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忌听到这里,脸色稍微缓和,说道:“你的师父记住了王大侠夫妇的话,你也应该记得你师父的话,所以你也不用谢我什么。你走吧!”
金叔衡想了想,鼓起勇气说道:“对啦,你在这里举目无亲,要是没地方好去,不如请你到我们总舵住几天如何?”无忌冷冷地说道:“多谢你的好意,我不想拖累红枪会。”金叔衡一阵愕然,说道:“你这是哪里的话,四海之内皆兄弟也,你我素未谋面,谈何拖累?你是故意和我客气吗?”无忌依旧冷冷地说道:“我不是跟你客气,我是非缠身,黑白两道都想要我的性命,无论我躲到哪里,都会给人找出来,你不怕惹上麻烦吗?红枪会虽然是江北第一大帮,恐怕也没有能力对抗整个武林吧!”
金叔衡可没想无忌说出这么一番话来,一时目瞪口呆。只听无忌接着说道:“公孙帮主的大仇已报,你还有你自己的事情要做,我就不耽搁你了。你对我好,我很感激,可我的麻烦不能带给红枪会,承你盛情,日后我们再见,当我有性命之忧时,你肯手下留情,我就很感激你了。”
金叔衡说道:“你言重了。既然你不愿意光降敝会,金某也不敢勉强。金某斗胆,请问恩人要去何方?”无忌道:“你是想如果反悔,还可以来追杀我?”金叔衡连忙摇手道:“不敢不敢!金某如果做出这样灭绝人性的事,就叫我死于万刀穿身!金某只是想问恩人去往何方,红枪会可以沿途保护!”无忌道:“好,既然你盛意拳拳,我就不妨告诉你,我从西域而来,要到江南苏州,身上带的盘费差不多都用光了,如果你能借我点儿的话,我就很感激了!”
金叔衡哈哈大笑道:“江湖救急,举手之劳,谈什么谢字!”从怀里取出一包银票塞在无忌手里,道:“区区小礼,不成敬意,请恩人收下。”用大刀砍下钟不符三人的头颅,用外衣包好,将三个没头尸首抛入江中,回头向无忌拱手道:“大恩不言谢。恩人什么时候再到扬州,请一定屈尊来敝会喝一碗粗茶,告辞!”提起三个头颅,大步去了。
钟不符祖孙三人用来藏身的小屋,布置还算干净,忙了这一个多么时辰,无忌又累又饿。好在他随身的包裹里还有一些炒米饼之类的干粮,几块肉脯已经硬得咬不动了,只好丢掉。他吃饱了肚子,把乌骓马牵进院子,从水井中打了水来饮马,门前菜畦中的蔬菜,给乌骓马吃得干干净净。无忌看得有趣,偎依着马坐了一会,渐渐的困意上头。
他有了给钟不符诱骗的经历,行路更加警觉,又改变了行路的方式。白天蒙起头来呼呼大睡,傍晚才趁黑赶路。这样即使后面有人在追他,也会因为摸不到他的作息规律而无法跟踪。江南形胜,人口稠密,想找一个人的踪迹,比大海捞针都难。眼看这天终于走到苏州城外,果然背后再也没人跟踪,也没遇上莫名其妙的人来找他麻烦了,心想大约是红枪会的人在暗中助了他一臂之力,看样子金叔衡身为江北第一大帮派的首领,果真人情练达,沿途“保护”无忌,做得不显山不露水,这么多年的江湖还真没白混。
