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支棱起来了!》作者:女王不在家

芳芳看小说 2024-08-17 13:10:40

简介:

乌苔嫁入懋王府半年,一直对这位端肃威严的懋王有些畏惧,她也知道懋王性情寡淡,并不喜自己。

偶尔的机缘,她知道自己只是传奇话本《浣花缘》的假世家女,她倾尽一切得到的不过是一杯鸩酒……

乌苔陷入了绝望,她不知道该怎么逃离这一切。

直到那一天,懋王遭遇不测,失去了最近一年的记忆。

乌苔:机会好像来了!支棱起来!

于是寡淡疏离的懋王,陷入了她编织的甜蜜记忆中……

他以为自己和王妃柳絮三月一见钟情

他以为自己和王妃夫妻恩爱锦瑟和鸣

他向王妃上缴所有家财

他对王妃马首是瞻

他还为了追回昔日的感觉牵着王妃的手漫步于海棠树下……

一直到有一天,有人咬牙切齿地告诉他:她骗你的,全都是假的!

懋王撩起袍角,一脚踢飞:关你什么事。

精选片段:

这几日,乌苔总是神思恍惚,原本葱青色的帐幔在她眼里已经变了颜色,手中绣着的荷包,她凝了半响,竟不知这是何物,又从哪里下的针线。

  坐在窗棂前,看着窗外那簌簌落下的海棠叶,看着每一片叶子飘落时的姿态,能这么出神地看上许久。

  许是她太过异常,以至于底下几个丫鬟全都小心翼翼起来,终于那一日,拾翠在奉上茶盏后,不着痕迹地提醒:“娘娘,有些日子没请脉了,是不是该请太医过来请脉?”

  乌苔听得这话,仔细想了许久,才记起,距离上次请脉不过七八天罢了。

  她摇了摇头,示意拾翠退下。

  拾翠和题红对视一眼,没敢再说什么,微侧着身子低头恭敬地出去了。

  乌苔当然知道,这是底下丫鬟们担心了,担心她病了。

  可她并没有病,她只是一时不明白,这世道到底怎么了。

  事情的起因还是那一日,因叶家老太君在家中办了赏菊宴,她这个高嫁了懋王的女儿,自然是要回去赴宴的,这也是给娘家长脸。

  宴席中,母亲身体不适,先行歇息,她挂念母亲,便过去看看,谁知道也是赶巧了,那一日母亲廊檐前并没什么人伺候着,倒是叫她听了一些事。

  她并不是母亲亲生的。

  只是这一句罢了,她自是不敢信,待要细问,却觉脑中晕眩,许多事就像涌潮一样扑入她脑中,一些她知道的不知道的,经历过的未曾经历过的,就这么充斥着她的大脑。

  那一日,她就恍惚地站在廊檐上,看着远处在秋风中摇曳的纱灯,任凭那些熟悉又陌生的故事将她淹没。

  过了这么些天,她才慢慢地消化了这一切,也明白了自己的处境。

  她周围的这些人,这些事,竟早已写在一本叫做《浣花缘》的话本中了。

  正如母亲所说,她并不是母亲的女儿,也不是叶家的血脉。

  十六年前,母亲带着尚在襁褓中的亲生女儿叶青蕊前去娘家陆洲范氏,谁知道恰逢元丰之乱,遭遇反贼,险些不能逃生。

  反贼逼近时,母亲正躲在一户农家之中,那户农家恰好有个女婴月份相仿,情急之中,母亲便命乳娘暗地里将那女婴换了,让那农家女婴假做自己的亲生女儿,却将自己真正的女儿藏在那家农户,如此一来,便是被反贼所擒,至少能保女儿一命。

