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述：王大壮，文：和仲

文章素材来源：作者身边的事，为方便采用第一人称叙述。

“曾经夸我们家驴子是外国文学名著上，堂吉诃德骑的那个千里马的文学青年，曾经在恢复高考后参加了考试，上了一所师范中专。现在啊，已经是一个编辑了。听说，他现在在一个文化公司给人家写小说，咱也不知道写的都是什么酸文章。”

我大学毕业回到村里的时候，我们村的养鸡大户朱大壮给我这样说。

朱大壮回忆说：“曾经那个王草根酸溜溜说，我们家的驴是堂吉诃德骑过的千里马，我当时听了可高兴呢！我后来才知道，堂吉诃德骑的那个马是比驴还破的马，哪是什么高头大马啊！整个一个骑着破马去大战风车的怪人。”

我说：“朱爷爷，您还读过堂吉诃德呢？”

朱大壮说：“那是，咱也是读过书的人！”

朱大壮接着说：“那个王草根啊，还给自己起了一个笔名，叫什么芥之，真是应了草根这个名字了。”

王草根，正如朱爷爷说的那样，现在在一个文化公司给人家写小说，曾经的他是一个极度的文学爱好痴迷者。

1.

1983年的夏天，阳光明媚，蝉鸣阵阵。王草根背着一个破旧的帆布包，踏上了回乡的路。他刚刚从中专毕业，怀揣着对未来的憧憬和对家乡的思念，决定回到镇上的小学当代课老师。

王草根是个瘦高个儿，皮肤黝黑，一双大眼睛炯炯有神。虽然穿着朴素，但整个人看起来精神抖擞。他站在镇口的大槐树下，深吸一口气，闻到了熟悉的泥土气息。

"终于回来了！"王草根喃喃自语，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他大步走进村子，沿途遇到的乡亲们都热情地跟他打招呼。

"哎呀，这不是草根吗？听说你考上中专了，真是咱们镇上的骄傲啊！"

"草根啊，你可长高了不少，模样也俊了！"

王草根笑着一一回应，心里暖洋洋的。虽然离家三年，但乡亲们的热情丝毫未减，让他感到无比亲切。

走到家门口，王草根深吸一口气，推开了那扇熟悉的木门。

"爹！娘！奶奶！我回来了！"王草根大声喊道。

听到声音，王草根的父母和奶奶急忙从屋里跑出来。看到阔别三年的儿子，王母眼眶一下子就红了，上前紧紧抱住了王草根。

"我的儿啊，你可算回来了！"王母哽咽着说。

王父虽然没说什么，但眼角也泛起了泪光。他拍了拍儿子的肩膀，欣慰地说："好好好，回来就好。"

奶奶颤巍巍地走过来，拉住王草根的手，笑得合不拢嘴："我们草根可出息了，上了中专，还回来当先生了！"

一家人团聚，其乐融融。当晚，王母做了一大桌子菜，为儿子接风洗尘。虽然都是些家常菜，但在王草根眼里，却比山珍海味还要香。

第二天一早，王草根就起床洗漱，换上了最体面的衣服，准备去学校报到。他站在镜子前，整理了一下衣领，深吸一口气。

王草根来到镇上的小学，看着那熟悉的校门，心里既紧张又兴奋。他记得小时候就是在这里上的学，没想到现在自己也要成为这里的一名老师了。

走进校长办公室，王草根恭敬地说："校长好，我是新来的代课老师王草根。"

校长是个五十多岁的中年男人，戴着一副老花眼镜，看起来很和蔼。他抬头打量了一下王草根，笑着说："哦，你就是王草根啊！能考上中专，不错不错！"

王草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校长过奖了，我还有很多要学习的地方。"

校长点点头，说："好，那你先去教务处报到吧，他们会安排你的工作。记住，虽然你现在是代课老师，但也要认真负责，好好教学。"

王草根郑重地点头："我一定会的，校长。"

就这样，王草根开始了他的教师生涯。虽然是代课老师，工资不高，但他依然兢兢业业，认真备课，耐心教学。很快，他就赢得了学生们的喜爱和同事们的认可。

然而，好景不长。一天晚上，王草根刚从学校回到家，就看到父母愁眉苦脸地坐在堂屋里。

"爹，娘，怎么了？"王草根问道，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

王父叹了口气，说："你奶奶病了，今天突然晕倒了，我们送她去镇医院看了，大夫说是出了问题，需要住院治疗。"

王母接着说："可是住院要交一大笔钱，我们家哪来那么多钱啊！"

