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5年8月,抗战胜利前夕,冀鲁豫军区组织兵力进行了南、北、中三路大军,向日伪军发动全面反攻。
中路军由冀鲁豫军区政委苏振华与二纵队司令员曾思玉率领,在攻克延津与封丘两座县城后,兵锋直指滑县、汤阴、安阳。
图|解放军正式进入滑县道口镇
当时,盘踞滑县的是日伪顽匪吴蓝田部。
尽管吴蓝田部实力确实不容小觑,更兼在滑县修建了稳固的工事,但在我大军进攻下,吴蓝田的防御土崩瓦解,经过19天激战,我军顺利解放滑县,然而出乎预料的是,就在大军攻入滑县之际,吴蓝田见势不妙,竟然率20余人的亲随伙同小老婆苑小蚕一起逃之夭夭了。
人民解放军的到来让滑县百姓欢欣鼓舞,但没有抓住吴蓝田却成为不少人心中的遗憾。
事实上,由于解放战争时期我军整体实力上远逊于国民党军,国民党军后来打进了滑县,吴蓝田又跟着一起大摇大摆的重回滑县,继续残酷的迫害滑县百姓。
一直到1948年7月,滑县才又再次回到人民的怀抱,但狡猾的吴蓝田早就嗅到了不对劲儿,携家带口十余人逃到了郑州。
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吴蓝田始终杳无音讯。
1950年3月,时任中央纪律检查委员会副书记王从吾、最高人民法院刑事审判庭庭长贾潜、劳动部副部长于光汉、中央人民大学副书记聂真等干部联名写了一封举报信,递交到公安部,希望公安部迅速捉拿吴蓝田其人,并要求“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作为最熟悉吴蓝田的人,王从吾等人可以说是对吴蓝田恨之入骨,不仅仅在于其汉奸身份,更重要的原因在于,吴蓝田本人就是一个叛徒,当年他出卖良知投降日伪后,曾对当地百姓以及昔日战友举起屠刀,手上血债累累。
图|罗瑞卿
看了举报信上的内容,时任公安部部长的罗瑞卿极为愤怒,他一面上报中央,一面下令缉捕吴蓝田,并要求“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1951年9月,公安部向全国发出通缉令,平原省(1952年撤销)以及滑县公安机关也组织了大量的人力物力,全力侦破此案。
可吴蓝田的抓捕并不顺利,一直到5年后,吴蓝田才在上海落网。
吴蓝田被捕后,对自己当初罪行供认不讳,也许是为了表明自己认罪悔罪的态度,在其所书的《我怎样隐藏了8年》中,详细披露了自己多年东躲西藏的经历,还表示:
“只要我对党还能起一丝一毫的有利作用,我情愿还起那些作用。”
思想堕落据资料考证,吴蓝田1911年出生于河南滑县一户地主家庭,自幼接受过系统的教育。
那个年代的青年学生,在初出茅庐之初,心里都渴望积极探寻拯救国家民族的道路,吴蓝田本身也不例外,尽管他的家庭希望他能够学有所成,将来安安稳稳的继承家业,但吴蓝田却不愿意就这样过此一生。
1928年,在开封第一师范念书的吴蓝田加入了共青团,并于第二年转入中国共产党。
需要指出的是,吴蓝田选择投身革命时,正是第一次国共合作破裂,革命陷入低潮期时期。那时的滑县,尚未建立起系统的党组织,而吴蓝田就是属于滑县第一批共产党员。
图|第一任滑县县委书记——聂真
1931年6月,在滑县城关聂真家里,成立了滑县当地第一个党支部——城关党支部,聂真任支部书记、胡敬一任组织委员,并于次年改称中共滑县县委,聂真任县委书记,胡敬一任组织部长。
在聂真、胡敬一的带领下,滑县的革命运动被推到了一个高潮,吴蓝田作为滑县第一批党组织成员也受到了重用,于1931年出任了滑县瓦岗支部书记。当时整个的组织构成是,滑县瓦岗支部隶属于中共滑县县委,而中共滑县县委又隶属于王从吾任书记的濮阳中心县委。
从组织架构也可以看出,当时几个人的关系。
应该说吴蓝田早年入党参加革命,意志还算是坚定,更兼能力出众,迅速得到了提拔。
至1937年“七七事变”前,吴蓝田已升任滑县县委书记,1938年,吴蓝田调任豫北地委组织部部长。
可惜,随着职务的升迁,吴蓝田的思想也发生了变化。
吴蓝田参加革命时,本已经有了妻室,但却坚持同原配离婚,同滑县女干部陈克勤结婚,可即便是感情破裂也就罢了,吴蓝田非但不收敛,反而继续骚扰其他女干部,与永年县妇救会女干部王某也发生了暧昧关系,后来陈克勤知道此事后,同吴蓝田大闹,闹得整个冀鲁豫根据地都人尽皆知。
地委领导干部听说了这件事后,当即将吴蓝田叫过来进行批评教育:
“你还记得我们领导穷人打土豪的情景吗,那是多么的艰苦。现在我们有了政权,有了军队,可以公开活动了,应当更加努力工作。正当恋爱没有什么不对的,可你是有家室的人啊!”