  母亲到底是陆洲世家女,想得周全,之后果然遭遇种种,农家女婴被暴徒所挟持,险些命丧横刀之下,不过也是她命大,竟被大靖平乱军所救,并直接送回了都城云安洛公府。

  然而逃过一劫的母亲去寻找自己的亲生女儿,却因战乱无从找起,而假女儿却回到了云安城,被当做嫡女养了起来。

  事情到了这里,母亲又哪里敢说,因她的自作聪明,真女儿下落不明,平乱军送来的是假女儿。

  她只能忍下这口气,把假女儿充作真女儿抚养,自己却暗地里寻访自己的真女儿。

  乌苔自然便是那假女儿。

  乌苔是她的乳名,她的大名叫叶靑蕊,她一直不明白为什么母亲要给她取了乳名,并且坚持叫她乳名。

  那些陌生到让乌苔下意识排斥的故事和现实缓慢地地契合,并融入一体,于是乌苔终于知道,母亲生了两子一女,明明自己是她唯一的女儿,为什么她却总是对自己若即若离,甚至冷脸相向。

  原来叶靑蕊在母亲心里是另一个女儿,而她不是那个叶靑蕊,她就是一个西贝货。

  就在她十五岁那年,母亲终于寻到了亲生女儿,并将这件事合盘向父亲托出,父亲震惊之后,先怒后喜,夫妻二人便谋划着要揭穿一切,接回女儿。

  只是这个时候,天子言语中透出意思,想在叶家选一个女儿赐婚给皇三子懋王。

  这个消息出来后,叶家宗族商议了半响,都以为此事祸福难测。

  懋王本是掖庭宫女所出,那宫女生下懋王后不知所终,不过坊间传闻,当时尚为太子的天子为之震怒,又因此牵累了懋王,因此懋王并不见喜于天子。

  若这懋王是个安分的也就罢了,偏生他并不,他三岁开蒙,受傅于翰林院,七岁读遍经史,在一次经筵之中,曾经当着六部尚书左右都御史甚至天子的面,和经筵讲官起了争辩,他巧言善辩,就让饱读经书的经筵讲官哑口无言。

  那经筵讲官本为国子监祭酒,经此一事,大怒,深以为耻,上奏请辞,天子无奈,只好将那国子监祭酒升迁到外省,算是平息此事。

  经此一事,天子越发对懋王不喜,曾经罚懋王闭门思过三个月,传闻三月之久,七岁懋王一言不发,待罚期已过,懋王抛却经史子集,沉迷于纵马骑射,天子越发无奈,想着他虽年幼,却有一些自己的主张,便早早地将他封在豫州,命他前去封地。

  本来终于耳边清净了,谁知道懋王前去封地的路上,恰遇元丰之乱,他竟然调转马头,参加了平叛军,并以九岁之稚龄,出谋划策,立下战功。

  天子听说,到底有些欣慰,不过还是命懋王前去封地了。

  就这么欣慰了几年,就在天子已经忘记这么一位皇子的时候,猛地传来消息,说懋王已经在豫州私养亲兵了。

  为了这个,朝臣不知道参了多少本。

  天子只得将懋王调回,又为他修了王府,封了一个闲职,算是将他看在眼前。

  就是这样一个懋王,叶家自然并不愿淌这浑水,这位可不是一个消停的主儿,若是一个不测,只怕是灭门之祸。

  叶家宗族众人商议半响,不知如何是好,这时候,她的父亲叶世修却把她的身世合盘脱出,并提起让她婚配懋王。

  “便不是叶氏血脉又如何,养了她十五年,值此家门危难之际,顺水推舟把她嫁给懋王为妃,进可攻退可守,若是有朝一日懋王犯事,便趁机将乌苔身世公布于天下,我等自可撇清干系,只说她是冒名之辈就是了;若是懋王有那天大的福分,这个秘密自然再不见天日,乌苔便是我叶氏嫡女,便是你我二人血脉。”

