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感觉很微妙。
不久前,她还受人围困,处于极度弱势,而宋星然一出现,风头便调转了。
如今窘迫不堪的人成了郑玉柔,那串强抢来的琉璃珠串,烫手似的,留也不是、不留也不是,她犹疑稍顷,冷笑一声,将手中珠串摘下,狠狠地掷向地面,大有玉石俱焚之意。
宋星然表情仍淡的,长臂一展,清嘉只看见他宽大的衣袖在风中猎猎而过,再回过神来,那手串便已妥帖地呆在宋星然手上。
他向郑玉柔微一颔首,客套而疏离的:“多谢郡主。”
郑玉柔气得指尖都在发颤,狠狠地瞪了清嘉一眼,拂袖而去。
宋星然拉起清嘉手腕,很自然地替她带上,但也没再多接触,仍是客气的。
有夜风吹过,灯火明灭,微微而动,清浅的一层映在宋星然脸庞,显得格外温柔。
他拍拍清嘉发顶,轻柔的,带着不曾察觉的纵容,低声问:“开心些了么?”
清嘉当然舒爽,又不敢七情上脸,时刻保持着自己楚楚可怜的姿态,也只怯怯点头而已。
一场闹剧,最后靠宋星然压了下来,清嘉十分好奇:“那位娘子,究竟是谁?
宋星然淡声解释:“那是玉柔郡主,新丰长公主之女,嫁了鲁阁老次子。”
清嘉则暗自思索。
新丰长公主乃太后亲女,是郡主的堂妹,难怪方才郑玉柔唤蔚然表妹,本来两家也是极亲近的关系。
只是郑玉柔嫁了人,对宋星然仍是一副余情未了的模样,清嘉也难作评价。
原来宋星然也是炙手可热过的,而且如今这点热度还有些烫手。
见她一副呆愣模样,宋星然挑眉而笑,他目光调转,望向一旁窃喜偷笑的宋蔚然,再一看她身后,压了一身零碎物件的丫鬟,冷酷无情的:“备车、回府。”
宋蔚然自然不愿意,胡搅蛮缠,喊着要看焰火、赏天灯,死活不愿意回去,宋星然烦不过,又怕她们生事,只好妥协,答应带清嘉与宋蔚然同行。
一行人最终去到长亭楼,这是他名下产业,宋蔚然可以横行霸道。
此处依旧人声鼎沸,座无虚席,宋星然带着她们二人径直上了顶楼包厢。
宋蔚然没看够热闹,在一旁念叨被郑玉柔搅和了今夜安排,不情不愿地嘟囔:“此处甚是无聊。”
宋星然眼风一扫,她又乖觉闭嘴,露出个讨好的笑容:“我不回家。”
清嘉依旧默默的,感受到宋星然的眼神在她身上扫过,淡淡回了个微笑,宋星然原来看宋蔚然时候还是严厉又无奈的表情,乍然碰见清嘉娇羞一笑,真似江南盈盈的水莲花,在灯下恍惚一见,十足摄人心魄,竟愣在原处,一时忘了挪开眼。
清嘉也不怵,眼波流光,逼视于他,终究是宋星然败下阵来,略显慌乱地错开视线,掩唇咳了一声:“进来吧。”
清嘉注意到他耳骨微红,心里哂笑,他一个浪荡子,与她面前装什么纯情呢?
