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阳县城有一位秀才,名叫游书景。
这年初秋时节,他的姑母过六十大寿,邀请他去家里喝寿酒。
姑母住在省城,见他好不容易来一趟,就留他在家多住了几天,直到过了重阳节,游书景这才起身回家。
头两天走的很顺利,这天他刚刚进入云台县城,不料就发生了意外。
这天晚上,他住进了县城一家客栈,因为白天走路走得太乏累了,所以晚上早早就睡下了。
不料这一觉睡得太沉了,半夜时分,有个蟊贼溜进房间,偷走了他的钱袋。
第二天早上,游书景醒来,发现钱袋不见了,大惊失色,急忙去找店掌柜理论。
哪晓得店掌柜蛮不讲理,把眼珠子一瞪,喝道:我说你这位客官,你自己的钱财不保管好,现在丢了埋怨谁呢,我看你想故意赖掉房钱吧,给我轰出去!
话音刚落,几个伙计不由分说,将游书景赶出了客栈。
老话说,一文钱难倒英雄汉,吃饭、住店、坐车,样样都得花钱,没钱真是寸步难行。
游书景身无分文,流落街头一连两天没有吃饭,饿的是头晕眼花,走路都直打晃。
这天早上,他路过一个包子铺,看到热气腾腾刚出笼的肉包子,馋的是直流口水。
现在也顾不上什么脸面了,他走到包子铺前,乞求店掌柜:
老板,我已经饿了两天了,求求你行行好,施舍我两个包子吃吧。
滚滚滚,臭要饭的,一大早就来叨扰我做生意!
就在店掌柜轰赶游书景的时候,惊扰了旁边一位吃早点的男子,这人约莫三十出头,一副买卖人的打扮。
男子朝游书景招招手,笑着说道:小兄弟,来这坐吧,我请你吃饭。
游书景喜出望外,赶紧坐到了那人对面。
老板,来一碗肉丝面!男子喊道。
诶,来啦!
话音刚落,一碗香喷喷的肉丝面端上了桌。
男子把面条往游书景面前一推:饿了吧,快吃吧。
游书景也没有客气,呼啦啦三两下就吃完了。
小兄弟,吃饱了吗?
嗯,只吃了个半饱。
好,老板,再来一碗肉丝面。
这碗面条下肚,游书景总算是吃饱了,他赶紧拱手施礼:大哥,太谢谢你了,要不是你,我只怕真要活活饿死了。
诶,两碗面条算不了什么,小兄弟,你叫什么名字,你这是要去哪里?
大哥,我叫游书景,刚刚从省城出来,正打算回家,不料住店的时候,钱袋被人偷走了,这才沦落至此。
喔,原来是这么回事啊,男子听罢,从怀里掏出了三两银子,递给了游书景,说到:
小兄弟,这点银子你拿好,快回家去吧。
这----!
游书景接过银子,感觉沉甸甸的,霎那间眼泪夺眶而出,大哥,你真是个大好人啊,来日我一定要报答你的恩情。
诶,谁出门在外没个难处呢,说什么报答不报答的。
大哥,请你留下姓名,这钱就算是我借的,来日我一定还给你!
起初男子不愿留下姓名,游书景一再坚持,男子这才说道:
我叫邱桐,邱家村人士。
好的,我记下了,来年开春之日,我一定登门拜谢。
游书景拜别了邱桐,这才踏上了归途。
他终于顺利回到了家,家人见他平安归来,都是高兴不已。
冬去春来,眨眼转过年到了初春时节,万物复苏,春意盎然。
游书景带上银子,一路风尘仆仆,经过多方打听,好不容易才找到了邱家村。
这是一个地处大山深处的村子,村子不大,也就几十户人家。
他进村的时候,正好看到几个老汉在田间劳作,于是上前打招呼:
老伯,打扰了,我向你们打听一个人。
喔,不知你要打听谁?
请问邱桐是这个村子的吗。
一听到邱桐二字,几人惊讶的看着游书景:你找他做什么,他是你什么人!