苏州乃是“江南第一坚城”,相传商朝末年,姬姓周氏族首领古公亶父之子泰伯、仲雍避位让贤,千里南奔,在长江下游建立“勾吴之国”。武王克商,实行分封制,封泰伯、仲雍五世孙周章为诸候,始称泰伯、仲雍开国之地为“吴”地。后来始皇帝兼并六国,统一华夏,分天下为三十六郡,会稽郡郡治在吴国故都,郡治所在地设吴县,为所辖二十六县之首邑,吴县之得名自此始。
汉朝高祖五年,刘邦灭项羽,同年封韩信为楚王,会稽郡即楚王韩信封地。王莽篡汉立新,改吴县为泰德县。王莽灭国,汉光武帝于建武元年复改泰德县为吴县。东汉末年,军阀混战,兴平二年,孙策部将朱治攻占吴郡,领太守事,自此吴地一直属三国孙吴政权。西晋太康元年,晋灭吴统一全国,分天下为十九州,吴郡属扬州刺史。隋朝立国,开皇九年隋灭陈后废吴郡,以城西有姑苏山之故,易吴州为苏州,苏州始得名矣。唐贞观元年分全国为十道,苏州属江南道。
开元二十一年分江南道为江南东、西二道,苏州属江南东道。宋开宝八年,吴越王钱弘俶改中吴军为平江军,隶江南道。太平兴国三年吴越归宋,复苏州,转属两浙转运使。政和三年升苏州为平江府,属江南道浙西路,于是苏州又有平江之名。元至元十二年设江淮行省,置浙西路军民宣抚司,次年即改宣抚司为平江路,属江淮行省。十八年升平江路为达鲁花赤总管府。至元二十八年划江而治,江南设江浙等处行中书省,苏州属之。元贞元年升昆山、常熟、吴江、嘉定四县为州。元末至正十六年张士诚入据平江,改苏州为隆平府,次年张士诚接受元朝封册,复改为平江路。明朝太祖吴元年,改平江路为苏州府,隶江南行中二书省。清朝改南直隶为江南省,置左、右两布政使。苏州府属县不变,隶右布政使,顺治十八年右布政使自江宁移驻苏州。
无忌进城时已是掌灯时分,但见街道上人潮汹涌,热闹非凡。无忌找了一家客栈住下,向小二一问,原来报恩寺举行一年一度的浴佛法会,今年是布政使衙门官员与民同会,从外地请来了不少高僧大德讲经说法,不少信众也从各地赶来。好巧不巧,灵渡散人对无忌所说彭和尚的武学经典遗著,也正是藏在报恩寺。原来当年张士诚率盐丁起义,就是在报恩寺誓师,此后攻城略地,战无不胜,攻无不克。他后来建立大周王朝,自称吴王,也正是以苏州为“都城”,报恩寺则是他处理日常政务和军务的“行宫”。
无忌见此情形,不禁叫苦。怏怏回到客栈,思忖如何动举。好在客栈小二说道:“往年浴佛法会,至多一日就要结束。今年朝廷派了布政使做代表,大概也只需三日。公子要给亡故的亲人做法事,耐心等几日便好。”无忌没法,只好安心等待。原来灵渡散人只告诉他彭和尚的遗著藏在报恩寺中,具体在于何处,当日情势所限,并没有说得太明白。偌大一个报恩寺,要找一本书籍,当真谈何容易!