  此话一出,叶家宗族自然再没不同意的,可以说是进退两可之计,一个个抚掌叫好。

  其实那一年,她才十五岁,家里自有更为适龄的来婚配懋王,可叶家偏偏推了她出来。

  那时候她还小,并不懂这些缘由,只知道一夜之间,祖母对自己格外慈爱,母亲也对自己笑得亲切,所以哪怕堂姐妹之中有人望着自己的目光中掺了同情,她依然是喜欢的。

  闺阁小姑娘带着些许虚荣和满足的喜欢。

  十五岁订亲,刚刚十六岁便匆忙完婚,她就这么成了懋王妃。

  乌苔想起懋王,清凌凌的眸子便染上了黯淡。

  懋王是她的夫君。

  初嫁时,她畏惧她的夫君,也崇敬她的夫君,是并不知世事的小姑娘面对那个传奇般男子的敬仰。

  他比自己长了九岁,沉默而严厉,举手投足间的气势让人折服,尽管他从来不对她笑,她依然小心翼翼地讨好着他,做着一位妻子应该遵守的本分。

  她会偷偷地绣着荷包,然后暗暗地憧憬着他看到荷包时的表情,会对着荷包情不自禁地傻笑。

  只是现在,当她知道了许多她不该知道的,世事在她眼中变得通透,人心在她眼里变得可怖,她才知道,那个她从来看不懂的夫君,却有着另一幅面目。

  在那本叫做《浣花缘》的话本中,讲了一个世家千金流落民间,先后结识了皇三子懋王以及年轻书生聂荫槐的故事。

  那世家千金就是叶青蕊,在她还未曾知晓自己身份前,和聂荫槐一见钟情,两人前往豫州,却被封地上纵马打猎的皇三子懋王碰见,懋王对叶青蕊也是颇为仰慕。

  叶青蕊本就纠结于二人之间,并不能做决断,之后被亲生母亲寻到,接到了云安城。

  回到云安城的叶青蕊,听母亲剖析了一切,恍然大悟,自是选定了聂荫槐,再不敢去想懋王,并答应了父亲计谋,由假千金乌苔替嫁懋王,之后她便隐姓埋名留在洛公府,等待时机认祖归宗。

  再之后,聂荫槐高中状元,迎娶叶青蕊,在洛公府助力下,青云直上,成为权倾天下的当朝首辅。

  至于懋王,因记挂着昔日豫州的叶青蕊,并不喜自己迎娶的乌苔,对她冷落有加,直到有朝一日,叶青蕊忍耐不住没名没分的日子,便将一切真相告诉了懋王,懋王大怒,回来后便指责乌苔假冒他的王妃,夺走了叶青蕊的位置。

  之后,叶青蕊嫁给聂荫槐,他更是痛心疾首,把一切都归结于乌苔,要给她一纸休书。

  只是此时的乌苔已经一无所有,懋王便是她最后能扒住的一根稻草,哪里肯走,纠缠不休,宁死不肯离开,寒冬之夜,跪在懋王窗外整整一夜后,终于赖在了懋王府,但是名声尽毁,人人嘲弄,最后懋王登基为帝,更是一杯鸩酒,结果了她性命。

  此时的乌苔,回忆着那《浣花缘》话本中的剧情,不觉后背发凉。

  外人只说乌苔命好,公府贵女,小小年纪便嫁入皇室,贵为王妃,她自己也很满足,小心翼翼地讨着夫君欢喜。

  可她哪里知道,锦绣繁华的背后,竟是危机四伏。

  无论是娘家,还是夫家,竟没有一处她能依靠的。

  正胡思乱想着,题红却走进来了,进来时,眸子里竟然带了几分期盼的笑意。

  她恭敬地笑着道:“王妃,二夫人过来看你了,还带了一位亲戚家的小姐呢,看着倒是和王妃差不多大。”

  乌苔听了这话,心一沉。

  她知道题红以为母亲带了年轻小姐来,是想陪着自己说话散心。

  但不是的。

  那个小姐,就是叶青蕊吧。

  她怎么这就来了?

在那本《浣花缘》中,就曾经写到过这么一出戏。

  叶青蕊在洛公府住了一段时日,没名没分的,便受不住了,难免撒娇卖乖,范氏舍不得女儿受屈,在老太君并自己夫君面前哭啼了一番,嚷着怎么也要说出真相,最后洛公府便商量着,先让叶青蕊认祖归宗。

  事情到了这里,那话本中的乌苔备受打击,为了这个,自然做出一些痴缠的傻事,甚至还曾经抱着范氏哭啼。

  乌苔回忆着那话本中的种种,不由轻叹了一声。

  也许按照话本中的种种,她确实应该抱着母亲哭哭啼啼,盼着母亲垂怜了,只是当她纵观了这部话本,又哪里再肯去求人呢。

  便是再低声哀求又如何,没有什么血缘的父母,这些年把她养大,已经算是天大的恩德,她怎么能去奢望更多?