图|王从吾
吴蓝田虽然选择接受批评,行为上有所收敛,但骨子里的劣性并没有完全根除。
1939年春,豫北地委举行干部训练班,吴蓝田前来授课,看到了负责学员生活的女干部陈某才貌不俗,又没有结婚,顿时色心大起,竟然又以“谈恋爱”的名义与陈某打的火热。
当时王从吾已经升任豫北地委书记,他见吴蓝田行为恶劣,对根据地造成恶劣影响,对其批评教育。
可这一次,吴蓝田并不虚心接受,依然故我,上级为挽救他,特意将吴蓝田调任至滑县接敌区,并将女干部陈某调至冀鲁豫根据地边缘长垣县,与吴蓝田远远的分开。
事实上,这个决定不能是算是恰当,对有问题的干部,任用更需要谨慎,但吴蓝田却被安排在接敌区至关重要的工作岗位上,以至于给了他与日伪顽接触的可能性。
吴蓝田到了滑县以后,就同当地土匪以及顽固势力拉上了关系,在这样一重影响下,吴蓝田迅速堕落,甚至不顾组织禁令,公然把陈某从长垣县接来骈居。
公然叛变豫北地委了解到吴蓝田的情况后,立即命令其返回报到,但吴置若罔闻。
1939年4月,豫北军分区决定趁吴蓝田与陈某在滑县横村市集之际诱捕,结果因吴蓝田熟悉地形,被他逃之夭夭,之后吴蓝田携陈某竟然躲在敌占区,以示对组织对抗。
几次诱捕不成,吴蓝田四处逃窜,最终彻底的堕落。
1940年4月10日,农历三月初三,吴蓝田回到滑县,公然投靠日伪。
要知道吴蓝田是一个1929年入党的老党员,他的叛变,给党组织带来的破坏性是非常大的。
日军第三十五师团参谋主任林正直中佐十分看重吴蓝田,授意他组建东亚二九部队灭共工作团(也称华北驻屯军参谋本部特务工作团),并任命吴蓝田为团长。
见日本人如此重视,吴蓝田感激涕零,他把名字改成吴进善,以示自己洗心革面,在滑县城关西街吴家老宅门前,吴蓝田恬不知耻的挂了一块牌子“特务工作团”,笼络了一大批亲朋为骨干,开始招兵买马,不多时就笼络起一支部队,还公然打出“反共复仇”的旗号。
“共产党不让我好活,被我捉住的共产党也别想好死!”
