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很难相信全球第一次禁毒会议会是在满清时代举行,还是全球毒品最泛滥国家举行,这不得不说是一件很“离奇”的事情。
“万国禁烟会议”,是在宣统元年,也就是1909年2月1日至26日在上海汇中饭店5层会议厅召开的第一次国际性禁毒会议。由中国、日本、英国、法国、德国、俄国、美国、葡萄牙等13个国家参加。众所周知,大清自1842年鸦片战争结束之后,中国人民就已经深受鸦片的毒害已有半个世纪之久,可如今洋人居然也支持禁绝鸦片了,实在是幸福来的太突然,但不管怎么说,能够根除鸦片之毒无疑还是值得赞赏的,因此满清上下对于这次会议还是很值得期待的。
最初由于洋人的鸦片大量的进口导致了满清白银的大量外流,在这种情形下,户部尚书桂良(恭亲王奕䜣)提出本土种植鸦片以抵制洋人鸦片。而且通过种植鸦片可以重税,咸丰皇帝当即采纳了这个祸国殃民断子绝孙的主意。当然咸丰也是没有办法,一方面是洋人的赔款,一方面是剿灭太平军,此时国库空虚,根本就没有银子,咸丰虽然知道是饮鸩止渴,但也是没有办法。
于是从咸丰八年开始,咸丰明发上谕,鸦片贸易合法化,鸦片按“土药”征税,这一下,鸦片种植就在全国迅速开了花,尤其是云贵川陕四省尤为出色,鸦片产量节节攀升,只用了短短三十年,国产鸦片就第一次超过了进口鸦片。并彻底将进口鸦片挤出了中国市场,而且远销海外,最后大清的鸦片居然出口到了英国。加害者最终变成受害者——历史的“回旋镖”,还真的是报应不爽,迫使英国自己不得不禁烟。
可为此,中国百姓付出了巨大的代价,由于鸦片的经济价值远超种植粮食,全国各地纷纷改种罂粟,导致粮食产量骤降,结果导致了空前惨烈的“丁戌奇荒”。北方各省饿死者一千多万。同时,鸦片产量暴增又迅速拉低鸦片的价格,过去起码中产之家才吸得起,现在低收入群体也能吸得起了,大量的中下家庭就此破产,中国人一年花在鸦片上的钱高达2.5亿两白银,当时的中国人就是“鸦片鬼”。成为列强嘲笑蔑视的“东亚病夫”。
在此情况下,满清朝廷已经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于是湖广总督张之洞与直隶总督袁世凯联名上奏慈禧,大清必须彻底禁止鸦片,在光绪三十二年,清政府正式向全世界宣布,从本年开始,以十年为期,在大清全境彻底消灭烟毒。
可问题是,国产鸦片好禁,一道圣旨就行,可强行严禁鸦片进口,是违反条约的,万一惹恼洋人,再来一次鸦片战争怎么办?在这种情况下,唯一的办法,只有拉着洋人一起来禁烟。当时对中国出口鸦片最多的国家是英国和美国。
在这种情况下,满清外交部通过驻外使馆向美国与英国发出后照会并征求意见,美国国务院很快回复,完全支持清政府禁烟,并表示由美国出面组织举行一次关于禁烟的国际会议。这背后的原因很简单——美国此时也正在深受鸦片之害。而美国的大烟馆基本上还是清朝移民到美国的中国人开的。美国政府多次下令严禁鸦片,但效果并不明显。
这种情况下,美国政府当然希望中国严禁鸦片,这样才能掐断鸦片的源头。这就好比现在,美国一再要求墨西哥禁烟一样,对比之下,英国人的态度就有些暧昧了,原因就在于,鸦片贸易依然是英属印度的重要财政来源之一。如果当时世界第一超级大国英国不点头,大清禁烟是不可能成功的。
万幸的是,美国人主动说服了英国人,因此清政府外交大臣梁敦彦(满清第一批留学生,毕业于美国哥伦比亚大学)随即照会法国、俄国、日本、德国、意大利、荷兰、葡萄牙、暹罗、土耳其、波斯等十国来华参加万国禁烟会议。
宣统元年正月十一日正式在上海召开万国禁烟会,大清全权代表是禁烟专员唐国安。唐国安是满清第二批留美幼童,耶鲁大学法律系毕业,清华大学创始人第一任校长。我们对于唐国安熟悉是他是参与启动“庚款”留美教育,奠定了早年清华基础,公认的近代中国高等奠基人,教育家。实际上,唐国安更是中国近代禁毒的第一人。
可会议一召开就乱套了,会上大清禁烟专员唐国安用法语做了主旨发言(当时国际语言是法语),大概意思就是中国鸦片流毒至深,这是各国对华输出鸦片是造成中国烟患深重的重要原因,希望各国负起国际责任,最好是完全根绝鸦片的种植,生产和贸易。为各国营造一个没有毒品的清平世界。
对此荷兰代表认为,一旦禁绝鸦片种植和生产,清国(当时中国对外正式称谓是大清国)二千多万瘾君子们无鸦片可抽,必将生不如死,而目前最好的方式就是维持现有规模。
对此,唐国安当场驳斥道:“我国自七八十年前就已经开始研究药物戒除鸦片,近年来,朝廷已经开始免费发放戒烟药物,经调查已经帮助数以万计的瘾君子戒除了烟瘾,贵代表要把鸦片贸易维持在现有水平,我朝无法接受”。
荷兰代表随后对此表示认可。
这个时候,英国代表表示:“唐侍郎谴责我国政府向贵国输出大量鸦片,请问证据何在?据我所知,贵国的鸦片基本上都是自产自销,甚至销售到了我国。贵国想要禁绝鸦片,只需要管好国内的百姓就行,没有必要将责任推卸到我国身上?
