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王传喜,1983年师范毕业后,被分配到了县城小学当老师。对于这样的结果,我是压根就不敢想象的。
得知我以后要在县城工作,父母脸上的笑容,就从来没有停止过。尤其是我的母亲,恨不得把这个好消息写出来,贴在村口最醒目的位置,让所有人都知道,老王家终于有了个“出息人”!
我虽然年轻,但是也深知低调做人的重要性。我嘱咐母亲:咱们就是普普通通的人,切莫不要声张,更不要觉得自己有多么了不起。
没想到母亲直接白了我一眼说道:咱们不偷不抢,凭自己的真本事考出来的,该高调的时候就要高调。你爹可是挺好,低调了一辈子,到头来怎么样?净吃亏了!
母亲有母亲的想法,我自己有自己的见解,既然我们两个无法达成共识,我也不打算跟她继续争论下去。
在家里度过一个愉快的假期后,我提前一个星期就出发了。之所以会提前这么早,我有着自己的打算。
一方面,母亲见我工作已经落实了,就开始张罗着给我说一门亲事。自从大家知道我要去县城教书后,家里上门说亲的已经来了好几波。
不过任凭媒人说的天花乱坠,我母亲的热情都不是很高,在她的眼里,以我的条件,一定要找一个“门当户对”的才行,普通的农村姑娘,她可是瞧不上了。
母亲的这种态度,让我感到有些不舒服,可是却也不好说些什么,只能选择“逃避”了。
另一方面,也是最主要的原因,我儿时最好的伙伴张建忠,他的家就住在县城里。这么多年不见,我打算去他家里坐一坐。
再次见到张建忠,他的变化着实把我吓了一跳。
张建忠在我们县的阀门厂工作。因为我去的时候他还没有下班,于是我就在厂门口等着。
望着气派无比的厂大门,我心里感到一阵羡慕。在我们那个年代里,这可是妥妥的铁饭碗。
“传喜,等着急了吧!”
隔着老远,我就看见一个穿着工作服的男子向我这边走来,只不过我一时间没有认出来。
此时的张建忠,因为没来得及换衣服的缘故,他的手上,甚至是脸上满是油污,至于那一身工作服,更是看不出原来的模样。
见我一脸的惊讶,张建忠也忍不住自嘲起来:都说我们工人有力量,挤破头皮也想进企业里,瞧瞧我,整天抹的就跟“黑种人”一样,不知道的还以为我逃荒的呢!还是你们当老师好,干干净净的!
“你们一个月六七十块钱,我们一个月才三十几块钱,这个你怎么不说了呢!”
听我这么一说,张建忠直接给了我一拳:几年不见,还学会顶嘴了!
随后我们两人哈哈一笑。
这是我第一次来到张建忠的家里,哪里有空着手去的道理?我准备去供销社买些点心,可是却被张建忠拒绝了。
“行了行了,咱俩的关系,就不要搞那些虚头巴脑的东西。再说了,你还没参加工作呢,上哪里弄钱?再说了,我还有事要拜托你呢!”
张建忠没打算跟我客套,也不准我客套,无奈之下,我只能空着手去了张建忠的家里。
张建忠的父母都是工人,不过因为他们上夜班,此时并不在家中,家里只有一个跟我年龄差不多大的姑娘。
刚开始我还以为,这个姑娘是张建忠的媳妇,心里想着,这么大的事情竟然瞒着我。
见我好像有点误会,张建忠赶忙跟我介绍起来:这是我的妹妹张建梅,跟你一样也是师范毕业,还跟你分到了同一个学校!
经过张建忠这么一说,我仔细一瞧,两个人的眉宇间,还真是有几分相似呢。
只不过我这边看的入神,却把张建梅盯得面红耳赤。意识到自己刚才的动作有些不礼貌,我尴尬的直挠头。
张建忠亲自下厨,说什么也让我尝尝他的拿手菜。至于张建梅,则在一旁打下手。
很快,张建忠就炒好了两个小菜,还煮了一大锅粥。
“传喜你多吃一点,小时候你就瘦,现在还是那么瘦!那时候我父母因为工作原因,实在照顾不来我们兄妹俩,才把我送到农村老家。那时候咱们就顾着下河摸鱼了,哪里心思说家里的事情?你不知道我有个妹妹,也很正常!”
张建忠顿了顿接着说道:说来也巧,你们俩虽然之前不认识,不过以后却成了同事。我这个妹妹从小性格就内向,刚开始的时候,我还担心她会受欺负,如今有你在,我可就放心了,以后你要多关照关照咱妹妹!