宋星然缓缓推门。
厢房两侧均匀地夹着偌大的铜制灯架,呈树枝模样,每一道分叉上皆燃着儿臂粗的素白蜡烛,烛光莹莹,似火树一般,将四周映得恍惚白日。
清嘉走近,闻到丝丝缕缕的龙涎的清香自火焰处升腾而出,心底不免赞叹其豪奢。
白日里,清嘉曾误打误撞来过一回,今夜却有些不同。
里外之间,多了一道色彩流丽缤纷的珠帘,以此相隔,在烛光映衬下,波光粼粼,华美异常。
隐约有乐声传出,听见他们进入的响动后,乐声戛然而止。
宋星然将珠帘拂开,发出清脆的撞击声,清嘉抬眸去看,才发现珠帘的材质,竟是玛瑙的,与方才街市上争抢的手串,是同一材质,不过色彩纷杂,成色稍差罢了。
屋内,两名男子相对而坐,角落有琴娘在拨弦奏乐。
自她们进来后,缓缓流淌的琴音竟乱了音调,清嘉忍不住去看,那琴娘生得侬丽,新月弯眉,上挑的一双媚眼,眼角妖娆,如云的发髻别金簪玉,很是富美艳丽。
清嘉能感受到,琴娘有意无意的眼神,带着满满的打量,自背后投射而来,又黏在宋星然身上,欲说还休的。
不难猜测,此女乃宋星然那众多红颜中的一朵。
待她回头端详,那琴娘又默默错开视线,似无异动。
横竖自己不介意,清嘉便懒得去想去看,索性将注意力转移。
屋内原有两位客人,其中一人,清嘉认得,是皇四子李炎,一身玄色衣裳,面色苍白,偏生唇色颇艳,有种诡异的阴郁稠丽。
还有个生面孔的男子,五官板正,剑眉星目,鼻若悬胆,一脸正派。
见宋星然带了两个姑娘,不约而同面露诧然。
李炎是认得清嘉的,讶然一瞬,便摸了摸鼻子笑了起来,挑眉道:“宋大人,不介绍介绍么?”
此话分明是打趣宋星然。
他们三人私下交好,乃是秘密。
宋蔚然是自家妹妹,来了便来了,清嘉又是什么关系?
何况,宋星然顶着风流桃花劫之名,身边游走的,皆是他一掷千金力捧的花魁娘子,无非是做以耳目,收集情报,撩动是非。
这些年,何曾见他身边沾过好人家的小姐?他不想成家,怕沾上便甩不开,素来都嫌麻烦的。
更莫说,今日皇帝万寿,他才从宫宴中退出来,有事相商,她们一来,实在碍事。
宋星然轻咳一声,介绍道:“舍妹蔚然,与她的师父,祝清嘉。小妹顽劣,不愿回府,故此顺道带上了。”又敲了敲宋蔚然的脑袋:“叫人。”
清嘉盈盈下拜见礼,宋蔚然亦乖巧道:“炎哥哥、云嵩哥哥好。”
李炎长眉微微一挑,很快恢复寻常,指着额角假寐,似困倦极了。
谢云嵩则正色起身,双手抱拳以礼貌,笑着朝他们行了个平辈礼:“在下谢云嵩。”
是温文有礼,君子端方。
清嘉与谢云嵩见礼后,蹙着眉思考:谢云嵩这这名儿,实在耳熟,却又不曾在媒婆的册子上见过。
宋星然一直在看清嘉,见她不说话,皱着眉,透出一股子怯然之态。
女孩儿弯着纤细的脖子,柔软的乌发自瘦削的肩角倾斜而下,她半张脸都笼罩在阴翳中,显得下颔尖尖一点,秀气可怜。
宋星然想,她也许不自在。
于是将手边的银丝卷推到清嘉眼下。
清嘉垂目思考,眼前忽地多了一碟银丝卷,有道低沉的嗓音自头顶传来:“不必拘束。”
怔怔望去,宋星然眼瞳明润温柔,嘴角微微上翘,他点了点那盘炸得酥脆的卷物:“是扬州大厨做的点心,尝一尝。”
嚯。
突然变得好贴心呐。
自己这些天的示好倒是没有白费,这颗花花肠子颇多的臭石头终于叫她捂热了几分。
当下控制表情,微微而笑,三分惊讶,五分惊喜,还有两份羞怯之意,她伸手去拿时候,余光瞥见那琴娘眼神复杂地凝视着她与宋星然,流露出爱而不得、伤心自怜的神态。
清嘉心下更是笃定,这位琴娘必定与宋星然有牵扯。
还是感情纠纷。
她一道默默咽下银丝卷,一道忍不住想,好在自己只是图宋星然的权势地位,不图感情,并不介意他心系何人,也不介意他这些斩不断礼还乱的风流债。
但从前,只是听旁人说,宋星然风评不好,生性风流,但今夜却是直观感受。
如此想来,清嘉觉得他那双天生糅杂情意,似勾魂摄魄的桃花眼,有些碍眼。
不似一旁的谢云嵩,气质清正,温润秉直,看上去就要比宋星然……宜家宜室许多。
她脑中灵光乍闪,终于想起,谢云嵩是何许人也。
他曾在扬州当过三年通判,遂讶然道:“谢大人,我曾见过您的。”
宋星然眉心一拧:这话怎么似曾相识?
