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州西湖钱王祠牌坊——功在东南
嘉善为浙江省嘉兴市的下辖县，位于浙江东北部，东邻上海，西连杭州，北接苏州。嘉善钱氏家族为吴越王钱镠后裔。唐乾符年间钱镠为石镜将董昌的部校，后渐由偏将而升掌一州之兵。他在翦除刘汉宏、薛朗、董昌等地方叛臣的过程中，占据了两浙之地。景福二年（893年），钱镠升任镇海军节度使，驻杭州。唐昭宗天复二年（902），封其为越王。公元904年，改封吴王。朱温建梁后，始封钱镠为吴越王。987年，归顺宋朝，使人民免受战乱之苦，为后世所称道。吴越王在浙江开枝散叶，至今已传世四十代以上，使钱氏成为江浙一带显姓。嘉善钱氏是嘉禾地区的名门望族，历代以“诗书继世”而著称，人才辈出。民国初期第十六任总理的钱能训是吴越王钱镠的36代孙，与汪大燮、孙宝琦并称浙江三老，在民国历史上留下浓墨重彩的篇章。
钱能训像
一、科举入仕，慧眼识珠
钱能训（1870-1924年）字干臣、干丞，出生于浙江嘉善。父亲钱宝廉是道光年间进士，曾任吏部侍郎和刑部侍郎，为正二品官员。他为官清廉，公道正派，深受百姓爱戴。钱能训幼承家教，4岁从生母张氏学认字。张氏课子甚严，“植以礼义，导以仁恕，虽幼弱，不少宽假，嬉之具悉屏绝之”。1880年，11岁的钱能训读毕十三经。次年父亡，张氏母子投靠淮北叔父涤香先生。曾授二品荫生，入国子监读书。他博览群书，贯通经艺，通识国典。于1890年“以荫生报试于吏部，授主事，分刑部，云南司行走”。他每临事处理公允，名声大噪，母亲时常督促戒勉，钱能训更加自励。清光绪十九年（1893年），他参加顺天府乡试，中了举人。
浙江嘉善——西塘古镇
清光绪二十四年(1898年)，钱能训中戊戌科二甲第十八名进士,翌年留馆为翰林,散馆后授编修。历经戊戌变法后，钱能训心系维新。他将主要精力用在遍求日本、欧洲政治典籍，比较两者异同得失，究其意而融会贯通。次年，被补为山东司主事。光绪二十四年（1900年），西太后支持义和团反对列强，兵部尚书徐用仪、户部尚书立山联名上谏而被诛。行刑后，徐公弃尸于市，亲属不敢收敛。钱能训与好友、典礼院直学士朱彭寿备衣冠为徐公收尸，暂停放于郊外寺庙。立山之子担心被捕，深夜逃至钱府，被钱能训藏匿，第二天安排出走。8月14日，八国联军攻入北京，慈禧带着光绪帝、皇后等人逃往西安。京城尸横遍野，疮痍满目，百姓饥寒交迫，钱能训发起组织救护团，赈济饥馑，掩埋尸体，不计其数。
西太后像
9月7日，庆亲王奕劻与北洋大臣李鸿章代表清廷与西方列强签订了《辛丑条约》， 同年10月6日，慈禧一行从西安出发，出潼关经河南、直隶，历时三个月于次年1月8日回到北京。钱能训提升为江苏司员外郎，后历任广东、湖北学政，河南道、江南道监察御史等职。1904年，钱能训回淮安，参加妹妹钱馥兰与妹夫周济渠的婚礼。周济渠系周家恩来的五叔祖周鸣鹿的独子。小恩来称他为三伯父。他精通经史子集，能写一手漂亮的颜体字，是远近闻名的师爷。周济渠结发妻子去世较早，后娶钱能训妹妹钱馥兰为续室。也是在淮安妹妹与妹夫的婚礼上，钱能训见到了6岁的小恩来。小恩来虽然年纪幼小，但聪明伶俐，说话得体，钱能训非常喜欢。在淮安逗留期间，钱能训一到妹妹家就要逗一逗小恩来，教他读书写字。小恩来的明敏机灵，给钱能训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年仅6岁小恩来
