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大伙儿起来打点行装,上下天竺的两位监寺并寺中几位德高望重的老僧带着诸弟子过来向秋山大师告辞,秋山大师将寺务交割了,又勉励了众僧几句虔心弘法的话,由悟鸣挑着行李,离了天竺山,取路南行。
无忌的乌骓马是千里良驹,其他人的马匹哪里跟得上他。无忌每走三十余里,就要停下来等后面的陆天照和秋山大师他们。到了湖北境内一处小镇杨家镇,再往南十里就是襄阳城,已是掌灯时分。一行人到了一家福来客栈歇脚住宿,要了素斋,送到秋山大师房间,无忌与陆天照则在外堂用饭。
两人便吃边说,正在此时,忽听门外有人高声道:“老板做做好事,赏口饭吃咯。”四个乞丐走进门来。丐帮在江湖势大,那掌柜的不敢得罪,连忙点头哈腰将四个乞丐让进大堂。四丐身上臭气熏天,周围客人个个皱起眉头,吃完没吃完的都赶快结账走了。四丐望着空荡荡的大堂,得意大笑,那掌柜的愁眉苦脸,不敢说话,唯恐他们闹起来打坏了桌椅,比给他们白吃白喝的损失更大。无忌与陆天照坐得较远,对四丐丝毫不在意,掌柜的见他们无动于衷,不禁暗暗叫苦,心想这两个客人怎的如此不懂风色?
无忌与陆天照喝酒吃饭,对四个乞丐恍若未见。无忌饭量甚宏,吃了一碗,又叫小二满满又盛一大碗,坐回桌边,狼吞虎咽,旁若无人。一名乞丐见状挨上前来,伸手到无忌面前菜盘中抓起半片肥鱼嘻嘻怪笑,那鱼碗中的汤水鱼汁洒得满桌都是。陆天照眉头一皱,就在此时,无忌左手一扬,一支竹筷激飞而出,射向那乞丐抓鱼的手背。那乞丐未及回过神来,手上一阵剧痛,一支竹筷从手背刺入,腕骨透出,血如泉涌。那乞丐一声大叫,跳了起来,登时将桌子椅子一并带翻,人也滚在地上,一张八仙椅给他压得粉碎。其他三丐吃了一惊,急忙扶起同伴,四丐一起仓皇逃出店外。
那掌柜的从柜台下探出脑袋张望一阵,惊魂未定地问道:“那四个叫化爷爷走啦?”无忌笑道:“他们见你小气,不肯打赏,再闹也是无用,只好走啦。”取出一锭银子道:“我们的饭钱,打坏的桌子椅子我也赔给你。”那掌柜的慌忙摇手道:“不用不用,公子押在柜上的钱够用了。”无忌故意怒道:“明明不够,为什么不敢说?”
那掌柜的吓得脖子一缩,颤栗道:“······是够了啊。”无忌道:“你不敢说不够么?”那掌柜的擦着冷汗傻笑几下,不敢说话。无忌把银子一晃,道:“你回答我几句话,这银子就是你的。说半句胡话,我就把你的脑袋拿来捏着玩。”潜运掌力,五指收紧,那锭银子在他手中好似一团面团,不断变化形状,银屑从指间簌簌而落。那掌柜的哪里见人有这么大的气力,立时吓得脸色发白。
陆天照暗暗好笑,对掌柜的说道:“我这侄儿脾气不太好,你多包涵。”那掌柜的抖抖索索地说道:“不不不,令侄脾气好得很,好得很。”陆天照笑道:“这侄儿说他脾气坏呢,却又不坏,说好呢,也不见得多好,把他惹毛了我也怕他。不过他还是很通情达理的,他问你什么你好好回答,他脾气就会很好了。”那掌柜的吓得无可奈何,只得道:“好好好,令侄问就好了,知无不言,知无不言。”无忌道:“是你叫我问的,可别嫌我啰嗦,又隐瞒我什么。”眼睛盯着掌柜的,又捏那银子,陆天照捂嘴暗笑。掌柜的摸着脑袋,慌忙说道:“是是是。”叫伙计关了店门,重换了一桌酒菜,请陆天照与无忌坐了上首,自己在旁陪坐。
无忌道:“我问你,刚才那几个乞丐是哪里来的?”
