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1979年3月6号,北京振华高中。
“为中华之崛起而读书。”
“拼一分高一分,一分成就终生。”
初夏的风透过木窗吹进教室,盛夏晚看着黑板上的标语,再次确认自己真的重生到了高考的最后一个学期!
这时,下课铃响了,周围的几个同学迅速围过来问她。
“夏晚,你打算报哪个大学啊。”
“这还用你问吗?夏晚肯定跟沈宴北、沈宴南一起上北大啊。”
“真羡慕盛夏啊,能同时和这两个大帅哥一起上大学!”
盛夏晚抿着唇强扯了个笑,心里溢满苦涩。
振华中学人人都知道沈宴北和沈宴南这对双胞胎。
哥哥沈宴北,矜贵正气,常年霸榜振华中学总分第一。
弟弟沈宴南,放肆不羁,永远一堆小弟前呼后拥。
兄弟俩的出生时间只差了一分钟,性格爱好却截然不同。
唯一相同的,只有那张俊逸不凡的样貌,和从小到大对盛夏晚这个青梅的爱护。
盛夏晚家庭条件不好,爸妈是环卫工。
沈家兄弟帮爸妈安排了工作,进了沈家的工厂当工人。
盛夏晚被胡同里的二流子欺负。
是弟弟沈宴南替她出头,他最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就是:“夏晚别怕,哥罩你。”
盛夏晚的数学不好。
哥哥沈宴北经常帮她补习到深夜,他对别人向来不假辞色,唯独对她温柔又耐心。
无论发生什么,沈宴北都会和她站在一个战线。
他说:“夏晚别怕,我永远在你身后。”
上辈子。
盛夏晚确实跟沈家兄弟一起报了北大,甚至还和哥哥宴北告了白,处了对象。
她一直以为,她活在这对兄弟的爱里。
直到那天出发去参加实习劳动,校车发生车祸。
盛夏晚亲眼看见,沈家兄弟无视她,同时奔向只受了轻伤的叶听心。
可笑她在校车里,被烈火活活烧死时才知道。
原来他们爱的人,从来都不是她!
就连和她在一起的,也不是哥哥沈宴北。
而是弟弟沈宴南假扮的沈宴北。
她到现在,都还记得沈宴南在她坟墓前,愧疚的道歉:“夏晚,我不是故意骗你的。”
“是因为叶听心喜欢哥哥,哥哥也喜欢叶听心。”
“我只有假扮哥哥和你在一起,他们才能获得幸福。”
回忆锥心刺骨。
盛夏晚握紧了笔,在笔记本上写下一句:“穷且益坚,不坠青云之志。”
“好好活下去,远离沈宴北和沈宴南。”
她抬头看了眼倒计时,还有三个月高考,这次,她绝不会和沈家兄弟一起,再报北大。
盛夏晚在心里定下目标,立即拿出数学试卷,做题苦读。
突然,周围响起哄闹声。
“沈宴北、沈宴南来了,夏晚,这兄弟俩是不是来找你说报大学的事啊。”同桌激动地摇着她的手臂。
上辈子,他们确实过来了。
只是他们表面来找她,实际却是为了她后桌的叶听心。
果然。
沈宴南往常一样,桀骜不驯地走过来,抓住盛夏晚的麻花辫:“这么认真学习啊,我打球你都不来看。”
而沈宴北趁着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沈宴南身上,悄声问后座的叶听心。
“叶同学,你打算报哪个大学?”
他清冷的声音里,是藏不住的缱绻温柔:“如果你在报考大学这方面有什么问题,可以来找我。”
叶听心俏脸微红,怯生生的点头。
或许是上辈子的欺骗太过痛彻心扉,盛夏晚听见他关心叶听心,心口只是轻轻刺了下,又很快消失。
她面无表情从沈宴南手里抽回自己的麻花辫。
“沈宴南,以后别这样扯我的头发。”
她冷淡的态度让沈家兄弟表情一滞。
还是沈宴北先回过神来,一脸宠溺将头绳递给盛夏晚:“你知道的,阿南从小就喜欢这样扯你的头发……”
如果是以前。
盛晚夏可能会为了他们的亲昵而高兴。
但现在,她抿了抿唇,轻声反问:“可他从来不会把叶听心的头发打结在一起,更不会对叶听心无礼。”
沈宴北顿时僵在原地,清俊的脸上闪过错愕。
他喉结滚了滚,还想再说些什么。
上课铃突然响了。
沈家两兄弟同时深深看了盛夏晚一眼,回一班去了。
第一次,盛夏晚没去看他们离开的背影,也没跟着女同学犯花痴,专心苦读。
等到放学铃声一响,她也是第一次没等沈家两兄弟一起回家,背起自己的军绿色挎包,独自往家里走。
只是没想到,经过一条胡同时,听见了熟悉的说笑声。
沈宴北的声音如往常一般清冷,只是里面夹杂了不易察觉的轻蔑。
“盛夏晚?我对她没感觉。”
而沈宴南桀骜的语气里,满是不屑。
“我哥看不上的人,我也看不上,土妞一个。”
第2章
胡同里哄堂大笑。
都在嘲笑盛夏晚土、自作多情,讥讽她被沈家两兄弟耍得团团转。
盛夏晚的心脏都像是被这笑声撕裂开。
她不懂,既然沈宴北讨厌她,不喜欢她,那又为什么一直装作温柔的对她好,甚至答应她的表白后,又让沈宴南去骗她?
她不知道,也强迫自己不去想。
毕竟还有三个月,自己就能离开北京了,以后无论沈家兄弟喜欢谁,也都和她无关了。
盛夏晚想清楚后,后退一步想要离开,结果却踢到了墙边的垃圾桶。
“嘭”的一声,胡同里的人看了过来。
“盛夏晚来了!”
一瞬间,哄笑声骤停。
沈宴南烦躁的“啧”了一声,脸色难看。
沈宴北倒是神色如常,推上他的二八大扛跟同学们道别:“我们先回去了。”
他走到盛夏晚身边,伸手拿过她的军绿色挎包,脸上带着惯有的温柔。
“来了多久?怎么不早点喊我们?”
