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看云的人

文化学者黎荔 2023-05-09 00:51:12

作者:黎荔

“山中何所有?岭上多白云。只可自怡悦,不堪持赠君。”这是南朝隐士梁弘景《诏问山中何所有》名句,那么喜欢这首诗,即使城中只见车尘,不见山岭,但我也常常独自凭栏,用很长的时间来做无穷无尽的仰望,让心情随着云朵一起翻滚。

立夏了,巨大如棉花糖的云朵是夏天的馈赠。今天白云给我捎来,飞翔中的一幅神秘国度地图。楼群是那么的渺小,城市是那么的广袤,尽在那地图的投影中。遍地的车辆,熙攘的人流,尽在地图的投影中。城市里的云,总是和楼宇相映成趣,却又遥不可及。当云朵躲在高楼后面,凌厉的线条也变得温柔。抬头看天的次数多了,仿佛和云朵形成某种默契。仰观它们缓缓流动,仿佛瞬间拥有了这个古老城市里最浪漫的秘密。

小时候看到好看的云朵时,总会幻想云里住着神仙,或者把云朵幻想成其他的物象,长大了还爱看云的人,心里一定都住着一个长不大的小孩吧?如果可以,我想穿越到到宫崎骏动画里的夏天。碧蓝的天空,纯白的云朵,奔腾的流水,不绝的蝉鸣,充满生命的碧草、繁花,还有彩虹、大雨、一望无垠的草地。宫崎骏在他的动画里,将天空和云作为背景画得非常逼真写实,连云的移动方式都是真实的。这个动画世界里,没有久积不散的阴云,总是蓝天白云强烈撞色,一朵朵又大又厚的云,都近在眼前,干净且层次分明,和天空的纯粹搭配在一起,好像看一眼就可以洗去生命里所有的浮尘。

“山中何所有?岭上多白云”。我想象中的山居生活,一大早就被此起彼伏的林间鸟鸣叫醒,和晨雾相逢在起伏的草地上、丛生的野花中,裤脚一会儿就被打湿。晨雾似乎是被轻风融化在草间和花丛中,结起的晶莹露珠,滋润着细密的小草和散落的小花,还有灌木丛顶梢连成一片的红色野果。往远处望去,白云在山林中翻涌,一群苍鹰在升腾的地气中升降、滑翔……

天空中那一朵白云,无须采撷,漂着就好;远处的那一座云堡,无须安居,欣赏就好。当我同蓝天、白云、绿柳或者野菊进行交流的时候,我并没有用语言来交流,而是体认和接受这些事物,感受它们带来的美好,并从它们的存在中学到许多东西。

作为一个爱看云的人,我得到了太多云的馈赠。即便我没有住在山间,但当摒弃了种种繁杂念头时,就会有一朵白云从阴云密布的天空悠然钻出来,如行云流水般的漂浮在心灵窗外。即便走在熙熙攘攘的街头,心灵的原野也一片空旷,包容,安静。而到了夜里,安然入梦,就像月亮上升,像月亮一枝枝地解开,被夜色纠缠的树丛,像月亮把一切杂沓抛于脑后,然后独自酣睡,在纯净的白云中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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