二、入幕徐揆，官运亨通
在担任监察御史期间，钱能训公道正派，处事果断，得到都察院左都御史裕华的保举。翌年，参加经科考试，成绩优异，升任监察御丞，深得清廷重臣徐世昌的赏识。从此，钱能训的命运与徐世昌息息相关。徐世昌比钱能训大15岁，进士出身，与袁世凯义结金兰，慈禧太后与光绪帝西狩期间，徐世昌随行护驾，甚得青睐。徐世昌评价钱能训“究博宪法，揖成政要，厉害先后，锱铢剖决，是以伪戾，优顺蒙惑，开析忠谠著列，廷论嘉焉”。1905年10月8日，清廷设立巡警部。徐世昌为巡警部尚书，钱能训担任巡警部左参议，后为左丞。巡警部改为民政部后，钱能训升任右丞，民政部所有章制文告均出于他一人之手。
军机大臣——徐世昌
钱能训协助徐世昌改刑律，清户口，恤流民，正风俗，修路桥，疏河渠，建立警官学堂，成为徐世昌的左膀右臂。光绪三十一年(1905年)，徐世昌入值军机处，年底授军机大臣，署理兵部尚书。1907年，东三省改制，徐世昌担任首任东三省总督兼管东三省将军事务，开府奉天，集军政大权于一身，为从一品级。各省督抚联名奏事，以他领衔，排在直隶总督袁世凯之前。钱能训被任命为总督府右参赞，参与帷幕。此时，由于淮安地处淮河下游，清王朝疏于河道治理，先后于光绪32年(公元1906年)发大水，整个苏北一片汪洋。当地居民不得不背井离乡四处逃荒。周济渠为生活所逼，不得不携妻带子，离家去东北投奔妻兄钱能训，被安排在铁岭任税捐局主事，兼管铁岭的矿务。这是一个不可多得的"肥缺"。
沈阳（奉天）——故宫
宣统元年(1909年)秋，湖北一带又发大水，已是"捐加四品衔并指归分省试用"的周济渠奉命去湖北赈灾。他顺道回淮安将堂弟周贻能和小恩来带到东北。当时小恩来生母和嗣母已先后去世，父亲周贻能在武汉做小职员收入微薄，十二岁的小恩来已失学在家。父子俩到东北后，周济渠给堂弟周贻能谋了职业；并将小侄儿安排到铁岭最负盛名的银冈书院读书，后到奉天府东关模范学校学习。小恩来有了一个稳定的读书环境，这为其未来精彩的人生奠定了坚实的基础。在东关模范学校，小恩来遇到了革命路上的启蒙老师高亦吾先生，并立下了“为中华之崛起而读书”的誓言。而此时的小恩来只有十四岁，真是“英雄出少年”啊！
关东第一书院——银冈书院
徐世昌督东北期间，钱能训协助徐世昌改革官制，分职授事，量设郡县，拨驻军队，整理荒芜，穷治盗匪，大力实施近代化建设，使东北开全国改革之先河。清廷亲贵载涛"自欧考陆军归国，经奉天见马路、电灯、军警无不备具，街市焕然一新，乃宿公署，俨然欧式，益服世昌新政经画，非它省疆吏所及”。回京后，极力称赞东北新政为"徐世昌新政"。不久，徐世昌奉调回京任协办大学士、军机大臣，又被授为体仁阁大学士。这是清代文臣的最高荣典，也是最受清廷信任的唯一汉人枢臣。钱能训作为徐世昌的首席智囊，水涨船高，从此开始平步青云。1910年，钱能训被提拔为顺天府尹，成为京畿地区的最高行政长官。次年，出任陕西布政使，而巡抚杨文鼎一直未到任，钱能训又以布政使的身份代理巡抚官职，跻身于督抚封疆大吏之列。
沈阳（奉天）——昭陵
三、陕西起义，死里逃生