沈宴北总是这样,看起来对她很好,很照顾她,温柔体贴到挑不出一丝错。
但上辈子,他才是那个伤害盛夏晚最深的人。
他一边对她好,一边骗她……
盛夏晚心口发涩,也装作什么都没听见:“没多久,而且我还有东西落在了教室,要回去一趟。”
她把自己的包从沈宴北手里拿回来,强扯了一个笑:“你们先回去吧。”
沈宴北一把抓住她的手腕,语气笃定。
“你生气了?如果是因为刚刚我说的话,我现在向你道歉。”
他眉头紧皱着,目光几乎要洞穿她:“但如果是因为下午,我问了叶同学报志愿的事情。”
沈宴北长长叹了口气:“那是因为……我们不是说好了要一起上大学吗?所以我才没问你。”
“在我们心里,还是你最重要。”
他的解释、他的关怀都仿佛在说,他很在乎他们之间的感情。
可要是真的在乎,他刚刚就不会让她被所有人嘲笑。
可要是真的在乎,上辈子她死后,他为什么连祭拜都没来祭拜过她?
而盛夏晚也是死过一次才知道。
沈宴北的梦想是哈工大。
沈宴南的梦想是军校。
而沈家两兄弟最后都报了北大,只是因为知道了叶听心想报北大。
盛夏晚咽下喉间的涩然,笑了笑:“是啊,我们还说过,要做一辈子的好朋友。”
可你们先抛弃了,不论是友情或者其他的。
既然这样,也怪不得她现在要提前退出吧。
盛夏晚不想和他们多纠缠,淡然抽回手:“我没生气,你们想多了,我不回教室拿东西了,回家吧。”
或许是她表现的太过正常,也或许是沈家两兄弟的心本来就不在她心上,这件事就这样被揭了过去。
回去的路上,盛夏晚坐在沈宴北二八大扛的后座上,一言不发。
沈宴南一开始还会跟她说点什么,后来直接跟沈宴北聊天去了。
聊体育,聊学习,聊未来的大学,聊叶听心。
好像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
他们的话题从“盛夏晚今天你们班发生了什么”,“盛夏晚你今天晚上吃什么”。
变成了“你们班那个叶听心……”
上辈子,盛夏晚听沈宴南总是说叶听心,还以为是沈宴南喜欢叶听心。
结果到头来,喜欢叶听心的却是沈宴北……
不过好在,现在的盛夏晚也不在意了。
第二天,下了第一节课后。
盛夏晚趁着沈家兄弟没到二班来,抓住机会直奔班主任办公室。
“老师……我的成绩要是现在想要改报国防科大,还有机会吗?”
第3章
班主任老李当场愣住:“盛同学,你怎么会突然想到报考国科大?”
这是北京,祖国的经济文化中心,不管是上北大还是清华,都有地方的政策加分。
盛夏晚要是去南边上国科大,还真不一定能考的上。
老李生怕她是一时兴起,不停劝说:“而且国科大是封闭式管理,一进去就是上交给国家了,可能再也没法回北京……”
可黑板上,“为中华之崛起而读书”这句话,已经深深刻进盛夏晚的骨子里。
她好不容易重活一世,势必要为了梦想用尽全力。
“老班,我愿意把自己奉献给国家,哪怕失去我的姓名。”
盛夏晚语气坚定。
老李被她的少年意气触动到,长长叹了口气后,又抹了把发红的眼眶。
“你有志向是好事,但光靠说可不行,去把这套题做了吧。”
盛夏晚在办公室做了套试卷,才回教室。
一进门,就看见沈家两兄弟在她们班。
大的那个,坐在她的椅子上,和叶听心说着什么。
小的那个,倚靠在她的桌上,目光直直盯着叶听心。
惹得叶听心两颊绯红,满脸羞红。
盛夏晚皱着眉走近,才听清沈家两兄弟今晚和隔壁万柳书院有一场篮球赛,在邀请叶听心参加。
“夏晚,你今晚也来看我们比赛啊。”
沈宴南朝着她挑了挑眉,一副拿捏她一定会去的模样。
确实,以前盛夏晚是沈家兄弟的跟屁虫。
沈家兄弟的每一场球赛,她都会参加,忙前忙后给沈家兄弟送水、擦汗。
但现在……
盛夏晚把沈宴南从的课桌上推开:“我不去,老李重新给我布置了一套试卷,我要做卷子。”
这是第二次,沈家两兄弟被盛夏晚当众拒绝。
教室里的同学同时“喔”了一声。
沈家兄弟的脸色更加难看。
沈宴北微微皱了皱眉,站起来抬手去摸盛夏晚的额头:“你最近是不是病了,怎么开始变的奇怪了,今天早上也没给我们带包子……”
盛夏晚连忙后退一步躲开沈宴北,任由他的手滞在空中。
“今天太累了,所以没带。”
但其实,她不仅今天不会带,以后的每天也都不会带了。
在沈家兄弟晦暗的目光中,她再次开口:“麻烦你们以后不要再来找我了,我想专心学习。”
沈宴北和沈宴南对视一眼,眼里情绪翻涌。
他们还想再说什么,好在上课铃准时响了,沈家兄弟不得不回自己的教室。
盛夏晚没管他们,她本身的基础不差,只要勤奋向上,估计很快就能跟上课程。
接下来,沈家兄弟确实没来打扰她。
甚至偶尔在教室的过道遇见,沈宴南都会冷嗤一声:“啧,白眼狼。”
沈宴北目光晦暗,视线跟着她,直到她消失。
盛夏晚通通装作没看见。
3月末月考结束后,她的埋头苦读有了效果,直接冲进了年纪前十,成了二班第一。
但这样还远远不够。
4月12日,全市物理竞赛报名前夕。
放学后,盛夏晚刚把物理竞赛的报名表交给老李,回来就看见沈宴北靠在她的桌边。
教室里空无一人,沈宴北缓缓上来,抓住盛夏晚的手腕,把她抵在讲台上。
“就因为我说了句不喜欢你,你要记这么久的仇?”
