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这天上午,悲苦人葫芦丝被老魏头领到家中,延续快J酒店那点事,想不到平日里这个时间,在香坊公园搓麻的五大三粗老伴突然回家,弄的老魏头跟葫芦丝两人惊恐万状。
人最慌张最闹心莫过于被自己的女人抓J。老魏头老伴,对老魏头年轻的时候就不放心,一辈子留下不少"案底"在老伴心里。一想到老魏头领人回家,欺负到头上了,老魏头老伴,跟猛虎下山,扑向葫芦丝。葫芦丝是一善良怯懦的女人,加上女儿去世扎心一样的哀痛,人其他哀痛毁辱都能被时间化解,唯独丧子,至死都是痛。葫芦丝心里想的是,我该死我该打,老魏头老伴没有对老魏头下手,一把抓住葫芦丝头发,另一只手就在葫芦丝充满痛苦的瘦脸上,胡乱地抓挠着。
葫芦丝低头也不做任何反抗,任凭老魏头老伴挠,挠吧,最好是一下子挠死我。一动不动挺着让老魏头老伴解气。老魏头好像刚刚醒过味,从后面一下子抱住自己老伴,喊道,快跑啊,给老吴打电话。葫芦丝才跑了。
咱先回放一小段葫芦丝挨挠的过程,现在就转到香顺街上的饺子馆里。
一桌子好吃的酱猪舌头,酱猪大肠,酱猪手,酱猪心,酱牛肉,酱干豆腐卷,水煮猪肝,上尖一大拼盘,老孙头喝酒离不开这些。女儿雯雯差不多急眼了多次跟她老爸说,爸爸,这些动物内脏不能这么吃啊,胆固醇含量高,会造成高尿酸血症的,爸爸。老孙头,啥那个醇这个醇的,信这些啥也不用吃了。雯雯,你这老头就是犟,等我跟张阿姨说。
张T喜欢吃西葫芦饺子,葫芦丝低头就夹眼前的熘肉段,夹了几筷子,手抖没夹起来,小崔坐对面,给葫芦丝往盘子里夹饺子,夹熏酱,也一个劲的说,阿姨你吃啊,别上火。葫芦丝倒是没哭出声,眼泪还是噼里啪啦地掉。葫芦丝哭不是哭被挠,比起女儿的死,人世间什么屈辱都不算什么,她无法从心里撵走对女儿的思念,她多次想到死。但是,一看到瘫痪在床的老伴,女儿的爸爸,葫芦丝又死不了。她不能主动去死,但是她希望能有什么力量推助她死,这样的死,在天那边的女儿就不会埋怨她,瘫痪老伴也不会埋怨她,所以,葫芦丝已经把生死置之度外了。
去葫芦丝家送饺子的店里的小伙子回来了,说,那个有病的大爷吃上饺子了,吃了10多个饺子,还吃了好几片酱牛肉,说,好吃。还问,我是谁?谁让他给送过来的饺子。我也答不上来,只能告诉他,店里的客人让送的。
老孙头跟老吴头在津津有味地喝着小烧,老孙头说,葫芦丝啊,放心吃,家里的也没饿着。张T低语道,你得好好活着,为了女儿,为了家里的,想想,女儿肯定希望你们活好,你们活好了,她在那边才放心啊。
这桌子人,就小崔年轻,也只有小崔心花怒放。这些日子小崔喜欢往自己耳朵后弹香水,洗完澡用电吹风吹秀发的时候,也喜欢往秀发上洒点香奈儿发水,这些香水都是甜甜从美丽国邮寄过来的,给他妈妈张T用的。其实,张T在位的时候就不用这些东西,退休了,这七八年跟没有资格用这些东西了,就都给了小崔。
小崔知道,香奈儿香水,用完了不会再有了,因为,张T已经告诉儿子了,你8年前邮的还没有动,不要再给我邮寄了。
小崔有一天跟她孙叔叔说,孙叔叔,我要是香水用完了咋办呢?她孙叔叔说,笨蛋,这事你跟雯雯说,她家洗漱间里一玻璃柜子都是这些东西。
