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走后的第一年，我带着家人回家过年，大年初二就离开了家

年底我一直在加班，发小早早的回家过年，还给我打过来视频，说老家里那么宽敞的大街却没有一个人出来过，跟我吐槽一点年味都没有了，就连村口那里也没有几个人了。放在以前，那里人是最多的，我们都不敢从那里经过，就像大家说的那样，一条狗路过，也会被说上三个小时。只是如今，村里很安静很安静，我想倒不是因为发小回家的早，而是很多熟悉的人，已经不在了。

我奶奶是年初的时候走的，大伯二伯他们把葬礼给办了，也就拖家带口的走了。过去的很多年，我们都是放在一起过年，尤其是这几年，我刚有孩子，奶奶担心我不会过日子，就想着让大伯他们带带我，只是如今奶奶走了，再加上下大雪，大伯他们都决定今年不回来了。我离家近，上到腊月29也要回家过年。媳妇也曾说家里没人了，干嘛回去呢。只是在我看来，过年不回家，那就不能叫过年，那也只是一个放假罢了。

1.

奶奶住在我们家，从我6岁的时候开始，一直到去世。

我父母走的早，是奶奶把我养大，大伯二伯也早已经成家，不过也会时常帮助我，上学的时候也是如此。

我记得那个时候年纪小，过年的时候都是大伯二伯带着我去上坟，其实奶奶也想跟着我去，去给我父母上坟，但是按照规矩，是不合适的。

每年的除夕前夕和大年初一，奶奶都会给我准备好篮子，里面放上酒、肉、菜等各种东西，然后等着大伯他们上家里来，再带着我去坟地里。

大年三十的下午，所有的事情都已经准备好了，就等着过年。

一般到了下午三点多，村里人就会骑着车子或是走路出发，怀里拿着纸钱，去了村外，像我这么小的孩子去坟地里，几乎是没有的。

那个时候我很小，也不懂为什么，就只看到奶奶在不停的收拾东西，不停的嘱咐我要记得磕头，要记得在坟前好好说话，不要调皮，一定要听大伯二伯的话。

我虽然不懂也不理解，但奶奶说什么，我就听什么。

看着那一篮筐的东西，我就问奶奶，我们这是要去干嘛。

奶奶说，去给长辈们上坟。

这是规矩，也是一种思念吧。

每年的这个时候，都是大伯来我家，提着篮子，带着我去地里上坟。

一般刚出村，就能够见到一望无际的田野里都是青烟升起，有的还有放炮声音，还有放烟花的，他们三五成群，或是大人们一边聊天一边去上坟，像我这样的，由大人带着小孩的，不算多。

一路上，很多大人跟我大伯打招呼，也跟我打招呼，甚至还有问我大伯，我是谁，我的父亲是谁。

说出这样话的人，一般都是一年到头都在外地打工，老家很少回，所以也不认识我。

当我大伯说出我父亲的名字时，那人就会很惊讶“哎呀，咱老弟的孩子都这么大了？”

这样的惊讶，我见得太多太多了。也早就习以为常了。

过年，是农村一年到头最热闹的时候，所有的游子都回家过年，而去坟地里上坟，那也是去见见一年到头没有见的长辈，跟他们说说话。

我甚至不止一次的问大伯，干嘛去上坟，人都走了那么多年，我们去的意义是什么。

大伯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照常让我点燃纸钱，让我跪下磕头，然后他自己站起来，让我在坟前说说话。

等火熄灭了，等我站起来了。大伯就带着我走出这片麦地。

他会淡淡的说，这就是个仪式，这就是个规矩，说到底，就是告诉你，这块地，有咱家的人，这个村，你生活过。

不管走多远，记得回家看看老家，老家还有你的亲人。

2.