吴蓝田第一个下手想杀的,就是中共党员。滑县县委联络员聂元昂。
聂元昂是原滑县县委书记聂真(当时已调北平工作)的弟弟,最初与吴蓝田关系不错,而且也是吴蓝田发展聂元昂入党的。
当年吴蓝田与陈某东窗事发后,吴蓝田曾通过聂元昂向组织联系希望回归,可吴蓝田自己因为心生恐惧,后来逃离了组织,事后两人曾在滑县留固镇横村集会上相遇,当时聂元昂批评吴蓝田生活作风糜烂,两人大吵了一架,事后聂元昂将吴蓝田行踪通报地委,但这次抓捕过程并不顺利,吴蓝田被捕后又逃脱。
从此以后,吴蓝田对聂元昂恨之入骨,叛变后不久即以残忍手段,杀害聂元昂的侄子,还放话表示:
“除非他跑到苏联,否则一定抓住他。”
豫北地委考虑聂元昂的安全,特意给当时晋豫区党委书记聂真写了封信,聂元昂拿着信带着家眷到了太行山,这才算是逃过了一劫。
可吴蓝田更加疯狂,甚至行事越来越无所顾忌。开始把屠刀对准原来老战友的亲属。
原滑县县长贾潜原来是吴蓝田的老师,但吴蓝田叛变后,立马就把贾潜家十余口人全部抓捕,打算以此要挟贾潜,但因所谋没有实现,吴蓝田便将贾潜的母亲迫害致死,并向贾家所取巨额赎金。
此后吴蓝田如法炮制,先后又坐下数起,并且疯狂的叫嚣:
“凡是被抓过的人不会再抓第二次,因为已经把他们家,还有他们亲戚家,都罚得倾家荡产了。”
1942年农历三月初三,吴蓝田在滑县白道口镇摆下戏台唱戏,公然庆祝自己投降日伪两周年,部下人人佩戴袖章,声势震天。为了恐吓威逼当地百姓,吴蓝田将不服从自己的滑县史固村党支部书记李奉天拉到了会场杀害。
不仅如此,吴蓝田为了体现对日伪主子忠诚,还利用拼凑起来的队伍,配合日伪军对根据地进行扫荡。
1942年4月12日至20日,日军第三十五师团出动万余人,在汉奸吴蓝田的带领下,发动了对滑县、濮阳、内黄发动了大规模的扫荡,140余个村庄惨遭浩劫,4000余人被杀。
吴蓝田为人残忍,发明了无数酷刑,将被捕的共产党员杀害。
高陵县三区区委书记李明德被捕后,被吴蓝田捆在钉在木桩上,砍断手筋脚筋摧残致死;抗日干部杨庆吾被砍断双腿,枪击致死;女干部贾林秀则是被吴蓝田放出的十几条狼狗活活咬死。
时隔多年后,据被捕的吴蓝田在狱中交待,凡是他所使用和发明的酷刑,就多达十几种,其中包括吊打、灌冷水、刺字、挑脚筋、钉钉子、放狗咬,直至机枪扫射、砍头、活埋、坐炸弹。
吴蓝田凶残本性,已经不能称之为是人。
从1941年开始,针对吴蓝田,根据地便展开了追捕,可惜遗憾的是,几次行动均遭到失败。
地下党员张润华潜伏吴蓝田身边多年,准备趁其不备刺杀,可因为行动过于积极,反而被吴蓝田察觉,张润华后来也被害,之后吴蓝田行动更加谨慎,轻易不敢让人靠前,有个警卫只是连着往他房间里送了三次水,吴蓝田就起了疑心,派人暗中杀害了这名警卫
尽管根据地数次出动力量,但在抗战时期敌强我弱的环境下,根据地数次出动,都没能彻底歼灭这股顽匪。
1945年8月滑县战役中,冀鲁豫军区在一次反攻作战中,彻底摧毁了吴蓝田的根基,但很遗憾被他逃脱了。
抗战胜利后,吴蓝田投靠国民党当局,并回到了滑县,只是这一次他没能待太长时间,滑县1948年二次解放前,吴蓝田见大事不妙,拖家带口再一次逃之夭夭。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1951年9月,公安部向全国发布通缉令,缉捕吴蓝田。
吴蓝田也很聪明,事实上从国民党当局大势已去的那一刻开始,他就改名换姓隐藏起来,公安机关为此追查了5年之久,才将他抓捕归案。
图|1949年5月滑县公安局全体人员的合影
滑县公安局通过仔细侦查发现,住在北京西单的段馥廷家作为亲戚一直与吴家有所往来,顺藤摸瓜之下,还查出了吴蓝田的弟弟吴信修(当时已改名吴尊周)就铸造段馥廷家。