小崔说,那我哪里好意思跟人家海归大医生说呀,老孙头,等哪天咱们去她家,你看好啥就拿,雯雯这孩子可大方。在中山医学院上本科的时候,她的洗发水,浴液都是她在广州的姑姑给她送,半个月就得送一次,她姑姑说,雯雯啊你拿浴液洗衣服啊?这丫头说,我们寝室8个人都用我的。
马上就要喝完吃完了,张T给小崔使了一个眼神,示意她去买单。老孙头站了起来,说,小崔,你坐下,到香坊了,我得尽地主之谊,哪有让你张阿姨花钱的道理。小崔说,孙叔叔您和我张阿姨是一家人,谁花都行是吧。
张T说,这丫头真会说话。
老孙头站起来去买单,回头把老吴头喊去了,说,你把老魏头转过来的300元收了,跟我去吧台换300现金给葫芦丝。老吴头说,这个行。买完了单,这两老头回来,老孙头把300元塞到葫芦丝手上,说,这钱你拿着,应该拿。
都站了起来,雯雯过去要塑料袋去了,要把剩的熏酱饺子打包给葫芦丝。
张T说,那咱们就兑现承诺呗,去看看葫芦丝老伴。葫芦丝脸有点红,说,就是家里太脏了,有个瘫巴在家,怎么拾得也有味。
葫芦丝接着又说,我家那人,手脚不好使,眼睛可好使。我这脸?可咋跟他说?
小崔搀扶着她张阿姨胳膊说,阿姨您就说是猫挠的。这个时候已经走到赵尚志将军雕像跟前了,过了横道市场可就是葫芦丝家那个老旧小区了。张T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就跟小崔嘀咕了几句,小崔就跟她孙叔叔说,孙叔叔照看好我张阿姨,我过道去去就回来。小崔就奔菜艺街去了。
正好公园里假山旁边有吹拉弹唱的,那几个拉二胡的还跟葫芦丝打招呼,喊道,今天上午你咋没过来啊?老吴头跟老孙头说,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老孙头说,那就坐一会儿,等等小崔。
张T挨着葫芦丝坐了下来,公园里保留了好多棵古树,100多年左右的也有好几棵,近些年又种植了好多棵树,树木够多了,但是,树木再多,也没有白天里在公园里的退休老头老太太多,黑压压一片。
香坊公园
都或多或少的都享受着退休金,虽然大多数都是企业工人,但是,老两口退休金加一起也有五六千块钱,不吃药,不生大病花不了。可是要是老两口提前走了一个,剩下的那个生活就惨了,退休金不怎么宽裕了。加上担惊受怕,害怕得大病,害怕被儿女送到养老院,这以后的日子就不好过了。
张T看着他们一堆一伙的,她没有他们那么多生活上的烦恼,她住院住G干病房,医疗费百分之百报销,她的退休金是这些人几个人的总和。可是,她忽然又羡慕起他们来了,大多数都是老两口,如果孩子有出息,生活也是无忧的。她知道,她缺少的他们不缺,他们缺的她有。她缺的是到老了身边没有孩子,她的那个年代,最佳奋斗状态是两口子一个在体制内做G,一个经商,孩子留洋。这些,她实现了,可是甜甜的爸爸跑了,甜甜永远生活在了美丽国。她眼看就70岁了,成了孤家寡人。
她想到这里,有了碎皱纹的眼角隐含了一种无以言状的悲哀。她正在思索着,小崔娇声娇气地说,走啊张阿姨。
张T,你个死丫头吓我一跳。张T在仕途上绞尽脑汁斗争了一辈子,能干到她这个级别,不一定非得有多大才能,但是得有一个普通人没有的脑细胞。就是说,脑袋必须好使,得善于D争。张T35岁就严重神经衰弱了,40岁以后睡眠靠安眠药了。老虎白天还能打个盹睡一觉,她那些年只要醒了,就神经紧绷,察言观色决定她命运的顶头上司的心思。用她自己的话说,官场上,就是三七开,三分G作七分G系。