我慢慢的成长，跟着奶奶生活。

小学，就在村外，我家里穷，校长心善，没有跟我要学费，这样奶奶的压力也就少了很多。

庄稼地也就在学校后面，一到农忙的时候，每次放学我就早早的跑向田地里帮忙干活。

我们一般都是放在一起干活。

大伯二伯家的地其实也不算多，每年农忙的时候都会从外地回来收割或是播种，后来我才明白过来，他们是回来帮我干的。

毕竟那个时候还是以手动收割和播种为主，我还在上小学，奶奶虽然年龄不算很大，但也很吃力，大伯他们不回来帮忙，那压力确实很大很大。就单单说从地里把庄稼拉到家里就很难，这是很窄很小的土里，比较坎坷，而且每次还要上一个斜坡才能够到大路，每次我和奶奶就憋住一股劲，猛的冲刺，然后拉上坡，每次我和奶奶都累的气喘吁吁。

后来上了初中，虽然学费已经是免除的，但生活费还是要拿，奶奶很慌，很着急，但从来没有说过不让我读书的话。

每个周末我回家，奶奶就把生活费给我准备好，如果实在是没钱，就给我拿点馒头咸菜或是煮好的鸡蛋，让我凑合着吃。

我们家没有自行车，每次都是步行去学校，有时候路过庄稼地的时候，有邻居看到了我，也会骑着自行车送我一下，或是送到大路上，或是从到镇上，这些都是顺路的操作，也不是很多，但也已经很幸运了。

一直到了高中，压力一下子全来了，奶奶压根就扛不住，我也想着不读书了，反正已经认字，出去打工也是极好的。

但奶奶没有同意，而是让我继续读书，钱的事情，她来想办法。

但能想什么办法呢？

后来，大伯带着我，在学校里申请了补 助，而且他和二伯也都给了我不少钱，一直到大学毕业，我所有的费用，也几乎是在申请补 助、勤工俭学和家里亲戚们给的钱中度过的。

奶奶的身体不如从前，我让她把家里的地给包出去，不用再干了。

但干了一辈子庄稼的奶奶怎么可能会放手呢？她不仅干地里的活，还把院子里都种上了庄稼，边边角角都给种上了。

或许是经历过那个时候的苦吧，现在是舍不得吃和穿，但活还是一直在干着。

后来，奶奶身体渐渐不行了，我就把地包出去了，每年也早早回家跟奶奶团圆。

3.

过了腊八就是年，对于奶奶来说就是这样。

她会时常问我什么时候放假，什么时候回家，今年的票好不好买等等，如果天气预报说有雪，她也会很担心很担心。

工作之后，有时候会一直赶项目，可能到腊月25才到家。

其实一般到了这个时候，家里就已经开始着急忙活的办年货了，杀鸡宰羊，劈柴煮肉等等。

我回来的晚，但每次到家之后，家里这些事情都已经做好了。

这些年，我和大伯他们一直在一起过年，毕竟我还没有成家，奶奶说我的压力大，过年也就是几天的事情而已，便放在了一起。

其实放在一起过年，年货什么的，我从来没有关心过，都是他们长辈的给买。

每年年底我要回家，奶奶总是很心急，也很担心路上的我，一直不停的打电话问到哪了，带厚衣服没有，吃饭了没有。

她有时候回去村口等，有时候就坐在家门口。看到和我差不多大小的人从面前路过的时候，她就忍不住的问知不知道我回家的事情，有时候也嘀咕，人家都已经放假回家了，我怎么还没有放假呢？

我倘若背着包，拖着行李回家，奶奶就会很激动，然后非要上去帮忙拉行李，高兴地很。

邻居们也会打趣的说奶奶坐在家门口坐了一天了，知道我今天回来，这心里挂念的很。

我知道奶奶担心我，也知道她想着我早点回来，所以就坐在家门口，想着能够第一时间见到我。

几年后我结婚了，我和大伯他们还是没有分开，继续在一起过年。

奶奶说我还是小孩子，刚成家，很多礼节不懂，很多过年的规矩也不懂，就让大伯再带带我几年，等我熟悉了再分家。

每年还是那样，奶奶准备好东西，我拿着去上坟，但现在大伯已经不跟着我去了，都是我自己去。

大伯说，我已经成家了，不再是个孩子，也该自己去上坟，让我的父母安心。

后来有了孩子，有时候年底我会把先老婆孩子送到家里，然后再返程继续工作，一直到放假的时候再回家。

这几年我买了车，年根的时候开车回家，临近家的时候，我会开着双闪，或者鸣笛，老婆就会带着孩子出来迎接我，尤其是儿子，很高兴，冲着我笑，冲着我挥手，孩子身后，就是奶奶。