  至于那夫君,成亲也有半载,自己诸般温存小心服侍,可曾见过他半点笑颜?

  他心里自是惦记着那叶青蕊,哪里会将自己看在眼里。

  再说了,天子赐婚,叶家不甘不愿地应了这门婚事,到底是什么盘算,他那样的人,自小早慧,还能看不透?只怕是一切都被他看在心里,不咸不淡地冷着自己。

  乌苔想到这里,越发觉得,这看似锦屋绣榻钟鸣鼎食的日子,竟是危机四伏,险象环生,她身边,又哪有什么人能依靠呢!

  这么想着间,题红来报,范氏已经进了后厅,过了月牙门。

  乌苔也就起身去迎。

  她是王妃,到底是天家妇,身份在那儿,按照规矩不好真去接,只是站在门槛内温顺候着。

  眼见着范氏进来,除了惯常跟随着的那两个丫鬟,果然身旁跟着一小娘子。

  乌苔知道这就是叶青蕊了,自然下意识多看几眼。

  叶青蕊生了尖下巴,瘦弱,皮肤白净眼睛睁得很大,也怪不得在那《浣花缘》中说她“我见犹怜”。

  这么几眼间,范氏已经到了跟前,乌苔含了轻笑,上前招呼。

  范氏也是带着笑的,那是乌苔在闺阁中鲜少见到,却在嫁给懋王后总是能看到的笑。

  范氏笑着进屋,握了乌苔的手:“乌苔,我听闻这几日你身上很是有些不适,特意来看看你,可有请过脉?”

  乌苔:“劳烦母亲挂心,并没什么不适,不过是入秋后天凉罢了。”

  面上挂着笑,但是语气却是淡淡的。

  她并没什么力气强迫自己装出母慈女孝的热络了。

  范氏倒是也没再多说什么。

  寝房中,只有茶釜中微微的水声,题红正跪在风炉前,取了盐来投入其中。

  乌苔可以感觉到,叶青蕊站在范氏身旁,正打量着自己,想看,却又不好明着看,是那种偷偷地看。

  眼睛很大,骨碌碌地转着,看一眼,收回,之后再看一眼。

  乌苔沉默不语。

  母女之间不同往日的沉默带来几分异样,这个时候,就连旁边伺候着的拾翠都感觉到了,只是不敢说什么罢了。

  到底是范氏先开口:“乌苔,今日过来,我是有件事要和你提一下。”

  乌苔抬眼:“母亲请讲。”

  这么说着的时候,她便看到一旁的叶青蕊轻轻攥起了拳。

  范氏看了看一旁的题红和拾翠,乌苔知她意思,便微颔首,题红拾翠退下。

  范氏这才道:“乌苔,你可知,你为什么不叫青蕊,而叫乌苔?”

  乌苔垂眼:“母亲,女儿嫁入王府,婚书上的名字不就是青蕊吗?”

  范氏道:“是,婚书上是青蕊的名字,但——”

  她犹豫了下,倒是有些不知道怎么开口,毕竟如今乌苔已经嫁入皇室,成为了天家妇,那懋王虽然屡次惹天家不快,但到底是懋王,将来一切都未可知,这个时候,她也知道,为了叶家,也不该轻举妄动,应该静观其变。

  这原本也是说好了的,可现在,自己的女儿死活闹着要说明一切。

  她也不知道怎么了,女儿这性子比起之前变了不少,还出了许多主意。

  于是她无奈地叹了口气,就要和乌苔说明原委,她是想着,现在还不能得罪了乌苔,最好既让乌苔安心当她叶家的女儿,又能让叶青蕊认祖归宗。

  谁知道一旁的叶青蕊突然道:“母亲,我来说吧。”