好在果如小二所言,三日之后,浴佛法会收会,朝廷官员与各地来的高僧渐次离开。无忌心中大喜,准备夜探报恩寺。他倒不是渴望得到彭和尚的遗著,他来到报恩寺的目的,主要还是想找到灵渡散人的下落。不过这个时候他忽然想起了另外一件事。
从公子鱼的口里,无忌听说逐鹿侯派了大批高手南下,所去的方向也是苏州。至于逐鹿侯麾下高手来意如何没人知道,无忌当时的猜测是为了彭和尚的武功遗著而来,后来一想又不对。这件事知道的人大约只限于他和灵渡散人,逐鹿侯神通再大,又怎会知道他和灵渡散人之间在白猿谷渡口的密语?他盘腿坐在床上打坐一会儿,看看夜色深沉,便带了天龙短剑,吹熄了灯火,推开后窗,像一头灵猫纵上屋顶,向报恩寺奔去。
那报恩寺塔建于三国时期,寺以塔生,塔以寺名,上下九层,高二十五丈,塔身由外壁、回廊和塔心室构成,每层施平座、腰檐,塔刹高耸,气宇轩昂,雄伟壮观,张士诚曾留铭功碑于塔中。无忌先前来过一回,报恩寺塔许是他探究灵渡散人去向的地方。此时万籁俱寂,寺中僧人大多做完了晚课,休息去了。无忌进了后院,望着报恩寺塔一径直入。正当他快到塔下,忽然头顶传来一阵风声。无忌立即反应过来,这是有人偷袭。
此时他刚刚转过身子,只觉眼前飞来一团红云,一名面目狰狞的红衣番僧从塔上一跃而下,抖起袈裟,向无忌当头罩来,好似饿鹰扑兔,劲风吹骨。那番僧出手偷袭,满拟手到擒来,哪知这一扑却大出他意料之外。
无忌的武功已是今非昔比,五年潜修,身手不凡,猝然遇袭,虽惊不乱,脚跟一个盘旋,立即双掌齐发,强力反击。
“噗”的一声,无忌的双掌拍着那番僧的袈裟,好似拍在一面饱胀的风帆之上,给震退三步。但红衣番僧也不禁身形一晃,手掌一挥,紧接着拍出一掌。他练的是红教密宗的“大手印”,掌力之刚猛,足可与武林中任何一门外家掌法相提并论,这一掌拍出,掌力中含有三重力道,掌力一发,有如排山倒海,一个浪头高过一个浪头,接连三个无形的“浪头”,把无忌迫退了七八步,脚跟一阻,未能稳住身形,一个踉跄,撞向塔门。
红衣番僧哈哈一笑,又再冲前几步,抖起袈裟,一股劲风扑面而至!
无忌吃亏在临敌经验不足,对敌人的武功估计不够,给红衣番僧掌力疾震,身不由己向后跌去。他匆忙间反手一钩,钩住红衣番僧飞来的袈裟用力一扯,红衣番僧措手不及,两个人同时跌入了塔门。
无忌背心着地,手肘一撑,一个鹞子翻身,立即跳起身来。黑暗中只听红衣番僧哈哈怪笑,眼前一亮,红衣番僧晃开了千里火丢向半空,唰地一声拔出一口形式古怪的弯刀,向无忌直扑过来。无忌藏身之处,正是张士诚那块纪功碑后,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他身形只一晃,看那红衣番僧身子悬空之际,使了一招“回风扫柳”的招数,长袖一卷,叮当声响,红衣番僧劈来的一刀给他以须弥神指一指弹开,接着涌身一跳,一掠数丈,身方落地,背后呼呼声响,红衣番僧的弯刀又已挟风而至。他力大非常,弯刀抡开,“盘头盖顶”,四面八方,登时寒光闪耀。无忌“听风辨器”,蓦地双掌一错,旋步回身,使个“卸步推山”,反手一带。红衣番僧一刀劈空,身子前倾,给无忌这一手四两拔千斤的巧招一盘一带,水牛也似的身躯竟给无忌带得立脚不住,跌出了丈外!
就在这时,塔外冷风呼啸中,传来几声怪啸,那啸声如夜枭厉啼,厉声曳空,骇人心魄。无忌蓦地厉声喝道:“既然来了,何不现身,躲躲藏藏算什么东西!”这一声喝不啻舌绽春雷、晴天霹雳,直震得塔底四下回声,嗡嗡作响!
门外啸声未了,轰隆一声,厚实的塔门给人一脚踹开,两个人闯了进来,头前那人红面长须,后随的那人身似铁塔,浑身肌肉虬结,一看便知练的是外门硬功。这两人一进门,那红面人喝声:“把东西交出来!”青光一闪,一剑刺向那红衣番僧!
无忌一惊:原来这两个人是找红衣番僧来的,跟自己没有关系?不过他立刻就把自己的想法给否定了,因为那铁塔似的壮汉一声怪啸,向他扑了过来!