她怎么对哪个男子都这般说?
但此次清嘉并非胡诌,谢云嵩在扬州当了三年父母官,廉吏善政,是人人称颂的好官,如今扬州城白鹭书院的牌匾,还是谢云嵩亲手所提。
清许更是不止一次说过,谢云嵩是他的读书、为人、处事的榜样。
但谢云嵩调任后,清许对他的念叨少了许多,故此清嘉的印象有些模糊了。
清嘉眸中浮现出由衷的热切:“您曾在扬州呆过三年,或许咱们曾经见过。”
谢云嵩讶然:“姑娘是扬州人士?”
话匣子便由此扯开,二人东一句西一句,侃侃而谈,很是热闹。
偏聊的是扬州城那点芝麻大的地方发生的事,宋星然一句也搭不上话,眼神若有似无地瞟向他们,又怕极了被人发现似的,素来波澜不惊的面上,似浮现了少许惊慌与打量。
他默默地饮了口酒,思忖着放天灯的时辰快到了,小声地、试探地,唤了一句“清嘉”,却又被淹没在二人的谈论声中。
宋星然顿觉郁卒。
提着酒壶又灌了一口苦酒,微凉的酒液滚入喉咙,又将他呛住,宋小阁老颇有凤仪地压低声音咳嗽,不愿让旁人发觉。
但异样仍被一旁的李炎捕捉,他碰了碰额角,唇角扯出个满含兴味的笑:“扑哧。”
这声满含调侃与讽刺的笑声,又被宋蔚然响亮的声音遮盖。
小姑娘眸光发亮,蹦蹦跳跳地指着窗外道:“天灯升起来了!”
洪浑的钟声一起,漫天的灯火便随风扶摇而起,将天幕衬得璀璨似银河。
传说对天灯许愿,便能愿景成真。
清嘉虽从不将希望寄望于这些虚无缥缈的事物之间,但漫天明灯飞舞的场面太过震撼,好似真有神佛在上,能替自己消灾解难似的。
她便也顺从地,双手合十,闭上眼,轻声道;“平安顺遂,岁月静美。”
凭栏外,灯火似为她渡了一层柔和的、带着神性的辉光,她衣带翻飞,似随时凌空飞升一般,简直不似凡尘中人,宋星然心中莫名生了复杂的情绪。
想她处境艰难、事事谨慎,所以不会超脱凡世,消失不见,却又真想护她顺遂平安、无忧安宁,叫她愿望成真。
这想法有些过分,宋星然都觉得莫名其妙,他摇摇头,大约是自己喝醉了酒罢,胡思乱想,余光却瞥见谢云嵩与清嘉并肩同站,才子佳人仿佛和谐。
于是鬼使神差地,挪了挪脚步,安插至二人中间。
天灯足足放了半个时辰,宋蔚然不舍得离开,眼光光地盯着,最后巴在栏杆上睡着了,燃灯尽时,清嘉欲将她抱起,还听到她口中咕哝:“我不回家。”
但小丫头敦实,清嘉是搂不起她的,摇摇晃晃,动作实为滑稽。
宋星然旁观少顷,含笑将宋蔚然自清嘉手中接了过去。
有意无意的,交接时宋星然几乎是将清嘉搂在怀中。
宋星然的怀抱带着冷冽的酒意与清雅的松竹之气,铺天盖地地簇拥而来,但不过顷刻,他已克制地离开,还拉出一道客套的距离。
清嘉便没忍住,偷偷去打量宋星然。
他眉目俊逸如常,但或许饮了酒,眼下泛出一点微红,桃花眼横斜出一股风流之态,眼神似有些不同寻常的热意。
看起来较往日更……骚气了些。
确实是打眼的好容色。
清嘉又瞟了一眼角落的琴娘,她果然也在偷瞄宋星然,目光哀怨,欲说还休。
但二人眼神撞到一处,清嘉仍是坦荡打量着,琴娘却已匆匆将眼神回撤,长睫颤颤,暗含无限忧思。