  她这么突然出声,范氏自然是没想到,倒是有些为难地看着叶青蕊。

  叶青蕊却是不管的:“娘,我才是叶家正经嫡出的血脉,这么简单的事,说明白了就是,我相信——”

  她说到这里,看向乌苔。

  乌苔便看到,她那一双过分大的黑眼睛,就那么望着自己。

  那是一种好像将所有一切都收入她眼底的神情,好像她看透了自己的所有心思,甚至看透了自己的过去未来。

  叶青蕊望着乌苔,道:“乌苔,听到这个,你可能会很惊讶,不过我想告诉你,当年元丰之乱,母亲出了事,结果贼人就把你假做我,就这么替换了,所以这些年来,我流落在外吃尽苦头,你却在公府之家锦衣华服,现在我回来了,我要认祖归宗。”

  乌苔听到这个,神情却是纹丝不变,她只是保持着仪态,安静地听着,听她继续说。

  叶青蕊显然也有些意外,她看着乌苔,笑了:“我将认祖归宗,把我的名字写入族谱,不过你放心,你的名字依然会和我一起放在族谱上,你可以当做,你多了一个姐姐。”

  旁边的范氏忙道:“乌苔,你不必多想,这些年,我自是把你当亲生女儿一样看待,殿下那里,自有你祖父和他解释一切。”

  乌苔默了好一会,才终于问:“殿下已经知道了,是不是?”

  范氏眼神有些躲闪,旁边的叶青蕊却道:“是,他知道了。”

  她的声音太过直接,乌苔感觉到了什么,望向她。

  当四目相对时,叶青蕊眸中泛起一丝意味深长的优越感:“上个月,我行经豫州,曾经遇到懋王殿下,和殿下提起了这件事,他——”

  她停顿了下,同情地看着乌苔,之后才缓慢地吐出接下来的字眼:“他脸色并不好看。”

  脸色并不好看,这对于懋王来说,便已经是暴怒了。

  他性情内敛,平时轻易看不出什么喜怒,便是自己这半年的枕边人都捉摸不透,若他能让人看出脸色不好,那就是已经出大事了。

  不过倒是也能理解。

  毕竟堂堂懋王,天家第三子,何等矜贵之人,自然是应该配公侯之家的千金小姐,至于自己这不知出身来历的西贝货,确实折辱他了。

  等于是自己或者叶家把他骗了。

  于是乌苔道:“我既不是公府嫡女,当初天家赐婚,就不该由我出嫁,说起来,这是欺君之罪了吧。”

  这话一出,范氏脸色变了,忙道:“乌苔,不许胡说!”

  在如今的乌苔面前,她是一直小心翼翼的,毕竟乌苔怎么着也有一个王妃的名头,但是现在,她顾不得了。

  她厉声道:“当初我们并不知你不是叶家的骨肉,到底是谁鱼目混珠,换走了我的孩儿,我还不曾追究,我等哪里知道这些,又怎么会是欺君之罪!况且——”

  她求助地看向叶青蕊。

  叶青蕊眯起眸子,笑了笑,对乌苔道:“叶家养了你这些年,就换来你这番回报?不过我可以告诉你,你打错主意了。”

  她慢条斯理地道:“你可知道,当年你是被谁送回云安城的?”

  乌苔拧眉,有些疑惑,这个她确实不知的。

  叶青蕊:“当年是平乱军从叛军手中将你救出,之后把你假做我送回了云安城,所以这身份错换,关键就在这一处了,只要昔年平乱军为我叶家作个人证,说出当年种种事,皇上自然明白,不是我叶家故意欺君罔上,而是我等也被蒙在鼓中。”

  乌苔听着,心里却有了不好的预感,她终于问道:“是谁把我送回云安城的?”

  叶青蕊笑了:“自然是如今的懋王殿下,我已经和他说明真相,他表示会为我查明一切。”

  乌苔心便被狠狠一矬。

  原来叶青蕊竟然是要利用懋王来坐定她的身份,只要懋王肯替叶家作保,叶家确实不必担心什么了,只是自己,自己在懋王那里算什么?