但听红衣番僧一声冷笑,身形微动,蓦地一挫身,右掌反穿,按向红面人的丹田要害,紧接着回身扫腿,又赶在无忌之前,把那壮汉迫开!那红面人接了一掌,身形微晃,红衣番僧弯刀一扫,劲风凌厉,那壮汉一个躁进,险些吃了一刀!无忌这时才知红衣番僧并非敌人,他是夜黑不识身份,所以和自己动手,眼见那壮汉又再扑到,急迎上前,声到掌到,一托一持,蓦地五指如钩,一招须弥神抓,闪电般将那壮汉右臂抓住,“砰”地一声,那壮汉腾云驾雾一般飞出门外,跌了个眼冒金星,头晕脑胀!
只听那红衣番僧哈哈笑道:“红脸贼,看是你取我性命,还是我摘你驴头!”呼呼两刀,又把那红面人长剑迫开!
那壮汉见状不妙,急急掠到,一条十三节亮银软鞭,急如风雨般展开,离身三丈,都是风声鞭影,恰恰将赶出来的无忌拦住。他凶神恶煞地展开“疾风十八打”的招数,无忌给他软便缠住,赤手空拳,登时迭遇险招!
那壮汉自以为得计,却不知无忌是有心试探,闪了几招,倏地一个怪蟒翻身,箭一样窜身反扑,那壮汉挥鞭急阻,无忌出手迅疾异常,出招亦是狠辣无比,那壮汉软鞭方举,无忌双掌已到,“哎呀”一声,十三节软鞭已然易主,无忌横肘一撞,将那壮汉撞得飞出丈外,喝道:“你还有什么同党没出来?!”双掌一搓,竟将软鞭拧断,嗔目而视!
只听墙头一声长啸,果然又有人现身。有人喝道:“小鬼,这本来就不关你的事,谁让你来蹚这趟浑水?”无忌心中不禁暗暗奇怪,那人说不关自己的事,难道他们是专门为了那红衣番僧而来?但他此时置身其中,已无法坐视或一走了之了。
银河在天,星月朦陇,冷风萧瑟,无忌拔出了天龙宝剑,伸出指尖轻扳剑身,再复一松,剑声嗡嗡,一招“鹰击长空”,猛地向说话的那人面门点去。他这一动,直似警箭急冲,足不沾地,身法展开,剑式飘忽之极,直抢过来。那人从黑暗中闪出,挥剑一格,叮当声响,剑上冒起几点火星。无忌身法快极,双剑甫交,他一闪身已到了那人背后,那人不及回身,上身前倾,匆忙间反手一剑。
无忌不待双剑沾上,立即手腕一挫,天龙短剑“千古人龙”,剑光闪闪,直似神龙天矫,旋风般猛罩下来。那人剑法亦自不弱,将身一旋,“倒踩七星”,连人带剑飞出丈许,手起剑落,“横江截斗”,剑光如练,向无忌拦腰扫去。说时迟,那时快,无忌早已旋过身来,“雪凤旋窝”、“银龙摆尾”、“三星聚会”一连三剑,剑剑辛辣,那人腾空飞起,疾避数招,手中长剑盘旋,连接连挡,无忌剑光错落,寒芒耀眼,剑招怪绝,似上反下,剑锋一颤,天龙短剑化作七个大小不同的银色光圈,斜斜飞出,那人是个武学大行家,见无忌这一招奇幻莫测,大吃一惊,急忙足尖点地腾空飞起,但觉后肩剧痛,已吃无忌一剑,添了酒杯口粗细的一个血窟窿,大吼一声,跌翻在地!
无忌杀得性起,倏地晃身,欺身插进了红衣番僧和红面人之间,剑起处“天女投梭”“星河暗度”“鬼母穿针”三招剑法接连发出,着着迫向那红面人。那红面人迫得侧身闪避,无忌一声长笑,身形起处,疾如闪电,一招“帘卷西风”,天龙短剑,呼的一声从那红面人头顶掠过。那红面人一个“盘龙飞步”,长剑反手一指,一道青光,点到无忌咽喉,无忌侧身一闪,短剑横划,回削那红面人手腕,瞬息之间,两人各进三招,无忌一剑快似一剑,剑风激荡,尘沙飘扬,那红面人使出浑身解数,仍觉冷气森森,剑花耀眼!
