的进了典当行。
于我想象中的不同,这传闻的黑市比外面大街可热闹的多。
熙熙攘攘聊天的人群,大口吃肉喝酒的大汉,以及奔走相告互相打听的江湖人,还有开满了一排连着一排的大大小小商户,各种药物兵器奇珍异宝,无奇不有。
我一下子就被吸引了注意。可我也还是能留意到沈如云的逃避。
我心里有了一个猜测,可现在却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我拿了一锭白银,寻了个挂牌百事通的打听今晚都有些什么交易。
黑市嘛,有钱万事行。
我们直接就获取了今晚最大的交易情况信息,南都财主向兵器铺老板购入大量兵器,据可靠消息,所有整合兵器足足五十箱,甚至还有火药。
我的皱眉越皱越深。
如此,那这件官银丢失案就有了最终的定数。
现在就差抓一个正着了。
如果我们的推断没有错误,偷窃官银的幕后之人就是南都城城主,而南都城城主的最终目的就是谋反。
谋反是理由显而易见,以前朝公主的名义收拢旧部,借洪水后的民不聊天抨击朝廷,再以前朝公主的稳固旧部起义之心,那么这一场谋反就有一个合理的旗帜。
我跟着沈如云一直往前走,一路失神间,我都不知道他何时停了下来。
我未察觉,撞进了沈如云的怀里。
我们身处暗处,周围是灌木丛,有最好的天然掩护。
不远处的南都城城主与黑市某老板正在会面,他们谈论什么我听不清,但是我知道身边沈如云的握剑的手是越来越紧。
我按住他,轻轻摇头示意他不要轻举妄动。
但是来不及了,南都城城主那边的人已经开始交换箱子,如果消息没错的话,他们已经完成了这笔交易。
我正想着应该从哪里拦截,沈如云却压低了声音同我说,“我去拦截打断,能杀一个是一个,少搬一箱是一箱。你看准时机放火,扰乱战局。”
他说完,几个飞身间已经到了他们中间。
利剑划破皮肤,空气突然间冒出细细密密的血腥味。
他在将人往灌木丛引,就是此刻。
我丢下火折子将灌木丛踢出去,整个周围烧起一片。
在火场里我看见沈如云,银白色的面具带着火光,唯独露出来的一双眼睛却是眼眸深深。
我们仅仅只对视了一眼。
他朝着南都城城主的方向去,我提剑朝着黑市老板冲去。
打断这场交易,是我们的最终目的。
我如是想着,直接一个飞身解决掉那位老板周围的手下,自己背上又被划了一刀。
我痛的几乎是要失去行动力,勉强维持着提剑站立。
我快不行了。我的视线渐渐开始模糊,在那些人围起来之前,我口中喃喃道的是沈如云的名字。
我脱力的摔向地面,火光中,我见戴着银色面具的人向我奔来,我整个人稳稳的落在他的怀里。
是熟悉的又陌生的温暖。
我抱紧了他的腰,一如那日在芦苇荡抱沈尽一样。
感受到他有一瞬间的僵硬,但这感觉有一点熟悉,我听见我自己小声的叫他的名字,“沈尽。”
然后我的视线陷入一片黑暗。失去所有意识之前,我听见周围传来官兵的声音。
再次拥有意识的时候,我躺着陌生的床榻上,周围的都是纱幔,我抬眼便可以看见纱幔外若隐若现的沈如云。
或者说是,沈尽。
我还戴着面纱,刚想有所动作,却被后背传来的疼痛限制住,倒吸一口冷气。
纱幔外的人听了动静往这边走来,却在掀开纱幔的时候又猛然背过身去。
我才发现我好像有什么不同——
我整个人是趴在床榻上的,后背的皮肤暴露在空气中,整个上半身只剩下了一件小小的里衣。
我看着整个人僵直的沈尽,莫名觉得好笑,我都还没害羞,他倒像个黄花大姑娘一样。
“你替我——”
“你伤口失血过多,事急从权。”
他说完,又想着离开。
我伸手拉住他的手腕,“那该看的你都看了,如今再来避开倒是多余了。”
我看他还是没有转身的意思,佯装疼的厉害,“方才这么一动,伤口好像裂开了。”
“怎么回事?我看看。”沈尽焦灼的转过身,手刚碰到被子的时候对上我满是笑意的眼睛。
这才知道是被我耍了。
“你果然是不知道疼。”沈尽如是同我说着,在床榻边坐下。
我拥着被子起身,直直看着沈尽。
“我都知道你是沈尽了,你为何还带着银色面具?”我看着他说,却抬手替他解开面具。