窗外的夕阳落进他琥珀般的眼睛里,里面澄澈的好似只剩下盛夏晚一个人。
他深情款款,附身过来就要吻她。
如果盛夏晚不是死过一次,真的就要被他骗过去了。
她直直看着沈宴北的眼睛,轻声笑了笑:“沈宴南,别装你哥了,你比你哥真的差远了。”
“而且,叶听心看不上的人,我也看不上。”
沈宴南的表情僵在脸上。
盛夏晚抽出被他桎梏的手腕,拿起书包就要走。
正要出门,就听沈宴南混不吝地声音传来。
“盛夏晚,只要你不去参加的物理竞赛,我什么都能答应你。”
“你不是喜欢我哥吗,我可以假扮他和你在一起。”
哪怕早就对这个竹马失望透顶,此时此刻,盛夏晚的心还是狠狠刺了刺。
她竭力忽视掉这些不适,准备回家。
谁知刚走出教室,迎面就撞上一个穿着白衬衫的高大身影。
这次,是真的沈宴北。
他幽深晦涩地看着她,叹息一声:“和我们兄弟俩在一起不是你的梦想吗,我们现在就答应和你处对象。”
“听话,把物理竞赛的名额让给叶听心吧。”
说完,他没给盛夏晚反应地机会,直接附身吻了下去。
第4章
沈宴北清冽气息铺面而来。
盛夏晚一瞬僵直了身体,心口像是被一双手生生撕裂开。
上辈子她和沈宴北在一起后,别说接吻,就连牵手也没有过。
甚至每次他们一同去上课,沈宴北都会和她保持距离,远远走在一边。
盛夏晚按下心口的抽痛,自嘲扯了扯唇角:“原来为了叶听心,你们兄弟俩真的什么都愿意做。”
沈宴北瞳孔震颤,薄唇在盛夏晚的颊边生生停住。
两人几乎呼吸交融,气氛却降到冰点。
盛夏晚眉眼弯弯,脸上没有一丝笑意:“沈宴北,其实人的梦想是会变的。”
从你们欺骗我开始,我的梦想就从和你们在一起,变成了永永远远离开你们。
在沈宴北错愕的目光中,盛夏晚越过他离开。
直到走出学校大门,听见街口卖糖葫芦熟悉的吆喝。
盛夏晚紧绷着的背脊,才缓缓放松下来。
她一定要参加这场物理竞赛,老李早就告诉过她,要是能在这场物理竞赛中拿到第一,就能被保送国防科大。
无论如何,她都要拿到第一,摆脱这两兄弟。
原本以为,这件事已经到此为止。
结果第二天,盛夏晚抱着试卷去老李办公室。
经过一班走廊时,靠在木栏杆上的沈宴南,突然站起来推了她一把。
他终于不再装出一副在乎她模样,散漫吐出一句。
“好狗不挡道。”
盛夏晚没有防备,一个踉跄摔倒在地,手肘被粗糙的水泥地摩出血痕。
她痛到脸色发白,先去捡试卷。
不想沈宴南一脚踩了过来,还在她的手背上碾了碾。
刺痛一瞬剜心。
盛夏晚咬着唇苍白的收回手,正要发火,抬头却看见沈宴南和叶听心离开的背影。
觉察到她的目光。
叶听心突然回过头对着盛夏晚笑了笑,像是打赢了什么胜仗。
还有两个月就高考了。
还有两个月,自己就能离开了。
盛夏晚抿着唇忍耐,正要去捡试卷,,一干净修长如玉竹的手突然伸出来,帮她捡起试卷。
“宴南就是调皮了点,你别和他置气。”
沈宴北将试卷递给她,声音温柔又动听:“手受伤了吗,要不要我送你去校卫生所?”
他的语气真诚,好像是真的担心她。
如果是上辈子,盛夏晚一定会被他迷得五迷三道。
但现在,她一眼就能看穿这兄弟俩,他们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想要逼她低头。
盛夏晚扶着受伤的手,从沈宴北手里拿过试卷。
“不用。”
盛夏晚无视他,把试卷送去老李办公室,又自己上了药后,才回教室。
不想一进门,又对上同学们异样的视线。
盛夏晚和这才发现,自己课桌里被翻了,她新买的爱华牌磁带机被放在课桌上。
沈家兄弟一左一右站在叶听心身边,像是守护公主的骑士。
见盛夏晚进来,叶听心红着眼指着课桌上的磁带机:“盛同学,我只是想和宴北、宴南做好朋友,你为什么要偷我的磁带机?”
“那是我妈妈捡了好几个月的垃圾,才攒钱给我买的。”
这话瞬间在教室里掀起轩然大波。
“盛夏晚既然是这样的人?”
“她平时就跟个狗皮膏药一样贴着那对双胞胎兄弟,都这么不要脸了,还有什么事情做不出。”
盛夏晚捏紧发痛的手指,低声解释。
“叶同学,这个爱华牌磁带机是我妈给我买的。”
“而且……沈宴北。”她抬眸深深看了眼沈宴北,“我妈说,她买磁带机的时候还遇见了你,是你和她说,我喜欢这个。”
沈宴北无奈叹了口气,一副拿盛夏晚没办法的样子。
“我是推荐了,可当时伯母根本没买。”
沈宴北像以前一样,抬手揉了揉盛夏晚的头:“你要是喜欢,我和宴南再给你买好不好?”
“乖,现在先和叶同学道歉”
他表面是在维护她,可实际却把他钉在了耻辱柱子上。
那个曾经对她百般呵护,把她护在身后的少年。
现在为了别人,将尖刀刺向了她。
盛夏晚百口模辩,心里像是有团火在烧。
沈宴南撇了撇嘴角,好像已经不爽到了极点:“哥,和她说这么多干什么,干脆找老师来,给她通报批评,纪处分。”
“像她这样思想低劣的人,也根本不配代表学校参加物理竞赛!”
叶听心眼里的泪水要掉不掉:“我知道我最近和沈同学走的太近了,我现在就把他们还给你。”
她抬手擦去眼泪,猛地从教室里冲了出去。
周围有同学连忙去追。
沈宴南、沈宴北正要去追。
和盛夏晚擦肩而过时。
盛夏晚猛地抬手,抓住沈宴北的胳膊:“你想我怎么和叶听心道歉?”
“等物理竞赛结束后,我给她跪下行吗?”
第5章
沈宴北的脚步陡然滞住,眼里满是难以置信。
虽然以前,盛夏晚也对他们兄弟言听计从,但那种感觉和现在完全不一样。
他想了想,又扯开唇角无奈的笑了。
“你又和我说什么气话,我和宴南怎么会舍得让你对别人跪下?”
“乖。你就等下周一升旗的时候,当着全校的面和叶同学道个歉,再把物理竞赛的名额让出来就好了。”
他像以前一样,温柔地哄她:“到时候我们就回到从前,宴南也犯不上每天都卯足了劲头要和你作对……”
“好。”
盛夏晚一口答应下来。
她本来也没打算跪下和叶听心道歉。
她只想稳住沈家兄弟,顺利参加竞赛。
沈宴北听见她答应,双薄凉的眼里终于有了笑意,亲昵抬手揉了揉盛夏晚的头:“我知道最近委屈了你,到时候,我和宴南再给你买个最时兴的磁带机。”
丢下这句话,他就急匆匆去追沈宴南和叶听心了。
只余下盛夏晚一个人,默默收好狼藉的课桌,也收好她自己一片狼藉的心。
周一大会,升完红旗,唱完国歌。
沈宴北作为学生会主席、年纪第一,站在主席台上激励大伙。
“十年寒窗,蓄势待发,莘莘学子,不负韶华……”
从前,盛夏晚最爱他这幅芝兰玉树的模样。
现在……
她抬眸,与主席台上的沈宴北四目相对。
下一秒,沈宴北缓缓开口:“现在麻烦高三二班的盛夏晚同学上台,就之前偷同学东西的事情做个自我检讨。”
台下当即人头攒动,议论纷纷。
盛夏晚心口发紧,走上台从沈宴北手中接过大喇叭。
“大家好,我是高三二班的盛夏晚。”
她顿了顿,等到沈宴北走下主席台,和台下一脸散漫的沈宴南并肩。
她才再次开口:“我不是来做检讨的,我没有偷叶听心同学的磁带机。”
台下顿时一片哗然。
盛夏晚看着脸色骤变的沈家兄弟,拿出一张红色薄纸:“这是我妈妈给我买磁带机时,老板开出的收据!”