掌柜的定了定神道:“要从这家客栈的老板说起了。”无忌甚是奇怪,问道:“乞丐与客栈有什么关系?难不成你这客栈是乞丐开的?”掌柜的苦笑道:“公子这么说也没错。此地名叫杨家镇,镇上居民十之八九都是姓杨,这客栈便是此处一位大财主杨调候杨老爷的产业。杨老爷从小喜欢拳脚枪棒,他以淘金走四方起家,后来拜在丐帮江南总舵副总舵主韩昭烈门下,后来带着妻子儿女都加入了丐帮。”
陆天照点头道:“韩昭烈外号金翅神鹰,三十六路大鹰爪功着实了得。”
无忌接着问道:“那杨老爷是淘金的,家财万贯,为什么去做乞丐?”
掌柜的说道:“公子有所不知。杨老爷自幼八字弱,算命的说他须得拜乞丐为干爹,方能延年益寿,福禄绵长,否则他自己流年不利不算,婚后子女妻子也要跟着倒霉。杨家七代单传,杨老爷的爹爱子心切,因此二十岁便由人引荐,叫杨老爷拜了丐帮江南分舵的韩老舵主为义父。韩老舵主乃是丐帮‘富帮’弟子,正合杨老爷的‘命格’。杨老爷在拜了义父之后结婚生子,直到四十岁才正式以韩老舵主义子的身份带着妻儿加入了丐帮。”无忌哦了一声道:“原来如此。敢情你们杨老爷是丐帮弟子,刚才几个乞丐与他是同门才对,怎么他们反倒上门欺人?”
掌柜的又是一声苦笑道:“韩老舵主与杨老爷情同骨肉,直到有一年韩老舵主出门追踪一个江湖败类受伤回来,没过两年就去世了。韩老舵主死后,杨老爷悲痛万分,他不信义父之死并不简单,于是亲自调查韩老舵主的真正死因。”
陆天照在天龙寺闭关多年不闻外事,听说韩昭烈去世的消息颇感意外,说道:“韩老舵主武功非同小可,一般人怎能伤他,丐帮也不觉奇怪吗?”
掌柜的说道:“他们帮中的事我们外人无由得知。韩老舵主去世没两年,杨老爷也忽然得暴病去世。”
无忌道:“这就奇怪了。”
掌柜的继续说道:“谁说不是?父子二人先后去世,好在两位都留下后人,韩老舵主的儿子儿媳死的早,他孙子韩飞虎拜寒云老人为师,在喜马拉雅山学艺十五年;杨老爷的公子杨君孟却是峨眉山七绝散人的关门弟子。两位少爷闻说凶信,先后回家,这一回来,韩、杨两家与丐帮可就闹得不可开交啦。”
陆天照道:“这又是怎么回事?”
掌柜的说道:“韩少爷飞虎和杨老爷都疑两位长辈忽然遇袭,是丐帮的奸细泄露了韩老舵主的行踪,以至于对头提前做了准备,单等着韩老舵主踏进陷阱,否则以韩老舵主的武功想杀他伤他,可不那么容易。韩老舵主生性谨慎,他每做一件事,必会计划得天衣无缝,差哪怕一小步,他也绝不会付诸实施。因此韩公子和杨公子前往丐帮鄂州总舵,请丐帮八老说出当日与韩老舵主一同制定计划的人,以便让他们查核清楚,消除疑虑。
“不想大家你有你的主张,我有我的理由,谈不到一起,韩公子一怒之下,使出祖父的绝技,将八老中的刘眠风与王牧野打伤,原本是同一位祖师座下的弟子,因此事闹将起来,丐帮穷、富两帮也因此对立。这年多来,穷帮弟子时不时来店里寻衅,杨少爷看在同门份上,避让多时,可穷帮那边仗着人多势众,没有一点停手的意思。”
刚说到这儿,忽然听见有人大力敲门。伙计开门一看,原来是街对过烧饼摊上的小孩,进门叫道:“姚掌柜,有封信给你。”说着将手中一个信封掷了过来,转头就跑。姚掌柜从地上捡起信,撕开封皮,抽出信纸,见纸上写道:“丐帮八老转眼即至,即速躲藏,切切!”落款画了一个虎头。纸张甚是粗糙,字迹却颇为遒劲。无忌“咦”了一声:“是谁送来的信?他怎知丐帮八老立刻就来?”心想哪来的丐帮八老,八老其中一个章越在宇文雷家已给废了武功,来什么来?