王草根听了，心里一沉。他知道家里的经济状况，父母都是老实巴交的农民，一年到头辛苦劳作，也攒不下多少钱。而他刚参加工作，又是代课老师，工资微薄，根本无法承担这笔巨额医疗费。

看着父亲愁得头发都白了不少，王草根心如刀绞。他咬了咬牙，说："爹，娘，你们别担心，我去想办法。"

第二天一早，王草根就跑去了校长办公室。他站在校长面前，紧张地搓着手，说："校长，您看，我能不能先预支一些工资，家里我奶奶病了，实在是着急看病啊！"

校长听了，脸上露出为难的表情。他叹了口气，说："小王啊！校长不是不预支给你，实在是，这老师的工资都是上级发给我，我再发给你们，现在真是没有多余的钱啊！"

王草根听了，心里一凉。他急得满头大汗，但又不知道该怎么办。最后，他只能向校长说了一声谢谢，就失魂落魄地跑出了办公室。

接下来的几天，王草根愁得吃不下睡不着。他四处借钱，但认识的人大多也是普通农民，手头都很紧。眼看着奶奶的病情越来越严重，全家人都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就在王草根几乎要绝望的时候，一个意外的转机出现了。

那天下午，王草根正在办公室批改作业，突然有人敲门。他抬头一看，是学校里一个胖胖的，满脸麻子的女教师。

"王老师，我能和你说句话吗？"那个女教师有些局促地问道。

王草根点点头："张老师，请进。"

张老师走进办公室，犹豫了一下，然后说："王老师，我听说了你们家的事情。这是200块钱，你先赶快给奶奶看病吧！"

说着，她从口袋里掏出一叠崭新的钞票，递给了王草根。

王草根愣住了。他看着那200块钱，又看看张老师，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200块钱在当时可是一笔不小的数目，相当于普通工人几个月的工资。

"这...这怎么好意思呢？"王草根结结巴巴地说。

张老师摆摆手，说："别客气了，我知道你现在很需要钱。你先用着，等以后有钱了再还我也不迟。"

王草根感动得眼眶都湿了。他郑重地接过钱，对张老师深深鞠了一躬："谢谢你，张老师。这份恩情我一定会记住的！"

拿到钱后，王草根立刻跑去医院交了住院费。有了这笔钱，奶奶终于可以接受治疗了。

2.

随着时间流逝，王草根的奶奶在医院住了半个月后康复出院。这件事让王草根对张老师充满了感激之情。然而，他没想到的是，这份感激很快就变成了一种负担。

那是一个周末的下午，王草根正在办公室备课，张老师又来找他了。她穿着一条碎花连衣裙，头发梳得整整齐齐，脸上还擦了些粉，但依然掩盖不住那些密密麻麻的麻子。

"王老师，今天镇上电影院放《庐山恋》，我们一起去看吧？"张老师红着脸问道。

王草根一时不知如何回答。他本能地想拒绝，但想到张老师的救命之恩，又不好意思直接说不。最后，他只能勉强答应："好...好吧。"

就这样，两人一起去看了电影。在昏暗的电影院里，王草根明显感觉到张老师总是有意无意地往他这边靠。每当这时，他就会不自觉地往旁边挪一挪。

电影结束后，张老师提议去镇上的小公园散步。夕阳西下，凉风习习，小公园里三三两两的人们或坐或走，享受着这难得的闲暇时光。

"王老师，你觉得这电影怎么样？"张老师问道，声音里带着几分期待。

"还...还不错。"王草根心不在焉地回答，眼睛始终盯着前方的路。

这样的约会持续了几次，每次王草根都是被动应付。他发现张老师似乎对他越来越热情，这让他感到很不自在。

终于有一天，张老师鼓起勇气对王草根说："王老师，咱去趟县城吧，咱们一起去见见我爸爸！"

这句话像一道惊雷，把王草根吓得不轻。他连忙摆手说："张老师，张老师，这不太合适吧，咱俩又不是情侣，去见你爸爸干啥。"

张老师的脸一下子涨得通红，但还是鼓起勇气说："这次见了，你就当我男朋友。"

王草根看着张老师胖胖的身材和满面的麻子，心里就忍不住地恶心。虽然他知道这样想很不应该，但这种本能的反感他实在无法控制。

"张老师，我还没考虑好。"王草根支支吾吾地说。

张老师听后，眼里闪过一丝失望，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没关系，你慢慢考虑。"