公安干警立即前往北京西单,并通过段馥廷得知消息,吴尊周本人已被动员参军入伍,就在甘肃平凉九〇二一部队服役,而吴蓝田携妻妾躲在上海。
滑县公安局向部队发出公函后,部队立即控制了吴尊周。
原来吴蓝田虽然逃过了追捕,但随着开销日紧,渐渐入不敷出,于是特意嘱咐弟弟吴尊周到北京去,卖掉几处当年他置办的房产,并把买房的钱汇到上海,吴尊周到北京后,就住在表伯段馥廷家里,但房子还没卖掉,他就被街道办动员入伍。
吴蓝田相当狡猾,虽然经段馥廷与吴尊周证实人就在上海,但曾有过地下工作经历的吴蓝田带着家人一到上海,就与大家分开居住,吴尊周交待的 地址,只是他与弟弟在上海宝山路居住的地址,但对吴蓝田居住地址,却并不清楚。段馥廷曾在建国初年写信给上海,但信原封不同的退了回来,等于说他们与吴蓝田实际上已经失去了联系。
不过,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河南省公安厅(平原省已撤销)、滑县公安局联合上海市公安部门连夜排查户口,在浩如烟海的户籍资料中,发现了吴蓝田侄女的名字,并且还有人员迁出的记录。
派出所干警顺藤摸瓜之下,在岳州路又发现了一个长相身材都特别像吴蓝田的人,但并没有打草惊蛇。
侦查员借口贩卖毛竹贷款审批下来为名,通知吴蓝田到信用社取贷款,在吴蓝田松懈之际,办案人员用河南滑县口音说了一句:
“吴蓝田,你不要再装了。”
大惊之余,吴蓝田立马瘫坐在地上,再也站不起来了。
被捕后的吴蓝田交待了自己潜逃8年的经历。
滑县第二次解放前,吴蓝田就已经预感到大事不妙,立马就带着全家一起逃到了郑州,要知道当时三大战役还没开始,淮海战场上国民党军坐拥数十万大军,但吴蓝田依然赶到担惊受怕,他在郑州没有停留多长时间,便马不停蹄的赶到南京。
吴蓝田到南京以后,彻底的进行了一番改名换姓,他在区公所改名为吴金山,并将户口地换成了徐州,还将职业也换成了经商,至此以后,吴蓝田和他的家人们的身份彻底的换掉。
紧跟着,吴蓝田带着全家一起逃到苏州,但他觉得苏州这个地方太小,于是又逃到了上海。
图|上海老照片
为了维持生计,吴蓝田在上海以制售生活用品为生,这才算是安顿下来。为了避免被人认出,吴蓝田花了好一番功夫,他不在北方人聚居的地方居住,更不予左邻右舍来往,甚至于他将自己家里十几口子人全部都分开安置,自己只与妻妾住在一起。
话又说回来,吴蓝田自从叛变后,又另外娶妻孙氏,还娶了小妾苑小蚕,上海解放后,吴蓝田给家里人上户口,用的全都是假名,他在姓上加了一个虎字头,改姓虞,妻子虞孙氏,因为解放后只允许有一个妻子,所以小妾苑小蚕是以妹妹的名义上的户口,改称虞苑民。
吴蓝田将编造好的身份信息以及家庭情况,让妻子孙氏、小妾苑氏仔细背熟了,并不时地抽查,就是为了应对将来自己接受问询和调查。
事实证明,此次逮捕的非常及时,因为吴蓝田生平狡猾,他早在公安机关调查时他就已经觉察出自己可能已经被盯上了,所以准备将贷款骗到手后就携款潜逃。
吴蓝田被捕以后,在在供述中数次表示悔罪认罪,甚至还称自己很早就从报纸上看到过王从吾的名字,想着乘坐火车到北京去跪在他面前,可实际上,吴蓝田至死未悟,他的所作所为,不过是想谋求一条生路。
甚至于吴蓝田后来还写了一份补充材料,并在材料中表示:
“我万分愿意接受改造,彻底认罪,重新做人。”
可作为叛徒,吴蓝田手上血债累累,又无重大立功表现,其行为早已经把自己钉在历史耻辱柱子上,就算再认罪悔罪,也无法偿还其罪孽之万一。
1956年9月16日,吴蓝田被押解回河南滑县。
1957年2月25日,对吴蓝田的公审大会在滑县人民大礼堂举行,审判长依据中华人民共和国惩治反革命犯罪条例,判处吴蓝田死刑,3月20日,吴蓝田在道口镇被执行枪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