姚掌柜的叹了口气说道:“这是韩少爷的来信。他和韩老舵主一般做事谨慎,他既然派人传信,对头必是转眼就到。二位回去房间,最好不要出来,以免有伤贵体。”陆天照道:“这是丐帮家事,非到生死攸关,我们外人确是不宜插手。”遂与无忌一起上楼。
不一会天色渐晚,夕阳在山,归鸦呱呱叫着从空中飞过。伙计点起十几个大灯笼,照得客栈内外如同白昼。无忌正在楼头窗边观望,忽见街头转角边人影一闪,两人快步向客栈方向奔来。暮色之中依稀见二人衣衫褴褛,一身乞丐打扮。迎面又来了三个乞丐,三人都是身材高大,与日间所见四人截然不同,其中两人容貌相似,须发灰白,精神矍铄,红光满面,两边太阳穴微微隆起,看上去至少六十岁年纪,实属功力精纯之辈。无忌认得丐帮八老,却不认得这五人。不一会儿四面都有人来的脚步声,无忌看了许久,始终没见丐帮八老现身。他心道:“章越和顾海生给宇文大哥教训了一通,伤还没好呢,未见得会来吧?”
五名乞丐走到客栈大门前,其中一名老丐朗声说道:“恭喜发财啊,叫化子要讨几文赏钱吃饭。”陆天照站在无忌身后,低声道:“奇怪,这是燕山双奇慕容辉和慕容兆兄弟,他们以前是剪径为生的强盗,怎么做了丐帮弟子?”无忌道:“燕山双奇?”陆天照道:“不错,他们十几年前败在大师兄掌下,大师兄要他们发誓不再滥杀无辜,否则就将他们武功废掉,没想到他们混进了丐帮。说话要钱的是双奇里的大哥慕容辉。”慕容兄弟身边另外一名叫化脸上毫无表情,连陆天照这样的老江湖也摸不准他的来历。
姚掌柜见三个乞丐大马金刀地拦在大门口,冷然道:“你们要怎地?”那面无表情的乞丐闷声闷气地说道:“听说你们的孙少爷是喜马拉雅山怪杰寒云老人的关门弟子,在下好生仰慕,要请你家孙少爷指点几招。”姚掌柜道:“孙少爷不在此间,你们要向孙少爷讨教武功,那就约个日子,待孙少爷回来,自会候教!”那面无表情的乞丐说道:“好罢!他不在,那便请你告知你家孙少爷的去处,我们自去寻他理论。”慕容辉的弟弟慕容兆道:“慢来,你说你家孙少爷不在此处,到底是真是假,须得让我兄弟进去搜搜瞧瞧。倘若真的不在,今日就饶了你。”
姚掌柜的道:“你们要钱,我们给了,怎么又来罗唆,还要搜我的客店?客人都吓跑了,哪有钱给你们这群花子大爷?”陆天照在楼上对无忌笑道:“原来我们走了眼,这位掌柜的可不像简单人物,否则面对这么五个凶神恶煞,早就吓软了腿,哪敢这么理直气壮地大声说话?”