清嘉也不多想,她想嫁宋星然,只为了消灾解难,二人婚事若成,这些个风流债,本也不放在眼中,何况如今二人八字都没一撇。
所以清嘉将注意力放回宋星然处,低声同他道谢,他却只敛着眉目,平淡的、低声道:“车马备好了。”
清嘉略一点头,向李炎、谢云嵩话别,默默离开包厢。
宋星然盯着清嘉纤细的背影,眸中终于显露出情绪。
他抬手,张开五指打量,似乎触感仍存。
柔软、清润,像是清嫩的一手绸缎。
如此愣了一瞬,他又忍不住想,清嘉人人是他领过来的,还是亲自送上马车才算妥当。
看在李炎眼中,便是宋星然又屁颠屁颠跟了出去,扬着眉梢嗤笑了一声。
宋星然下楼时,听见清嘉与听雪在小声议论。
听雪:“若少爷知道大约会很高兴。”
清嘉声音含着笑意:“谢大人儒雅清正,清许合该同人家多学学……”
儒、雅,清、正?
宋星然似是被这话一蛰,忽而生了不少烦躁。
她与谢云嵩聊了一夜,好似已将他抛诸脑后,连回家的路上,还在与亲近的侍女议论不止。
宋星然心情略有复杂,他阔步走近清嘉,却发现她脸上不见喜色,只余惊诧,完全不似从前见他时的欢欣羞涩。
好善变的小女子。
宋星然悄无声息,似鬼一般,清嘉真真被唬了一惊,看清楚来人是他,才捂着扑通乱跳的心脏,磕巴道:“宋、宋大人。”
宋星然背着手,将方才触碰过清嘉肌肤的手,藏在了袖中。
他唔了一声,眼神幽邃,皱着眉头,面色很沉。
清嘉凑近了些,歪着头仔细打量他,男子身材高大,肩胛宽阔,默默无声时,没来透出一股冷肃郁结之意。
作什么如此吓人?有病么?
清嘉婉言问:“你不舒服么?”
她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关切道:“是不是喝多了酒?一会记得喝些蜜糖水……”
自己絮絮叨叨说了许多,宋星然却只盯着她。
他眼神古怪,清嘉觉得心里发毛,说话声音越来越小,艰难地挤出关怀之色。
却见宋星然面上不悦似冰雪消融一般,缓缓回了温。
宋星然忽然松了口气。
好歹还记得关心他。
而后又卷起一股烦躁,为何自己的情绪竟浑似被人牵着走一般,冷静理智都抛在脑后。
宋星然不解,自己莫名其妙的情绪波动从何而来,只默默地,将眼神从清嘉娇艳的面颊上挪开。
似刻意、生硬地瞥了一眼在丫鬟怀中,睡得横七竖八的宋蔚然:“你们用我的马车罢,叫蔚然睡得舒服些。”
想宋星然是心疼妹妹,且他的马车确实宽大舒适许多,清嘉并未推迟。
坐在马车上,清嘉缓缓阖上双目,开始回想今夜与宋星然相处的点滴。
大约……大约他是不抵触自己的,或许还有几分轻微的好感?
不然为何大庭广众地替自己出头呢?
还未得出个论断,思绪已随着马车的颤抖遽然而止。
车外,马驹剧烈嘶鸣,车厢亦颤振不止,行车戛然而停。
宋蔚然的婢女掀开车帘,探出半个身子去问:“发生了什……”
一句囫囵话不曾说完,凄鸣的惨叫便从她的喉咙处卡断,她身子抽搐两下,很快软趴趴地倒了下去。
竟已断气了。
清嘉与听雪对视一眼,怕得浑身发抖,只能紧紧抱住尚在睡梦中的宋蔚然。
今日是万寿节,普天同庆,夜不闭户,又有谁家的贼匪这般大胆?自己又遇上什么人?
