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最新事件 ■素材：赵小草

（本人用第一人称写故事，素材有原型，但情节有所演绎，请勿对号入座！）

1982年的春天，我拖着疲惫的身子走在杨柳镇通往陈家果园的小路上。清晨的露珠挂在路边的野草上，远处的山峦在朝阳下若隐若现，几声清脆的鸟鸣打破了这份宁静。

“赵小草，赵小草！”身后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我回头一看，是昨天在镇上遇到的王大爷。这个满头银发的老人是陈家果园的看门人，也是第一个对我这个外乡人露出笑容的人。

“王大爷，这么早啊！”我停下脚步，礼貌地打招呼。

“是啊，我这把老骨头啊，一大早就得来开园门。”王大爷慢悠悠地走到我身边，“丫头，你这是要去果园应工？”

我点点头：“嗯，听说陈家果园在招工，我想去碰碰运气。”

王大爷上下打量了我一眼，叹了口气：“你这小身板，能吃得了果园的苦？那可不是一般的累啊！再说了，你看起来也就十七八岁的样子。。。”

“我十九了！”我赶紧说，“王大爷，我能吃苦，真的能吃苦！我妈病了，需要钱治病，求求您帮我说说情！”

王大爷摆摆手：“傻丫头，我哪有什么话语权啊！果园都是杜玉梅大嫂在管。那个杜大嫂啊，可不好惹，整个杨柳镇都知道她的厉害。”

我咬了咬嘴唇：“没事的，大爷。只要能干活，再厉害的人我也不怕。”

说话间，我们已经走到了果园门口。陈家果园是方圆百里最大的水果园，光是这朱漆大门就足足有三米多高。门口的牌匾上龙飞凤舞地写着“陈家果园”四个大字，在晨光中泛着金色的光芒。

“来应工的？”一个尖细的声音突然在门内响起。我定睛一看，一个身材瘦削、面容严厉的中年妇女正抱着手站在那里。她穿着一身藏青色的确良衣裳，头发一丝不苟地盘在脑后，目光锐利得像刀子一样。

“是。。。是的。”我一下子紧张起来，声音都在发抖。

“我就是管事的杜玉梅。”她斜睨了我一眼，“老王，这是你介绍来的？”

王大爷赶忙解释：“不是不是，这丫头是自己来的。她叫赵小草，是个苦命的孩子，家里。。。”

“行了！”杜玉梅抬手打断了王大爷的话，“我不管什么苦命不苦命的，就一个问题：能干活不？”

我挺直腰板：“能干，什么活都能干！”

“呵！”杜玉梅冷笑一声，“年纪轻轻的，口气不小。行，那就试试看。一个月一百二，包吃住，干不干？”

“干！”我想都没想就答应了。一个月一百二，虽然不多，但省吃俭用的话，一年下来也能攒下不少。这些钱足够给妈买几个月的药了。

“那就先说好，果园的活重，我的规矩也多。你要是受不了，随时可以走人，一分钱也别想要。”杜玉梅说完，转身就往里走，“跟上来！”

我连忙跟上去，回头看了眼王大爷。老人家给了我一个鼓励的眼神，我深吸一口气，迈进了陈家果园的大门。

谁能想到，这一进去，就是我命运的转折点。

果园里的工人已经开始干活了。清晨的果园弥漫着泥土和青草的芬芳，各色果树整齐地排列着，枝叶繁茂。远处传来工人们说笑的声音，还夹杂着剪刀的咔嚓声。

“喂，新来的！”杜玉梅突然停下脚步，“去把那边的工具拿过来，今天跟着李大姐学修剪枝条。”

我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一堆园艺工具摆在不远处的木棚里。我快步走过去，刚要伸手去拿，就听见身后传来一阵嬉笑声。

“哟，这是从哪儿找来的瘦猴啊？”

“看这小身板，怕是连剪刀都拿不动吧？”