只听那面无表情的乞丐说道:“慕容老二说的有道理。掌柜的你让开,我们只要进去搜上一搜,没有人我们立马就走,怎样?”说着用手向姚掌柜轻轻一推。姚掌柜大叫一声,往店里摔去,跌得四脚朝天,躺在地上大叫:“哎呀我的妈呀!我的腰呀!”面无表情的乞丐与慕容兄弟面面相觑,心想你这么高大壮实的一个人,就似一捆稻草一般给人一推就倒,简直莫名其妙、奇哉怪也。
姚掌柜大喊大叫,五个乞丐老大不耐烦,门外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指指点点窃窃私语,又不好对他动手。五丐中年纪最大的慕容辉寻思:“早就听说福来客栈藏龙卧虎,难不成这家伙故意装样?这人若是真练过几手,就不该如此狼狈脓包。”细细打量姚掌柜身形举止,始终瞧不出丝毫他会武功的些许端倪。
那面无表情的乞丐将手一扬,喝道:“你让是不让?”姚掌柜的一骨碌从地上爬起,双手张开,大声道:“你们要欺侮我老头儿,万万不可!”就在此时,蓦地里传来叮玲、叮玲一阵铃响。
铃声突如其来,待得入耳,已在近处,五名乞丐脸色一变,互相瞧了一眼,急忙回身向外。只听铃声忽止,一人一驴已到了客店门口的大街上。无忌看见这人相貌,禁不住就想大声喝彩。
原来从一头小青驴上下来的那大汉身材甚是魁伟,三十多岁年纪,身穿灰色布袍,浓眉大眼,高鼻阔口,四方国字脸,一部浓密的络腮胡,眉宇之间隐隐有风霜之色,顾盼神飞,甚有威势,双目张合,宛若冷电精芒,摄人心魄。无忌对陆天照说道:“好一条彪形大汉!自古悲歌慷慨之士皆出燕赵,江南何曾有这等人物!”陆天照道:“这人若是韩昭烈的孙子韩飞虎,那就对了,韩昭烈本是北京人氏,后来给丐帮帮主谷太元延揽入帮,成了谷太元的左右手。”
果然只听那大汉说道:“在下韩飞虎,穷帮诸贤要找在下,不知所为何事,为什么跟掌柜的过不去?”慕容辉道:“今日特与你来了结刘王二位长老给你打伤的旧案,动手罢!”钢杖推出,杖头点向韩飞虎胸口。他钢杖有儿臂粗细,推出时势挟劲风,甚是威猛。韩飞虎身形略闪,五指如钩,伸手就夺钢杖,蓦地里白光闪动,慕容兆鬼头刀横砍而至。慕容兆这把鬼头刀背厚刃薄,甚为锋利,韩飞虎腾空飞起,轻轻落地,反手一掌,拍向那面无表情的乞丐。
那乞丐武功甚高,步换身移,让过来招,呼呼呼呼连劈四掌,势若狂飙,迅猛无比。韩飞虎双掌一按,左臂回转,挥拳往他面门击去。那乞丐仰头避过,斜身急走,这时慕容兆的鬼头刀又已砍到。慕容兆武功较乃兄稍逊,刀法精通,鬼头刀举重若轻,出招灵动迅猛,韩飞虎双掌翻飞,守定门户,半步不退,施展家传三十六路大鹰爪,招招凌厉,寻隙进袭。
四人斗得二三十回合,只见韩飞虎猛的左手一挥,喝道:“退开!”晃身欺到慕容兆身侧,向他面门抓去。慕容兆向右急闪,韩飞虎手掌闪电而至,五指如钩,抓住他手腕,轻轻将他鬼头刀夺了过来,左肘撞向慕容辉胸口,鬼头刀一晃,向那面无表情的乞丐挥去。一招三式,连袭三人,又快又疾。慕容辉与那面无表情的乞丐一杖一棒拦他不住,急忙后退,韩飞虎左手一伸,抓住那面无表情的乞丐铁棒,那乞丐惊觉不妙,急忙运劲回夺。突然间只见寒光晃动,手臂剧震,韩飞虎一刀砍在他棒上,震得他半身发烧,刀棒一齐脱手。那面无表情的乞丐一呆,韩飞虎已是手掌一伸,迎面抓来。