1911年10月10日，辛亥革命爆发并迅速波及全国。陕西同盟会、新军、哥老会首领秘密集合，共商起义大事。清廷西安将军文瑞发现苗头，有所警觉。他手书民党名单百余人，密交时任代理陕西巡抚钱能训，凡军学两界稍有声望者，都在其列。他禀报钱能训：革命党人“曾秘密两次面议，探其内容，谓主张革命，多系军官，若以躁切从事，必致酿成大变；不若陆续将陆军调出分防”。钱能训表示同意，并下令拘捕民党。结果消息走漏，激起革命党人的激烈反抗。当时陕西新军只有一个混成协，下面有两个标（相当于团）。这其中第一标第二队，第二标第三队之中革命党人最多，如果被调走，起义必将流产。10月21日，陕西同盟会负责人新军一标一营队官钱鼎邀集同志于城外的林家坟召开秘密会议，研究起义的方案和步骤。
西安——大雁塔
会议公推一协参谋官兼二标一营管带张凤翙为全陕复汉军大统领，钱鼎副之，决定当天闻午炮提前起义，由张凤翙领队占据军械局，二标三营管带张益谦领队占据四门，钱鼎率领陆军中学堂学生占据藩库及其他重要之局所，二标二营队官刘自新、周子贞负责外围。布置既定，当天闻午炮后，各路人马各自向预定的地点进攻。清军巡防营一闻炮声，纷纷逃散。当天，起义军就占领西安全城。次日凌晨四点钟，起义军围攻西安城外八旗驻防的满城，清军退守城中，负隅顽抗。张凤翙临阵指挥，哥老会头目刘世杰、马玉贵等冲锋在前，城被攻破，所有清吏，潜逃一空。陕甘总督升允逃往甘肃，将军文瑞投井自杀。钱能训决心以身殉职。他先是开枪自戕，但子弹从其乳下擦过，大难不死。经军医救治后逃出潼关，回到浙江老家。
陕西起义领导者之一——钱鼎
南北议和清帝逊位后，1912年袁世凯就任中华民国大总统。徐世昌作为袁世凯的首席幕僚和挚友，为袁世凯导演了出山、逼宫、掌权三部曲，立下了汗马功劳。凭借着与徐世昌的关系，1913年5月，钱能训出任北洋政府熊希龄内阁的内务部次长。1914年3月，他被选为蒙古、西藏、青海三省的约法会议议员。同年五月，袁世凯在总统府内设政事堂，徐世昌被任命为首任国务卿，钱能训任政事堂右丞兼礼制馆副总裁，协助徐世昌处理日常政务。经徐世昌引荐，钱能训得到了袁世凯的赏识和器重。民国四年(1915年)，被授予中卿之职，同年10月24日，暂代平政院院长，并同时兼任文官高等惩戒委员会委员长。平政院是民国初期和北洋政府时期审理行政诉讼和官吏违法行为的法院。次年4月22日，钱能训正式出任平政院院长。
民国首任大总统袁世凯像
1916年6月6日，称帝仅83天的袁世凯在内忧外患中死去，黎元洪继任大总统，冯国璋为副总统，段祺瑞为国务总理。历经府院相争、张勋复辟、黎元洪引咎辞职、冯国璋代理总统和护法战争后，民国六年(1917年)，代总统冯国璋与国务总理段祺瑞就解决南北分裂，统一中国的方式问题发生第二次府院之争。冯国璋主和，段祺瑞主战，两人矛盾公开化了。11月20日，冯国璋免去段祺瑞国务总理职务，王士珍出任国务总理，钱能训任内务总长。历经近三个月的明争暗斗，皖系与奉系合谋主战，冯国璋势单力孤，俨然成为孤家寡人。在段氏人马的逼迫下，次年2月20日王士珍辞职，钱能训暂代国务总理。冯国璋下达了申讨令，着曹锟、张怀芝、张敬尧等出兵平南。3月23日，重新起用段祺瑞重组内阁，钱能训再次担任内务总长。
北洋军阀段祺瑞像
四、出任总理，黯然辞职
此时，冯国璋总统任期即将届满，段祺瑞与冯国璋约定共同下野，并通过安福国会选举徐世昌为大总统，段祺瑞通过安福系在幕后继续操纵政权。1918年10月10日，徐世昌总统任命钱能训为国务总理。钱内阁成立后，面临着一系列内政与外交的难题。内政方面，此时护法战争还在继续，民生凋敝，生灵涂炭。直系吴佩孚部收复湖南后消极厌战，不愿为皖系守门。徐总统与钱总理力主南北议和。借助与西南军政要人陆荣廷、岑春煊等私交颇深，钱能训先后致电西南军阀，希望与他们一起设法解决南北纠纷。经多方协调，南北双方终于达成了开启和谈的共识。1919年2月20日，北方代表朱启钤与南方代表唐绍仪在上海德国商会旧址举行会谈，开启了南北议和的大门。
