厨房里，锅碗瓢盆的碰撞声此起彼伏，热气扑面，蒸腾得窗户上布满了水汽。
我一手翻炒着锅里的菜，一手拿着抹布擦汗，耳边却传来一声冷冰冰的话：“妈，怎么还没好啊？我们都快饿死了。”
我抬头看了看时钟，已经是晚上七点，离我早晨六点起床开始忙活整整过去了十一小时。
正是除夕夜，可餐桌上的年夜饭却像审判席一样压得我喘不过气。
大儿媳赵燕的脸色难看，坐在沙发上连看都不看我一眼；二儿媳刘芳低头玩手机，指尖划动屏幕，冷冷地补了一句：“这菜也太油了吧，妈，您是真舍不得用好油吗？”
最小的儿媳王佳佳倒是笑了笑，端起筷子尝了一口，却随后皱了皱眉：“妈，这鱼怎么有股腥味啊？是不是没处理干净？”
我的手顿了顿，想说什么，却又咽了下去。厨房里还有两道菜没上桌，我只能忍着，低头继续忙活。可心里却像被针扎了一样，酸酸涩涩的，疼得厉害。
这顿年夜饭从头到尾没有一句好话。
三个儿媳挑三拣四，连儿子们也不吭声。
等饭局散了，我独自收拾厨房，洗碗，清理桌面，一抬头，墙上的时钟已经指向了深夜十一点。
我瘫坐在椅子上，手上的清洁剂还没放下，泪水却怎么也止不住了。
那一刻，我突然明白了一个道理： 这一家人围在一起吃年夜饭的意义，早就被埋葬在了挑剔、冷漠和算计里。
目前已经到腊月了，距离春节越来越近，我却早早做了决定：不再过那个让人心寒的“团圆年”。
我早早在家族群里发了消息：“今年大家各过各的，都别回来。”发完这句话，我心里像放下了一块沉重的大石头。
可能有人会说我狠心，说我不顾家庭和睦，但如果他们真在乎这个“和睦”，去年又为何让我一个六十多岁的老人忙到深夜，连一句好话都没有？
消息一发出去，群里炸开了锅。
“妈，您这是什么意思？”大儿子李文第一个发来语音，语气里带着不满。
我回了他一句：“没什么意思，妈累了，想歇歇。”
紧接着，二儿子李伟也发来了消息：“妈，您是不是生气了？谁惹您不高兴了，您跟我说，我去教训他们。”
我看着屏幕，心里一阵苦笑。他们真的不明白吗？还是装糊涂？去年除夕夜的情景历历在目，那些冷嘲热讽的声音仿佛就在耳边回荡。我没再回复，关掉了手机，靠在沙发上，闭上眼睛。
我年轻的时候，家里条件不好，丈夫早早去世，是我一个人含辛茹苦把三个儿子拉扯大。
为了让他们吃饱穿暖，我白天在工厂里做工，晚上回家还要接手工活补贴家用。
小时候的他们懂事又乖巧，总会围在我身边，嘴甜地喊着“妈妈辛苦了”。可后来，他们长大了，有了自己的工作、家庭和孩子，能聚到一起的时间越来越少。我本以为，等他们成家立业了，我的日子会轻松一些，可谁知道，这些年反而越来越难熬。
记得前年，二儿子带着刘芳回来吃饭。
那时候刘芳还怀着孕，我想着她不方便，就提前一天去菜市场买了最好的鸡鸭鱼肉，还特意学了几道她爱吃的菜。
可刘芳一进门就皱着眉头：“妈，这屋子怎么这么冷？
空调开了吗？”我赶紧解释说老房子空调效能差，稍微等一会儿就暖和了。
可她却转头对二儿子抱怨：“你妈这条件也太差了，不如以后过年咱们出去吃得了。”
那天饭桌上的气氛就很僵硬，二儿子没替我说话，我也只能强颜欢笑。
还有一次，三儿媳佳佳带着孩子回来。
孩子调皮，把客厅弄得一片狼藉，茶几上的玻璃杯也被摔碎了。
我心疼地捡碎片，却被佳佳冷冷地数落：“妈，您怎么这么不小心？
这要是划着孩子怎么办？”我心里又气又委屈，却只能默默忍下。
而最让我寒心的，还是去年除夕。三个儿媳一起回来，本以为是一场热热闹闹的团圆，却成了我一个人的“战场”。她们不是指责菜不好吃，就是嫌饭菜上得慢，甚至连孩子们闹腾也全推到我头上。
那场年夜饭，不是团聚，而是一场折磨。
腊月初五这天，我去菜市场买菜，遇到了隔壁的张阿姨。
她和我同龄，儿女也多，可她却活得比我轻松。
她笑着对我说：“我跟你说，别惯着他们。
你辛苦一辈子了，年纪大了，就该为自己活一活。”她的话像一根针，扎进了我的心里。
我突然想起以前听过的一句话：“一个人若总是被人当成理所迟早有一天会心寒。”这些年，我为这个家付出了太多，却从未想过为自己争取一点点尊重和理解。
回到家后，我站在厨房里，望着墙上的年历，心里有了主意。这个年，我不过了。我要为自己活一次。
昨天，三儿子李源回来了。他一进门就问：“妈，听说您不让我们回来过年了？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啊？”他满脸的关切让我心里一暖，可我还是摇了摇头：“妈没事，就是想清静清静。”
他沉默了一会儿，突然叹了口气：“妈，去年我们做得不对。您辛苦了一年，我们却没体谅您。其实那天佳佳回家后也跟我说了，她觉得自己说话重了，想跟您道歉。”
我愣了一下，没想到他会主动提起这些。可话已出口，我还是坚持了自己的决定：“老三，妈知道你们是好孩子，可妈也想歇歇了。你们过年好好陪陪孩子，妈一个人在家，随便吃点就行了。”
三儿子还想说什么，可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帮我把家里的煤气罐换了新的。
后来，大儿媳和二儿媳也分别打了电话过来，语气里都有些不自然的歉意。她们问我要不要来接我去她们家住几天，我都拒绝了。
其实我不是不爱他们，也不是不想团圆。只是我明白， 有些爱，是需要边界的。没有边界的付出，换来的只会是伤害。
今年的除夕夜，我打算做一桌简单的菜，给自己热热闹闹地庆祝，也算是对自己的一次犒劳。
窗外的鞭炮声响起时，我会给每个儿子打个电话，祝他们新年快乐。
团圆的意义，不一定非要强求在一个饭桌上，而是每个人都能感受到彼此的关心和爱。
这个年，我不过得很轻松，却也觉得心安。这是我第一次为自己而活，也是我人生的一次重新开始。
“当一个人学会为自己而活，才是真正意义上的团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