不出意外的沈尽白皙好看的脸,在灯火缠绵间我对上沈尽的视线,在他黑色的眼瞳里我看见自己还带着面纱的脸。
他抬头,替我解开面纱。
“很意外,公主殿下。”沈尽语气里有淡淡的温柔,顺手替我整理了鬓间的碎发。
以这样的姿态和这样的距离,我们之间的氛围变得暧昧不清。
我光是想着,脸上就渐渐有了温度。
“我有点无法面对。”我抬眸看着他,眼睛却是亮的,“原来对我关怀备至,细心温柔还热心的沈如云跟冷漠无情沈尽会是同一个人。”
“我从来不是细心温柔的人。”沈尽温柔的捧着我的脸,“如你所见,冷漠无情才是我的本性,只是遇见了你,我觉得你跟其他人是不同的。”
“害怕却一往无前,善良却不软弱可欺。”沈尽靠得我很近,连呼吸都像是在我脸颊上徘徊。
“我不是细心,只是在冥冥之中我开始对你无微不至。”沈尽一字一句说的这般温柔有力,一点一点的将我拉进他的温柔陷阱,“我想,我是喜欢你。所以下意识关心你,在意你,你不知道,方才你昏迷的短短三个时辰里我想了很多种可能,最无法接受的就是失去你。”
我看着他,眼泪盈满了眼眶。脑海里很多个沈如云与沈尽交错的身影,下意识的靠在了沈尽的怀里。
“沈尽。”我喃喃道他的名字,我感动于他同我说的一字一句,但是我却分不清楚我的心。
因为在我心里,沈尽与沈如云是两个不用的人。
“我喜欢沈如云。”我靠在他怀里,“虽然我知道两个都是你,但在漫漫相处的过程里,我心悦于那位面冷心热的江湖侠客,可我却害怕御庭司的冷面阎王。”
“我从来也不是冷面阎王。”沈尽说完,抬手替我擦去眼角的泪,“那日你见牢房里那些人受刑,我所说不假,他们没有一个人是无辜的。你所有的随侍的身份背景里有一个共同点,就是都辗转与南都有渊源。试探公主实属无奈,毕竟我没有十足的把握公主毫不知情。”
“年橘,我不知道我可不可以这样叫你,”沈尽看着我,满脸都是失落神色,“你会无条件的相信沈如云,却不愿意相信沈尽。”
我有一瞬间的怔愣,在回过神来,沈尽已经起身离开了。
我能感受到沈尽的失望和难过,可是我看着他的背影,那一句对不起却始终说不出口。
我在鸳红楼里养了好几天,却没有再见过沈尽一眼。
终于在我可以活动的时候,我当即出发回了驿站。
预想中御庭司的守卫突兀换成了不认识的陌生人,我原先住着的那间厢房也是窗门禁闭。
我有了一个不详的预感。
这南都城城主实在是强,一手遮天到可以困住御庭司。
那沈尽——沈尽岂不是?
我在街边徘徊,不敢靠近驿站一步。
从行人中打听我才得到消息,御庭司沈大人因看护公主不力导致公主失踪,南都城城主将御庭司一众关押问责,被关在了南都牢房。
南都牢房我去过一次,隐约还记得一点地形。
但如今我形只影单,如何才能够就沈尽?
我如是想着,便在南都牢房徘徊到夜幕降临。
罢了,事到如今,我只能赌一把了。
我放了毒烟放到门口守卫,神不知鬼不觉混牢房。我努力让自己冷静,潜入时一路连同毒烟带暗杀,最终找到了被绑在绞刑架上几乎奄奄一息的沈尽。
我的眼泪不自觉的顺着脸颊滑落。
看向沈尽的时候,沈尽也看着我。
我提剑跑过去,几步斩断沈尽的束缚,带他一路逃出牢房。
“你怎么来了?伤好点了吗?方才有没有伤到?”沈尽握紧了我的手,一个用力将我抱在怀中。
我赶紧摇头示意自己没事,“现在不是讲这些的时候,快走!”
我话音刚落,不知从何又来了一堆的侍卫,将我们团团包围。
沈尽握着我的手不断收紧,我却挣扎开。
我将他推出人群之外,“沈尽,那日没有相信你,对不起。”
“你先走!”
沈尽反手间杀出一条血路到我身边,“要走一起走!”
我却将剑递给他,“两个人走不了多久,这里是南都,我们始终都在南都城城主的手掌心里。但是沈尽,我可以为你拖延时间,我等你来救我,等你来阻止这场叛变。沈尽,我相信你可以。”
说完,我又将沈尽推出人群之外。
沈尽回头,深深的看了我一眼。
那一眼里有太多太多复杂的情绪,不舍,犹豫,彷徨,还有翻涌着的爱。
我看见他眼底泪,最终我却只道,“万事小心。”
周围的士兵一部分将我包围,一部分却冲上去追他,我高举公主令,示意在场所有停下,“带我见你们城主!”