那红面人频频遇险,不觉惊心,他殊非庸手,剑诀一领,偏锋疾上,一口长剑犹如神龙戏水,飞鹰盘空,指东打西,指南打北,身形疾转,避实击虚,仗着绝妙身法,在无忌剑光缝中钻来钻去,斗到分际,那红面人一招“风雷生气”,反臂一剑,突觉一股潜力直迫,无忌身形快极,早已猜着他的路数,天龙短剑银光起处,一招“雪龙探爪”急刺过来。
那红面人长剑下截,当地一声,火光四溅,无忌天龙短剑倏然一指,变为“天鹏展翼”,一剑刺到那红面人腰胁“章门”。在这电光流火之间,无忌连下三招杀手,遍袭红面人右面身体十七处要害穴道。红面人大吃一惊,急把剑光伸展,“舍已从人”、“随曲就伸”、“围魏救赵”、“掩耳盗铃”,亦是四招并连,四招发出,宛若一剑。这四招威力绝大,无忌剑逾飘风,被他四剑连成一线攻来,也是无隙可钻,剑法威力遏阻,被迫得退了五步!
这一场大战,真是罕闻罕见,时当月黑风高,但见这庄严佛寺之中剑气纵横,寒芒耀眼,有如黑夜繁星,千点万点,当空飞洒,斗到五十招开外,一黑一灰两条人影在夜空下纵横穿插,若非衣裳的颜色,几乎令人辨不出来谁是谁。尤其厉害的是,无忌的剑光逐渐形成了一扇光幕,周身各个方位守得如同铁壁铜墙,连苍蝇也飞不进去。红面人被他剑光所困,犹如一叶孤舟,在惊涛骇浪中奋力挣扎,动荡飘摇,势将没顶,形势险绝!
无忌越斗精神越长,一口天龙短剑盘旋飞舞,几如雨骤风狂,连人带剑化成了一道银光,向那红面人冲去,红面人连挡数剑,两剑相接之际剑势一施,想以内家真力将无忌来势化开,无忌正使到一百零八路须弥大悲剑的一招“紫气东来”,剑势太疾,红面人内力未透剑尖,铮地一声,手中长剑被无忌一剑斩为两断!
红面人大吃一惊,急弃断剑,横掌一推,无忌腾空飞起,头下脚上一剑刺下,力势更猛,蓦地里白光一绕,那红面人眼疾手快,又从腰间掣出一口软剑,剑锋一指,直刺无忌咽喉。双剑一接,火光乱闪,一股大力将红面人推得连退几步。
只听那红衣番僧赞道:“好剑!天山剑法,果然精妙!”
那红面人不发一声,突然腾空飞起,软剑带风在身前划了个圆圈,再向无忌扑去。夜风萧瑟,只听他软剑之上带起风声格外刺耳。猛可里银光一闪,无忌天龙短剑后发先至,红面人一惊,急展“乱云飞渡”身法斜里一闪,未及回眸,唰的一声,衣袖已给无忌一剑削去一块!
那红面人武功甚是了得,虽惊不乱,软剑疾地回剑一削,无忌反剑相迎,他变招已快,无忌天龙短剑来得更快,一招“天坤互易”,上下两剑,疾刺而至,喝声:“着!”这一招“踏雪寻梅”尤为天山派世间所稀的妙着,红面人陡然间只觉右膝似给人用利针刺了一下,不由得大叫一声,一个腾空倒飞出去,猛可里寒光一闪,冷气沁肌,无忌天龙短剑擦着他颈侧飞过。这一剑去势何等快捷,唰的一声,红面人给他这记险招,吓了个冷汗直流!