如此六神无主地胡乱想着,车帘唰啦被撕扯开,清嘉眸中映出一张凶神恶煞的脸,他挥着手中长刀,向她头顶劈来。
清嘉便是闭着眼,也能感受到冷厉的白光自眼前闪过。
本以为自己要遭受断头之痛,但剧痛迟迟未至,她大着胆子睁开了眼,怯然望去,只见为首那人生得一张国字脸,此刻也露出惊诧的表情,与一群手下大眼瞪小眼。
国字脸扯过旁边小弟的脖子,横眉竖目,怒道:“怎么是个娘们,宋星然人呢?”
清嘉这才明白过来,这人原来是宋星然的仇家。
自己又是什么运道,偏偏上了宋星然的马车。
心中忍不住怨起他来。
好端端的,换什么车嘛?
当真晦气。
只见一旁的小弟也面露疑惑,他挠了挠头,指着车壁上明晃晃的宋字玉雕,略显无辜地回话:“这分明是宋星然的车啊?”
后头挤出来一道声音:“统领,不管是谁,宁杀错,勿放过,灭了口再说。”
国字脸哗地抬手,又将利刃高举在清嘉头顶。
清嘉心惊,眼见头顶的大刀又要落在自己脖子上,忙装作浑然不惧的模样,怒斥道:“你们好大的胆子,竟敢挟持当朝阁老的未婚妻,便不怕他报复你么?”
清嘉清晰地感受到,一道劲风闪过,拂开她的额发。
但刀刃的白光凝在眼前,好歹不曾迫近。
千军一发,只差毫厘,自己便要一命呜呼。
周遭的声音已然变得很模糊,清嘉只听见自己一颗心脏狂跳,而血液却凝滞。
她脑中不住思考,要如何才能躲过此劫?
既是宋星然的仇家,冤有头债有主,自是寻宋星然麻烦去,杀了她这么个倒霉鬼,算什么回事?
这些人杀人如麻,若不亮出身份,只怕与那小丫鬟一般,被当成草芥般杀死。
清嘉自眼缝中望去,国字脸显出些疑惑的神色,皱眉问道:“阁老?”
大约自己赌对了。
清嘉仍是仰着头,身体微后仰,试图与锋利的刀刃拉开距离。
她深深地吸了口气,压下心悸,缓声:“自然,我未婚夫便是宋星然,你若是杀了我,便不怕他索命么?”
国字脸唰唰两声,将刀收回,但脸上的表情仍是不屑的:“我怎么不曾听过,宋星然那花蝴蝶定了亲事。”
清嘉斥道:“非得有你的准许才能定亲不成?”
又挑眉望向车角的玉牌:“自然是他未婚妻,才能在他的马车上,我怀中的小姑娘,便是宋星然嫡亲的妹妹。”
此刻宋蔚然已醒来。
想哭,又被清嘉捂住了嘴,只能缩在清嘉怀中,双眼含泪地点了点头。
国字脸冷笑,连声道了几句有趣。
“这两个,老婆妹妹,带走,闲杂人等,都屠干净了。”
那听雪怎么办?
清嘉陡然一惊,浑身颤栗,纤细的手腕打了下去,那串嫣红的琉璃珠串咕噜咕噜地滚落,在慌乱中,谁动不曾发觉。
清嘉只看见听雪与丫鬟身上被无情地砍了一道,硕然瞪大的双眼充斥着恐惧,直勾勾地盯着她。
清嘉瑟缩着捂紧了宋蔚然的眼,生怕血腥的场面落入小丫头眼中。
但很快,她眼上亦覆上了一层黑布,整个人砸在马背上,不知被带去何方,除却宋蔚然偶尔发出的哭泣声,才让她确定,二人始终是在一块的。
她小声地安慰:“蔚然不怕,你哥很快便来了……”
她的声音被疾驰的风吹得七零八落,大抵宋蔚然不曾听清,仍是咽咽呜呜哭泣不止,清嘉也失了耐心,心情复杂地收了声,也凝心注意环境变化。
宋星然,你可千万要快些找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