英国人如此不要脸,显然出乎了唐国安的预料之外,听到这里顿时忍无可忍道:“贵国对华走私鸦片长达百年之久,众人皆知的事实,英国政府自己也承认,自道光三十年,近六贵国的鸦片更是以“洋药”的名义合法进入我国。大清海关总税务司赫德先生的助手美国人马士先生刚刚出版的《中国帝国对外关系史》,在这本书列出了历年从我国海关进口的鸦片数量和来源地,其中最主要的来源就是印度,其次是新加坡、香港和槟榔屿(在今马来西亚),哪个不在英国治理之下,如果英国政府否认这些地区不是英国政府管理之下,我无话可说”。
英国人不吱声了,可日本这个搅屎棍又跳了出来。他对唐国安表示:“众所周知,大日本帝国对于滥用鸦片的行为一向管理严格,而日本的土壤气候也非常不利于种植罂粟,因此日本不存在对华输出鸦片的问题。”
唐国安回击道:“据我掌握的数据,日本本土虽然严格管控鸦片,但在朝鲜、台湾和关东州(大连)地区,日本政府的鸦片专卖收入却在节节攀升,收取大量税金,而你们给大会提供的数据却显示,这些地区的登记在册的烟民数量在不断下降,请问这怎么解释?”
日本代表尴尬不已,当场表示道歉,表示回国后一定严厉彻查。
几天之内,唐国安“舌战群儒”下来,各国代表领教了唐国安的厉害,也感受到了清政府禁绝鸦片的决心。二月初五,唐国安在会上又用英语做了长达八千多字的总结发言,并宣告:
“此次会议,并不是向各国哭诉,也不是乞求各国的怜悯和施舍,而是希望各国能尽早结束这种不道德的生意,真诚地为中国人民提供一些力所能及的帮助。我们也深知,禁绝鸦片的目标必须要靠、而且也只能靠中国人自己的努力来实现,无论实现这个目标要面对多大困难,我们也绝不退缩!”
二月初七,大会结束,各国代表全部签字。也正是从这次会议开始,国际联合禁毒运动拉开了序幕。
事隔78年之后,也就是1987年,联合国在维也纳召开由138个国家的3000多名代表参加的麻醉品滥用和非法贩运问题部长级会议,会议提出了“爱生命,不吸毒”的口号。议会代表一致同意6月26日定为“国际禁毒日”。而之所以将国际禁毒日定在6月26日,就是因为在1839年6月26日第一次销毁毒品19187箱和2119袋,总重量2376254斤。出于对林则徐的纪念,因此将国际禁毒日定在6月26日。
宣统三年,清政府决定利用美国退还的庚子赔款创办留美预备学堂,美国人提出的唯一条件,就是唐国安出任安监督。清政府表示同意,之后唐国安出任作为清华学校的首任校长。但唐国安仅仅担任一年的清华大学校长,1913年8月22日,唐国安积劳成疾,病逝在校长任上。
他虽然离开了,但他的名字,值得我们永远记住!清华大学为缅怀他的功绩,学校为他铸了一块铜纪念牌,挂在工字厅入门东壁上,凡进入工字厅的人都看到它,缅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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