说话时,她捏着大喇叭的掌心微微发汗,声音发颤。
“而且我妈为了防止我的磁带机和别人弄混,特意在套绳上绣了我的名字,各位可以可以现在去查,这点我做不了假!”
这几天,因为偷东西的事情,二班的同学都孤立了盛夏晚。
盛夏晚走到哪,都有人对着她指指点点。
现在真相大白,当即就有同学大喊着对盛夏晚道歉:“盛同学对不起,我们当时误会了你。”
一句一句,盛夏晚终于憋不住委屈,红了眼眶。
她正要抬手擦眼泪,就对上沈家两兄弟阴戾的视线。
接着,叶听心就哭着冲了出去。
沈家兄弟想也没想,一前一后去追叶听心。
盛夏晚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心口空了一瞬。
但也仅仅只有一瞬,盛夏晚就收回了视线,下台回教室去做试卷。
后天就5月14要物理竞赛了,她还得多做两套试卷呢。
或许是被她直白的反击刺到,接下来的时间,沈家兄弟都没再来打扰她,直到物理竞赛的前一天。
盛夏晚做完试卷,正要收拾东西回家,同班的赵梅兰突然找她帮忙,把操场的排球送回器材室。
盛夏晚没多想,将排球送回器材室。
刚放下球,忽然“砰”的一声,门被人重重合上。
上锁的“啪嗒”的声传来,盛夏晚飞扑到门口去拉门:“是谁!放我出去!”
门外,沈宴北漫不经心的声音传来。
“夏晚,我知道你喜欢我,针对叶听心也是因为我。”
“但人做错了事情就要受惩罚,把你关在这里,明天学校就会让听心替你去参加竞赛。”
“夏晚,等这件事了结了,我和宴南再补偿你,听话。”
他说完就走了,仍由盛夏晚敲门、哭喊、绝望……
她下意识回想起以前上小学。
爸妈是环卫工人,同学总是围着她,嘲笑她身上是臭的。
是沈宴北、沈宴南两兄弟,把她护在身后:“环卫工人也是工人,你们这是什么资本做派!?”
曾经那样爱护她的人,现在却以爱之名,在不断伤害她……
年少的悸动,终于在这一刻彻底死去。
盛夏晚狠狠抹去脸上的泪水,看向器材室的窗户。
那扇窗足有四米高,却是她此刻唯一的出路。
盛夏晚一丝犹豫也没有,开始寻找各种桌椅叠在一起,准备从窗户跳出去。
这次竞赛她势在必得。
她也势必要抓住每一个机会,改变自己的命运。
第6章
窗口距离地面四米,将近两层楼的高度。
盛夏晚忍着恐惧,爬到桌椅上,接着狠狠一咬牙,跳起来去够那个窗口。
下一秒。
“砰”的一声巨响。
她没抓住窗口,落地时桌子摇晃,直接摔倒在水泥地上。
膝盖被稀碎的泥沙磨出血,刺痛丝丝钻进心口。
可比起沈家兄弟的背叛伤害,比起上辈子在车祸中被活活烧死,这些都不算什么。
盛夏晚咬紧牙关,忍着痛再次尝试。
一次、两次、三次……
累了她就靠在角落,裹紧了抱紧自己休息一会儿,接着再起来继续去爬。
等到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透过窗户照进器材室时。
盛夏晚纵身一跃,穿透那抹阳光,抓住了窗台!
三十分钟后,她终于从器材室的窗口翻了出来。
落地时,她的脚踝崴了,人也在地上裹了一层灰。
盛夏晚顾不上疼,咬了咬牙,继续爬起来往校门口去。
远远地,她就看见老李挎着他那辆老式的二八大扛,在校门口急地来回打转。
“夏晚这孩子怎么还不来,再等会就要错过竞赛了!”
而沈家两兄弟和叶听心都围在老李身边。
沈宴北开口劝说:“李老师,盛同学估计不会来了,您带着叶同学去参加竞赛吧。”
叶听心穿着小碎花裙,往老李的车后座一坐:“是啊,咱们快出发吧,不然到时候都赶不上了。”
老李面露难色,正要松口:“好吧……”
一道熟悉的女声骤然传来:“谁说我不来了。”
众人循着声音望去,就看见盛夏晚浑身灰扑扑,头发散乱走路一瘸一拐。
沈宴北瞳孔紧缩,下意识上前一步想要扶她:“怎么弄成这样,我现在送你去校卫生所……”
沈宴南的脸上也没了桀骜,上前一步去扶:“你是不是脑子坏了,一个竞赛而已……”
他们的关心不像是假的。
可比起他们给的伤害来说,这点关心又极其微不足道。
盛夏晚清清楚楚记得,自己废了多大的劲,摔了多少次,才爬出那个窗口,跳了出来。
她漠然推开这两兄弟的手:“不劳你们费心。”
她走到二八大杠前,直直盯着叶听心。
“下来。”
叶听心眼眶一红,求助似的看向沈家兄弟。
可沈家兄弟的目光,都专注在盛夏晚的身上。
老李担忧地看着她身上的伤口:“你跑哪里去了弄成这样……你确定你还能行吗?”
见盛夏晚坚定点头,他擦了擦脑门上的汗,皱着眉催促叶听心。
“叶同学,快回班里上课吧,别耽误我送盛同学去参加竞赛。”
叶听心当即哭出声来,抹着眼睛跳下车走了。
沈家兄弟有没有去追叶听心,盛夏晚已经不清楚了。
她坐在老李的二八大扛上,急速朝着竞赛现场赶去。
身上的伤口隐隐作痛。
但越痛,她越清醒,考试越专注。
困了累了,她甚至还狠狠掐一把伤口,让自己打起精神来。
毕竟,她费劲全力才有了实现梦想,离开沈家兄弟的机会。
无论如何,她都要坚持到最后!