上海外滩一角
外交方面，此时第一次世界大战已经结束，巴黎和会于1919年1月18日在法国凡尔赛宫召开。国人期望作为一战的战胜国之一，通过这个和会中国理应收回战败国德国在山东的非法权益。钱能训委派南方代表王正廷、驻美公使顾维钧、驻英公使施肇基、驻比公使魏宸组四人与外交总长陆征样一起赴欧参加巴黎和会。虽然中国代表团尽了最大的努力，但西方列强为了自身的利益，竟无视中国的正当要求，强迫中国无条件接受将德国在山东的非法权益转给日本。中国代表团拒签了《巴黎和约》。巴黎和会点燃了国内"五四运动"的火种。5月4日上午，北京高等师范学校与北京大学、中国大学等13校代表，在法政专门学校开会决议下午在天安门前举行集会和游行示威。
法国凡尔赛宫
1919年5月4日下午，北京三所高校的3000多名学生代表冲破军警阻挠，云集天安门，他们打出“誓死力争，还我青岛”、“收回山东权利”、“拒绝在巴黎和约上签字”、“废除二十一条”、“抵制日货”、“宁肯玉碎，勿为瓦全”、“外争主权，内除国贼”等口号，公开要求惩办素有亲日之名的交通总长曹汝霖、币制局总裁陆宗舆、驻日公使章宗祥。他们在天安门前金水桥南边高悬的一副对联引人注目：卖国求荣，早知曹瞒遗种碑无字；倾心媚外，不期章惇余孽死有头。学生游行队伍从天安门广场移至位于长安街东端之北的曹宅——赵家楼。赵家楼原为明穆宗隆庆朝文渊阁大学士赵贞吉的宅邸，后来成为曹汝霖的第宅。学生们遇见前来曹宅做客的章宗祥，将其痛殴一顿，后又火烧曹宅，引发“火烧赵家楼”事件。
交通总长曹汝霖
段祺瑞控制的北洋亲日政府对学生运动实施镇压，逮捕了学生代表32人，激起了举国上下的愤怒，已成为众矢之的。安福派趁机嫁祸于钱能训，逼迫钱内阁下台。1919年6月14日，钱能训顶着皖系军阀的巨大压力，免去亲日派的交通总长曹汝霖、驻日公使章宗祥，币制局总裁陆宗舆三人职务后，辞去国务总理，由财政总长龚心湛代理总理。钱能训辞职后，投身于实业救国，开办溥益糖业公司，组建中华懋业银行。虽然离开官场的是非之地，但他仍然关心民生事业，曾呼吁建立国家传染病防治处，督办太湖水利工程等等。针对浙江西部各县尤其是嘉善县自明朝起，税赋过重，居全国之首等问题，于1919年8月钱能训与从兄铭伯联合绅民呈政府请减得以批准。从此，嘉善税赋每年减米三万零六百多石。
嘉善名胜——梅花庵
晚年的钱能训致力于慈善事业。他联合志愿者收集衣服、药品钱粮，悯困苦，济穷乏，广施善行。1921年，又成立南北赈灾联合会，筹款300万之多，用于救急安民。1921年8月21日，钱能训应聘为外交部顾问，与熊希龄、汪大燮、谷钟秀等人发起“华盛顿会议中国后援会”并担任主席，主张山东应无条件归还中国。钱能训侍母至孝，1923年初，母亲张夫人病逝，年底，他将母亲灵柩送归嘉善安葬后，曾对友人说：“吾事毕矣”。1924年6月5日，钱能训因病在京去世，享年55岁。是年7月，移柩嘉善，葬在今惠民乡小桥村卞家桥钱氏故茔。徐世昌赋诗哀悼，并撰写了墓志铭。1986年，嘉善县政府拨款重修了钱能训墓园，现为县级文物保护单位。
徐世昌手书——钱能训墓志铭（局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