他们都在家等我回来过年呢。

以前是奶奶等我，现在是孩子在等我了。

年底的时候，村里的人都回来了，大家一年没见面，也是很想念。发小总是说，现在的年味淡了，没有以前的感觉了，我在想，可能是因为我们长大了吧。

这几年，村里不少老人去世，过年的时候再也没有见到过。有时候也会很感慨，明明年初走的时候人还好好地，跟他们有说有笑，谁知道等再回来的时候，他们已经不在了。

因为熟悉的面孔不在了，总是觉得新年少了点什么。

奇怪的是，村里也多了很多陌生的面孔，谁家的孩子我也不认识。

有时候我会低头问他们都是谁家的孩子，他们的爸爸叫什么名字。

到了这一刻，我也恍然大悟，不是年味淡了，而是主角换了。

以前都是人家地头问我们是谁家的孩子，自己的父亲叫什么名字，只是现在换成了我们，换成我们去问那些陌生的孩子了。

4.

奶奶去世了，大伯主持的葬礼。

葬礼结束后，大家都返程工作去了。

一年过得很快很多，春来秋去的，不知不觉就到了年底。这一年，大伯二伯他们都不回家过年了，媳妇也说今年不用回家，家里实在是冷，再说没有大伯二伯的帮忙，这个年，我们小年轻能过好吗？

我想了又想，还是决定回家过年，毕竟我离家最近，还是要给长辈们上坟的。

一年到头，也就这个时候是最热闹的时候，我不回家，那老家就真的冷清了。

现在方便了很多，什么年货也不用操心，直接去一个商场，一下子全都给买的干净，回家直接用就行，不过家里老人去世，三年内不能够过于喜庆，所以我们也就是简单的过个年，人回家就行。

年底了，村里人都回来了，当有邻居见到我的时候，也是很惊讶，毕竟明天就过年了，我现在才到家，他们都以为我和大伯他们一样，今年是不准备回家过年了。

我说什么可能呢，过年不回老家，哪去哪呢？

老家，一年没住人了，还挺乱挺脏。媳妇带着孩子在打扫卫生，我在家门口跟邻居们说说话，毕竟村里的这些关系还是要维持的。年底最是红白喜事的时候，我也得赶紧去参加一下，不然以后自己家办事，人家可能都不会喊我。

大年三十的下午，我拿出纸钱，也拿了一些其他的东西，像当年奶奶那样，准备的很多，开始去上坟了。

儿子跟着我，出了村。

儿子问我这是要去哪，要干嘛。

我说去给长辈们上坟。

他问我，上坟干嘛呢？

我说，就是告诉他们，过年了，我们回家过年看看他们，老家还有人。

当那缕青烟结束，看着坟前刚刚火红过的地方，儿子在一蹦一跳的走着，我也意识到，原来我也已经长大。

以前是大伯带着我去上坟，现在是我带着孩子来了。

年，还是那个年，村子，还是那个村子，只是在时间的长河里，发生着潜移默化的变化，我们从小长到大，他们从大变老了。

“大伯，我们去哪？”

“给长辈上坟。”

“爸爸，我们去哪？”

“给长辈上坟。”

原来一切的一切，都在形成一个闭环啊。

大年初一，就已经开始有走亲戚的了，他们一家老小，开着车，拿着礼物，在村子走动，见面时相互拥抱，喜笑颜开，那种喜悦真的很能够感染人，也让人羡慕。

只是这些热闹，似乎是跟我没有什么关系罢了，我也没有亲戚可走，也没有亲戚来我们家。

冷冷清清。

大年初二，算是过完了年，我收拾了东西，带着老婆孩子离开了家。

原来，家里没老人了，这个年，也是别人的热闹，和自己没关系了。

我回家，也只是想念他们了！

回来看看，看完了，也该走了！