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不是,就是气急、骂错人了。
说骂错,也不全错。骂是对着王夫人骂的,而骂的内容呢?“你们原来都是哄我的!”如果是骂王夫人,为什么说是“你们”?
贾母骂的,不是王夫人,而是整个晚辈集体。作为荣国府的“宝塔尖儿”,贾母有最尊崇的地位、最丰厚的私蓄,当然也最容易招来觊觎。而可能觊觎的人,是除了贾母之外的所有人,也就是荣府的所有晚辈。如果从这个角度划分阵营的话,贾母自己是一个阵营,邢、王夫人、凤姐,包括宝玉,都是对立阵营。
这样来看,贾母骂王夫人,是不是也有道理呢?就好像你们班纪律不好,校长批评,是“三年二班有三位同学上课说话”呢,还是“三年二班课堂纪律差”呢?作为三年二班的一名学生,你能不承认你是这个集体的一分子吗?
说不错,还是错。把王夫人和贾赦邢夫人放到一起来骂,就把他们归于一个阵营。而贾母阵营呢,就成了孤伶伶的一个人。这显然违背了“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原则,会造成贾母的孤立。
所以探春的劝解特别有效。探春并不纠结“讨鸳鸯”本身对错、是否算计,只从王夫人角度出发:“这事与太太有什么相干?老太太想一想,也有大伯子要收屋里的人,小婶如何知道?便知道,也推不知道。”彻底地从这件事中剥离出去。
探春当然是要维护王夫人的。可是如果把这话换个说法:“讨鸳鸯是讨鸳鸯,哄东西是哄东西。太太不过是要了老太太几件摆设、几身衣裳,跟大老爷大太太要活人,能一样吗?”你看看贾母能不能消气!
那么,有的网友说的,“贾母借机会敲打王夫人”,有没有道理呢?
这完全是断章取义的胡说。贾母是什么心态,从她的行为可以看出来。在探春辩解之后,贾母立刻认错:“可是我老糊涂了!老太太别笑话我,你这个姐姐他极孝顺我……可是委屈了他”、“宝玉,我错怪了你娘,你怎么也不提我,看着你娘受委屈?”、“这也有理,你快给你娘跪下,你说太太别委屈了,老太太有年纪了,看着宝玉罢”。
宝玉的下跪,被王夫人阻止了:“快起来,快起来,断乎使不得!终不成你替老太太给我赔不是不成?”的确,贾母不能直接向王夫人认错赔罪,是那个时代决定的;让宝玉下跪,老太太的道歉可谓诚意十足,而且放低了姿态、给足了王夫人面子。
如果贾母真有“敲打”王夫人的意思,只要接着探春淡淡说一句“正是,‘这一件事’跟你太太没关系”,余意尽在不言中,才能起到“敲打”的作用吧?
如果贾母真有“敲打”王夫人的意思,这几句认错、一个下跪,岂不是加倍消减了?
正被大儿子大媳妇算计,又顺手“敲打”小媳妇,无端启衅,结怨于人,扩大对立范围,贾母会做这么愚蠢的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