这一招“天罗地网”,乃是韩家三十六手大鹰爪功精华所在,虽只一招,其实千头万绪,一招之下毫不费力地生出数十种变化,实是无处可击,闪得左边,右边穴道被点,避得前面,后心要害受伤,只有武功远胜他的高手,正面猛击,才能迫韩飞虎撤招自救。那乞丐武功不弱,但要胜过韩飞虎却还无此功力,情急之下,突然拔地而起,真气鼓荡,将全身穴道尽数封闭,忽觉背心诸穴同时微微一麻,落下地来,身不由主,几个趔趄,险些摔倒在地上。他深吸口气,身子急转,跟着一个翻滚从地上抓回铁棒,如带如蛇,反噬而攻。丐帮伏魔杖法是天下闻名一等一著名的外门功夫,在他一支拇指粗细的铁棒下使出,威势十足,棒头呜呜作响,专打眼睛、咽喉、小腹、下阴等人身诸般柔软之处,攻其柔虚,避其坚实,颇具威势。
韩飞虎以一当三,正在鏖战,听到背后风声,倏地向前跨上一步,左臂横挥,一转身,双手十指犹似两把鹰爪,猛插过来,面无表情的乞丐侧身从他双手间闪过。韩飞虎连抓数下,都被他避开。但韩飞虎身兼两家之长,武功了得,见那乞丐铁棒狠狠缠来,突然纵高,左手按他左肩,右手按他右肩,内力直透双臂,喝道:“倒下!”那乞丐只觉双膝麻软,胸口郁闷,满腔鲜血几乎就要脱口喷出,急忙身子疾转,消解韩飞虎的掌力暗劲。他转得两圈,头晕脑胀,果然一跤跌出丈许,晕头巴脑,爬不起来。
慕容辉一条铁杖直上直下猛击过来,韩飞虎随手推卸,毫不费力将他的刚猛招数尽数化解,忽地飞起一腿,慕容辉猝不及防,正中腰间,翻身倒地。韩飞虎抢上一步,挥掌朝他头顶劈落。慕容兆担心兄长,急忙扑上,韩飞虎好整以暇,左手反藏背后,右手一伸一缩,随手应付慕容兆的掌力,招数固精,而出手的时刻以及攻敌部位拿捏之准,更见不凡,无忌看得入神,心道:“此人武功当真了得,换了是我,击败这三个人或非难事,却没他那么挥洒自如、随心所欲。若有机会和他好好切磋,实是受益匪浅。”
陆天照似乎猜着他心中想法,微笑一声道:“丐帮后辈高手甚见不凡,无忌,你与他相较,相差几何?”无忌边看边说道:“我没他那么镇定,两种武功招式的相互转换也不如他那么不着痕迹。六伯,你看刚才那招,韩飞虎伸掌拍慕容老二臂弯小海穴,慕容老儿定会斜退相避,如果韩飞虎接着以大鹰爪功反手抓慕容老二的手肘筋脉,慕容老二不得不举臂反挡,出手一快,最多用五招,就能制住慕容老二,让他不能动弹,乖乖就擒。”
陆天照一笑道:“你说的是没错,不过也没这么容易。”无忌道:“六伯为何说不易?”陆天照笑了笑道:“韩飞虎此人看似粗豪,其实他是粗中有细。他不愿伤同门之义,掌下留了三分余地,否则用不上二十招,慕容兄弟和那乞丐都要落败,或死或伤,结局未知。”两人同时望出去,见韩飞虎右掌往慕容兆曲池穴抓出,这一抓出手歪斜,看似不合常理,劲力吐处,却将慕容兆前后左右退路都封住了,慕容兆要躲他这一抓,只得斜退两步。韩飞虎长臂一伸,左手中指顺势一点,慕容兆一声闷哼,向后便倒。
韩飞虎出手三十余招,便将三丐一一击败,三丐武艺不弱,竟无力挽回败局。
只听韩飞虎说道:“丐帮六老,为何半途折返?”五丐中未动手两丐把慕容兄弟和那面无表情的乞丐扶起,远远退开,望着韩飞虎一言不发。韩飞虎冷冷一笑说道:“他们想必是知道胜我不过,改道去偷袭杨兄弟家了,是不是?嘿嘿,六老若来此间,加上帮你们五人之力,说不定我韩飞虎输多赢少。杨家乃是灵蛇堂所在,六老用调虎离山之计趁我不在偷袭杨家,却非易事。”
那面无表情的乞丐说道:“六老虽然明面上不能胜你,但暗里下手,却稳操胜券。”韩飞虎道:“好,我们不妨赌斗一场,你们五人一个也不许走,我也不走。六老若能杀得了杨兄弟,那是天命如此,我们两不相帮,如何?”那面无表情的乞丐道:“输赢如何?”韩飞虎笑道:“韩某输了,凭你处置。反正你们有五人在此,我却是单身一人,到时你们要打要杀,韩某还能逃得了么?”