我回头看去，几个年纪相仿的女工正冲着我指指点点。我低下头，默默地抱起工具，心里暗暗发誓：我一定要证明给他们看，我赵小草不是好欺负的！

就这样，我的果园生活开始了。每天天不亮就要起床，干活到太阳落山。修剪枝条、施肥、打药、采摘水果，样样都得干。最难熬的是夏天，烈日当头，汗水湿透衣衫，但谁也不敢停下来歇息，因为杜玉梅随时都可能突然出现。

“赵小草，这枝条修得太深了！”

“赵小草，你动作太慢了！”

“赵小草，果子摘得不干净！”

杜玉梅的呵斥声几乎每天都要在我耳边响起。但我咬着牙坚持着，因为每想到躺在床上的妈妈，我就有了继续坚持的勇气。

慢慢地，其他工人对我的态度也有了转变。可能是看我能吃苦，也可能是看我不计较他们的冷嘲热讽，渐渐地，大家开始叫我“小草妹子”，有时还会递给我一块带来的点心。

唯有杜玉梅，对我的态度始终冰冷。我总觉得她看我的眼神里带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敌意，仿佛我做什么都不对。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转眼间来果园已经两个月了。这天，我正在办公室打扫卫生，突然看见杜玉梅的账本放在桌上。那是一本黑皮的记事本，里面记录着果园所有工人的工资和果园的收支。

我小心翼翼地把账本移到一边，继续打扫。谁知道刚扫完地，账本就不见了。我心里“咯噔”一下，赶紧翻找，可是怎么找都找不到。

“杜大嫂！杜大嫂！”我慌张地跑出去找杜玉梅，“您的账本。。。账本不见了！”

杜玉梅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什么？账本不见了？”她冲进办公室，翻箱倒柜地找了一遍，然后突然转过身，手指颤抖地指着我：“是不是你偷的？”

“我没有！”我急得快哭了，“我真的没有偷账本！我就是打扫卫生的时候把它移到一边。。。”

“放屁！”杜玉梅尖叫起来，“除了你，今天谁都没进过办公室！赵小草，我真是瞎了眼才收留你这个贼骨头！”

她的喊声引来了不少工人，大家七嘴八舌地议论着。我站在那里，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我知道你家里穷，整天打听工资什么时候发。现在好了，直接把账本偷走了是吧？”杜玉梅冷笑着说，“赵小草，你给我滚出果园！别说工资，就是你之前干的活，一分钱也别想要！”

“大嫂，我真的没偷。。。我真的没偷啊！”我跪在地上，泪如雨下。

但杜玉梅根本不听我解释，她让人把我轰出了果园。我站在果园门口，看着那扇紧闭的大门，只觉得天都塌了。没有工资，妈妈的药钱怎么办？没有介绍信，我还能去哪里找工作？

最难过的是，我清清白白的一个人，却背上了小偷的罪名。

我在果园门口站了很久，直到天完全黑了。寒风吹得我瑟瑟发抖，但比起身体的寒冷，更让我难受的是心里的委屈和绝望。

就在这时，王大爷偷偷从门里出来，塞给我一个包袱：“丫头，这是我偷偷给你包的一些饼子，还有二十块钱。你快走吧，别在这里待着了，杜大嫂已经放出话去了，说你是小偷，这镇上估计没人敢要你了。。。”

我接过包袱，泪水又涌了出来：“王大爷，我真的没偷账本。。。”

“我信你，丫头。”王大爷拍拍我的肩膀，“但现在说这些都没用了。你还年轻，往远处走走，总能遇到好人的。”

我擦干眼泪，深深地看了一眼果园的大门，转身走进了夜色中。

当时的我不会想到，十五年后，我会以一个完全不同的身份再次站在这个果园门前。那时的我，已经不再是那个任人欺负的小丫头了。

离开果园后，我经历了一段黑暗的日子。身无分文，又背着小偷的骂名，我连回家的脸都没有。在镇上流浪了几天后，我遇到了一个卖包子的老太太。她见我可怜，不但给了我一个包子，还介绍我去了县城的一家服装厂。

在服装厂，我从最基础的工人干起。车缝、打版、裁剪，我都认真学习。晚上，我借着工友的旧书自学服装设计。那些日子虽然辛苦，但每一分钱都攒着给妈妈买药，每一天都在学习充实自己。