等做完最后一道“引渤入疆”的物理大题,放下笔时,盛夏晚已经脸色惨白。
她甚至还没坚持到走出考场,就两眼一闭,晕了过去……
两天后。
盛夏晚躺在病房里,刚悠悠转醒,就对上沈家两兄弟关怀担忧的视线。
六目相对。
沈宴北松了口气:“你醒了?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说着,他温和如玉的脸上又涌上愠怒:“一个竞赛而已,废得上你这么拼命吗?”
沈宴南不赞同地皱了皱眉。
“哥,你别说夏晚了,她才刚醒。”
一瞬间。
两人的神态又泰然自若起来,仿佛之前对她造成的伤害都不存在。
沈宴北恢复了清冷矜贵:“快点好起来,这几天没你给我们带包子,我和宴南都吃不下别的早餐。”
沈宴南也傲慢挑眉:“我和我哥的就和以前一样,然后你再给听心带一份小笼包,加醋。”
他说完,沈宴北还补充了一句。
“听心不喜欢吃冷的,你要趁热带来。”
他们一句一句,都伤害她到这个地步,却连一句对不起都没有。
盛夏晚心底发冷,揪紧了被褥。
“以前给你们带的包子,你们不都也没吃,全给叶听心了吗?”
她忍无可忍,迎着沈家两兄弟错愕的眼神,彻底和他们割席绝交。
“你们之前帮我爸妈安排了岗位,我很感激。”
“这次沈宴北把我锁在器材室,就当我还了你们沈家的恩情,也和你们兄弟俩两清。”
“沈宴北,麻烦你和你弟,以后都别出现在我的面前了,行吗?”
第7章
沈宴南是个爆脾气,眉头瞬间高高拧起:“盛夏晚,我哥不就是关了你一回吗,你有必要这样上纲上线吗?”
他的话很有气势,但仔细听却带着发抖。
沈宴北的冷眸极快地闪过一抹慌乱,他连忙握住盛夏晚的手。
“那些事情都过去了,你也没必要为了叶听心,老是和我们闹脾气。”
他捏了捏眉心,语气疲倦:“而且,我和宴南看她那么可怜,像是看见了小时候的你才会帮她。”
“你已经有我们了,也用不着和她过不去。”
盛夏晚听着,心像是破了个洞那么空。
十年青梅竹马。
她从没想过,这对兄弟俩对她好,只是因为想当救世主。
所以当叶听心这个比她更弱、家庭条件更贫困的人出现,他们就毫不犹豫抛弃她,去拯救叶听心。
盛夏晚扯了扯唇角,声音又轻又空:“我说了,我们没关系了,你们也犯不着和我解释。”
见她油盐不进。
沈宴南一脸烦躁站起来,猛地狠狠踹了一脚病床。
“盛夏晚,我哥已经和你解释了,你到底还想怎么样!?”
沈宴北镇定许多,只有眼里隐隐流露出一丝慌乱。
“怎么会没关系,你忘了吗,你答应了,要和我们一起上北大。”
盛夏晚曾经是答应过。
但自从他们为了叶听心伤害她开始,她也在心里放弃了沈家兄弟。
现在只要物理竞赛的成绩一出来,她确定能保送国科大,就再也不必和沈家兄弟见面了。
盛夏晚淡淡闭上眼,不想再回答沈家兄弟。
沈宴南已经怒到极点,握紧拳头还想再说些什么。
沈宴北拍了拍他肩膀:“宴南,算了,让她休息吧。”
沈宴北俯下身,贴心替盛夏晚掖了掖杯子,贴着她的耳边说了句:“如果你不喜欢听心,我和宴南就不和她接触了,你也乖一点别再闹了,我们还像以前一样。”
“夏晚,别忘了,伯父伯母还在我们沈家讨生活。”
他说完,才拉着沈宴南离开。
听着两兄弟的脚步声渐渐走远,盛夏晚才猛然睁开眼,揪紧了被子……
她的父母是原先是环卫工人,进了沈家的工厂后,他们家的日子才慢慢好过起来。
此刻,盛夏晚只能在心里默默祈祷,物理竞赛的结果快一些出来。
她已经迫不及待,想要离开这里。
伤筋动骨一百天。
接下来的日子,盛夏晚都在医院养伤。
沈家兄弟放了学或者周末也会来看她。
沈宴北会给她带盒饭,给她讲题,读故事会,下象棋。
沈宴南也一改暴戾,给她打水,盖被子。
盛夏晚顾虑着物理竞赛还没出结果,强扯着恶心应付他们。
表面上看,他们好像是回到了叶听心没出现的时候,兄弟俩爱她,对她好,事事都想着她。
越是这样,盛夏晚越会回忆起上辈子。
自己死后,曾经听沈宴南在她的墓碑前说过一句。
“你喜欢我哥,但你知道我哥是什么想的吗。”
“他说我和他对你那么好,你喜欢他,是丧良心,是恩将仇报……”
正回忆着,沈宴南的修长的手指忽然在她眼前晃了晃:“你想什么呢?我哥和你说话都没听见。”
见盛夏晚一脸茫然,沈宴北叹了口气,去揉她的头:“我说你的暖水瓶里没有热水了,我和宴南去给你打水。”
盛夏晚点了点头。
上一秒,沈家兄弟刚走。
下一秒,叶听心突然冲进病房,在盛夏晚疑惑的眼神中,抬起手狠狠扇了她一个耳光。
“你说你都病了,为什么还非要和我抢宴北和宴南?”
“你都霸占他们那么多年了,还不够吗?”
盛夏晚脸上一片火辣。
她捂着脸,还没来得及说话,沈家兄弟就提着暖水瓶出现在门口。
盛夏晚心里一个咯噔,直觉叶听心又要装柔弱。
却没想到,面对沈家兄弟。
叶听心一脸从容,从包里掏出一瓶安眠药,揭开盖子看着沈宴北。
“沈宴北,我喜欢你,没有你,我宁愿死。”
说着,她就要把那瓶安眠药往嘴里倒。
沈宴北的身形坚硬一瞬,连忙一脸动容地将她抱进怀里:“你没必要这样做,我会心疼的。”
叶听心手中的药瓶滚落在地,药片洒了一地。
两人紧紧相拥。
门口的沈宴南,满眼失落与难过。
门内的盛夏晚,只觉得荒唐又可笑。
等这场慌忙的闹剧结束,已经是黄昏。
盛夏晚正看着窗外的云,心乱如麻。
这三人离开没多久,老李就突然兴奋地冲进病房,激动看着盛夏晚:“考上了,盛同学,你在全市的物理竞赛中拿到了第一名!”
“国科大的提前录取通知书过几天就到了!”