原来韩昭烈死后,韩飞虎从喜马拉雅山赶回江南,在祖父灵前给富帮弟子推为江南分舵副总舵主。丐帮自祖师伍子胥开创山门,自古便有穷、富两帮之分,富帮势力不及穷帮,但丐帮帮主下辖西北、东北、西南、江南四大分舵四位副总舵主中,江南分舵的副总舵主向来由富帮弟子推举担任。韩昭烈在世时副总舵主一做就是三十余年,富帮弟子个个对他敬若神明,在江湖中的声望比前帮主谷太元还高。
韩飞虎回到江南,做了江南分舵副总舵主,偶尔见到不平之事,便暗中扶危济困,杀恶诛奸,颇得拥戴,江湖中也知他是韩昭烈的孙子,对他行事甚为钦佩。他年富力强,又精明能干,主持江南分舵不多久,在江南分舵中威望越来越高。前文有述,丐帮上代帮主谷太元死时并未指定帮主继承人选,依照帮规丐帮八老也不能独断专行,只能通过八年一次的丐帮大会来确定继任帮主人选。韩飞虎德望愈高,许多丐帮弟子便私下议论,准备在丐帮大会上全力推举韩飞虎做帮主,谢火龙等人虽知下情,无可奈何,只能竭力阻挠,却收效甚微。
韩飞虎一面处理分舵事务,一面追查祖父的死因,除了与兄弟杨君孟会面,在杨家小住,一年中难得有几个月在江南分舵。这一年他听说岭北五魔在江西广东界上为非作歹滥杀无辜,害死了不少良善,这岭北五魔与打伤祖父的魔头厉孟雄是生死之交。韩飞虎本待将五魔除去,但想杀他五人甚易,一旦打草惊蛇,再想寻找厉孟雄的踪迹那就难了,因此暗地跟踪,要等厉孟雄与岭北五魔相会,然后将这六个魔头一举格杀。不料他跟踪岭北五魔,千里迢迢从江西广东两地交界处的梅岭,跟到了自己的家乡湖北鄂州杨家镇,厉孟雄还是没有露面,岭北五魔也不见了踪影。他正待再查,却给他无意中撞破丐帮六老与岭北五魔秘会。这十几人在鄂州郊外的虎扑岭上相聚,交谈的内容竟是合力将杨家一把火烧掉,杨家万贯家财六老一文不取,任凭五魔瓜分,双方一拍即合。
韩飞虎只虑杨家没有准备,即时悄悄离开,写了密信,遣手下干练弟子速回杨家镇,先行警示杨家与客栈防范,他自己打算除掉岭北五魔之后再回杨家镇。后来他思忖一者时间不够,二者杀害祖父的凶手厉孟雄的下落只有岭北五魔知道,便暂时留了岭北五魔一命,自己从虎扑岭连夜赶了一百多里回杨家镇来。不想他刚刚回到镇上,就遇见了慕容兄弟五人。韩飞虎何等聪明,一看对方只来了五人,立知自己所料不差,丐帮八老中除了新近受伤的章越和顾海生没来之外,其他六老已与岭北五魔赶去杨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