  而那懋王,自然是听信叶青蕊的,他又怎么会为自己做主!

  ***************

  送走了范氏和叶青蕊后,乌苔只觉浑身虚弱,脚下悬浮,险些倒在旁边的矮榻上。

  本来她知道一切真相后,以为自己距离被赶走还有一些时日,还可以从长计议,为自己筹划后路,但是现在,她发现一切迫在眉睫!

  不知为何,那叶青蕊性子出现了变数,她竟记着认祖归宗,她甚至想利用懋王将自己尽快赶走。

  懋王知道一切后,为了叶青蕊,他会怎么对待自己?

  乌苔想着那话本中的种种,冷落,羞辱,不屑,还会把她赶走?还要给她赐鸩酒?

  想到鸩酒,心不由一紧。

  她要死在这里吗?

  不,当然不想死。

  既然她并不是国公府的女儿,那她为什么还要留在这里呢,这里没有一个人真心待她。

  如果懋王真得给自己休书,那自己就顺势拿了休书走人好了。

  怎么也是做过他王妃的人,他应该不至于太过苛刻,也许会让自己拿走嫁妆吧?

  只是那些嫁妆,是不是应该归还叶家?

  那他会另外多给自己一些银子吗?

  乌苔想了半响,最后咬牙决定,她必须找他要银子啊!

  他回来后,如果他暴怒,她就哭啼;如果他愠怒,她就讨好;如果他质问,她就装傻;如果他扔休书,她就跪求银子!

  做低了姿态,想办法拿到银子离开。

  她也不是石头缝里出来的,哪怕是农家女,也得有爹有娘,她应该去找他们,拿着银子去找,兴许他们还会给自己配一个好夫家,以后照样过日子呢!

  想明白这些后,乌苔略松了口气。

  她并不是非死不可,也是有活路的,在那话本中,她之所以会死,说白了就是不知好歹,非要巴着一个根本不在意自己的男人,何必呢?

  他要娶的是叶家贵女,她是冒名的。

  他心里记挂着的是豫州惊鸿一瞥的叶青蕊,她是乌苔。

  所以早早走了就是。

  至于以往小心翼翼的讨好,就当是她来当丫鬟挣银子的好了,只要他给自己银子,这买卖就不亏!

这一日,懋王身边伺候着的王管事回来,来了后,先洗漱沐浴整理衣冠,之后便来见了乌苔。

  根据乌苔所知的,这次是丹阳佥事参劾了首辅冯世昌,说他在丹阳主持的陵寝出了纰漏,天子这才派了懋王过去丹阳老家彻查此事。

  而叶青蕊应该也就是在这次前往丹阳的路上遇到了懋王,这才把自己的身世说给了懋王。

  当下乌苔不着痕迹地问了问懋王种种,那王管事何等精明之人,自然问不出什么来,最后乌苔便随口道:“殿下命你回来,不曾说过什么?”

  她实在想试探下,懋王到底打算怎么处置自己,是赶走还是鸩酒?

  王管事听了,略一沉吟,之后才道:“殿下说,他三日后即将抵达云安城,望娘娘不必挂念。”

  乌苔听着,自然明白,这话就是王管事编的,他才不会对自己说这种体贴话。

  她也知道自己再问下去,只怕是王管事要生疑了,但心里的忐忑和不安揪着她的心,她豁出去让底下人看笑话,也想再问问。

  于是继续道:“殿下命你回府时,不曾提过府中事?”

  王管事有些惊讶地看向乌苔,却见她眉宇间隐隐一抹愁绪,恍然,之后眸中便带了笑意,恭敬地道:“娘娘,殿下别的倒是没提,不过倒是嘱咐过,让底下人好生照料着娘娘。”

  乌苔听了,心顿时一紧。

  照料着……

  这是要看管着她,怕她跑了?

  再次望向王管事,她硬着头皮道:“这一次王管事回来,倒是带了一些侍卫?”

