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外工作几个月才回一次家，一到家母亲就说，你爸一个来月没洗澡了，我奈何不了他，只有等你来了。

老爸今年八十三，眼底坏了，去年还能隐隐约约看到一丝亮光，今年基本上就不能看到任何物体了。

洗澡的第一步是将老父小心翼翼地搀扶到卫生间，替他脱衣服就是件很困难的事。我找了个板凳放在花洒下，让老爸坐在凳子上，然后开始极有耐心地为老父脱衣服，每脱一件都要好几分钟，因为既要防止卫生间打滑又要防止扭伤他那生硬笨拙的腿脚。

第二步是冲澡。冲澡之前调试水温，既不能太凉又不能太烫。我想了个办法，用塑料脸盆顶在老父头上，打开花洒接完一盆开始流下来的水，水温才慢慢适中。然后再将脸盆移开让花洒喷出的温水均匀地喷洒在父亲仍然宽厚的脊背。此刻我不由思绪万：正是靠这脊背，我们兄弟姐妹五人才能在极为困难的环境下得以成长；这脊背不曾被生活的重担压垮，却无法抗拒自然法则而慢慢老去。

老爸已经很久没有这般畅快淋漓地冲澡了，我问道：“老爸，舒服吗？”“舒服，舒服极了！”老爸连声答道。我轻轻地，慢慢地，一寸一缕地替老爸搓去身上的泥垢，再用水冲得干干净净，每隔两三分钟就打开排风扇，过半分钟又关上排气扇，只有这样才能排去卫生间的雾气又不会受凉。

洗着洗着，我发现老爸有些气喘嘘嘘了，是啊，爸老了，比不得青壮年，不能洗太长时间。我赶紧关水为老爸一件一件穿衣，此时我全身大汗好象打了一场激烈的球赛。

在家几天一晃就过去了，临走的头一天下午，我又一次为老父洗澡。当我轻轻为老父搓背的时候，一向沉默寡言的父亲突然问道：“再过几时回家来？”声音有些沙哑，有些苍凉，有些颤抖。古人云：“父母在，不远遊，遊必有方。”虽然老爸此刻看不见我，但我能读懂他的眼神，那是几分依恋，几分不舍，几分感叹！

是啊，老爸真的老了！抚着老爸那宽厚微驼的脊背，我鼻子一酸，豆大的泪珠静静地滑落在老爸那曾经背负着全家走过艰难岁月的苍老的脊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