渐渐地，我设计的童装款式开始受到欢迎。工厂老板看我有天分，还特意让我去参加了培训。三年后，我积累了一些经验和人脉，用攒下的钱租了个小作坊，开始自己做童装生意。

创业的路很苦，但我知道，比起在果园的那段日子，什么苦我都能挺过去。经过十多年的打拼，我的童装品牌在市场上站稳了脚跟，工厂规模也不断扩大。

1997年春天，公司准备开设新的分厂，需要招聘一批管理人才。这天，我正在办公室看简历，秘书小李突然进来说：“赵总，外面有个应聘区域主管的，说是您老家那边的。”

我头也没抬：“让她进来吧。”

办公室的门被推开，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您好，我是来应聘。。。”

声音戛然而止。我抬起头，看见一个消瘦的中年妇女站在那里，她的头发已经花白，脸上布满皱纹，但那双眼睛，我一眼就认出来了。

是杜玉梅。

当年咄咄逼人的杜大嫂，现在就这样站在我的办公室里。她也认出了我，脸色瞬间变得煞白，连手中的简历都掉在了地上。

“赵。。。赵小草？”她颤抖着声音叫出我的名字。

我站起身，走到她面前：“是我，杜大嫂。十五年不见，您老了很多。”

杜玉梅的眼泪突然涌了出来。她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对不起！对不起！这些年，我一直在做噩梦，梦见你在果园门口哭泣的样子。。。”

原来，在我离开后不久，工人们在墙缝里发现了那本账本。原来是老鼠把它叼到墙缝里去了。真相大白，但我早已经不知去向。杜玉梅一直内疚自责，后来果园因为经营不善倒闭了，她的丈夫赌博欠债跑路，留下她一个人带着生病的儿子。

听完她的诉说，我沉默了许久。那些年的委屈和痛苦涌上心头，但看着眼前这个早已被生活打垮的女人，我突然发现自己的心里没有了恨意。

“起来吧，”我轻声说，“往事都过去了。”

杜玉梅抬起满是泪水的脸：“小草，你。。。你真的原谅我了？”

我扶她起来：“也许这就是命运的安排吧。您来得正好，我们分公司缺一个有经验的主管。”

杜玉梅愣住了：“你。。。你是说。。。”

“工资一个月五千，包住宿，年底有分红。”我平静地说，“您要是愿意，明天就可以来上班。对了，听说您儿子身体不好？让他也来城里，我帮您联系市里最好的医院。”

说这些话的时候，我看到杜玉梅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往下掉。她的嘴唇颤抖着，想说什么，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去把合同签了吧。”我转过身，望着窗外的阳光，“对了，您儿子要是愿意，可以去我们公司的设计部实习。”

当年那个对我冷面相对的杜大嫂，如今成了我公司最敬业的主管。她带领的分厂业绩连年攀升，员工们都说她严厉中有温情。而她的儿子在我们公司实习后，也展现出了不错的设计才能。

有时候，我会想起那个在果园门口绝望的夜晚。当时的我，以为那是我人生最黑暗的时刻，却不知道正是那个夜晚，让我明白了什么是真正的坚强。

前几天，我们公司的年会上，杜玉梅上台分享工作经验。说到动情处，她突然转过身对着我鞠了一躬：“感谢赵总给我重新做人的机会。”

台下响起热烈的掌声，我却红了眼眶。

人生啊，真是说不清道不明。当年那个让我痛不欲生的人，如今却成了我最亲近的助手。那本曾经差点毁了我一生的账本，却成就了我后来的事业。

所以，我常常在想：人这一生，是不是注定要经历一些苦难，才能遇见更好的自己？那些伤害过我们的人，是不是也值得被原谅，被给予重新开始的机会？

夜深了，我站在办公室的窗前，看着远处点点的灯光。十五年前的那个夜晚，我也是这样仰望着星空。只是当时我满怀痛苦和绝望，而现在，我的心里却充满了平和与感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