其实从进门的时候我就发现了,张建梅性格确实内向,话也不多,还特别容易害羞。听着她哥哥说她,她的小脸始终都是红扑扑的。
“放心吧建忠,有我在绝对不会让妹妹受委屈的!”
我是这么说的,也是这么做的。
很幸运,我跟张建梅,还有另一个新来男老师,带的是同一个班级,我带语文,张建梅带数学,那一个男老师带三个年级的体育。
第一堂课,我本来还担心张建梅上课的时候会紧张,没想到张建梅在台上就像是换了一个人,讲台上的她落落大方,说话温柔,还富有亲和力,不止我被张建梅所吸引,另一名男老师,也被张建梅所吸引了。
因为我跟张建忠的这层关系,我只能把自己的想法,埋在心里。可是另外一名男老师却不像我这样,他大胆的向张建梅展开了追求。
今天给张建梅写一封情书,明天送张建梅一朵花,后天又要学张建梅出去看电影……
在我们那个年代里,大多数人的思想还是比较传统,尤其是像张建梅这种内向的女孩子。
面对男老师的热情,张建梅显得有些慌张,她明显被男老师的举动给吓到了。只要一见到那个男老师,张建梅就会躲得远远的。我见张建梅楚楚可怜的模样,心里的保护欲爆棚。
“建梅,以后下班了我送你回家,这样刘云就不敢再打扰你了!”
从那以后,每天都是我把张建梅送回家,这一幕被刘云知道了,可把他气的不轻。
尤其是有一天突然下起了雨。刘云特意带了一把伞,他想在张建梅的面前好好表现一下。
可是不成想,我把外套脱下,直接披在了张建梅的身上,就这样,我把张建梅送回了家。而刘云脸色铁青的站在那里。
在回家的路上,我心里说不出来的痛快,尤其是想到刘云的表情,真是太解气了。
我这边还在沾沾自喜,没想到才过了没几天,我就被派出所带走了。
“同志,有人举报你行为不检点,作风有问题,你跟我们到派出所走一趟吧!”
听民警这么一说,可把我吓了一跳。可是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就被一个民警拽上了摩托车。
在派出所,我据理力争,一再表示可能抓错人了。
“大雨天你跟一个女老师一同回家,老半天没有出来,还说自己没有问题?我可是问过了,你在农村可是有对象的!”
民警这么一说,我立刻就明白了,肯定是刘云干的好事!
不过此时我却百口莫辩,唯一的希望,只能寄托于张建梅身上。
可是张建梅会帮我吗?
张建梅本来就是个内向的姑娘,如果在被传出去,我经常送她回家,绯闻出来了,她以后婆家可就难找了!
就当我无比绝望的时候,带我来派出所的民警过来了。
“王传喜,算你幸运,你可以走了!”
刚出派出所的门,我就看见张建忠以及张建梅在门口等着,另外还有一对中年夫妇,想必是张建忠的父母了。
“传喜,这事都怪我,差点把你的前途给毁了!”
刚一见面,张建忠就自责的这样说。
“你说的这是什么话,这不没事吗?”
我嘴上说的云淡风轻,实际上内心还是很害怕的。如果不是张建梅还我的清白,估计我这辈子就完了。
我看了张建梅一眼,发现她正在偷偷打量我,被我发现后,目光又开始躲闪起来。
“小王,不管怎么说,这件事是因我们而起,以后有什么需要我们帮助的,你尽管提!”
张建忠的父母,对我也是一脸的愧疚。
我不自觉的看了眼张建梅,多么想说一句:要不就把张建梅许配给我吧!
可是这句话,我是不好意思说出口的。估计即便是说出口,张建梅也不会同意,可能在她的眼里,我只是她的哥哥而已。
就在我极度纠结的时候,父母托人给我捎信,让我务必回家一趟。我利用周末的时候回了一趟老家,本以为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原来是母亲准备让我相亲。
相亲对象就是普通的农村姑娘,这一点确实让我意外,母亲的要求怎么降低了?后来母亲说,总觉得还是农村姑娘踏实,会过日子!
后来我相亲成功,跟农村姑娘订了婚。订婚那天张建忠来我家喝酒。酒过三巡,张建忠小声对我说:你说你怎么不坚持一下呢?你差点就成了我的妹夫!
“建忠,你喝多了!”
说这话的时候,我的内心没有半点波澜。
最好的,不一定适合自己,适合自己的,一定是最好的。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