那红面人斗到此时才知无忌的剑法远不止他所想那么简单,当下振剑一抢,劲风扑面,只听呜地一声,无忌的短剑半空斜掠,从旁飞来,红面人手腕一翻,长剑反点,这一招用得甚为怪异,无忌尚未变招,倏地移形换步,并拢二指抵着他无锋的剑脊向外一推,反剑疾格,“喀”的一声,火花飞溅,红面人的软剑又告削断!无忌这招临危解招,借力打力,以巧破重,所使力道分毫无差,红衣番僧看了,不禁大声喝釆!
那红面人乃是泰山派长老梁鸿,纵横多年未尝一败,今日却在无忌剑下屡屡受挫,不禁大怒,陡地腾空飞起,向无忌头顶一掌拍下。无忌大喝一声,天龙短剑化作一道银光,宛若匹练,倏然横在梁鸿面前。只见剑光人影中,声如裂帛,梁鸿飞身下扑,陡见剑光,避已不及,肩上剧痛,已吃了无忌一剑,脚尖一点,倒飞三丈以外。一招交换,快到极点,红衣番僧也是个武学大行家,他尚未回神,无忌和红面人双掌一剑,已交了一招!
梁鸿吃的这一剑只是皮肉之伤,勃然大怒,身形微动,呼的一掌向无忌迎面扫来,无忌反手一剑,削铁如泥的天龙短剑竟无法伤他肌肤,宝剑与手臂相接,但听扑扑作响,发出非金非铁的沉闷之声。无忌心中一愕,只听呼的一声,梁鸿身形飞起,向自己扑来。无忌身形倏地一晃,东西两剑并作一招发出,来得又猛又疾!
泰山剑法名传天下,但泰山掌力,亦足可观。梁鸿自小拜师,精修半生,软硬功夫,俱臻化境,玄功运处,全身柔若无骨,身体各处肌肉,都可随意扭曲。无忌一剑削着他的手臂,忽觉剑尖一滑,如似碰在一团油脂之上,毫不着力。梁鸿一声闷哼,脚跟钉牢在地,蓦地反手一掌,无忌身形飞起,宛若金刚猛士凌空飞降,手臂疾伸,呼的一声,天龙短剑倏地转向,向梁鸿头顶刺下。
梁鸿只觉剑光刺目,急急飞掠丈许,吸了口气,双掌一错,扭身回睨,只见自己左小臂上多了一条淡淡的剑痕。原来两人换了一招,梁鸿不知无忌的天龙短剑是一口切金断玉的宝剑,手臂被天龙短剑凌空下刺的的锋芒勒了一下,无忌轻功虽妙,亦被梁鸿掌风扫着背心的“灵台穴”,好在他身穿可敌刀剑利器的乌金蚕衣,同时也卸了对方的劲力,所吃一掌已成强弩余势,要不然这一掌无忌也非受伤不可。
梁鸿见无忌吃了自己势重力沉的一掌若无其事,心道:“就算这小子练成少林寺金钟罩铁布衫的绝顶硬功,吃我一掌,也难免受伤呕血,弄不好还要一命呜呼。可这小子竟然毫发无伤,他的护体神功难道已练到金刚不坏的境界了?”他哪里知道无忌身上所穿衣裳另有玄机,乌金蚕衣能善避水火,百毒不侵,刀剑不伤,所以梁鸿伤他不得。
梁鸿再也不敢托大,双手戴上了一对亮闪闪的三爪钢抓,六爪嘶风带劲,狠狠扫来,有如雷霆疾发,岱岳飞临,声势极为惊人。无忌在阴山时见过黑白双尸用过类似的兵器,知道不可硬接,当下避过爪锋,偏锋进剑。梁鸿钢爪一抡,呼的一声,就把无忌连人带剑圈在爪影之内,他手上钢抓乃是坚硬无比的黑铁打成,能摧山裂石,双抓挥动,三丈方圆,石走沙飞,劲风澈骨,无忌施展绝顶轻功,在剑风爪影之中倏忽来去,镇定自若,殊无半分惊慌之意。
那红衣番僧看了啧啧称奇,叹羡不止:“天山武功,当真不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