盛夏晚的眼眶一瞬通红,一直提着的心也终于咽回到肚子里。
第8章
老李也没忍住地红了眼眶:“国科大了解你家庭困难之后,提出可以为你的父母提供岗位,只是不知道你的家长,愿不愿意陪你一起过去……”
“愿意!当然愿意!”
盛夏晚都等不到老李说完,立即替爸妈答应了。
自从沈宴北威胁她之后,她就一直在想,如果要和沈家兄弟彻底分割,爸妈最好就是跟着她一起走。
从此,她和沈家兄弟,一个南一个北,再也不见面。
老李走后。
盛夏晚一直都警惕紧绷的精神,也终于放松下来。
却不想下一秒。
陪着叶听心离开的沈宴北去而复返,回到病床边坐下时,额尖上还挂着一层薄汗。
他一直是纤纤玉树,从不失态,只有这次。
沈宴北慌乱回到病房,开始和盛夏晚解释:“夏晚,刚刚是因为叶听心太疯狂了,我不得不哄她……”
“我和宴南的心里,从始至终都只有你。”
“我们想要一起上大学、在未来彼此缠绕紧密不分的,也只有你。”
他生怕盛夏晚误会,一遍又一遍地焦急解释着。
可盛夏晚却始终很平静,她说:“我知道了。”6
沈宴北看着她淡漠的模样,忽然有种盛夏晚离他好远好远的感觉。
他平时那样冷静,现在却慌乱到心口刺痛。
沈宴北紧紧盯着盛夏晚的脸:“夏晚,你为什么不生气了?明明以前有女生靠近我和宴南,你都受不了。”
是啊。
明明沈宴北和沈宴南都清清楚楚知道她的心意,有女同学靠近时,他们都会主动避开。
但自从叶听心出现后,一切都变了。
盛夏晚看了眼桌台上的日历,硬生生转移话题:“今天已经6月5号了,还有三天就要高考,你快回去准备吧。”
她的淡漠,似乎击碎了沈宴北眼里的期盼。
他再怎么天才早慧,现在也只是一个少年,情绪都挂在脸上:“你不问问我怎么摆脱的叶听心吗?”
“是宴南在装作我拖住她……还好我无法甩掉叶听心时,宴南都会假扮我去稳住她。”
短短一句话。
再次牵扯出盛夏晚上辈子的梦魇。
这一刻,盛夏晚其实很想问问沈宴北,前世他是不是也让沈宴南假扮成他来骗自己。
是不是也是觉得她烦人至极,难以摆脱?
可念头刚起,盛夏晚又很快摁下。
三天后她就要南下去国科大,开启人生的新篇章,这个问题的答案对她来说也不重要了。
见她毫不关心的模样,沈宴北忽然扯开薄唇,露出一抹苦笑。
“算了,也必要和你解释这么多,你只要在我和宴南的身边就好了。”
“还有三天就要高考了,到时候我和宴南来接你。”
“然后我们一起等分数,填志愿,上北大。”
他把未来规划地清晰明了,全然不知道盛夏晚早就跳出了他的掌控。
盛夏晚含糊地应了几声。
毕竟在彻底离开之前,她绝对不能让沈宴北和沈宴南知道,自己要离开的事情……
看她答应,沈宴北眼里才终于有了笑意,千叮咛万嘱咐地离开了。
殊不知,他前脚走,盛夏晚后脚就办理了出院。
第一件事,就是披着夜色回家,和爸妈分享考上了国科大的喜悦。
第二件事,说服爸妈一起南迁。
第9章
听到盛夏晚考上国科大,人家还给安排岗位,盛爸盛妈顿时热泪纵横,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盛夏晚原本以为,说服爸妈离开沈家会很困难。
可盛爸盛妈说:“囡囡,我们其实也不愿意看着你因为恩情,无限地对沈家兄弟好。”
“怪爸妈没本事,不能给你更好的生活……”
盛夏晚心口一暖,鼻酸到差点掉眼泪:“爸妈,我长大了,我以后会给你们更好的生活。”
“哎,哎,咱们的乖囡长大了。”
盛爸盛妈高兴地直背过去抹眼泪。
一家人说开之后,就开始如火如荼的收拾东西。
整整三天,盛家的小破屋就空了。
高考前一夜时,屋子里就只剩下盛夏晚房间里留下的学习资料。
一摞一摞地,都是沈宴北曾经给她整理的。
盛夏晚翻了翻,最后把这些给了收废品的老伯。
老伯正要走的时候,沈家两兄弟突然来了。
沈宴北一眼就看见了那些学习资料。
他心口一空,抬手紧紧握住盛夏晚的手臂:“夏晚……你之前不是最宝贝我给你的这些资料,连借都不愿意借给别人看吗?”
沈宴南眉头紧皱着,手臂撑在盛夏晚的肩膀上:“你现在赶紧去拦住,还有机会把笔记拿回来。”
曾经,盛夏晚是在乎沈宴北。
现在她连人都不要了,这些东西留着又有什么用。
盛夏晚后撤一步,避开沈宴南肢体接触,也抽出被沈宴北握紧的手:“我现在用不上了,所以才送给老伯。”7
或许是明天就要离开北京南下了,她的心口也有些沉闷惆怅。
上辈子,她意外死在车祸里,从头到尾都没离开过北京。
更没有和沈宴北、沈宴南说结束的机会。
重来这一次,她总该为这一段不太愉快的情谊,划上一个句号。
“你们来找我有什么事吗?”盛夏晚问。
沈家两兄弟同时感受到她的抗拒和疏离,互相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的眼睛里看见了心慌。
沈宴北抬起手想揉她的头,却在对上盛夏晚清冷的视线时,又生生僵住。
“没有。”
沈宴南是个压不住脾气的,连忙慌乱接话:“我和我哥就是担心你,问问你复习地怎么样了,考试用的笔、三角尺和准考证准备好了没有。”
“准备好了,还有什么话要说吗?”盛夏晚又问。
见沈家兄弟面面相觑,盛夏晚攥紧指尖,在心里长长叹了一口气:“那就听我说吧。”
“祝你们金榜题名,前程似锦。”
她的视线看上去像是落在沈家兄弟身上,细看却双眼泛空。
好像这兄弟俩,谁都不在她的眼里。
“以前的事情,我们就全当过去了。”以后就划清界限,再也不要见面了。
后面这句,她没说。
沈宴南摸了摸鼻尖干笑两声:“那个,你能这样想就好,外面那些人都不用放在心上,我和我哥真的只爱你。”
沈宴北却敏锐觉察到什么,心口一空,想问盛夏晚为什么要说这样的话。
结果沈宴南随身携带的BB机响了,是沈母催促他们回家的信息。
沈宴北转念一想。
明天就要高考了,盛夏晚怎么可能会走呢。
而且她过往十年的人生都被他们兄弟俩霸占,她绝对舍不得离开他们。
他喉结滚了滚,把原来的话咽下,说了句:“明天出了考场,我们去接你,到时候我们一起上北大。”
“对!一起上北大!明天再见!”沈宴南桀骜的脸上也闪过憧憬。
两兄弟朝着盛夏晚挥了挥手,满脸期盼的并肩走了。
谁都没有注意到,盛夏晚家的房子已经空空如也,她的爸妈也不对劲地没在家中。
盛夏晚看着他们的背影越走越远,彻底融入夜色时。
她才开口,说出了藏在心口的那句话:“我不会去北大了,也不会和你们再相见了。”
她收回目光,转过身朝着他们相反的路线往另一条路走。
到了路口处,拎着行李的爸妈正在等她。
她们一家人同时转身,互相陪伴也扶持地往火车站走去。
直到盛夏晚踏上那趟名为T1去往南方的绿皮火车,永永远远和沈家兄弟错过为止。
从今往后。
沈家兄弟有他们俩的光明未来,盛夏晚也有盛夏晚的广阔天地。
自此,他们南辕北辙,永不相交。
第10章
第二天天刚亮,沈宴北就带上沈宴南出发去接盛夏晚。
结果却没接到,他们只能先进考场。
沈宴北进入考场时,心口忽然痛得厉害,像是有什么重要的东西被生生抽离。
他狠狠按了按心口,回头想要去找盛夏晚的身影。
可茫茫人海中,他什么也没看见。
或许双胞胎真的有心灵感应,沈宴南也心口一刺。
兄弟俩对视一眼,异口同声。
“盛夏晚!”