  王管事:“殿下说,皇上交待的公差已经办完,让属下带着侍卫先行回府。”

  乌苔的腿便为之一软。

  王管事继续道:“娘娘放心,殿下不日即将抵达云安城,到时候娘娘有什么话,直接问殿下就是了。”

  乌苔心中惶恐,不过还是故作镇定地点头。

  一时送走了王管事,乌苔扶着春凳站起,竟觉得两腿簌簌发抖。

  王管事应该还不知道这些事,懋王并不是会轻易把这些说给属下人的,他那个人心思深,但是从目前看,明明他马上要回来了,却派了侍卫来府中,还能是为了什么,必然是要监视着自己,不让自己跑掉了!

  乌苔想到这个,心都碎了。

  她真得在劫难逃了。

  *****************

  这一日晨间,王管事便传来了消息,说是懋王已经在云安城外三十里处,估计晚间时候即将抵达云安城。

  乌苔听到这消息,并没说什么,只是默默点头。

  午后秋乏,她懒懒地睡了一觉,醒来时,却见秋雨之中,海棠树的叶子又落了一层,只是在那凋零黄叶落后,竟露出了红艳艳的海棠果,那海棠果被秋雨洗过,竟是鲜亮嫩润。

  题红取了一些来,洗过了,放在五瓣葵口圈足秘色瓷盘中,那瓷碗青绿,内壁洁白如雪,衬着红艳艳的海棠果,倒是看着可人。

  一旁,拾翠正点茶,她用竹策轻轻搅动,待到滚水势若奔涛﹐且有白色浮沫即将溢出时,才用白瓷小碟盛放了各样用料,有胡姜、橘皮、桂皮和薄荷,拾翠最是知道乌苔口味,特特地放了她最爱的橘皮和薄荷少许,之后便捧了茶来,奉到了乌苔面前。

  乌苔轻轻地品了一口,这是上等好茶,外省的贡品,皇亲国戚公府贵族勉强分一些罢了,她记得,上一次堂妹过来看她,尝了这茶,只说她有福气。

  乌苔便叹了口气。

  她环顾家中摆设,往日还不觉得,都是习惯了的,现在想到自己本是农家女,便觉这一切都遥远起来。

  偏生这个时候,拾翠突然道:“说来也怪,不知是不是这几日落雨的缘故,咱们窗外这海棠,竟隐隐有了一股清香,我还奇怪呢,怎么秋天了,倒是有了花香!”

  题红从旁噗嗤笑了:“你懂什么,那是果香!”

  拾翠听了,还疑惑,后来鼻子嗅了嗅,这才恍然。

  乌苔便抬眸看向窗外,窗外的海棠树还挂着红润润的果子。

  海棠本无香,不过世上偏有一种海棠,唤做昌州海棠,竟是有香气的,这昌州海棠自然是寻常人不可得,比那西府海棠还要名贵许多。

  而如今这昌州海棠却就在她窗外,可恣意观赏,并不当什么名贵之物。

  所以她往日种种,看似不经意,其实那都是皇亲贵族才能享用的奢靡日子呢。

  现在,这一切都将没有了。

  她又想起来银子。

  她往日,自然是不在意那些金银的,但是现在,却开始觉得,她必是要变着法子从懋王这里捞一些金银了。

  叶家的嫁妆,那是叶青蕊的,她不要,她只从懋王这里挖一些钱财离开,也算是自己应当应分的。

  正想着,那题红和拾翠不知怎么说起叶青蕊来。

  “说来也怪,不知道到底是什么身份。”

  “若说她是庶家女,可她穿着倒也华贵,而且颇得二夫人看重,但若说是哪家贵女,她那件孔雀衣却是用的䌷,这就十分蹊跷了。”

  乌苔听着,也是回忆起那天叶青蕊的穿着了,那好像是一件蓝织金妆花孔雀䌷衣,䌷是粗丝做成的粗绸,那是寻常庶民可以用的,但是只能用素䌷。

  “这位小娘子确实古怪得很,那一日,她进了咱们院子,一双眼睛骨碌碌到处洒着看,倒仿佛很是不屑的样子!”