他是我的恩人,曾经有恩于我,我是来报恩的。
哎呀,那你可来晚了,他已经死了。
啊,死了!
听到这里,游书景惊得目瞪口呆:他什么时候死的,怎么死的?
哎,说来老天爷不长眼啊,这么一个好人,去年隆冬的时候,忽然患上了搅肠痧。
要是抢救及时,本来可以救活的,不料他生病那天,天降暴雪,大雪封山,人根本出不去。
等将他送到医馆的时候,人就已经咽气了。
听到这里,游书景泪如雨下,待哭罢多时,他这才问道:
老伯,他家里还有什么人吗?
他家里有老婆孩子,老婆名叫阿月,孩子名叫春玲,不过阿月已经改嫁了,带着孩子走了。
啊,那她嫁到了哪里?
这个就不知道了,人家要改嫁,我们也不好多问。
游书景仍然不死心,问遍了村子所有人,没有一人知道,阿月嫁去了哪里。
见实在是寻不到邱桐妻女的下落,游书景只得垂头丧气回家了。
虽说回家了,但他没有放弃,只要一有空,就四处打听邱桐家人的下落,就为了报答这份恩情。
寒来暑往,岁月如梭,一晃过去了十年。
这时候的游书景已经吃上了皇粮,担任新河县的县令。
他来到新河县城后,带领老百姓兴修水利,开垦荒地,为大伙做了不少好事,官声非常好。
这天他正在书房翻阅卷宗,忽然外面响起了咚咚咚的擂鼓声,这鼓声一响,说明有人要打官司。
他不敢耽搁,急忙穿好了官服,开始升堂审案。
待他来到大堂前一看,顿时一惊,堂下跪了一群人,再仔细一看,可了不得。
原来打官司的乃是县城赫赫有名的赵财主,这位赵财主家里不仅有钱,而且势力强大,他有一位亲戚在京城担任高官。
平日里赵财主在县城都是横着走,无人敢惹。
再看被告则是县城的穷书生,名叫刘玉良。
游书景就问赵财主:你状告刘玉良,所为何事啊?
大人,我状告刘玉良抢了我的小妾如烟。
喔,游书景听罢就是一惊,还不等他问话,刘玉良怒气冲冲喊道:
大人,冤枉啊,我和如烟姑娘早就定有婚约,今年年底就准备结婚了,哪晓得如烟的父亲欠了赵财主的钱,还不起了,这才将如烟卖给他抵债!
啊,竟有此事!
听到这里,游书景气就不打一处来,大喝一声,谁是如烟的父亲!
这时候几个衙役将一个干瘦的男人带了上来,游书景一看,顿时火冒三丈,原来这个男人是县城有名的混混,名叫韩奎。
韩奎平日里游手好闲,不务正业,不是赌钱就是喝酒,经常寻衅滋事,游书景听到他的名字,脑壳都疼。
游书景就问韩奎:你老实说,如烟是不是和刘玉良已经定有婚约,你为什么要将她卖给赵财主!
老爷,不要听那刘玉良瞎说,他说与如烟定有婚约,一没有下聘礼,二没有媒婆保媒,算不得数啊。
赵财主要纳如烟为妾,那是已经下了聘礼的,而且有媒婆保媒,你可不能冤枉我啊。
还没等游书景说话,师爷悄悄地说道:大人,既然案情已经明了,你赶紧将如烟判给赵财主就得了。
诶,婚姻大事,岂可视如儿戏。
大人,这不明摆着吗,你将如烟判给赵财主,他在亲戚面前给你美言几句,你还愁不能升官发财吗。
你再看看刘玉良,只不过是个穷书生,你要将如烟判给他,你能得着什么好处呢,还得罪了赵财主,这多不划算啊。
一派胡言,难道说,我们判案子,就看谁家有钱,谁家的势力强大,就偏袒与他,哪还要国家法度有何用!
游书景瞪了师爷一眼,师爷低头不敢言语了。
游书景思虑了一会儿,说道:把如烟姑娘带上来问话。
过了一会儿,衙役带上来一个貌美如花的姑娘。
你就是如烟?