如我所愿,我很快几乎是被好声好气请过去见了城主。
南都城城主见我并不意外,他已经年过半百,鬓间都满是白发,他坐着主位上问我,“你见我?你为何敢来见我?”
我手里拿着琥珀令,“凭琥珀令,凭你需要我这前朝公主的身份。”
我站的笔直端正,话语掷地有声。
他抬眼睛瞧我,却不做声。
他不会对我如何的,对内,他原本打着的就是我的名号,说不准现场还有前朝旧部,他不能寒了自己人的心。对外,凭沈尽的能力如今已经出了城,他需要留着我来对付沈尽这个变数,毕竟无论如何,我还是当朝公主。
“不过黄毛丫头,也配跟老夫谈凭?”主位上的老人却压低了声音,浑浊的眼睛里满是恶意。
我心里害怕,可却不敢慌了阵脚。
他高声说道,“那就委屈公主殿下,先暂住我这寒舍几日了!”
他说罢,便有人带着我到了柴房。
门很快落了锁,整个柴房里除了阴暗就是潮湿,唯一的亮光来源于墙面最高处的通风口,小小一个口子,甚至都看不清外面月亮的形状。
我这样闹一遭,背后的伤口连同手臂上的伤都渗出了血迹,估摸着是伤口烈了。
沈尽总说我不知道疼,其实我怕疼怕的很。
这里太潮湿,太阴暗里,我忽然觉得好像有一双无形的手,似乎是要将我拉入无边地狱。
我浑身上下都是后知后觉的疼痛。
此时,我从未如此想念过沈尽。
我是不是要死了?
死之前,好想再见沈尽一面。
失去意识前,我终于意识到,原来沈尽对我而言是如此重要。原来我是如此喜欢他,运筹帷幄,步步为营的是他,细心温柔,面冷心热的是他,我想着的是他,喜欢着的也是他。
永远关心我,不顾一起来救我的人是他。
所以,是他就好了。
不知道具体昏迷了多久,我倒在这个柴房里又过去了几天。
反正我衣衫上渗满了血迹,伤口好像又顽强的结痂了。
我被外面的喧闹惊醒,门外涌进来好些士兵,他们将我绑起来,一路带到很远的地方。
一路到上了城墙,我才终于知道发生了什么。
我看见下面黑压压的大军,为首的是一身银白色甲胄的沈尽。
我还未来得及说话,我整个人就被南都城城主掐着脖子的在城墙之上。
我听见沈尽几乎是嘶吼出声,“放开她!”
“放开?你立刻退兵求和,不然我让她死在这城墙之上!以她一个公主的命,燃我南都万千军魂的心!”南都城城主苍老的声音带着疯狂,不断收紧的手让我几近窒息。
他掐着我是脖子,将我高举于城墙之上。
我看见城下沈尽焦急担忧的脸,却不带一丝犹豫的说:“好!”
南都城城主才舍得松开我,我无力的瘫倒在地上,整个人几乎有快没了知觉。
“早知如此,沈大人又何苦费这么多力气!短短五日几乎是极其了全部兵马,我南都何德何能!”南都城城主居高临下的同沈尽说话,背地里却暗自抬手,示意弓箭手就位。
“沈大人亲自前来议和!本城主便保证公主安然无事!”南都城城主如是说完,周围所有将士却开始严阵以待。
我费力的从地上爬起来,却又被禁锢住。
我看着沈尽只身骑马立于城门之外,我不断的摇头,嘶哑的声音一遍又一遍的说不要。
不可以,沈尽——
你绝对不能有事。
我用尽了全身力气挣脱开士兵的禁锢,直接翻身一跃,跳出城墙之外。
一切都太突然,连同那城主都有怔愣和意外。
我做好了赴死的准备。
可意料之中的疼痛却没有到来,我再一次稳稳的落在了沈尽的怀里,安然的坐在他的马上。
沈尽抱我抱的那样紧,似乎是要将我拥进骨血一般。
“没事了,别怕。”沈尽说完,我才发现他又红了眼眶。
我抬手替他抚去他眼角的泪,城墙之上的那城主终于反应过来,他下令放箭,沈尽身后的千军万马也在此刻冲锋。
漫天箭雨和厮杀中,我紧紧抱着沈尽,“沈尽,我知道你一定回来,我不怕。”
“沈尽,还没来得及同你说,我好想你。”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