  乌苔便轻咳了声,马上题红和拾翠便收了声,并不敢多说什么了。

  待她们出去,乌苔不免唏嘘,想着等稍后懋王回来,直接上奏给天子,把当年的事都给说清楚了,再把她的身份给揭了老底,把她休出家门就是。

  只要不说她是欺君,别把她直接下到大牢里,她就感激,若能给她一些银子,她以后就把他当菩萨供起来,初一十五上香。

  正胡思乱想着,就听小丫鬟烟锁急匆匆地进屋,道:“殿下,殿下进府了!”

  乌苔一听,手中茶盏直接落地,“砰”的一声,摔了粉碎。

  旁边题红和拾翠连忙收拾,一边收拾一边斥责烟锁:“没规矩的东西,什么时候这么慌慌张张的!”

  烟锁很无奈:“刚才王管事派了小六子过来,说殿下在城外三十里处遇伏,受伤了。”

  啊?

  乌苔更惊,当下忙道:“可知伤势如何?”

  烟锁头摇得像拨浪鼓:“不知道,小六子只匆忙说了一句,之后便跑去二门外了。”

  乌苔一时也是不知所措,她这辈子都生在闺阁之中,哪里遇过这种,更何况她现在已经生了离去之心,至于懋王的王妃应该做什么,干她何事!

  但——

  她很快想到了银子,她要求懋王给她银子,总得好生伺候着,没准他心一软,就能多给一些银子呢!

  当下她忙命道:“烟锁,去取热水来,云封,快去让厨房准备膳食,拾翠题红,你们将房中收拾妥当,铺开床褥。”

  四个丫鬟听令,忙去收拾了。

  乌苔又想起来,命人叫来粗使丫鬟,将门扇卸下,门槛抽去,这样万一懋王伤势严重,要被人抬着进来,也不至于被门槛拦了路。

  反正不管有用没用的,她得努力尽着她的本分给懋王看。

  就在这忙乱中,终于听得外面脚步杂乱,还有男人说话的声音。

  要是在以往,那些男人自然是不会轻易进后院的,但是现在,倒是听着不少。

  乌苔一听就知道,这懋王伤势还不轻呢!

  她心里一急,恰看到旁边题红正端着一碗燕窝羹,她忙接过来:“给我。”

  题红微惊,不过还是给了乌苔。

  其实这个时候端燕窝羹很有些不合时宜,不过乌苔还是觉得,她不能空着手,她必须一副尽职尽责王妃的样子,好歹手里得端个什么。

  刚端了燕窝羹,就见小丫鬟云锁拿进来一个大氅,她心喜,赶紧把燕窝羹重新塞给题红,自己抢来大氅。

  大氅好,懋王一进来,她拿着大氅就要给他裹上,之后就眼泪汪汪地哭着说:“殿下,可是心疼坏了妾!”

  乌苔觉得这样很好,她努力酝酿着,眼泪已经噙在眼睛里了,就等着到时候落下来。

  随着那纷乱的脚步声,终于几个侍卫儿郎抬着软床进了院子,王管事匆忙走在前面照应着,见乌苔已经让人卸下门扇,大喜,赶紧指挥着几个侍卫将软床抬进了房中,又放在了那南京拔步床上。

  乌苔手里攥着大氅,眼里噙着泪水,在这关键时候,竟然全无用场。

  好几个侍卫呢,都是外男,她实在不合适凑上前啊!

  不过好在,几个侍卫退下,只剩下匆忙赶来的太医以及王管事,乌苔终于可以扑过去,抱着昏睡的懋王大哭:“殿下,你怎么了,你怎么了,你不要吓到妾身!”

  哭得泪如雨下。

  一旁几个太医都唬了一跳,面面相觑。

  乌苔也感觉自己哭得有些过了,简直仿佛哭丧,只好略收住,含泪哀声道:“劳烦几位太医了。”

  说着,默默退在一旁。

  几位太医上前诊治过脉。

  乌苔透过软红纱帐,小心地看着帐中的男人,他躺在那里,紧闭着双眼,唇色略显苍白,看起来是真得受伤了。

  身上并无血迹。

  她努力地想了想那什么《浣花缘》,里面没提这一桩,估计是没什么大碍,不值一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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