8年前她退休了,体重开始长,她不在研究政治经济学了,辩证法也不用再重温了,她开始研究养生法了。
走着走着,就到了横道市场了,横道市场已经在20年前退路进厅了。当年这条街的两侧都是店铺摊位,卖什么的都有。
老孙头走到这,说,我转业刚刚回来那几年,雯雯在六中读高中,这丫头爱吃脊骨,我跟她妈妈三天两头来这里卖脊骨,给雯雯炖脊骨炖酸菜粉条。大学毕业去日本留学,我跟她妈妈去看她,她说,爸爸别忘了给我带一颗酸菜,塑封上啊,要不海关过不去。在关西机场接到我跟她妈妈,张嘴就问,爸爸酸菜呢?我说,刚才让日本海关没收了。
老吴头说,雯雯现在还吃酸菜吗?老孙头说,现在这丫头矫情了,说这东西不能总吃。但凡听到身边的人讲自己孩子,张T都会想起儿子甜甜,小时候一把S一把尿拉扯大,这有一个月没来电话了,不来电话,张T也不问了,那些年还隔三差五问问,现在随遇而安吧,反正这孩子也不能回来了。
看着,说着,想着,就到了葫芦丝家,老式房子,进屋就是一个小过道,厕所在房门右边,厕所完了是厨房,对着房门就是一个卧室。就一个屋子。一张双人床,葫芦丝瘫痪老伴,一脸胡茬子,躺着床上,床靠窗户,对门是一个饭桌子,饭桌子上摆的都是药盒子,打开的没打开的。葫芦丝抓过来两把塑料椅子,递给张T一个,让张T坐下,小崔马上过来,看了一下塑料椅子的三条腿,又先自己屁股试坐了一下,感觉结实才让她张阿姨坐下。
葫芦丝拽着她老伴的手说,张大姐来看你来了,她可是大官啊。张T欠了一下身子,说,什么大官不大官的,我就是这个老头的老伴,那天不是答应你了吗,说找时间过来看看你,张T说这个老头的时候,转过脸看了一眼老孙头,张T说老孙头是她老伴的那一句,小崔心里咯噔一下子。
张T还真的伸出手跟葫芦丝老伴握手了,张T的手是柔软细发的,葫芦丝老伴激动得呜呜哭,用不清楚的语言说,谢谢谢谢,那手使劲儿握张T的手,把张T那小手握的直疼。可别小看这只小且柔软的手,曾经掌握了多少人的命运啊。
葫芦丝过来使劲掰她瘫痪老伴的手,说,你松手啊。张T说,没事的让他握吧。这个时候,葫芦丝老伴看到葫芦丝脸上跟猫挠的似的,就用手指着葫芦丝的脸,旁边的老吴头说,公园里猫挠的。老孙头就在老吴头身后给了老吴头一巴掌。
该走了,张T给小崔递了一个眼神,小崔从包里拿出一沓钱,张T接过来,塞在葫芦丝老伴手上,说,拿着,买牛肉吃啊。葫芦丝老伴又哭了。
葫芦丝送他们四个下了楼,这个时候,老孙头手机响了,是部下小刘打过来的。
孙C啊,你这是在哪里啊?
跟你大姐在香坊呢。
晚上喝点啊,我刚刚从兰溪回来。
喝就喝,正好小崔也在,我的老酒友老吴也在。
好嘞孙C,我现在就订地方,鸿翔路月季吧。
对了,孙C,五粮液手头有没有?
你给雯雯打电话,她没空让大伟送饭店一瓶。
欧了。
老孙头断了电话,跟张T老吴头小崔说,走不了了,晚上去鸿翔路喝酒去。
小崔,一听说喝酒,蹦了一个高,说,太爽了。
张T,你这个丫头就爱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