回禀大人,我就是。
游书景看到如烟的一刹那,心中一惊,感觉她非常面熟,很像一个人,但是一时半会儿又不敢确定。
如烟,如今刘玉良和赵财主都想娶你,你是何意见啊?
这,如烟战战兢兢看了韩奎一眼,没敢说话。
放心吧,一切有我做主,你但说无妨。
如烟刚要开口,韩奎狠狠瞪了她一眼,她赶紧低下头,不敢吱声了。
游书景一看就明白了,如烟非常害怕韩奎,有他在这里,如烟肯定不敢吐露实情。
游书景想了一会儿,喊道:本案案情复杂,暂且退堂,隔日再审!
一行人纷纷起身离开了县衙,游书景则悄悄吩咐衙役,将如烟带到了后堂。
后堂是游书景住的地方,这儿清静优雅,他柔声说道:
如烟,这里没有旁人了,你有什么话,可以放心大胆的说了。
大人,不知你要我说什么?
你与刘玉良是否定有婚约。
没错,我们情投意合,早就定下了终身。
那你父亲为何又将你许给赵财主?
大人,韩奎他不是我父亲!
啊,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大人有所不知,我自幼亲生父亲就病死了,母亲因为无力抚养我,才改嫁给韩奎。
但韩奎好吃懒做,常常打骂母亲和我,他根本就不配当我的父亲!
听到这里,游书景大吃一惊,那你亲生父亲叫什么,你老家在哪里?
回禀大人,我家原来住在邱家村,我亲生父亲名叫邱桐。
啊,邱桐!
游书景一听到这两个字,浑身一颤,你,你,你是邱桐的女儿!
对啊,大人,这有何不可吗。
邱桐的女儿不是名叫春玲吗,你怎么叫如烟呢。
大人有所不知,母亲改嫁给韩奎后,韩奎嫌弃这个名字老土,硬是给我改了名字叫如烟。
哎呀,原来你是恩人的女儿啊,你让我找的好苦啊。
听到这里,游书景再也按捺不住了,拉着如烟的手,放声痛哭。
他这一哭,把如烟闹蒙了,大人,你这是怎么啦,你怎么喊我父亲是恩公呢?
游书景就把当年邱桐救助他的经过,详细说了一遍。
如烟听罢,百感交集,原来当年邱桐临死之际,跟如烟说过这件事,还叮嘱她,如果有一天游书景来了,一定要好生款待。
万万没有想到,当年父亲口中说的游书景,就是如今的游县令。
待哭罢多时,游书景说道:你放心吧,有我在,没有人再敢欺负你了,一切有我为你做主。
第二天升堂审案,游书景当堂宣判:如烟嫁给刘玉良,韩奎将赵财主的聘礼,如数退还。
韩奎心里老不愿意,但县令大人发话了,他不敢不从。
赵财主有钱不愁娶不到小妾,也没有当回事,也就撤诉了。
理完了如烟的案子,游书景将她和母亲阿月,请到了自己的家里,摆了一桌酒宴,好好款待了一番。
酒宴上,游书景就把邱桐当年怎么有恩与自己的事情说了一遍。
阿月听罢,唏嘘不已,大人,这事过去这么多年了,难得你还铭记在心。
诶,当年要不是邱兄救助我,只怕我活不到今天,他的恩情,我这辈子都忘不了。
阿月,我知道你和韩奎的婚姻并不幸福,今天请你来,就是想问问你的意思,你是否还愿意跟他过下去。
大人,当年我是为了养活孩子,才迫不得已嫁给了他,如今孩子已经长大成人了,我再也没有什么顾虑了,早就想和他离婚了。
好,我来给你做主,我来给你办和离,从今往后,你就住在县衙,在厨房做一名厨娘吧,你今后的生活也有保障。
太谢谢大人了,阿月听罢顿时喜极而泣。
游书景很快给阿月、韩奎办理了和离,韩奎心中恼火,本来不想答应,但慑于游县令的权威,他只得暗气暗憋答应了。
到了年底,如烟和刘玉良拜堂成亲了,听说他们结婚那天,游书景还是证婚人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