时间一天天过去，王草根的处境越来越难。作为代课老师，他的工资只有正式老师的一半，生活十分拮据。每个月发了工资，除去日常开销，几乎所剩无几。更让他着急的是，他借张老师的那200块钱到现在还没还上。

这天，王草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长叹一口气。

想到这里，王草根咬了咬牙，下定了决心。第二天一大早，他就主动找到了张老师。

那天阳光明媚，操场上传来学生们做早操的声音。王草根站在教学楼的走廊上，看见张老师正要上楼。

"张老师！"他大声喊道，声音里带着几分紧张。

张老师回过头，惊讶地看着他。王草根深吸一口气，说："张老师，俺喜欢你，你能当俺女朋友吗？"

说完这句话，王草根感觉自己的脸在发烧。在这之前他还特意从学校的花圃里采了两朵月季花，穿上了自己最好的白色衬衫和西服裤子，脚上还穿着一双刚擦得锃亮的皮凉鞋。

他就这样呆呆地站在张老师面前，手里捧着花，像个木头人似的。阳光从窗户照进来，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

张老师愣了一下，仔细打量着眼前这个局促不安的年轻人。她注意到王草根把衬衫整整齐齐地扎进了裤子里，还特意抹了发油，头发梳得一丝不苟。

过了好一会儿，张老师才开口说："王老师，我答应你。这周你就要陪我去县城看我爸爸。"

听到这个回答，王草根的心里五味杂陈。他知道，从这一刻起，自己的人生轨迹将发生重大改变。但此时此刻，他已经无法回头了。

3.

周六一大早，王草根就起床收拾打扮。他特意去镇上的供销社买了一些礼品：两条"大前门"香烟、一盒茶叶、一些水果和点心。虽然这些东西花去了他半个月的工资，但他觉得值得。

到了约定的时间，王草根和张老师在镇上的汽车站碰面。张老师今天特意打扮了一番，穿着一件鹅黄色的连衣裙，头发烫成了当时最流行的卷发。

坐上开往县城的班车，王草根的心跳得厉害。这是他第一次去县城，也是第一次去见未来的岳父。车子颠簸着驶进县城，王草根透过车窗看到了一排排崭新的楼房。

"到了！"张老师指着路边一个写着"某某家属院"的小区说。这是一个干部家属院，光是那气派的大门就让王草根感到压力巨大。

他们走进小区，穿过整齐的花园，来到一栋三层楼房前。上了楼，张老师掏出钥匙打开门，屋内传来收音机播放新闻的声音。

一位穿着笔挺中山装的中年男人正坐在沙发上看报纸。听见开门声，他抬头看了一眼："真真啊，回来了？"

"爸，这是王老师。"张老师介绍道。

王草根连忙鞠躬："叔叔好！"

张父放下报纸，仔细打量着王草根。屋里的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好在张母从厨房里出来，打破了沉默："快坐下吃饭吧，我做了好些菜呢！"

饭桌上摆满了丰盛的菜肴：红烧肉、清蒸鱼、炒青菜...这些在农村都是过年才能吃到的好菜。席间，张父询问了王草根的家庭情况和工作情况。

吃完饭后，张父把王草根叫到书房。"小王啊，我听真真说了你的情况。"

一个月后，王草根就收到了转正的通知。他终于成为了一名正式教师，工资翻了一倍。

半年后，王草根和张珍珠（张老师的大名）举办了婚礼。虽然不算豪华，但在当时的小镇上也算体面。

婚后的生活平淡但温馨。张珍珠虽然长相普通，但为人善良，把家里打理得井井有条。三年后，王草根当上了教导主任。

又过了几年，王草根更上一层楼，成为了副校长。

这时的他，西装革履，气质也变得儒雅起来。张珍珠辞去了教师工作，在家相夫教子。

一天晚上，王草根回到家，张珍珠反常地坐在客厅等他。

"王草根，你说，经常去你办公室的年轻女老师是谁？"张珍珠直截了当地问。

王草根心虚地说："谁谁啊？你说小张啊！就是一个实习老师，由于业务不熟练，我指导一下！"

"好啊，张珍珠，你监视我是吧！"王草根恼羞成怒。

张珍珠冷笑道："我监视你？要不是有以前的同事告诉我，我还不知道呢！"

这场争吵成为了导火索。

一周后，王草根和张珍珠办理了离婚手续。

很快，王草根就被免去了副校长职务。

失去了工作和家庭的王草根，一度陷入迷茫。

后来，他去了一家文化公司，靠写写文章、编编故事维持生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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