但这时,老师已经带着封闭的好的考卷,进了考场。
沈家兄弟俩只好规矩在考场坐下。
1979年的理科,第一科考的是数学。
这试卷对沈宴北来说不算什么,连脑子都不用动。
沈宴南则只需要考到及格就行了,他是体育生,早就通过体育专项被北大录取。
等出了考场,沈家兄弟都满脸焦急,去九号考场找盛夏晚。
不想刚到九号考场,就听见监考老师从九号考场里出来,声音里带着惋惜。
“十三号考生盛夏晚怎么缺考,听说她可是振华中学的好苗子,前段时间的物理竞赛还拿了第一呢!”
“我认识这个考生的班主任,听他说,这个学生好像保送一个南边的学校……”
沈家两兄弟一瞬僵住,脸上的表情寸寸龟裂。
沈宴南向来冲动,他想也没想,快步上前去拦住老师:“老师您好,我想问问您知道盛夏晚究竟保送去了什么学校?”3
监考老师当然不知道,无所谓地摇了摇头,带着密封的考卷离开。
“老师!”沈宴南想追上去,却被沈宴北抓住了。
“哥!”沈宴南急了。
沈宴北抬起头,猩红着双眼:“还有三场考试,等考完再说。”
“可盛夏晚她骗我们,她根本不想跟我们上大学。”沈宴南喃喃自语。
“我们也骗了她,不是吗?”沈宴北握着行李的手慢慢收紧:“你背着我做的事,你以为我不知道吗?沈宴南!”
沈宴南脸色一白,心虚的错开了眼神:“你在说什么啊,哥。”
沈宴北没有再说,按着沉痛的心口转身离开……
考完之后的第一时间,沈家两兄弟就动用了所有的人脉和资源寻找盛夏晚。
可结果却是大海捞针,一无所获。
而叶听心,因为懒惰懈怠,根本没考上北大。
沈家出了手,给了一大笔钱,安排她出国留学。
叶听心拿了钱就走,连道别都没和沈家兄弟说一声。
直到现在,沈宴北和沈宴南才知道,叶听心的目的,也开始痛恨自己有眼无珠!
开学的日期渐渐近了,沈宴北和沈宴南只能先放下找人,去北大报道。
第一天入校时,沈家两兄弟依旧赚足了眼光。
长相俊秀的双胞胎兄弟,一个冷静矜贵、一个桀骜不羁,不少的女同学都上来搭话。
结果两兄弟的脸都冷的像是冰,张嘴就是“不了”“不用”“不需要”。
只一天时间,所有人都知道了。
沈家兄弟这哥俩,是高岭之花,可望不可即,也没人能靠近。
沈宴南是体育生,沈宴北的理科生。
但因为两人关系特殊,就分在了隔壁的宿舍,一路上两人都沉默着没有说话。
躺在宿舍的木板床上时,沈宴北第一次失眠了,满脑子都是盛夏晚离开时决绝的话。
他尝试了很多次让自己不去想盛夏晚,结果发现根本挥之不去后,沈宴北站在阳台上,看了很久的月亮。
同一个地方,沈宴南也站在阳台上吹冷风。
兄弟两被同一个人耍得团团转,真可笑。
沈宴南苦笑一声,一拳砸在了阳台的墙上。
疼痛顺着鲜血使沈宴南的心满满平静了下来。
“骗子。”沈宴南低声喃喃。
大学的日子,沈宴北和沈宴南课程不同,也不像在振华高中时一样形影不离了。
两人见面时也只是点头打个招呼,似乎变成了陌生人。
大一寒假准备回家时,两人才真正开始交流。
沈宴北与沈宴南同坐在车上,他目光沉沉,紧盯着眼前这个和他共用一张脸的弟弟。
“你还喜欢她吗?”
沈宴南呲笑一声:“你说谁?”
“盛夏晚!”这个名字,半年来第一次在两人之间提起。
第11章
“是又怎样?”沈宴南笑得猖狂。
其实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上盛夏晚的。
但从他明白感情一事后,沈宴南就明白,盛夏晚喜欢的是他的哥哥,沈宴北。
一开始没在心里当回事,只觉得小丫头片子,爱怎样就怎样。
他只是喜欢逗她,看她生气的时候瞪他的模样,看她赌气不理他的模样,看她一连好几天不愿给他一个好脸色的模样。
可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变了。
她不会再生气,甚至跟他们产生了距离。
为什么?到底是为什么?
沈宴南想不到原因,只能变本加厉欺负她,只为了盛夏晚说一句:“沈宴南,你怎么还是小孩子脾气啊。”
可盛夏晚看他的眼里满是失望,脱口而出的是:“我们绝交,沈宴南。”
沈宴南这才有些慌了,他看着叶听心和沈宴北之间的相处。
听着叶听心在背后跟人说她喜欢沈宴北的时候,沈宴南才明白,他喜欢盛夏晚。
少年人不懂爱,也不知道怎么吸引喜欢姑娘的注意。
便变着法儿欺负心里喜欢的姑娘。
可惜太迟了,盛夏晚喜欢他哥哥,她喜欢沈宴北。
喜欢成绩好,端正的沈宴北,而不是他。
沈宴南变得烦心,他想让盛夏晚知难而退,却又不愿看她伤心。
纠结到了最后,也没想出什么好的办法。0
沉思间,沈家到了。
沈宴北打开车门,准备下车时,勾着薄唇对沈宴南冷笑着:“可惜,她不喜欢你。”
沈宴南只觉心口被最重要的人狠狠一击。
他咬紧后槽牙,快速拉开另一边的车门,冲到沈宴北的面前,揪住他的衣领:“可她也不喜欢你啊。”
“她曾经好像是喜欢你呢,那你呢,你又做了什么?”
一瞬间,兄弟阋墙。
沈宴北脸色变了又变,最终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怎么了哥?我说的不对吗?”
“你不是最讨厌她了吗?你不是嫌她烦,嫌她幼稚,嫌她总是跟着你吗?”
沈宴南说的每一个字,都变成了锋利的刀刺在沈宴北的心上。
是啊,沈宴南说的对,是他一步步将盛夏晚推远的。
明明那时,他也感受得到盛夏晚对他的不一样。
每次见面总是第一个奔向他,第一个喊他的名字。
看着他的时候,眼睛亮亮的。
不管他说什么,盛夏晚都会去做,会认同。
这些细碎的琐事太平常,沈宴北开始厌烦,开始觉得盛夏晚无趣。
连他自己都分不清,到底是为什么。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又为什么认不清自己的心。
至于叶听心,从知道叶听心的心思后,他就明白了只自己的心。
可叶听心以死相逼,他只能先安抚再解释。
他下意识看向的盛夏晚,是他的第一选择。
兄弟两都输了。
输在自负,输在要面子,输在认不清。
心痛如绞间,沈宴南已经一把松开了沈宴北,又不屑勾起唇角:“算起来,你不比我要可怜多了?”
沈宴北脸色惨白,却强撑着在沈宴南松手之后,抬手拍了拍身上的灰:“蠢货。”
接着,他没给沈宴南回嘴的机会,率先迈步回了沈家。
兄弟二人,谁也不服谁,谁也没理谁,前后脚回了家。
到家的时候,沈母正在跟邻居坐在沙发上嗑瓜子。
“你们家这两个小伙子,真是越长越玉树临风了。”那人笑着打趣。
沈母笑了笑,忽然愣住了:“夏晚呢,怎么没跟你们回来?”
沈宴北和沈宴南对视一眼,都没有说话。
沈母责备的看了他们一眼:“又吵架了?再闹脾气也不能这样让人小姑娘一个人……”
“妈!盛夏晚没上北大。”沈宴南高声打断了沈母:“不用再说了。”
沈母表情错愕,最后重重的叹了口气:“哎,没去北大也正常,我上次不知道听谁说,夏晚好像去了国防科大。”
第12章
说着,沈母又生起气来,恨铁不成钢的上前打了沈宴南几下。
“你俩怎么就不努力努力呢,真是的。”
“我再努力努力呗。”沈宴南也没躲,整个人僵在原地。
他皮糙肉厚的,沈母打起来不痛不痒,等到沈母打累了,他才颤着喉咙问:
“妈,确定是国防科大吗?”
沈宴北也如雕塑般,站在原地等沈母的答案。
“也不能百分之百确定,只能说,你们去找找试试看吧。”
沈宴北的眼神一瞬变了,当即带上围巾就要出门。
沈宴南也紧随其后。
沈母满脸诧异,连忙问:“不是这都要吃饭了,你们兄弟俩到底要去哪?”
“火车站买票!”
兄弟俩异口同声,两人都唯恐落下一步。
可惜当天从北京到长沙的票已经卖光了,最近的票也要过完年。
这对兄弟俩铩羽而归。
沈宴南回来之后,就把自己往房间里一关,任何人都不搭理。
沈宴北收拾好行李后,再次出门,他走到盛夏晚家,敲了敲门。
里面没人应答。
沈宴北在门口的石墩上坐了一会儿。2
莫名想到了小时候,盛夏晚因为父亲的事被人欺负,一个人坐在石墩上哭。
沈宴北拉着沈宴南来安慰她,盛夏晚就会破涕而笑,拉着沈宴北的手说谢谢。
那时的他自己,会羞红了脸说不客气。
可如今,他们好像越走越远了。
沈宴北想,或许过年的时候,她会回来的吧。
到时候,他认真跟她道歉,也认真说自己的心思。
最最重要的是,他要抢在沈宴南做这一件事。
可兄弟两一个对视,沈宴北就知道沈宴南也跟他是同样的想法。
初一拜年的那天,沈宴北和沈宴南都第一时间去盛家拜年。
沈宴北站在盛家门口,攥紧拳头敲完门,脑海里一片空白。
没有回来,盛夏晚甚至过年都没有再回来。
难道,她永远都不会再回北京了吗?
念头一起,就像是一把钩子狠狠剜住沈宴北的心脏,随便一动就能倒勾出血肉。
盛夏晚是真的讨厌他了。
他苦笑一声,跟着沈母去别家拜年。
晚上放烟花的时候,沈宴北看着天空,轻声说道:“盛夏晚,新年快乐。”
“宴北,你会一辈子对我好吗?”
“宴北,沈姨说让你和宴南其中一个娶我,你会娶我吗?”
“宴北,这题我不会,你教教我。”
“沈宴北,你真的不相信我吗?”
“沈宴北,我们绝交。”
“我不去北大,也不跟你们一起了。”
一字一句犹如伤疤割在心上,是他一步步推开了盛夏晚。
平时总是冷静自持的沈宴北,在盛夏晚身上终于满盘皆输。
沈宴南又何尝不是呢。
他好像从来没赢过。
从来不喝酒的沈宴南,第一次开始喝酒。
他看着满脸失落的哥哥,心底却升起了一种诡异的平衡感。
都活该,都是自作自受。
“你说,我们还能见到她吗?”沈宴南看着盛夏晚的家,忽然问道。
沈宴北第一次不知道答案,从小到大,他不会做的题少之又少。
可现在,他连一个肯定的答案都给不出:“不知道。”
“哥,胜利是留给不顾一切的人的。”沈宴南抽了抽唇角冷笑,“到时候别跟我争就是,哑巴。”
说完,他径直从口袋里拿出车钥匙,直接上了车,开始按照地图上的过道一路南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